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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家

青梅竹马的男友在外面和人举止亲密,被暗恋他的堂妹拍了照,发我家族群,想一石二鸟。

男友还拉着堂妹到我家解释是拍错了,转眼那照片里的女人就挺着肚子找上了门。

我干脆离家,告诉堂妹说已经与渣男分手,让她和那孕妇去争去抢。

不过几天,我就听说那孕妇被人剖腹挖眼死在了垃圾桶里……

1

我家里人发现穆青宵劈腿,是大姑在家族群里发了张堂妹的自拍照,还不忘我,问我那男的是不是穆青宵。

夜晚的红花湖,灯光璀璨,岸边堂妹朱宜月比着个剪刀手自拍,她手指着的湖中船上,穆青宵捧着一个女生的脸,在这月色灯光相映的湖中间,虔诚且唯美地落下一吻。

朱宜月照片拍得不错,她很漂亮,穆青宵和那女生的侧脸也挺清晰的。

大姑一发出来,家族群里半天没有人吭声,她又立马说,撤不回,就是在朱宜月的朋友圈发现了这张照片,感觉像穆青宵,怕我被蒙在鼓里才发出来的。

朱宜月没出声,她妈也就是我二婶就忙解释,说朱宜月已经删了,她就是和朋友去玩,发了九宫格,无心的,等她下班让二叔帮我骂她。

还劝我,穆青宵和那女生可能就是闹着玩的,让我别着急。

跟着下面就是大姑她们阴阳怪气的,说让我长点心,别以为青梅竹马就如何了,穆青宵这样的青年才俊,肯定有苍蝇自己叮上来的。

明明群名是「相亲相爱」,可里面的人都是明争暗斗,见不得别人好。

我爸作为群主肯定是生气的,直接打了电话给穆青宵,问他怎么回事。

跟着穆青宵又是打电话又是发信息地跟我解释,再三保证没有吻上,就是拍照的时候,视角误差。

那女生是其他医院调过来学习的,跟他一个科室,这点我爸知道,说人家是快到期要调回去了,硬是让他陪着去游湖,他推不过。

当晚穆妈还带着他,直接到我家来解释,那时朱宜月也被她爸带着,来我家说这事。

穆青宵一边讨好地朝我笑,再次当着大家的面解释,说那照片只是借位了。

他说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可眼睛却扫了一下朱宜月。

她立马笑嘻嘻地跟我说:「朱玉,你还不相信穆青宵吗,从小到大,他眼里除了有你还有其他人吗?我如果当时知道他和别人在一起,绝对跳湖去帮你抓奸了。」

她比我小一岁多点,小时候还叫我「姐」,后来就跟着穆青宵,叫我的全名了。

穆妈也一个劲的说是误会,二叔二婶还瞪了朱宜月一眼,骂她年纪小,总惹事。

穆青宵又是许诺放假带我去哪玩,又说了很多浓情蜜意的话,哄着我。

既然是误会,我看着朱宜月缩在沙发角落,手里虽然握着手机,却时不时往穆青宵身上瞥的眼睛,自然是原谅了他。

我爸妈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吃饭,好像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

就是朱宜月可能是被二叔训得不开心了,一直冷着脸,二叔二婶也挺不好意思的,说了她几句,又让她去帮忙。

这下她倒是挺机灵了,穆青宵做什么就冲上去,见我看着,就不好意思地道:「朱玉,是我乱拍照,害你误会穆青宵了。」

跟着又讨好地去接穆青宵手里的杯子,却又似乎不小心,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二婶在一边阴阳怪气地道:「也是你大姑太激动了,她那婿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要在外面偷腥吃荤,就见不得我家朱玉好。这一看到月月发照片,就马上发群里,闹得人尽皆知,巴不得你和小穆分开,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呢。」

可跟着话题一转,就问我妈,大姑有没有找她借钱,说大姑想给外孙买个学区房,可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正到处找人借。

让我妈别借,说表姐夫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不给他儿子买学区房,就巴着表姐从这些舅舅这里薅。

一边二叔立马低咳了一声,招呼着大家吃饭。

饭桌上一个劲地说我和穆青宵感情好啊,青梅竹马的,打小就见穆青宵对我好,这是从小就认定了我啊。

我只是笑着应着,朱宜月却埋头苦吃,去扯纸巾时太用力,直接把整包纸巾都拎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穆青宵好像又恢复到了热恋时的样子,每天道早安晚安的,还送花到我单位。

可就在第三天的时候,我因为公司有个临时公关通告要发,回家晚了点,电梯门一开,就见穆青宵拖着一个女生往电梯里走,那女生手里还拿着几张单子,着急地和他说着什么。

虽说拉扯得神色慌张,可还是能看出,是那个和穆青宵游湖的女生。

穆妈在一边,让穆青宵轻点,还去护那女生,我爸妈铁青着脸,站在一边。

我出电梯,刚好和穆青宵他们拉拉扯扯地撞了个满怀,当下穆青宵连忙将那女生推开,就往电梯里来搂我:「朱玉,我们走。」

就在我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那女生不要命地扑到电梯门里:「我怀了穆医生的孩子!」

她扑得太猛,几乎就要把我扑倒,穆青宵和穆妈忙又将她扶住,她倒也会抓时机,直接就扑穆青宵怀里,死死地抱住他。

当时场面说不出的尴尬,穆青宵见我们都看着,又忙将那女生推开。

那女生却握着那张检查单,一个劲地往我手里塞:「我真的怀了穆医生的孩子。」

她这话一出,穆青宵整个人都僵了。

前两天,还说接个吻都是借位、错觉……

这会就怀孕了?

「进屋说吧。」我接过检查单,强忍着恶心,朝穆青宵道,「麻烦,让让!」

我妈连忙心疼地拉着我,穆青宵忙跟上来解释,还想跟着我们进家门,穆妈扶着那女的也想跟过来,我妈直接开口道:「去你家谈吧,这种人就不要进我家门了。」

她这一语双关,穆青宵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

我家和穆青宵家住对门,两梯两户,这是我们上高中后,我爸妈怕我晚自习后回家太晚,就在高中附近买的。

穆妈和我妈是同学,也就跟着买了过来,还说买对门,方便我和穆青宵交流学习,联络感情。

那时候穆爸失踪了一年多,穆妈生意忙,还要时不时去警局,有时几天都不能回家。

穆青宵整个高中,几乎都在我家吃饭,就是回家睡个觉,连衣服都是我妈帮他洗了。

有我一份,就有他一份,我爸妈真的把他当亲儿子养。

他说要学医,报了医学院,我爸就发动他所有人脉,给他调剂,给他联系好导师,到后来考研、临床,全是我爸一手带,才有他今天的青年才俊!

后来我跟他在一起,别人还跟我妈开玩笑,这是养成系的女婿,一点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未来婆婆是我妈的闺蜜,家住对门,再好不过了。

可这会呢?

他就在医院,在我爸眼皮子底下,勾搭了同科室的女医生,还搞大了肚子,闹到了家里!

我后面都不知道怎么坐在穆家的客厅里,那女医生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是从别的医院慕名前来学习的,是真的喜欢穆医生,是她的错,在一次值夜班的时候,是她引诱了穆医生。

说她本来打算上次游完湖就回去了的,穆医生那次游湖也是送她,结果没想到怀孕了……

然后就是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满脸坚强的样子,可说的话,无非就是不想打掉孩子,再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之类。

我妈紧搂着我,气得全身发抖。

穆青宵全程都没有解释,只是一片沉默。

还是我爸开口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我妈当时就气炸了:「还怎么办?又没结婚,分手就是了。就算结了婚,碰到这种事还能离呢。」

穆青宵当下就看着我爸,沉声道:「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和朱玉是不可能分开的,我和她……」

我只是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医生,那检查单上好像叫「秦理」。

那女医生听他想撇清的意思,又有点急了,扯着穆青宵要说什么。

穆青宵却直接道:「明天我陪你去私立医院打掉这个孩子,我会再给你笔钱,让你走的。」

秦理整个人都傻了,死死地扯着穆青宵的胳膊:「我不会打掉孩子的,我一个人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穆妈一边瞥着我妈,一边解释道:「也是条生命,打掉多不好啊。」

从秦理到这里闹,穆妈就一直护着秦理,这是知道她肚子里的是她孙子了吧?

穆妈却还朝我笑道:「朱玉啊,你看要不然这样。我们出钱,先让她偷偷生下来。如果她想养,大不了我出生活费,就让她自己养,绝对不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不想养,我送到老家,找户人家养着,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当为一条人命行善积德了,好吧?」

穆妈还生怕我不同意,加了一句:「她也是心实,来告诉小宵。如果她走了,偷偷生下来,这还不是生下来了,对吧?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她说完,还一个劲地去看我爸,似乎等我爸开口。

「妈!」穆青宵却猛地扭头叫了一句。

秦理也全身一抖,可穆妈看了她一眼,就又不说话了。

我瞥了一眼穆青宵,他脸色紧绷,那张从小时候圆嘟嘟,到青春期棱角分明,再到现在带着几分知性儒雅的脸,这会全是阴沉。

穆妈的那间肉联厂,确实生意不错,可也不算什么豪门吧?

他穆青宵得多大的脸啊,还没结婚就养私生子,还要让我当不知道?

这种话,他妈也说得出口!

那检查单上,孩子都 14 周了,穆青宵和秦理都是医生,不可能怀孕都不知道吧?

孩子都成形了,闹到家里了,穆青宵才说要打掉?

前面几个月他当真一点都不知情?

还说什么要走了才发现怀孕的?

骗鬼了吧!

突然感觉有点累,苦笑了一声,朝穆妈道:「这是你家的事情,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如果不是因为处理临时事情,我下班晚了点,秦理来的时候,我都在家了。

她就是奔我来的!

孩子是条生命,得生下来,然后孩子得有爸爸吧,得有个家吧……

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爸妈得恩爱吧!

嗯,一个孩子,就是全部了!

穆妈又想着留她肚子里的孙子,又想让我当「不知道」,还嫁给穆青宵,我们一家还住在她对门,她还能和我爸当亲家!

不愧是一个人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人,算盘打得啪啪响。

我拉着我妈就要走,穆青宵忙追过来想解释,可我爸拦住了他,看了穆妈一眼:「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就在我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朱宜月站在门外,一脸慌张地看着我们。

正好穆青宵急急地又追了出来,一见到朱宜月,脸色又是一沉,伸着来扯我的手就又缩了回去。

我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拉着我妈直接就略过朱宜月回家了。

朱宜月也不好在穆家门口停太久,一步三回头地往我家走:「大伯,这是怎么了?」

我爸自来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亲侄女也不行,只是冷冷地道:「你来有什么事啊?」

朱宜月最近几年往这边跑得勤,倒不是因为我家,而是借着要考证啊,总找穆青宵问这问那的。

明明我爸是医学教授,她放着自家大伯不问,去问穆青宵,这中间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要不然哪这么巧合,她去玩,就拍到穆青宵和秦理约会,在这美颜当道的年代,背景还没有模糊,清晰得很!

正好她一发,大姑这个出了名的搅屎棍就看到了,还发家族群里。

我爸没理她,可我关门的时候,见朱宜月还回头往穆家看。

心头一股冷意涌起,直接朝她道:「别看了,秦理怀了穆青宵的孩子,打算生下来了。以后我们怕要成仇,你也不要上赶着添乱,惹人嫌了。」

「她怀孕了?她想借腹逼婚吗?」朱宜月差点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扭头盯着对门,后颈青筋迸现。

我问她要不要进来,她又借口说忘记带书了,直接就跑了。

关了门,我爸看着我:「你也别伤心,如果你还想跟他在一起,我就让他和秦医生断得干干净净,私生子就不要想了。如果你不想了,以后他跟我家就没什么干系了,再找一个更好的就是了。」

我妈也搂着我,劝我别伤心。

两家关了门,就算是对门对户,有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当晚我妈又劝了我一会,让我别去想了,该分就得分。

晚上,穆青宵不时发信息给我,说会处理好秦理的事情的,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说他当时就是一时没把握住,还说自己对不起我,如何如何的。

我看着他大段大段地发过来,看着房间书桌前摆着的两张椅子,心头就一阵阵地发酸。

那时我和穆青宵总一起写作业,为了方便我们互补进步。

我妈就特意找了师傅,把飘窗都打掉,靠窗做了一张长书桌。

在那张书桌上,我和穆青宵趴着熬过了高中三年,大学后,在家里我们也会在这张书桌上看书、学习。

也是在这张书桌旁,穆青宵第一次吻了我。

结果呢?

他和秦理就在医院值班室里,怀了个孩子!

我扯着被子,闷着头,告诉穆青宵,我们分手了,跟着直接就将手机关机。

到我这年纪,也过了那种为爱哭哭啼啼的年纪了,更甚至这事恶心得我只想吐!

第二天一早,穆青宵就端着热腾腾的馄饨敲门,我爸妈一直没开门,任由他敲。

我妈更甚至让我最近去舅舅家住一段时间,免得心烦,还已经帮我买好了票。

这个时候,对门对户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穆青宵敲了半个小时的门,估计是馄饨坨了,就回去了。

我妈就催着我趁机出门,请几天假,既然打算分手,就不要受穆青宵纠缠了。

我在舅舅家躲的这几天,开始穆青宵一直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都全部拉黑。

他换号码给我打,一听是他,我也直接告诉他,我们分手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不过是大好青春喂了狗。

一直到朱宜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秦理的尸体被发现在医院的医疗废弃物堆里,说死状很惨,肚子都被剖开了,用裹尸袋装着,袋子拉开的时候里面全是血水,双眼也被挖掉了。

这事比较恶劣,警方和医方都不让事情扩散,但穆青宵已经被控制了。

朱宜月说的时候很着急,让我回去帮帮穆青宵,说他不可能杀秦理的。

我握着手机,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秦理?」

朱宜月一时语塞,只是说了一句「反正你得回来帮他」,跟着就挂了电话。

我心里并不想回去的,可惜警方那边也打电话让我回去协助调查,我只得买票回去了。

舅舅听说出了这种事情,怕我不太会处理,就说正好他律所有点事,要到这边谈个合同,就让律所新晋的合伙人跟我一起回去,顺带帮我处理一下这事。

结果倒好,这新晋的合伙人是以前的老相识顾一鸣。

怪的是,我在这几天,都没见他露面,我还以为他不在舅舅的律所了。

我在车上把这事跟他转叙的时候,还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青梅竹马的男友偷腥就算了,对方大着肚子闹上门。

现在对方又惨死,变成了凶杀案,我有很明显的作案动机。

不过顾律职业操守很高,只是冷静地听着,交代我见了警察不要乱说话,都由他转叙就可以了。

到了家里才知道,发现秦理尸体是在医院的教学楼,而我爸当晚一个人睡在那里,他也有嫌疑。

穆青宵那晚醉酒了,迷迷糊糊的,却又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明。

加上最近秦理逼他逼得很紧,甚至借口养胎要住进穆家。

也因为这件事情,我爸和他生了嫌隙,原本医院打算将他往上提一下的,我爸直接以私生活作风不好,给压了下来。

所以我爸和穆青宵都有杀秦理的时间和动机!

2

我和顾律在家里休整了一下,跟我妈和医院那边了解好情况。

其实我爸也在家,但估计憋屈得很,躲在房里没出来。

这点我还是了解我爸的,他不是死板的人。

当年我认为危机公关会是个好行业,不肯学医,他见劝不动我后就转移目标,想到养成一个学医的女婿。

现在养成系备胎女婿跑了,他最多就是想着从自己带过的学生里,再找一个能继承衣钵的女婿,到不了为了一个备胎女婿杀人的地步。

他嫌疑也不算大,就是在秦理死的那晚,他有两台手术,就没回来,教学楼有他的休息室,就在那里睡了。

只要我爸没事,我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我和顾一鸣安慰了我妈一会,就要去警局。

结果一出门,就见穆青宵坐在过道的小沙发上,靠着墙,偏头沉沉地看着我家门。

见到我,激动地撑着墙站了起来:「朱玉。」

这才多久啊,他就下巴冒着胡子,双目无神,眼底青黑,脸带油光。

踉跄地朝我走过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他努力地撑着笑,人还没走过来,就伸着手来拉我。

近两年,他没天没夜地值班,排手术,我们有时几天都见不着面。

他值完夜班回来,就在这走廊里站着,

也不回他家,也不敲我家门,就站在那里等我上班出门。

然后跟我搂搂抱抱,拉拉手,亲一亲,似乎这样他才能心满意足地回家洗澡睡觉。

我给他家里的钥匙,反正我家他挺熟的,让他到我家沙发上躺着等我,他说怕吵到我睡觉,又说我爸妈在这样不好。

所以我就买了个小沙发,放过道里,让他能躺会。

那小沙发还崭新,就这样了?

「朱玉。」穆青宵见我站在门口没动,手指尖轻轻钩了钩我衣袖:「你不在家,我好想你。」

眼看他手指就要钩到袖口了,身后的顾一鸣一把将我拉开,把我护在身后,朝穆青宵道:「穆先生,出于对我当事人立场考虑,短时间内,尽量减少和我当事人碰面。」

穆青宵眯了好一会眼,才认出来:「顾一鸣?」

顾一鸣没理他,只是朝我道:「走吧。」

「朱玉!」穆青宵还想来拉我。

却又被顾一鸣拦住了:「穆医生,因为你作风不检点,我当事人已经和你分手,请你不要再纠缠我当事人。也因为你的个人感情问题,让我当事人沾上不该有的风险,如果你再……」

「顾一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穆青宵突然暴怒,一把扯着顾一鸣的衣领就要动手。

还是我喊了一句:「穆青宵!」

他这才苦笑了一声,推开顾一鸣,甩着手,痛苦地看着我:「朱玉,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层层地往上攀爬,等电梯到了,直接和顾一鸣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穆青宵死死地盯着我和顾一鸣,顺着墙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他还记得我啊。」顾一鸣将公文包递给我,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被扯皱的衣领。

怎么可能不记得。

高考后,有近三个月的假期,穆妈为了感谢我家对穆青宵的照顾,就提出我和穆青宵出去旅游,钱都由她出。

当时把我爸妈担心坏了,怕我们从高压下松懈了后,控制不住青春热血。

可不出去旅游吧,我们俩天天在家,还住对门,也不安全。

最后还是我舅舅提出,把我和穆青宵都搞去他律所帮忙,说是先一步接触社会,其实就是监督我和穆青宵,他顺带多两个免费的人手。

而顾一鸣那时不过是大二,已经内定要到舅舅律所实习了,我和穆青宵懂什么律法啊,那三个月都是顾一鸣带的,做的无非就是复印一堆堆的文件啊,装订文件啊,端茶倒水啊,安抚客户啊,送送资料啊,打扫办公室啊这种。

顾一鸣自来老成,我那时连装订文件都不会,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三个月,三个人都绑在一起,两男一女,就算顾一鸣对我没意思,穆青宵也不可能记不住顾一鸣。

更何况,在我们快要离开的时候,顾一鸣跟我说过,穆青宵不适合我。

说他太过博爱,就在律所三个月,大到女律师,小到前台行政,都认为穆青宵是个暖男,说这种中央空调,无论是恋爱关系的维系和婚姻关系的存续,都是致命的。

我一直知道穆青宵有这个问题,毕竟围绕他身边的女孩子从来都没有断过。

我只是以为青梅竹马十几年,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他无论是读书,还是上班,都在我爸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就住我家对面,能出什么事?

可秦理怀上一个孩子,只不过是在医院小小的值班室……

劈腿和出轨,需要的条件,原来这么简单。

想到秦理,我轻呼了口气,眼前就一片鲜血淋漓。

顾一鸣也没有旧事重提,只是在车上告诉我警方可能会问我哪些问题,让我冷静处理,秦理的死跟我关系不大,我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充足,就是走个过场。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警方就是问了我案发时间段在哪里,又从我这里摸查一下穆青宵这边的人际关系。

据顾一鸣分析,秦理死于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凶手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还挖掉她双眼,更多的是记恨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想着秦理那挖掉的眼睛,就是表明她识人不明,有眼无珠?

「警方后期肯定会从对穆青宵身边,对他有意思的人着手调查的,所以才从你这边开始摸查。如果是情杀,你可能也有危险,所以得小心。」顾一鸣说这些的时候,瞥眼看着我,「你知道还有谁,对穆青宵……嗯,爱到极致,不惜杀人的地步吗?」

「朱宜月算吗?」我朝顾一鸣苦笑了一声,「我堂妹,二叔的女儿。」

我家算不上医学世家,可我爷爷是医生,我爸他们兄妹三个,除了我爸,其他也都勉强算学医出身的。

到我们这一代,除了我,也都是这方面的。

朱宜月她比我小一岁多点,上了医学院后,就因为功课吃力,来这边找我爸补习,可能是我爸比较严厉,说一句她就要抖三抖,根本听不进去讲的什么。

然后有一天,我爸讲了个什么知识点,朱宜月一直没听懂,吼了她一句,说得她眼泪汪汪的,那时穆青宵正好在,就说他来。

后面朱宜月每次有问题,都是找穆青宵。

温柔帅气且有耐心的高材生学长,接连几年的辅导,无论是在学业,还是在学校里的帮助,都够让朱宜月爱上穆青宵了。

如果穆青宵和我没关系,她或许也就是感慨一下,学长多帅多温柔。

但她和我年纪相近,从小家里人就拿我们俩比较,她爸妈比较严厉,总是压着她,不像我爸妈那么宽容。

就像我不想学医,我爸可以接受,可她爸就一定要逼着她学医,就算她学得眼泪汪汪,也得学。

我也知道,我的存在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对我多少有点嫉恨之类的情绪。

我和穆青宵在一起后,她还单着,大姑还时不时地刺她,说如果二叔也有穆青宵这样一个学医的优秀未来女婿,就不用逼朱宜月学医了。

这些事情都在刺激着她,所以才上医学院那两年,她还总特意在我面前和穆青宵表现得亲昵。

但她爸妈也看出了端倪,所以严厉地敲打了她,以至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我家。

后来她也就只敢暗戳戳地搞事情,想弄掰我和穆青宵,比如无意间拍到穆青宵和秦理接吻的照片。

「她也是学医的,对于剖开受害者子宫,取出胎儿,作案动机什么的,也算是有的。你最近也小心着点,人只要冲破了这一层,后面杀人的冲动就会控制不住的。」顾一鸣听我说完,居然还认真地分析了一下可能性。

似乎感觉太冷血了,又轻笑道:「学医和学法一样,课业都很重啊。穆青宵倒是一点都不累啊,专业精进,还总能温暖身边所有……女性!」

我听着苦笑了笑,顾一鸣和穆青宵几乎是相反的性格,学法的冷静自持,在他身边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也知道我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再讨论。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穆青宵家的门大开着,朱宜月站在电梯口等着我,一见我回来,立马来拉我:「姐,你快去看看穆医生吧,他真的好难受。」

「秦理死了,我也难受。」我抽出手,没理她。

这个时候,叫我姐了?

说到秦理,朱宜月有点不自然地缩了一下手。

我打量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害怕呢,还是心虚。

但顾一鸣扯了我一下,提醒我离朱宜月远点,拉着我直接往家走。

才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穆妈的声音:「朱玉,朱玉!」

她端着一个砂锅,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这是我自己厂子里养的猪,拿新鲜猪肚煲的汤,我洗得很干净,新鲜又养颜,你和你妈都喝点。」

那砂锅里面还咕咕作响,冒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但味道有点不太像猪肚汤。

就在这会,穆青宵出现在门口,脸色颓废却深情地看着我,想过来却又不敢,只是冷冷地盯着顾一鸣。

我瞥了一眼穆妈,直接冷声道:「不用了。」

穆妈还想朝我递,顾一鸣长腿一跨,直接挡住了她,拉着我就往那边走。

「朱玉。」穆妈端着砂锅,还往这边来,不过好像有点重,走得慢。

朱宜月在后边来了一句:「阿姨,给我吧。」

跟着居然接过砂锅跟了过来,见我瞪她,还嘟着嘴喃喃地道:「你不喝,给婶婶喝。」

「我妈不会喝,你自己喝吧。」我瞪了她一眼,直接想关上门。

我家从来不吃穆家给的东西,尤其是肉制品。

结果朱宜月端着一个滚烫的砂锅,居然不怕死地直接来挡门。

我怕滚烫的汤烫着她,也只得放她进来。

她倒好,没脸没皮地叫我爸妈出来喝,说是很营养的。

我懒得理她,只是去敲我爸的门,想安慰他老人家几句。

估计因为穆青宵的事情,他在院里多少受了点影响。

朱宜月见我们没人理她,自顾地拿着碗去喝汤。

那汤确实香,一掀开,整个客厅餐厅都一股子鲜味。

顾一鸣嗅了嗅,见朱宜月喝得香甜,可我们一家三口都不为所动,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就去客房处理工作了。

我爸跟我说了两句,瞥了她一眼,朝我道:「你和穆青宵分了也好,以后这种糟心的事情不会再有了。」

我妈只是喊了一句:「朱玉,收拾一下,我们搬回那套老房子住,你爸上班近。」

听说搬家,我爸身体一僵,脸色有点不对地看向我妈。

可我妈只是来了一句:「难道还住在这里,让穆青宵从早到晚地找朱玉麻烦?还是想着那个杀了秦理的人,再对朱玉下手啊!」

「你想住在这里,你一个人住,我和朱玉搬走。实在不行,我就带她回娘家。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我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爸瞥了一眼喝汤的朱宜月,又往门口看了看,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说搬就搬,我们一家三口收拾衣服什么的,顾一鸣就被我妈安排着把冰箱的菜清一清。各忙各的,只有朱宜月把汤喝得滋滋响,好像是什么绝世美味。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汤汁奶白色,冒着一股子像是羊肉汤的鲜。

「这么好喝?」我见朱宜月喝得卖力,拿汤勺搅了一下,里面是些看不太清楚的食材,加上了些党参之类的药材,确实炖得很好,光是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但一想到这是穆妈做的,我心里就膈应。

将汤勺放下,看着朱宜月认真地道:「我和穆青宵以后再也不可能了,但秦理的死,可能是情杀。」

朱宜月舀着汤往嘴里送,可能是为了掩饰慌张,忘记吹了,烫得她又呵呵地哈气。

我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如果要再做什么,得想清楚后果。」

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好再明说了。

我和我妈收拾了一下,在顾一鸣的帮助下,直接就准备将东西搬回原先的老房子。

就在我们开门时,坐在外面小沙发上的穆青宵见我们想搬走,一脸惊慌和紧张地看着我:「朱玉,你要搬走?」

她妈闻声出来,也呆了,直接跑到我爸面前:「你要搬走?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怎么能搬走呢?」

我爸没理她,拎着行李箱,往电梯口推,穆妈却还来扯我爸:「老朱,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要搬,你走了……」

她几乎凑到我爸面前,我拎着行李箱出来,见状,回头瞥了一眼我妈,她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的话,正在收拾着桌上朱宜月喝汤用过的碗筷。

「老朱。」穆妈见我出来,也把后面的话缩了回去,却还是急着去扯我爸。

我冷笑了一下,穆青宵连忙将她扯拉了回来,喊了一声:「妈!」

穆妈似乎这才醒过神来,眼神跳动地看了看我和穆青宵,将伸着的手又缩了回去。

朱宜月正好端着砂锅说没喝完,要送回穆家让他们也一起喝点,估计也是想打个圆场。

穆青宵见状,忙就示意穆妈和朱宜月先回他家门去。

穆妈却不甘心地瞥了一眼我爸,又扭头看了一眼端着碗去厨房洗的我妈,咬了咬牙怎么也不肯走。

就在这时,电梯到了,我大姑在电梯里,一见我爸就忙道:「哥,我听说你遇着事了,就来看你一眼。怎么这是要搬家啊?」

一扭头,见我也拎着行李,一边穆家母子脸色不对,眼珠子一转,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就阴阳怪气地笑道:「以前我就和嫂子说过,就算真的结了婚,也要保持什么一碗汤的距离啊。从小就对门对户地住着,多不好啊?而且她家还孤儿寡母的,哥进进出出的碰到影响也不好,是吧?」

大姑瞥了一眼穆妈,又朝我家喊了一嗓子:「大嫂啊,你以前要是听我的,要少吃多少亏啊!现在年轻的两个分了,人家不走,你们家搬走。不过说不定你们一搬,他们母子又跟着搬了回去,哎呀……到时吃亏的只有大嫂你啊!」

她越说越过分,我爸扭头看了她一眼。

大姑也有点怵他,忙转眼看了看,见朱宜月端了个砂锅,就问她里面是什么。

我怕我妈心里不舒服,正好顾一鸣拎着菜出来,随手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我就转身进去看我妈了。

在我转身的时候,就见穆青宵一脸伤感地看着我。

而穆妈眼底一片冷意,听大姑问砂锅里的汤,却又好像沉吸了一口气,告诉她这是猪肚汤,让她尝尝,家里还有大姑喜欢的烟熏牛肉干,让她等下带两包回去吃。

「哎呀,你别拿吃的收买我,我的话,大嫂不听的啊。」大姑嘴上这么说,却拿着勺子去尝汤,喝得眼睛眯眯的。

就跟着朱宜月一起,要朝穆家走。

我爸急急地叫她,问她来做什么的,她也只是应付地说了句,她喝了汤,就和朱宜月一起走。

气得我爸,脸色青得差点吐血,推着行李箱愤愤地走了。

我听着外面的动静,冷笑了一声,大姑自来不知死活的。

想安慰我妈几句,就见她盯着餐桌旁边垃圾桶里朱宜月吐的骨头,好像在愣愣出神。

「走吧,别收拾了。」我看着那点骨头,想着朱宜月喝的汤里那几小坨鲜红的肉,心中闪过什么。

却只是扶着我妈,往外走。

3

我们一家走的时候,大姑和朱宜月都还在穆家吃吃喝喝的,连我爸叫她们都没有理会,估计还有好一通八卦,把我爸气得脸色铁青。

开车的顾一鸣还好奇地道:「穆阿姨炖的汤是真的很香啊?还有那烟熏牛肉干,这么好吃的吗?一句话就把你大姑留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爸脸色有点不太对。

我妈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解释道:「她以前是做腊肉加工的,做得好,口碑起来了,就自己开了养猪场,加工香肠啊,腊肉啊,烟熏肉什么的。现在网购发达,在外面的年轻人多,都怀念家乡味,所以这些年她生意越来越大,看不上我们家咯!」

她说这个的时候,朝副驾驶的我爸瞟去,我忙握着我妈的手,安慰她。

不过穆妈最拿手的不是腊肉,是烟熏牛肉。

穆青宵他爸野泳失踪那一年,好像是初二吧,他有好几天没去上学,我就去给他送卷子和课堂笔记。

当时他家还是一个小作坊,家后面是个一排熏腊肉的红砖房子,前面就是个门店。

那烟熏牛肉外面裹了黑胡椒和辣椒粉,再切成二指宽的条条,一包包地打好,还有一小盘切成粒给客人尝的,放在那里就散着香味,勾得我口水直流。

一般尝了的都会买,还有很多都是回头客。

我有好几次想尝吧,都被穆青宵拦住了,说烟熏的,吃了长痘,让我不要吃。

但以前我也吃过的啊,穆青宵却又说正是长青春痘的时候,吃了爆痘,反正就不是让我吃。

穆妈听说我想吃牛肉,第二天就特意做了牙签牛肉给我,说是新鲜的牛肉做的,比烟熏的好。

我记得我爸喜欢吃,自己都没舍得吃,拿回去想着吃饭时一家人一起吃。

可我爸看着那牙签牛肉就很生气,直接连包盒都丢了,说这种不卫生,不能吃。

但穆妈经常给我家送这些吃的,以前也没说不卫生。

当时他脸色很不对,整个人都发着抖,把我都吓到了,也不敢多问。

我爸没一会又反应过来,忙又跟我和我妈解释,说最近医院很多我这个年纪的因为吃了不对的东西,肠胃有问题,所以怕我吃坏了肚子。

而我爸,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吃过牛肉了。

那时我以为我爸是对穆妈有意见,可初三买房的时候,穆妈说要买我们对面,他也没有拒绝。

我家和穆家关系好,是因为我妈和穆妈是同学,真正住到对门后,我却并没有发现我妈和穆妈多亲近,最多就是穆妈各种讨好我妈,时不时从厂子里给我们吃带吃的,牛肉、猪肉、排骨什么的,可我妈都不要,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车上气氛不太好,顾一鸣开着车,说等这件事过去,他正好有空,带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几天,说知道几家民宿不错。

他一说完,我爸就接口道:「你以什么身份带我们去玩啊?」

能言善辩的顾律,一时无言以对。

原本还一脸发冷的我妈,听到这里,噗嗤地笑出声来,扭头看了我一眼,那眼里泪光点点的。

老房子没有收拾,我们到了后,又收拾了好大一通,然后在外面吃的饭。

大家累了一通,回去后就睡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住这边了,有点认床,虽然累,但睡得不沉。

梦里一会是穆青宵从小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会是他搂着我温柔地亲着我。

可我提出结婚时,他好像很迟疑。

一会就是朱宜月在一边冷而嫉妒地瞪着我。

然后朱宜月的脸就变成秦理,一身是血顶着两个黑血咕咕的窟窿眼站在我面前,身后水雾弥漫,穆妈端着个砂锅,叫我喝汤。

醒来时,就已经快十点了,我睡得挺久,头昏昏沉沉的。

我妈熬了白米粥,说我爸去医院了,顾一鸣也去办事了,让我喝了粥也去公司打个转,虽说我的工作能家里处理,可总不去公司也不行啊。

就喝粥的时候,我妈接到我表姐电话,说大姑昨晚没回去,是不是睡我家了。

我妈夹在筷子上的小菜掉了,但转眼就直接道:「她昨晚和月月在一起呢,没跟我们一块,你打电话问月月吧。」

跟着就挂了电话,朝我道:「快吃吧,上午去,别熬到下午再去,影响不好。」

我看着她夹着小菜微抖的筷子尖,三两口就把粥喝完,直接就走了。

一出门,就见穆青宵靠在外面的老樟树下,手里抓了一捧樟树籽,见我出来就捏着几粒朝我砸了过来。

小学的时候,我们就住这里,他每次早早地在我家门外等我,到了樟树有籽的时候,就抓着一把砸着我玩。

几棵樟树,籽从青到黄,再到熟透发黑,能薅的都被他薅了。

但我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笑着躲避,或是不耐烦地叫着他名字的心情了。

任由樟树籽砸到身上,直接打了个车就走了。

毕竟很久没去公司了,还是有挺多事情得当面处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谈了接下来招收博主的工作计划,晚上又因为请假太久,被分担了我工作的同事「敲」了一顿。

大家都同在一个城市,又共事多年,有点什么事,其实都是知道的。

比如我和穆青宵的关系,比如我为什么请假这么久……

可她们没说,就开开心心地吃饭,然后逛街买了一堆新款的秋衣。

一堆女人疯了一样地在街上嘻嘻哈哈的,打车回去的时候,还硬是要先送我。

搞危机公关的都是人精,和她们在一起,是真的开心。

可等我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表姐在,我爸妈脸色发沉,顾一鸣在打着电话,朱宜月双眼通红地坐在一边,二婶看她的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一问才知道,大姑失联一整天了,昨晚她和朱宜月一起离开了穆家,在半路大姑好像收到了条微信,就让朱宜月先走。

还给家里发了条信息,说要晚点回去。

她昨晚去我家,就是为了借钱的,所以表姐以为昨晚睡我家了,毕竟大姑以前借钱,没借着,也是赖着不走的。

可我家搬到这边了,大姑一天一夜都没有见到人,电话也打不通,去穆家问过,也确定是和朱宜月喝了汤就走了,现在人不知道去哪了。

顾一鸣已经帮着报警了,就等那边消息。

见我拎着一堆购物袋回来,朱宜月立马站起来,朝我低吼道:「大姑都失踪了,你还有心思去吃饭逛街!」

我呵笑了一声:「你不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吗?问你就行了啊?」

我妈忙瞥了我一眼,示意我别说了。

「我帮你拿回房间吧,买这么多?」顾一鸣挂了电话,伸手来帮我接这些东西。

掂了掂:「挺沉的,手疼不疼?下次买这么多,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一边朱宜月冷呵一声:「是找好下家了,所以你才跟穆青宵分手的吧?」

我没理她,直接往房间走。

顾一鸣拎着购物袋在后面,扭头轻声道:「我已经托警局的朋友,从朱宜月刚才说分开的地方开始调监控,不过这也需要时间,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如果急的话,就找找她可以能去找的朋友联系一下,看有没有人见过她。」

朱宜月还要发脾气,二婶一把就将她拉着坐了下来。

我到房间,把包放下,顾一鸣帮着把购物袋放一边,转过脚后跟将门钩上:「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将头发解开,直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贴着的夜光贴纸,苦笑道:「顾律,你是专攻刑法的对吧?」

顾一鸣点了点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抬头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天花板:「挺可爱的星星月亮,晚上关了灯,还会放光吗?」

「时间太久了,里面的荧光都没用了,不会再放光了。」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扭头看着顾一鸣,「所有东西都会变的,顾律。」

这天花板上的贴纸是我爸和我妈一起帮我弄的,好像是小学三四年级吧,很流行这种夜光的东西。

那时我爸妈是真的宠我,我爸也没有像后来这样,经常忙到不回家。

我们花了好几个晚上的时间,先是贴了个弯月,又贴了很多星星,还折了很多千纸鹤。

到了晚上关了灯,就好像真的睡在星河之下。

那时我就躺在父母中间……

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爸总是忙啊忙的,不回家。

反倒是穆青宵经常来我家,陪我写作业。

「你和穆青宵青梅竹马,为什么不早点结婚?」顾一鸣踮脚伸手,将一只已经褪色的千纸鹤扯了下来。

有点嫌弃地捏着鹤头,递到我面前:「落得全是灰了,明天我帮你全撕了吧?」

我看着灰蒙蒙的千纸鹤,轻嗯了一声。

怎么和穆青宵结婚?

他在害怕,我也一样。

正想着,隐约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穆青宵的声音,以及朱宜月叫他。

跟着「嘭嘭」的脚步声传来,震得天花板上那些线吊着的千纸鹤左摇右晃,细蒙的灰尘撒下。

顾一鸣握着千纸鹤,低头看了我一眼:「要帮忙吗?」

我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会去门口拦着穆青宵的,结果他捏着千纸鹤,直接一倒,就和我一起躺在了床上,还举着千纸鹤在眼前转悠着看。

我正震惊于顾律也有茶的时候,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了,穆青宵身形隐晃,撑着门,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句:「朱玉……」

可跟着看到躺在床上的顾一鸣,本来就含糊不清的声音,就囫囵地吞了回去。

我脑中正想着,这样真尴尬啊。

后面追来的朱宜月就一把搂着穆青宵将他往外带:「走,我先送你回去。」

「帮我们把门带上,谢谢。」顾一鸣还转着指尖的千纸鹤,头也没抬地交代。

「朱玉。」穆青宵还咕嚷着,后面就传来了我二婶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然后我妈也跟了过来,帮我将门带上,似乎和穆青宵低声说了句什么,夹着穆青宵痛苦低吼的声音和朱宜月低哭的声音,在一通杂乱的脚步后,外面就很安静了。

我趴在床上,感觉真的是狗血啊。

就见顾一鸣直接把那只千纸鹤拆开了:「里面好像有字,我可以看看吗?」

我一把揪过那只千纸鹤,随手撕成了碎片,丢垃圾桶里:「我要洗澡睡了。」

顾一鸣低笑了一声,撑着从床上起身,很有风度地没有纠缠。

等他走后,我看着那只垃圾桶里碎碎的纸片,心头一阵阵地发酸。

这是穆青宵折给我的,那时他知道我要在房间挂夜光千纸鹤,特意在小卖部买了纸,折了好多送给我。

那时班上好多男生笑话他,只有女生才折千纸鹤呢,可他就是不管别人的笑话,下课了就折……

那时的感情多纯粹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青宵对我的感情,掺杂着太多其他的东西了,就像那只千纸鹤上的灰,一旦多了,就会失去本来的颜色吧。

我随手扯了几张纸,丢进垃圾桶里,盖住那千纸鹤的碎纸,这才去洗澡。

等我擦着头发出来,就见我妈坐在我床上,沉眼看着我道:「月月开车送穆青宵回去了,你二叔二婶很生气。」

这是就算家里再怎么不同意,也要追穆青宵而去了。

「大姑有消息了吗?」我擦着头发,贴着我妈坐着,「我爸呢?」

「你大姑还没消息,查了监控好像是她自己走到了没有监控的小巷子里,然后就不见人了,估计又是去找谁借钱了吧,她不是一直想买个学区房吗。你爸让你姑父找人,再去查手机通话记录,警察那边也在帮着找呢,我们就不要去添乱了。」我妈接过毛巾,帮我擦着头发,「医院那边说有台手术,很急,你爸就去医院了。」

「这么晚还排手术啊。」我趴在我妈腿上,感觉着她手温柔地帮我擦着头发。

「小宵因为秦理的事情被医院停职了吗,就在家,科室忙不过来。」我妈帮我搓着头发,轻声道,「我看顾律师不错,你舅舅总夸他。有你舅舅出面,你爸肯定也会同意的。」

我低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我舅舅,不是因为我外公外婆,或许我和我妈的日子就不是这样了。

看朱宜月就知道,父亲对孩子的尊重和爱意,其实和母亲的身份有很大的关系的。

朱宜月会被二叔逼着学医,就是因为二婶没胆量和二叔硬刚。

可我爸不敢逼我,因为有我妈,有我舅舅……

那一晚,我爸一直没有回来。

我妈帮我吹干了头发后,就和我各自去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姑一直没有消息,警察也到我家问过消息,我们把能说的都说了。

也在姑父和表姐的要求下,我们分组去大姑关系好的朋友、同学、同事,挨家挨户地问,可都没有她的消息,她的手机也查不到任何信号。

表姐和姑父都急得团团转,一直到我家来,让我爸帮着想办法。

可医院好像也特别忙,手术几乎天天排满了,我爸也忙着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找去医院,要不就是在手术室,要不就是排了课。

医院本来就忙,加上穆青宵休息,所以我爸工作量加倍。

这找也找不到,她以前也不是没闹过离家出走的事情,所以最后也只能等警察消息。

其间,秦理死亡的案子,警察也到我公司找过我,估计是为了避开顾一鸣吧,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

「那你说分手,穆青宵就同意了吗?没有再纠缠你?」警察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我苦笑道:「我才回来的时候,还有吧。可顾律师认为秦理死于情杀,怕我牵扯其中,就舍身取义,把他气走了。而且我堂妹最近在陪着他,估计不会再缠着我了。」

穆青宵这几天确实没有找我,反倒是他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也到公司找过我,到我家送过菜,说是这几天新灌的腊肠和熏过的腊肉,趁新鲜吃最好。

说的话,无非就是劝我和穆青宵和好,让我们搬回去住的。

这才入秋,天气都还没转凉,她就开始灌腊肠、熏腊肉了。

我家不吃这些,东西都没要。

也直接和穆妈说了:「朱宜月比我更爱穆青宵,这点您是知道的。他们都是学医的,也比我这个外行好,我就祝福他们吧。」

就算我没有特意去了解也知道,朱宜月最近一直缠着穆青宵,我二叔二婶气得不行,打电话给她也不接,只差没直接把朱宜月拉回去关起来了。

二婶都打电话给我好几次了,让我和穆青宵说,让他拒绝朱宜月如何如何的。

可感情的事情,谁劝得了?

更何况,朱宜月喜欢了穆青宵这么多年,一直想把我们弄掰。

这几年里,无论是我,还是二叔二婶,或是家里亲戚,明着暗着多少人劝她了,她退一步了吗?

这突然来了机会,哪是控制得住的啊。

她一天发好几条动态,微博、说说、朋友圈,不是她照顾穆青宵,就是给穆医生送什么,要不就是她和穆青宵的合照。

穆青宵肯定是知道的,可或许是因为顾一鸣的存在,他允许朱宜月这么宣示主权,用这么幼稚的办法,来向我证明他也是有魅力的吧。

警察最近因为秦理的案子,盯穆青宵也盯得挺紧的,所以也知道我嘴里的堂妹是谁,没有再多问。

等警察走后,我直接打了电话给顾一鸣,把刚才警察的问话,以及我的回答,一五一十地转告了他。

顾一鸣听了后,表示没有什么问题,但下次警察再找我,还是得先通知他,有他在才可以。

可就在当天,穆妈再次找到我公司,说秦理已经死了,穆青宵当初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这个阻碍没有了,让我看在从小到大的情分上,和穆青宵和好。

毕竟我和穆青宵婚房都买好了,周围所有人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现在分了,影响太不好了。

当时正好刷到朱宜月和穆青宵一起吃饭的照片,依旧是她九宫格的自拍,配文是一直想吃的日料,终于吃到了。

不过对面坐着的,明显就是穆青宵。

我把手机朝穆妈递了递:「没有了秦理,这不还有朱宜月吗?」

4

穆妈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有点手抖地接过手机,将照片点开一张张地看着。

抬着那张就算化着精致妆容也压不住憔悴的脸,朝我苦笑道:「你以前都是叫我穆阿姨的,现在都是叫我穆妈了。」

我听着苦笑了笑:「以前是顺着我妈那边叫,就该叫阿姨。后来我是穆青宵的同学,就应该叫穆妈吧。」

穆妈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将手机小心地推到我面前:「是我对不起你妈。」

或许是因为愧疚,她也没脸再劝我,直接就走了。

可走了两步,又回头朝我道:「如果朱宜月也不缠着小宵了,你们能和好吗?能和以前一样,对门住着吗?」

「那您是希望我和穆青宵对门住着,还是希望我们一家和您对门住着?」我特意咬着「一家」两个字。

她那种过睫毛的双眼,快速地扑通着,好像外面的光照得眼睛不舒服,苦笑道:「是我太傻了,无论是你爸还是你妈,都是聪明人。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聪明,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你们。」

她转过身,脚下有点踉跄,逃也似的走了。

我看着她那辆大越野从单位楼下开走,也没心思上班,交代了一下就回去陪我妈了。

结果到家,却发现厨房水管坏了,我妈叫了人在修。

这十几年都没有住,水管什么的都老化了,最近几天用了后,就坏了。

人家修理的都说了,就算换了厨房,保不准其他地方也会坏,让我们最好大修一次。

可我们都住在这里,哪有空大修啊,把厨房修好,就把人送走了。

厨房搞得一团糟,也没心思在家里做饭了,干脆就开车带我妈去医院外的饭店吃个饭,正好叫上我爸,我们一家三口最近好久都没一起吃饭了,也不知道他忙什么,一直没回家。

出门的时候,正好顾一鸣来了电话,问我要不要买菜回来。

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的,在这边办事这么久,都是在我家吃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于是我们就在家里等顾一鸣,其间表姐就又打电话过来,说还是没有大姑的消息,问我在网上发寻人启事会不会有效果一点,不是有很多人失踪都是在抖音什么的发才找到的吗?

大姑失踪的当天,我们就在朋友圈和一些社交号发过了,可她的意思是让我动用公司的一些大号,帮着发寻人启事。

可公司那些号都是经营用的,发什么类型的东西都是有规定的。

所以我拒绝了,答应想办法找。

可表姐夫却抢过手机,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姑是去我家借钱才失踪的,跟我家有责任,我们必须负责。

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和表姐日子过得稀烂,为了给他儿子买学区房,大姑会到处借钱,会跟个怨妇一样,见谁过得好就眼红,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还总是和姑父吵架,一吵就闹家出走,躲哪避几天。

这次谁知道她又躲哪去了!

我直接挂了电话,带我妈朝外走。

我妈叹了口气,说我表姐命不好,大姑也是为了表姐这个女儿。

「有什么命好不好的,既然知道是个烂人就该离,拖拖拉拉的有什么用?」我一时气急,把话说了出来。

我妈身体一愣,看着我苦笑道:「你不懂,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你表姐还有这些舅舅,你表姐夫就算在外面再怎么样,也不敢闹得太出格的。」

「靠娘家压着,算怎么回事?如果孩子知道爸爸出轨,妈妈却隐瞒会怎么想?」我沉眼看着我妈,轻声道,「对孩子的心理更不好。」

我妈的手瞬间一片冰冷,眼睛不停地抖动,似乎想扭头看我,却又不敢。

我突然感觉到心疼,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别管了,有我呢,去吃饭吧。」

我们等到顾一鸣,就去医院找我爸。

本以为他会在科室的,结果值班护士告诉我们,他在教学楼。

我过去的时候,却见穆妈一脸阴沉地从教学楼出来,跟我们正好碰了个正着。

她看着我和我妈,脸色有点慌乱地解释道:「我来找一下医院的领导,想让小宵回来上班,要不然这么颓废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妈看着她出来的方向,身体微微发抖。

院方的领导,一般可不在教学楼!

我忙紧握着我妈的手,朝穆妈点了点头,就搂着我妈进去了。

顾一鸣等穆妈走后,朝我们不解地道:「这楼上应该是有门禁的吧?」

我轻嗯了一声,到了大厅,给我爸打电话,让我爸下来。

听说我们到医院来找他吃饭,声音也不太对,但还是很快下来的。

就是几天不见,整个人都憔悴苍老了十来岁。

我妈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朝我道:「最近秦医生的死,医院压力也大,你大姑又失踪,你爸又要帮忙找人,太累了。」

又是心疼地帮我爸整理了外套,又是说去我爸喜欢吃的那家私房菜,我们一家好好地吃个饭。

当晚的饭吃得很温馨,我爸和我妈互相照顾,时不时地问我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又问了顾一鸣处理得怎么样了。

没有谈穆家母子,似乎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吃了饭,我爸就自然而然地和我们回家了。

顾一鸣停车的时候,还朝我笑了笑:「满意了?」

我却并没有感觉轻松,只是靠着车后座呼了口气。

就在我们回家后,发现厕所的水管也坏了。

我爸和顾一鸣两个男的,一个关水闸,一个找东西把破了的水管堵上,可连瓷砖下面都咕咕地冒着水,当晚肯定是搞不好的。

还是我妈下定决心,说明天再搬回去,天气冷了,秋装都在那边没有带过来,也懒得收拾。

我爸一边和顾一鸣拖着厕所的水,一边拒绝,说现在朱宜月和穆青宵打得火热,他在医院听得都心烦,难道回家还要看着他侄女抢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妈直接来了一句:「要不我们去住朱玉那套新房,还是去住酒店?你说?」

我爸最后嘟囔着,说明天就能修好了。

当晚我们都没有洗澡,大家凑合着擦了擦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还在吃早饭呢,我二婶就急急地赶了过来,说朱宜月几天都没回家了,让我们陪她去穆家找。

她想到大姑失踪的事情,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好。

这些天朱宜月发的动态,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终于和穆青宵好上了。

我爸当下就冷呵一声:「你女儿,你和老二自己去找。」

「我们打电话,她也不接啊。」我二婶都急死了,学着大姑耍赖,坐在我家都不肯走。

一边叭叭地说着,因为穆青宵的事情,他们和朱宜月吵架,闹得很僵,好几天都没回家了,二叔气得直说没她这个女儿。

昨天二婶一直打她电话,从早打到晚,可一直都没通,她以为是被拉黑了,可换了个号打,也是关机的。

但她朋友圈却有更新,二婶发微信或者是在朋友圈下面留言给朱宜月,她也没回。

二婶也去穆家找过,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爸听着,整个人都是一僵:「她最近都在穆青宵家?」

我二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她说和穆青宵的妈妈学做菜,说可以用猪啊什么的解剖练手……」

她这不说还好,一说,我看着桌上一盘炸酥肉,也没了胃口。

餐桌上的氛围,很不好。

二婶估计也怕我们发飙,无论怎么说,朱宜月是上赶着舔穆青宵,都算打我们家脸,所以只是瑟瑟地说了一句,让我爸看看医院的同事,有没有和朱宜月联系的,让朱宜月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也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爸没应,我妈就应了,安慰了我二婶一通,她这才走的。

因为这一闹,都没有心思吃饭了,我爸就借口医院要查房,先走了。

我妈说好要搬回去的,这会就又说搬回去前,也得把水管修好,让我去酒店洗个澡什么的。

正好我公司接了个紧急公关的案子,我忙去了公司。

忙到中午,饥肠辘辘的时候,二婶就又急急地跑我公司来,说我人脉广让我赶紧帮忙找朱宜月,她怕是出事了。

说从我家出来,她打车回家,因为最近几晚没睡好,在车上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就梦到朱宜月浑身是血,说她好冷、好痛。

然后她就厚着脸皮打了电话给穆青宵,结果才知道,他也三天没见到朱宜月了。

「可昨天我还看月月发朋友圈,他们一起吃日料啊?」我忙掏出手机,将朱宜月的朋友圈掏出来给二婶看。

「对啊!我也从手机上看到了!」二婶整个人都发着抖,朝我瑟瑟地道,「可穆青宵说这是几个月前的照片了,是才开春的时候。」

我听着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机,虽说衣服是长袖,可更像是春装……

那个时候朱宜月和穆青宵就约会吃日料了?

二婶见我脸色不对,忙朝我道:「反正都分手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先找月月吧。」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红了眼,整个人慌乱得不行,说什么第六感很准的,怕朱宜月出事了。

这么算下来,失踪至少都三天了,我哪敢耽搁啊,先给顾一鸣打了电话,约好在二婶家辖区的派出所见面,然后带着二婶过去。

等报案时才知道,从大姑失踪那天,二婶两口子把朱宜月从我家带走,就吵了起来。

二叔就骂她,只知道上赶着舔穆青宵,如果不是她留大姑喝那个什么猪肚汤,大姑就跟我们家走了,哪会最后见过大姑的人是朱宜月啊。

说现在大姑失踪,朱宜月责任很大。

然后朱宜月整个都崩溃了,说从小到大有什么错都是她的,明明是因为我和穆青宵吵架,导致秦理死了,大姑是去安慰我爸的,她就想缓和一下气氛才端出那锅汤的。

二婶来来去去地边哭边说,没个重点。

那做登记的女警说了几句,都没有将她拉回来,还是我插了话,才问清楚。

就是那天吵过后,朱宜月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去,但看每天的动态,应该是住医院宿舍了,还和穆青宵时不时一起吃饭约会什么的。

在警察的意示下,我又联系了穆青宵,让他过来一下。

顾一鸣先到,又将事情理了一遍,等穆青宵来,却说他这几天都在一个哥们家喝酒,根本就没有和朱宜月在一起。

二婶当下就闹了起来,拿朱宜月的朋友圈给警察看。

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每天发好几条,里面条条和穆青宵有关。

可穆青宵再三否认,要么就是没收到朱宜月送的东西,就算是合照也是以前拍的。

二婶直接扑过去,让他还她女儿。

现场闹得不可开交,还是二叔到了,才稳定下来。

警察让我们别着急,让二叔二婶回忆朱宜月离家出走那天的时间,他们查一下监控,再从移动公司查她最近的通讯记录,等有消息就通知二婶他们。

就在我们要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瞥了一眼顾一鸣。

他立马心领神会,将大姑也失踪的事情说了,然后看了一眼穆青宵,才沉声道:「那晚她们俩个都从穆家走出来,后面就都失踪了,加上秦理的凶杀案,也和穆青宵有关。」

「结合秦理与朱宜月对穆青宵的情感。」顾一鸣说完,瞥了我一眼,「出于对我当事人的人身安全考虑,我想请警方联合调查」

他突然提出要把朱宜月的失踪和秦理的案子放一起谈,前面的二婶听着尖叫一声,直接就晕了过去。

幸好二叔一手搂住,他自己也是医生,忙将二婶掐醒,又稳住她的情绪。

穆青宵却不可置信地瞪着我,脸色铁青得一言不发。

顾一鸣生怕他对我做什么,跟警察说了几句后,连忙将我护在身后,然后说要送二叔二婶回去,直接就走了。

可二叔二婶完全就慌了,一个劲地说不回去,要在警局等消息。

顾一鸣就借口怕我不安全,任由穆青宵双眼几乎喷火,将我带到了车上。

到了车上,我瞥了一眼开车的顾一鸣:「你不该提的。」

「我是律师,由我来提,比你提好。」顾一鸣开着车,自顾地道,「无论是出于你舅舅的委托,还是我的私心,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你。」

顾一鸣开着车,瞥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从不隐瞒的志在必得,一如当年我们在律所实习时一样。

「是因为我,还是我舅舅?」我又不是什么小女孩,看得懂这种眼神。

顾一鸣只是轻笑:「那你怎么知道,穆青宵对你,是因为你,还是因为你爸,或是因为其他的?」

「你是做公关的,对于信息的捕捉应该很灵敏,尤其是你擅长处理那些男女情感方面的绯闻。那你,对穆青宵……劈腿。」顾一鸣嘴角轻抿,

沉笑道,「就当真半点都不知道?就算秦理你不知道,朱宜月和穆青宵暗中走到哪一步,你不会没感觉吧?」

我眼前闪过朱宜月最近三天在朋友圈发的那些照片,确实不是我第一次见了。

顾一鸣或许从我的沉默中已经知道了答案,轻声道:「朱玉,这些年我不联系你,不代表我不关注你。我只是在等一个,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的机会。」

他语气笃定,一如当年他告诉我,我和穆青宵不合适。

5

我和顾一鸣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别说厕所了,整个房子的瓷砖顺着管道都被撬开了。

我妈忧心无比地看着我,说原先铺的水管都要换,我们是真的住不成了,她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就等我们回来,把行李搬走,我们就搬回去住。

想到朱宜月失踪,我其实不太想搬回去的,毕竟住穆青宵对面,多少有点麻烦。

但家里确实乱得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住酒店终究是不太方便,我妈都把行李给清好了,不走也不行。

只得给我爸打了个电话,结果他一直没接,估计也在忙,就给他发了微信,让他下班直接回那边。

就我们过去的路上,大姑家和二婶都轮番打电话过来,都是让顾一鸣和我妈找我舅舅出面,多派警力,找大姑和朱宜月。

我妈迟疑了一点,他们语气就不太好,说我妈这是见死不救。

我妈这人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性子太软,还是我直接抢了电话:「我舅舅是个律师,不是什么警察局的大人物,就算是,也不是他想调动警力就能调动的。」

二婶似乎还要骂我,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妈握着手机,朝我无奈地道:「你别和二婶这么说话,都是亲戚……」

「算什么亲戚啊。」我冷呵了一声,朝我妈道,「你就纵着他们。」

大姑这几年,明里暗里从他们这里「借」了多少钱了?她以为我不知道?

表姐、表姐夫的工作,还不是我爸安排下来的?

结果呢?

大姑还恨不得看我家笑话,这些年她不知道穆妈和我爸的关系吗?

可她却还和穆妈关系这么好,一年到头,时不时一堆堆地从穆妈的肉联厂里拿东西,她还经常让穆家给那些不知道天南地北的什么朋友送,都是直接让穆妈发快递,就好像那肉联厂是大姑家的,穆妈是给她打工的一样。

她占了人家的便宜,却还总闹事,朱宜月发张照片她就巴巴地发家族群里,恨不得戳破这件事情,让我家、二叔家和穆家丢脸。

二叔两口子,工作上失了多少误?都是我爸在前面挡着,在医院工作不下去了,开个小诊所,还老是让我爸去搞这搞那的。

朱宜月现在能在医院实习,还不是我爸豁出了老脸。

他们认为这还是应该的,就因为我没学医,怕我爸的人脉关系用不着浪费。

又或是他们认为,拿捏住了我爸的痛处,就能支使我们全家了!

我妈见我脸色不对,只是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路上我和我妈的电话一直响,我握着两部手机,都没接。

直接拎着行李,把我妈送回家,顾一鸣怕我妈情绪不对,让我在上面陪着她,他再去搬其他的。

我想着穆妈就住对面,所以也就同意了。

可就在我把行李箱送回房间的空当,就见我妈坐在餐桌前,盯着垃圾桶里残留的垃圾发愣。

那里面躺着几根细若竹叶枝的细骨,是那天朱宜月喝汤吐的骨头,临走的时候,我妈本来打算清理的,可被我急急地拖走了。

这好几天了,骨头已经风干得像琥珀一般蜡黄了。

我妈盯着这骨头,抬眼看了看我:「你大姑失踪那天,就是喝的这个汤。你说会不会……」

她似乎怕我乱猜,忙道:「那天我看着就不对,我也是学医出身的,你说会不会是……」

「妈,我们报警吧。」我看着那垃圾桶里的东西,握着我妈的手,「我们搬回来了,我就不想再担惊受怕,也不想你委曲求全。」

我握着手机,正打算报警,顾一鸣拎着两个袋子上来,直接握住了我的手机,朝我道:「我来吧。」

「顾一鸣!」我抢回手机,瞪了他一眼,「这些事情,你别参与。」

报警人其实不是这么好做的,尤其是凶杀案的报警人。

「我知道怎么规避,面对警察我也比你有经验。」顾一鸣直接掏出他的手机,朝我眨了下眼,然后报了警。

我和我妈就坐在沙发上等,盯着那个垃圾桶,相视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片了然。

我们终究是母女,有些东西在血脉中就一脉相承。

顾一鸣身为律师,说话简单明了,警察来得很快,将垃圾桶里那几根细得不能再细的骨头收走,然后带着我们去警局录口供。

顾一鸣虽然在,但因为我和我妈是分开问询的,所以也没有跟着进来,估计也要安排后面的事情。

那个汤,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是猪肚汤,可味道确实有点怪,当时我们的心思全在那些狗血拉扯的事情上了,所以也空没在意。

但这会重新搬回来,秦理被剖开肚子,取走胎儿……

喝过汤的大姑和朱宜月都接连失踪,而且她们都是学医的。

等我们录完口供出来的时候,在外面的顾一鸣告诉我们,穆青宵和穆妈已经在里面了。

警察去找穆妈的时候,她好像早就知道了,很配合,到了警局后,对所有的事情都供认不讳。

「现在已经用卫生问题,把她的肉联厂封锁了。」顾一鸣瞥了我妈一眼,没有再多说,「先回家吧。」

一出门,就见我爸急急地赶了过来,本来想问什么的,可一见我妈脸色苍白,顾一鸣在一边,就又将话吞了回去。

他难得地把一直停在医院楼下的车开了过来,顾一鸣说还有事情要处理,让我爸先带我妈回去,他跟我在后面处理。

我爸还不时地看着里面,满脸担忧,似乎不想走。

可我妈好像想吐了,我沉眼看着我爸:「妈身体弱,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害怕吧。您忙,要不然我打电话给舅舅,让他过来接妈回去?」

「不用。你舅舅也忙,我来照顾你妈。」我爸这才将眼神收了回来,扶着我妈上车。

我见他那样子,瞥了一眼警局里面,只感觉心里发冷。

「车里说吧。」顾一鸣带着我到车里,将行车记录仪关了,又把我和他的手机全部关机。

这才朝我道:「警察在冷库的猪肉下面,找到了朱宜月。你大姑,失踪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暂时不太确定在哪些货物里面,但全部封存了,尤其是她近期灌的那批腊肠,都带了回来。」

「其他的事情,要等她交代了才知道。」顾一鸣看着我,轻声道,「你大姑和朱宜月的失踪还好办,就是秦理的死,怕牵涉到你爸。」

「你是想说她是怎么拿的门禁卡进入医院教学楼的吧?」我看着顾一鸣,轻声道,「放她进去的只会是朱宜月,也是朱宜月把秦理引到教学楼。」

教学楼的大厅是开放的,可上楼是要刷卡的。

我爸、穆青宵、朱宜月都有权限,可对于穆妈而言,怎么可能是我爸和她儿子穆青宵呢?

只能是朱宜月了,毕竟她想和穆青宵在一起也得讨好穆妈,她也想处理了秦理,免得她借腹上位。

更重要的是,朱宜月已经死了。

「明白了。」顾一鸣看了看我,轻声道,「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穆青宵他爸,野泳失踪,一直没有找到。」我沉眼看着顾一鸣,轻声道,「如果不是最近犯案频繁,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杀人吧。」

顾一鸣看着我,点了点头,让我在车里等着,然后去警局那边处理后绪的事情,跟着就送我去了酒店。

家是不能回了的,毕竟谁愿意对面住着一个连环杀人凶手。

我爸妈在酒店开了套房,我们去的时候,我爸将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出来见我们,就像因为秦理死后,我们回来,他也不想见我们一样。

这次连手机都关机了,怕二叔和大姑夫他们打他的电话。

对警方那边的事情,都是顾一鸣在处理的,当然也坦然地告诉了警察,我们住在酒店,方便和警方联系。

相对于我爸的沉默,我妈还给我们叫了外卖,让我们安心吃饭。

我公司那边有个紧急的公关还要外理,我就让同事送了电脑过来,在酒店处理公事。

顾一鸣忙完了,凑到我电脑边看了一眼:「危机公关好做吗?」

他语气听上去,好像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随便聊聊的。

我一边刷着数据,一边朝顾一鸣道:「我感觉挺好做的,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突破点,将委托人择出来,再声明、辟谣、报警三连,表明清白。

「如果委托人实在抽不开身,就找到事件中另一个更为尖锐、更为矛盾的问题点,然后带动舆论,把事件往这边引,当网友的关注点偏离后,委托人自然也就从舆论中脱身了。还可以设一波,受害者的人设。」

「当然,要让事情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还要找到一些合适自己所用的评论,用小号在下面提出适当的回复,再激发矛盾,这样事态的发展就会在一次次矛盾爆发中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或者爆出更大的瓜。」我找到一条适合的评论,就截图。

然后发公司群里,把事先写好怎么回复的文案发过去,让公司那边找水军和小号,将这条评论的回复顶成热评。

顾一鸣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拧开瓶水递给我:「人心啊,总有弱点,也经不起挑动。」

「人心一旦被挑动,我们就只要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就可以了。」我转身接水,却见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沉眼看着我。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与他直视:「爸,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见我爸脸色发青,沉默不语。

干脆扭头朝顾律道:「这次事情太麻烦了,顾律能解决?要不要请舅舅帮忙?」

顾一鸣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爸:「暂时不用,但这案子还是得告诉主任的。」

「吃饭吧。」我妈却走过去,扶住我爸,朝顾一鸣道,「我哥这么忙,这事跟我们关系也不太大,能不告诉他就不要告诉他了。」

我爸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我妈,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顾一鸣也点了点头,扯了我一把:「吃饭吧。」

这顿饭大家都沉默,再也没有了医院外面那一顿,那么温馨。

接下来的两天里,警察好几次找我们录口供,包括到我们那个水管坏了的家里查看,以及到我公司和我爸的医院走访。

我和我爸都挺忙的,倒没有总是碰到警察,大部分都是由我妈和顾一鸣处理的,大家也没有再谈这案子的进展,或许怕影响食欲吧。

大姑家和二叔家依旧一直打电话,可我们家谁也没接,毕竟也不知道警方告诉了他们多少,我和我妈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像去医院找过我爸了,但他没有说怎么解决的,我也不好多问。

毕竟这些都是我爸的亲戚,不要闹到我和我妈面前,我都无所谓。

再次见到穆青宵,是在三天后的一个午后,我们已经处理好那个紧急公关的事情,打算和同事去喝下午茶庆祝一下。

他胡子邋遢,头发都遮到眉眼了,穿着件脏兮兮的外套坐在我们公司门口,见到我,从花坛边起身叫了句:「朱玉。」

我当时都没有认出来,保安见他朝我们走过来,忙去赶他。

就在他叫第二句的时候,我才认出来。

当下让同事们先走,这才朝他道:「到我办公室聊聊?」

他这样子,去餐厅什么的都不合适。

可穆青宵却只是坐在花坛边,看着我摇了摇头:「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瞥了一眼保安,朝他道了谢。

等保安走了,这才坐在他旁边的花坛另一边:「知道你劈腿女医生、美护士,还是知道你就在我们全家眼皮子底下劈腿朱宜月,或是知道你妈和我爸的事情?」

我每说一句,穆青宵搓着的手就紧了紧。

他这用来握手术刀的,一直保护得很好,现在却指甲老长,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污垢。

穆青宵整个人都发着僵,过了半晌,才朝我苦涩地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我只是呵笑了一声:「穆青宵,你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穆妈和我妈是同学,可穆爸脾气不好,挣了点钱就染上了不好的习性,家里生意都是穆妈打理,还时不时家暴她们母子。

每次吵到最后,一身是伤的穆妈就带着穆青宵到我家来哭,然后我妈安慰穆妈,我爸就带我和穆青宵出去吃东西,或是带我们去游乐场玩。

从小穆青宵就很懂事,会安慰穆妈,会谦让我,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可后来,穆爸和穆妈越吵越严重了,时常动手,连穆青宵这个儿子都打。

穆妈说要离婚,他就说要杀了她们母子俩。

那段时间,穆青宵就经常被送到我家,我爸妈就想办法劝他们和平分手。

再后来,我妈去得少了,反倒是我爸时常去,他也越来越忙,很少回家。

穆妈不怎么到我家来哭了,反倒是穆青宵时常来我家写作业。

他总会抢着给我妈帮忙,对我和我妈都很好,就是见到我爸的时候有点拘谨。

再后来,我妈越来越沉默,可对穆青宵却依旧很好,估计是在我妈眼里,穆青宵对我很好吧。

一直到初二,穆青宵他爸野泳失踪,穆妈也像今年这样,才入秋就开始灌香肠,挂腊肉,卖烟熏牛肉。

而穆青宵不让我吃,我爸将我带回去的牛肉倒了,我家再也没有吃过牛肉……

那时我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就算不明说我也能感觉得出来。

比如大姑时不时到穆家大堆大堆地拿肉制品,穆妈却只能赔笑。

大姑在我和我妈面前,说话越来越过分,有时还阴阳怪气的。

比如原先在我妈面前,总是因为娘家太低,态度很好的二婶,也开始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妈,朱宜月开始敢和我抢东西。

这些变化,虽然不会放在明面上,暗戳戳地改变就足够让我感知到了。

穆青宵整个人都僵了,沉声道:「所以你一直知道,你就让我妈帮你做了这些你想做的事情?朱玉,我不知道你怎么这么……」

「我怎么了?」我听着呵笑一声,

扭头看着穆青宵,「你妈杀秦理,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我也没打算杀秦理,我就是累了,真的想跟你分手。她为什么杀秦理,你不清楚吗?」

或许是因为每次家暴,都是我爸将穆妈和穆青宵救出来,所以在穆妈眼里,我爸就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可她知道,有我舅舅在,我爸就永远没有胆量跟我妈提离婚。

所以她就借着我和穆青宵的「青梅竹马」,住在我家对面,天天看着我爸。

我妈肯定是知道的,但她或许是为了我,或许是因为对穆妈那长时间遭受家暴难得的安宁,或许是因为穆青宵这个「未来女婿」她很满意,她都选择了隐忍。

可就是因为我妈十来年的隐忍,我爸对穆青宵的悉心栽培,让穆妈误以为我家离不开穆青宵,离不开她。

让她膨胀到自以为是!

在秦理怀孕的时候,她居然敢当着我爸妈的面,提出让秦理生下这个孩子,让我当不知道?

她以为,为了她一个十几年的情人,我爸就会让我这个亲生女儿受这种委屈!

可她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她还飘飘然地以为,我妈的隐忍是怕了她?

她更甚至忘了,我爸不敢离婚,背后还有我舅舅!

所以我妈心灰意冷,直接给我买了票,让我去舅舅家,让我从这件事中脱离出来,也借着我舅舅,给我爸提个醒。

同样,我爸也知道碰到了我妈的底线,真的打算让我和穆青宵分手,所以将穆青宵上升的机会给压住了。

穆妈无论是想挽回我爸,还是想为儿子挽回上升的机会,回过神来,都只能解决掉秦理这个麻烦。

我去外婆家的时候,知道我妈会暗中出手,可我没想到穆妈会杀了秦理。

或许就像顾一鸣说的,杀人这件事情,一旦突破了,就难以收手了。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妈有没有参与,有没有告诉舅舅些什么,但他让顾一鸣跟我回来,肯定是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行了,可我大姑又硬是要上赶着惹事,朱宜月也不怕死的,以为这样,她就能得到穆青宵了。

我和我妈忍大姑很久了,她所谓留下来喝汤,怕也是想从穆妈那里敲一笔,毕竟表姐的大宝明年要读小学了,她想给外孙买个学区房,来我家就是想借钱。

当她看到朱宜月端着的那锅汤时,或许已经知道是什么汤了,想用这个来威胁穆妈。

但对于一个杀红了眼的人来说,她就是找死。

至于朱宜月的死,我感觉自己可能也推了一波吧。

可她真的很烦人啊……

6

穆青宵被我反问,整个人都是蒙的,似乎说不出话来。

我冷笑了一声:「穆青宵,你妈做的这些都是因为你。」

我不知道,我妈对穆青宵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确实对他很好。

如果他没有劈腿,或许我妈为了我有段「幸福」的婚姻,就会容忍穆妈一直住在对面。

我为了这两家所谓的和谐,为了让我妈能继续装下去,对他一次次的劈腿也选择了装不知道。

可他惹了朱宜月,还让她拍了照,发到了家族群里。

后来还让秦理挺着大肚子闹到了家里,他妈还飘飘然地得寸进尺提那种条件。

既然装不下去了,就不用再装了,大家撕破脸皮,自然就是鲜血淋漓,拼的不过就是谁的手段硬,谁的心更狠!

穆青宵痛苦地扒拉着头发:「朱玉,我很难受……我看到你,心底就很……」

「自责?愧疚?」我听着只想冷笑,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所以你一边对我好,一边对那些对你好的,来者不拒?」

「我不想伤害她们。」穆青宵扒拉着头发,用力地扯着,「我也想拒绝她们,可当我看到她们脸上那种伤心、失落的表情时,我就想到了小时候我妈……她被我爸打了之后,就是那种表情。」

穆青宵头越埋越低,满是痛苦地道:「朱玉,所以我很喜欢你们家,我总想着,如果你爸是我爸,那我妈和我就不会这么痛苦。」

「所以呢?你就想抢我爸?」我冷呵了一声,直接站起来,「穆青宵,基因这个东西,真的是很奇妙的,你妈估计想得和你差不多。」

我拎着包,直接要走。

穆青宵连忙追了上来:「朱玉。」

可就在他伸手想扯住我时,一只胳膊伸过来,将我带到怀里,同时握住了他的手:「穆先生,请自重。」

我闻着顾一鸣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轻呼了口气,稳住心神,这才慢慢转身,看着穆青宵。

他本来就颓废的脸,这会变得死气沉沉。

顾一鸣将他的手甩开,转手将我整个护在怀里:「对不起,来晚了。」

穆青宵因为这句话,猛地又抬头朝我看了过来。

或许他以为,是我打电话叫了顾一鸣过来吧。

可我也没想解释了,只是看着穆青宵:「你说羡慕我的家庭,也说过不想让别的女人,变得和你妈一样是吧?那就请你想想,我和我妈也不希望幸福的家庭破碎。」

穆青宵愣了一下,眼神跳动地看着我,突然咬了咬牙:「你既然知道你爸出轨,你居然还想保他?

「那我呢?你又想过我吗?我和你爸做错的事情,不是一样的吗?你为什么可以原谅他,就不能原谅我。」

「朱玉,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就对我没有半点……半点……」穆青宵咬得眼角青筋鼓起,双眼几乎迸出来。

我瞥眼看着他:「你妈会保你的,对你而言,这就够了!」

「教学楼很多设备和药剂都很贵,到了晚上就锁了,只有教授级别的有权限打开。秦理怎么进去?我妈怎么进去杀了她?」穆青宵好像又清醒了过来。

一步跨到我面前,根本不在乎顾一鸣,凑到我面前,轻声道:「你还记得那些我不让你吃的烟熏牛肉吗?被切割得很好很整齐吧,我妈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技术。」

「我那时是第一次知道,你爸握着手术刀时,真的很冷静,很厉害。」穆青宵冷冷地盯着我,低声道,「你也不想你妈痛苦吧?更不想你爸后半生在里面度过,对吧?」

「朱玉,就算为了你爸,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吧?」穆青宵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抿了抿干得出血的嘴唇,「我们都会像以前一样,所有人都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照样平和稳定有计划地走后面的人生,对吧?」

「你这是威胁我?」我瞥了他一眼,目光扫过远处一辆停了一天的车,猛地抬手,对着他重重甩了一巴掌。

就在穆青宵愣神的时候,顾一鸣连忙将我紧紧抱住,几乎连搂带抱的,将我扯上了车。

「朱玉!」穆青宵在后面,突然放声吼了出来。

可顾一鸣一把将我摁在副驾驶,「砰」的一下甩上了车门。

等车子启动的时候,穆青宵没有追上来,只是依旧颓废地坐在那花坛边,抱着头,似乎无比懊悔。

顾一鸣直接将车开走,朝我沉声道:「你不该将弱点露在穆青宵面前的,他现在知道你还是关心你爸,就怕后面他父亲的死被查出来,他就会说出一些不利于你爸的话。」

我苦笑了一声,靠在车后座,瞥着一直关机的行车记录仪:「我就是想知道,那件事情我爸有没有参与。」

我拿回那些牙签牛肉,他大发脾气地丢了,以及后来我家再也没有吃过牛肉,也没有吃过任何穆妈送过来的肉制品,更甚至穆青宵经常在我家吃饭,可我爸妈从来不允许我在穆家吃饭……

这些种种都告诉我,我爸参与了,至少是知情的。

可我一直想确认一下啊,他为了一个情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就没有想过,就算再怎么天衣无缝,如果被查出来我和我妈会怎么样吗?

顾一鸣也只是轻叹了口气:「不过你后来打了他一巴掌,就算他反水,也可以说是恶意报复。这个案子就算被他妈说出来,时间太久,找不到受害人尸体,也没有其他的痕迹,也一定能影响到朱教授。」

我轻嗯了一声,看着他道:「谢谢。」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秦理死在教学楼,穆妈能进去的门禁问题。

或许从一开始,我舅舅就知道会面对的是什么,才让顾一鸣过来吧。

等我们回到酒店的时候,我爸妈都在,两人见我们回来了,居然很和谐地动了起来。

我爸去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送餐,我妈给我们倒水,问我们怎么样了。

我妈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如水,似乎半点都没有受这些事情影响。

客房送的饭菜,真的不好吃。

我妈见我难以下咽的样子,笑道:「老房那边水管修好了,我原本打算趁着这机会,翻新一下的。看你这样子啊,明天就搬回去,还是我给你们做饭吧。」

说着,看了我爸一眼,满脸心疼地道:「你爸最近也瘦了。」

正就着凉拌木耳将饭艰难往下吞的我爸,当下放了筷子,握着我妈的手,一脸感慨地道:「正好这段时间,我比较闲,在家好好地陪陪你们。」

我见他那样子,感觉有点恶心,借口公司还有事,就放下筷子走了。

我妈交代我别乱吃外面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什么烤肉啊,烧烤啊,卤肉啊都不知道是什么肉,千万别吃。

估计是以为我吃不好,出去找外食了。

顾一鸣也急急地跟了上来,说是监督我。

等到了车上,我重重地呼着气,顾一鸣却朝我笑:「至少朱教授也知道悔改了。」

当晚和我顾一鸣找了家私房菜,点了个白粥就小菜,勉强填了肚子。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和我妈都忙着收拾老屋,毕竟长住和短住还是差很远的。

顾一鸣陪着我爸去了几个警察局,同时还要接受院里的自查。

等我和我妈把老屋里面收拾好了,在一天准备收拾外面小花园的时候,顾一鸣和我爸正好回来。

两个男人就立马说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女的做的,让我和我妈切个水果,泡壶茶,等他们收拾就行。

我和我妈去洗水果,从厨房可以看着我爸和顾一鸣,将花园那些长得遒劲的杂草拔掉。

「野草除了,就是个好好的花园了,要不然养分都被野草吸收了,还碍眼。」我妈切着水果,低喃地说着。

我呵笑了一声,知道她说的不只是花园。

可我妈却突然放下刀,朝我道:「你大姑那天是我叫去的,她又想借钱,说如果我不给,她就找穆青宵他妈要,我就让她过来拿。」

「后来你也知道,我们一家都要走了,她没拿到钱估计不甘心吧,就回去找穆妈了,然后就失踪了。」我妈转过刀,咔的一下切掉了瓜蒂。

冷声道:「我忍你大姑很久了。」

我轻嗯了一声,将水果洗了,轻声道:「我也忍朱宜月挺久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我妈切破瓜,挑了一块给我,让我尝尝甜不甜。

我们真的是母女啊!

等顾一鸣和我爸把小花园的杂草和那些破了的花盆清理掉,我们坐下来吃瓜喝壶的时候,顾一鸣跟我们说了一下这案子的进展。

穆妈杀秦理,是因为朱宜月偷了我爸的门禁卡,约了秦理在教学楼碰面,因为那里晚上没什么人。

她和穆妈原本是劝秦理打掉孩子,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的,可秦理想借腹上位,还嘲讽朱宜月,又拿我妈和我爸的事情来刺穆妈。

然后三人撕打了起来,穆妈拉扯间不小心打晕了秦理,两人见她小腹流出了血,一时害怕,就和朱宜月合伙杀了秦理。

秦理的眼睛,在朱宜月宿舍里找到了。她用药水泡着,藏在她柜子里。

至于我大姑,就和我妈说得差不多吧,她以前就借我爸和穆妈的关系经常敲诈穆妈,这十几年,已经让穆妈受不了。

那天她见朱宜月捧着那个汤,她以前也是做过妇产科医生的,闻出了味,就想敲穆妈一笔。

也是穆妈发微信让她回去拿钱,然后在巷子里,用她厂子里送猪肉的小三轮将她接走,说是带她去厂子里拿现金,毕竟转账的话买房还会被银行查来源。

进了那个屠宰场,自然是任她宰割。

朱宜月就更理所当然了,一来穆妈杀红了眼,二来朱宜月借着秦理的事情,几乎是逼迫穆妈让穆青宵跟她在一起。

穆妈杀了她,拿着她的手机,天天发各种动态,制造出她还活着天天缠着穆青宵的假相。

她咬死穆青宵是不知道的,要不然她也不敢用自己的儿子来隐瞒朱宜月的死啊。

至于穆爸的死,或许是对我爸有几分真情,或许是因为穆青宵提醒了她,抑或是几分悔恨……

她只说是受不了长期家暴,那天她们又吵了起来,她失手杀了穆爸,就假装他负气去野泳失踪。

再把尸体处理了,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十几年都没人知道。

但这案子,没有尸体……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判。

我们吃着水果,听着顾一鸣说的,只感觉唏嘘。

我爸和穆妈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了的,加上朱宜月是偷了他的门禁卡,穆青宵和他的关系也很亲密,这些都和我爸脱不开干系,他这段时间估计会待在家里了。

我妈听着说完,瞥了一眼收拾后有点杂乱和空荡的花园:「正好,有空的话,把这花园收拾一下,等明天开春,说不定还能开出花。」

「好。」我爸给她叉了块瓜,笑道,「我帮你弄。」

我自己叉了一块,咔地咬在嘴里,瞥着一边冷静的顾一鸣。

他见我瞥着,给我倒了杯茶,递给我,贴在我耳边道:「穆青宵不用担心了,我找到了他的把柄。」

我诧异地看着他,顾一鸣朝我轻声道:「朱宜月的死,他也有份。要不然凭他妈,怎么知道给朱宜月发动态来假装她活着。」

怪不得他和穆妈只字没有提十几年前我爸做的事情,一个为了保全自己,一个为了保全儿子,只得保全我爸。

我抿了口茶,抬眼看着顾一鸣:「谢谢。」

「不用,这也是为了融入你家啊。」顾一鸣朝我举了下茶杯。

我看着我爸妈已经走到了小花园那边,手拉着手,商量着在角落种一棵三角梅,在旁边种点垂丝茉莉。

温馨,美好,幸福,恩爱。

我却想着,既然要种花,这土下得埋点其他的东西了。

花都喜肥,要想开出漂亮的花,土里总得埋点荤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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