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药。
终于生下来了一个女儿。
看着怀里的小崽子,我和王爷都松了一口气。
女儿好,女儿好啊!
这一世终于不用被抄家灭门,背上逆臣贼子的骂名了!
1.
我是丞相嫡女,王爷是先皇嫡次子。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上一世结婚后,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小日子过得腻腻歪歪蜜里调油。
成婚第二年生下长子,起名司朔,本想着他能继承王爷的爵位,安逸一生。
却没料到这小兔崽子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弑父夺军权,起兵夺皇位。
战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而我萧家与王府成了百姓口中的叛臣贼子。
父亲、叔伯、兄弟因拥护皇帝而被坑杀,从小一同长大的皇帝哥哥死于乱箭之下。
听着天牢外传来的钟声,我知道狼崽子造反成功,登基为皇。而我从王妃变成了太后。
「母后,儿子接您回宫安享晚年。」
「滚。」
我不知道司朔哪来的脸皮唤我一声母后。
「呵,叫您一声母后,便是给您脸面了。」
「我不过是借着你的肚子爬出来,这天下,本该是我的。」
司朔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你到底是谁!」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我与王爷教出的孩儿,怎么会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萧云澜,你忘了。
「我是你的太子哥哥啊。」
太子?
太子死时我才十二岁,母亲带我去皇宫参加宴席,我在花园里迷了路,不小心撞破了太子正在非礼一名宫妃。
太子将我丢入了莲花池,好在王爷路过拼了命将我救上来,自此留下了咳疾。此事闹开,太子被废,圈禁一年后就暴毙而亡。
「皇位,本该是我的东西,只不过染指了一个女人,若不是你乱跑,又有谁会发现。」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与王爷养了十八年的孩子早被夺了舍!
司朔恨我,自然不会一杯毒酒给我一个痛快。
他拿着绳子,亲手勒住了我的脖颈。
元朔 1 年,新帝登基,太后薨逝。
2.
「救……救命!」
我从床上惊起,捂住脖子,窒息感如影随形。
却发现自己已不在肮脏的天牢,而是在温软的床榻,身边是已接近十余年未曾再见的王爷。
王爷此刻也醒了。
看着我,目光沉沉。
「王爷是不是做噩梦了?」我试探着问。
王爷点头。
「是不是梦到了个狼崽子?」我又问。
王爷这次不点头了,伸手抱紧了我。
我将司朔的话告诉王爷,两个选择摆在我与王爷面前。
要么重蹈覆辙,
要么断子绝孙。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
「宫廷有一汤药,可以避子,让所诞下的孩儿为女婴。」我就不相信了,那狗屁太子,能接受自己夺个女儿身!
3.
我喝了三年的避子汤,终于诞下了一个女婴。
王爷看着怀里皱皱巴巴的小婴儿,乐呵得像个傻子。
王府上上下下都不能理解王爷的想法,母亲还专门递来书信,提点我膝下尤空,虽与王爷青梅竹马有儿时情谊在,却也还需有个儿子,才能站住脚跟,后半辈子无忧。
不,娘亲,你不明白。
我要是生个儿子,大家都不得安生。
4.
一晃十五年,我与王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小姑娘长得好看,眉眼像我,脾气却像王爷,不喜钗裙,最爱骑马斗鸡打架。
「王妃,王妃,不好了。」
闺女今年十五岁,我在府内设宴办及笄礼,婢子慌慌张张地进来。
「小主子跳水里了。」
闺女跳水里了,我可一点都不担心。
可能上辈子被祸害得太惨,王爷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都给闺女教全乎了。
别说这府里的池塘,就整个京都里的河道,我闺女都能游个来回。
「怎么回事?」我嘴上问着,一边跟着婢子往外走。
「是为了救一名小公子。」
小公子?
男的?
我心里一紧,我和王爷光顾着家里的白菜,怎么忘记外面可能会有猪这件事。
那小公子该不会是狼崽子的转世投胎吧!
5.
看着池塘边刚游上来的闺女,还有她手里提溜着的昏迷不醒的少年,我恨不得立刻让人把荷花池给我填起来。
「娘亲。」
闺女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任由我给她披上衣物。
「怎么自己跳下去,又不是仆从死光了。」
「我没有自己跳下去。」闺女的语气里透着委屈,指了指一边昏迷不醒的男子。
「是他拉着我在池塘边说话,不知怎么回事,他挤了下我。
「我下盘稳,我没事,他掉下去了。」
我听得嘴角抽搐。
王爷真有先见之明,拳脚功夫什么的,果然比琴棋书画有用!
「娘亲,我的及笄礼,死了人不吉利。」
看着躺在地上还在往外吐水的少年,我几乎能确定这就是太子那个狗东西。
「王妃,这怕是岭南王的小世子……前些日子参加了殿选……这会儿岭南王妃还在外面找孩子呢。」
就在我想着能不能把人丢回池子里时,婢子连忙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了杀意。
此事,冲动不得。
岭南王当初便是太子派系的,与当今圣上本就不亲近,陛下登基后岭南王便去了封地,这几日刚回京都。
堂堂小世子若是死在了我北王府。
就算无事,也必定惹一身骚。
6.
我派人去打听岭南府的事,这一世他还是叫司朔。
也是,毕竟祖上是一家,怎么起也绕不过那几个字。
王爷看出我的不安,低声安抚:「云澜,别怕,说不定那狼崽子就这么去了呢,岭南王府也不清净。」
岭南王一名王妃,一名侧妃,而没名分的通房、妾室、外室遍地开花。
「王爷别太宽心了,那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玩意,今日害人未果,必然还有下一次。」
这几日岭南王府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的往我耳朵里传。
什么小世子感染风寒,一病不起,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岭南王府处置了一名侧妃,侧妃给小世子下毒了。
什么——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落水、风寒、下毒、烧炭后,狗东西还是没有死。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以狗东西的缺德,他能活成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7.
司朔不干人事,专门干恶心人的事。
三日后我收到了宫内的召见,陛下说岭南王世子感恩郡主救命之恩,并对郡主一见倾心,想要求娶郡主,请陛下赐婚。
无凭无据,
我无法直接告诉陛下司朔是故意推我女儿落水。
「陛下,此次婚事,臣妇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陛下问了这么一句,我知道他的心思。
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但岭南王总归是个隐患,且岭南王的封地物产丰富,尤其产铜矿。
陛下想让我北王府与岭南王府联姻,互为牵制。
我同陛下也是一起长大,但当这人登上皇位,终究还是万事以大局为重,我不怪他,却不能送女儿去蹚火盆。
「陛下。」
悟儿乖乖巧巧地行了一礼。
「怎么,悟儿对自己的婚姻之事也有想法?」
「嗯!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悟儿要同对方过一辈子的。」
闺女这话可以说是忤逆不孝、不知廉耻,但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她的路,总不能被我们拘着走。
重活一世,脸面名声倒都不重要了,只想一家人活得安稳长寿。
「那悟儿说说,可看上了岭南王的小世子?」
「悟儿不喜欢。
「不喜欢小世子,小世子柔柔弱弱的,胳膊还没有悟儿的粗。
「把他救上岸的时候,悟儿都担心一不小心把他胳膊给掰断了。」
王爷轻咳出声,老脸一红,悟儿这话说得颇有山匪莽汉之风。
陛下指着闺女大笑出声:「云澜啊云澜,想不到你与四弟饱读诗书,居然教出个喜欢舞刀弄枪的。」
8.
此事并没因悟儿「荒唐」的话轻描淡写地揭过。
皇上让宫侍带着女儿去御花园游玩,留下我与王爷商议。
「四弟,朕记得儿时你我三人感情最为要好,如今想来都心生感慨。
「朕知晓你与云澜只有一女,可如今——」
我看了看王爷,交换了个眼神,确定彼此心意一致后,开口打断了陛下的话:
「陛下可知,臣妇与王爷为何只得一女?」
「为何?」
「只因王爷与臣妇想护着陛下的江山社稷,臣妇服了三年避子汤,三年无孕,直至岭南王世子出生后,臣妇才生下一女。」
上一世,我与王爷成婚第二个月就怀有身孕,偏偏重生后,一直等了三年。
怕是这三年司朔那龟孙都在等着机会,直到他实在等不及了,换了目标,我这才怀了女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新婚那日,我与云澜做了一样的梦。」王爷叹息,将司朔乃太子夺舍,前来寻仇的事挑着重点告诉皇帝,说到恨急之处,眼眶通红。
「这……这简直荒谬!」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虽是一梦境,但我却怕梦境成真。」
王爷声音悲痛。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可能威胁到三哥,我也不愿。
「故和云澜商议,喝下避子汤,即使无后人以祭香火,但至少能护着三哥万岁无忧。」
王爷叫陛下三哥,这是让他念着儿时情谊。
陛下似乎被这些话吓到,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话,他派人去查,须臾片刻后,暗卫回来给他带了消息。
三年前,王爷的确去求了太后,取了避子药,而我常年服用,根本无法再为王爷生出儿子。
9.
「今日之事,陛下虽是信了,却也不会在明面上处置司朔。
「至于那暗地里的手段,怕也无法将他置于死地。」
从殿内出来,我与王爷并肩而行,愁容满面。
下旨赐死司朔,那就给了岭南王出兵的借口。
而使其他的手段,其实王爷虽不说,我也知道,他也曾派人对司朔下过手,却每每都能让他死里逃生,可见其命硬。
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自然是命硬的。
「总会有办法。」说话之间就到了御花园,结果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了司朔,这狗东西又在勾搭我的宝贝女儿。
我与悟儿说过,不可告诉其他人是司朔推的她,以免打草惊蛇。
此刻的司朔,正在殷勤地讨好悟儿。
「王爷,王妃。」司朔见我与王爷,规规矩矩行礼,手里还拿着一枚玉佩,那是宗室子弟的东西,若是相赠,必是定情之物。
「娘亲。」悟儿躲开司朔,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我将她护在身后。
「那日阿朔不慎落水,幸得郡主相救,所以……」
「区区小事无足挂齿,此事陛下已知晓,给了悟儿恩赏,还有意下旨赐婚。」
「小世子,我与王爷还有事,先走了。」我面上笑得温和,将他的玉佩重新系到他的腰上,没有错过司朔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算计。
一切尽在掌握中吗?
怕是得意得太早,我是说了陛下赐婚,却也没说是赐司朔与司悟的婚。
10.
圣旨下得飞快。
给悟儿与独孤家的第七子赐婚。
独孤家的家主叫独孤屠,人如其名一样的凶恶彪悍。
先皇在朝时,独孤家因站错队而坐了冷板凳,等独孤屠继承爵位的时候,已从侯府降低到了伯府。
于是独孤屠就带着自己儿子去边关打了十多年的仗,硬生生从疆场上打下基业,又坐回了勇毅侯的位置,只是七个儿子六个全死在了边关,要不是独孤旭年纪小,身体又不好,估计也逃不掉。
独孤家只剩下这一个独苗苗,独孤老爷子终于不折腾了。
「想不到你我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
独孤屠的妻子已逝,谈婚论嫁的事也不可能让妾室商议,故尚在世的老夫人亲自前来。
「我家旭儿身体不好,只怕委屈了悟儿。」老夫人笑盈盈的,说话格外好听。
宫内其实藏不住秘密,司朔求陛下赐婚时已向外放出消息,说是心仪悟儿,可陛下非但没准,还把悟儿指给了独孤家,这里面的弯弯绕,足够朝内朝外脑补一出大戏。
「老夫人家的小侯爷我以前是瞧见过的,是个好孩子,只是悟儿性格直率,又爱舞枪弄棒的——」
我自不会随便给悟儿选个郎君。
独孤旭我见过,是个风朗月清的少年郎。
虽身体不好,却并不孱弱,长得好看,又颇有大志。
最重要的是陛下让悟儿与独孤旭成婚名正言顺,独孤家已是侯府,各种恩赏也到头了,总不能给独孤家封王。
独孤旭身体不好,独孤屠就怕这小子一命呜呼断了香火。
六个儿子都搭进去了,现在倒是着急。
此时赐婚,既是大大的恩赐,又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顺带着还能把独孤屠手里的兵权收回来。
一石三鸟。
「舞枪弄棒的好啊,旭儿成日里要死不活,我看他就是该多动动,有悟儿在,也能拉着他练练拳脚。」
王爷和独孤屠进屋,说话的正是独孤屠。
身后跟着个小少年,是独孤旭。
「什么叫做要死不活的?这是说自己儿子的话吗!
「还让悟儿拉着旭儿练拳脚,你怕不是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想带去战场帮你建功立业吧!」
老夫人也是彪悍的性格。
骂起独孤屠中气十足。
我笑了笑,偏头去看藏在屏风后往外瞧的女儿。
婚姻大事,还是要让悟儿过目了才行。
小丫头也不怕羞,偷偷给我比画了一个手势,我知道,这是看上独孤旭了。
「王妃,过几日老身在家里摆花会,不如王妃带着郡主过去瞧瞧。」老夫人笑盈盈地邀请。
她见过悟儿,但也想着让两个年轻人见见面,不至于盲婚哑嫁。
我略微沉思,却是拒绝了。
「老夫人,花会怕是去不成了,悟儿前些日子刚落水,如今身体才养好没多久,我想让她在家中休养。」
「王妃可是在担心什么?」老夫人是人精,估计是猜到悟儿救司朔,此事另有内情。
「是,我担心婚期将近,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还是小心点好,女子的名声贵重,那司朔计划被破坏,指不定能做出毁掉悟儿清白的恶毒手段。
「怕什么?能出什么事,难道有人还敢害我!——」独孤屠的话吼到一半又被老夫人给骂了回去。
「王妃。」倒是独孤旭朝着我行了一礼。
「感激王妃愿将郡主许配给我,独孤旭必用生命护郡主周全。」
「你可曾见过悟儿?」我有些奇怪。
「那日岭南世子落水,我曾远远的瞧见了。」
我诧异。
既是瞧见,那便知道司朔想害悟儿了。
即使这样也愿娶悟儿,不怕惹上麻烦,可见独孤旭的确是好的。
我心头一软,拉着他起身,笑着拍了拍独孤旭的肩膀。
「好,好孩子。」
11.
果不其然,
独孤家出事了。
说是独孤家的姑娘上山进香时不小心遇了土匪,好在那日我说与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放在了心上。
派多人跟着自家孙女,甚至还在她身边放了两个会拳脚的婢女,这才逃过一劫。
「光天化日,京都皇城底下,哪来的山匪?
「还藏在佛山之中,他们平日里打劫和尚还是打劫尼姑?分明就是司朔那个混账安排的。」
王爷听得也是一阵阵后怕。
只有终生做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
司朔就是那阴沟里的臭虫,腐草里的毒蛇,泥潭里的癞蛤蟆。
面对面的杀伤力不强,但总是趁你不注意,跳出来恶心恶心你。
「王爷可听说前些日子北莽来使臣了,一同前往的还有北莽公主?」
我给王爷倒了一杯茶,垂眸整理着思绪。
「嗯,北莽有意同我朝和亲,只是公主年纪小,陛下无意纳入后宫,但宗室子弟无人愿娶。」
这是自然的。
北莽公主,自然不能为妾,但若是一蛮夷女子当王妃,怕是在其余宗室子弟中都抬不起头来。
「云澜,你是打算?」
王爷话落,诧异地瞧着我。
「我听说北莽公主是个脾气暴戾的,这几日就已打死了身边两个伺候的。」
「此事可能吗?岭南王除非疯了,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北莽公主。」
「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我笑道。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12.
北莽公主来中原,皇帝设宴。
这种宴会,总少不了比比诗文,切磋切磋拳脚。
少男少女一眼望过去,赏心悦目,来此宴席的,倒并不是全为了北莽公主,大多数少年郎都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为了以后的姻缘,也为了以后的前途。
我和几位宗室之妇聚在一起,留一耳朵听着他们说京都城里的消息。
谁与谁家在议亲,谁家的姑娘儿郎品性好。
注意力却聚集在不远处,向来性子冷僻的独孤旭登上了比试台,将不少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独孤小子这几日倒是活泛许多。」身旁的夫人朝着我打趣,我略微颔首,没多言。
说话之间已有人上了比试台,身形挺拔,英姿勃勃,正是司朔。
「独孤旭,早听闻勇毅侯征战沙场的威名,本世子一向钦佩,特来领教一二。」
我太清楚司朔这人,他虽已死过一次,又夺舍而生,却没改掉骨子里的自负。
这一世他投身岭南王府,一岁能握笔,三岁能作诗,毫不遮掩自己的「天赋」。
丝毫不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比试台上的二人已动起了拳脚,呼吸之间独孤旭就被司朔踹倒在地爬不起来。
随行的侍从连忙将独孤旭扶下来,颇为狼狈地离开。
「好!」
看台传来一声叫好声,是北莽公主。
她生得很好看,明艳得像是一枚骄阳,将恶毒的心肠遮掩得严严实实。
「王妃,世子年纪还小,比试时拳脚失了轻重,王妃不会介意吧?」
岭南王妃笑盈盈地看着我,「只是,这独孤旭的身子也太薄弱了些,拳脚功夫居如此生疏。我可听说,当初陛下问悟儿心意时,悟儿说要许给大将军才行。」
她在嘲笑我看走了眼,选了独孤旭这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
「我记得世子今年也十七了,何来小一说?
「十七岁还年纪小,怕只能是脑子还没长好。
「若论起来,独孤旭也不过十五,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岭南王府果真好教养。」
岭南王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世子是宗室子,独孤旭不过是臣子。」
听到她的话我一乐。
「世子爷对独孤旭下狠手,陛下会怎么想?
「说不定会觉得世子的做法实则是岭南王授意,试探陛下是否已放下昔年仇怨,愿与其重修兄弟情义,将此事轻轻揭过。」
「王妃慎言!揣测圣意,乃大逆不道!」岭南王妃攥在手里的杯盏掉落,清脆的一声摔在地上,她压低声音,看上去格外紧张。
「比起这个来,王妃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您可说了,独孤旭不过是臣子,但别忘了,就算是臣子,也是陛下的臣子。
「难道说岭南王打算谋逆了?」
我声音不高,面前的女人却已浑身僵硬。
岭南王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简直是煞白一片。
「胡言乱语,小心血光之灾。」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贴心「安抚」了一句。
独孤旭不行了。
独孤屠哭到了宫中,御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但传出的消息皆是独孤旭被司朔那一脚伤了心脉,如今吊着一条命,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捧着药罐子过活。
陛下震怒。
不仅让司朔在家禁足思过,还将岭南王传入宫中斥责。
岭南王回府第二日,府内便传出王妃的死讯,王府非但没有办丧事,还将王妃从族谱上除名,连司朔这个亲子,都没为自己母亲辩驳一句。
13.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拿着荷包,敲了敲悟儿的脑袋。小丫头学骑马射箭挺快,学女工简直能气死十个女师傅。
小荷包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个耗子,我说是耗子,悟儿说是兔子。
「娘亲在说司朔吗?」悟儿躲开,笑出俩小酒窝。
「外面都在传独孤旭快死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我把荷包丢开,拉着悟儿的手,任由她扑过来圈住我的腰。
软乎乎腻在怀里的小姑娘,让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看,
早就说了,女儿好。
「娘亲,是你偷偷告诉独孤旭,让他上台比武的吧。」悟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抬头瞧我。
「那日场上的小公子们都是比诗词歌赋,就是怕被北莽公主瞧上。独孤旭是故意在司朔面前晃荡的,若非有人授意,他才不会答应司朔的幼稚挑衅。」
听着十五岁的小丫头说别人幼稚,我眼底的笑意更甚,摸了摸她脑袋。
「还有呢?」
「还有,独孤旭才没那么没用,一脚就被人踹出去。」悟儿说到这里,耳根却红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悟儿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却是个心思缜密的。
京都宗室子弟皆知那场比试要躲着北莽公主,只有司朔为了点小恩小怨大出风头。
我整理着闺女被拱乱的发髻,多少觉得有些讥讽。
司朔只是得到机遇重活一次,又不是换了个灵魂换了个脑子。
一个连自己父亲妃子都染指,最终被赐死的蠢货,
就算重活一次,也照样是个蠢货。
「娘亲,北莽公主会不会出事?」
陛下宣旨让司朔禁足在家时,北莽公主曾出言求情,言辞之间显然是看上了司朔。
悟儿有些担心,司朔手段下作,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不会,娘亲不会让她出事的。」北莽公主当然要活着。否则,我还去哪里给司朔找那么好的姻缘。
14.
独孤旭一病不起,独孤屠每天到朝堂上就是哭,眼看着整个人都憔悴了。
陛下被哭得不忍,朝臣也听得同情,朝堂内外开始议论岭南王世子的心性不好,下手如此歹毒。
「王妃来了。」
老夫人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唉声叹气:「旭儿一病不起,王妃若是有意退婚,我也能理解,过些时日我便让侯爷去王府退亲。」
「老夫人误会了。」我摆了摆手,「这些日子请的御医不少,却不见起色,王爷和我也担心着。前些天我府上来了名女道,说起来奇怪,她一见我便知我身体的暗伤。
「不如让她给旭儿瞧瞧?」
「好,好,人可带来了?」老夫人连声询问,我招招手,一名道骨仙风的女子上前,她年纪不小,近不惑之年。
独孤旭是晚辈,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顾忌,我进屋就闻见浓郁的药味,目光扫过那窗边的一株兰花,枯萎衰败。
「旭儿最喜这株兰花,也许是养的时间久了,也有了灵性。如今旭儿病着,它怕也是活不出样子了。」老夫人注意到我的目光,低声叹气。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心里面有些无奈。
可不是枯萎衰败了,毕竟日日夜夜用汤药灌溉着。
女道士已诊脉出来,眉头紧皱的,似是格外棘手。
「怎么样?」
「世子被伤了心脉。」她的话与御医的一模一样,转而又抛出生机,「但也能治,只是需要取其至亲的血液入药,佐以药方慢慢温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平日里损伤分毫已是大逆不道,更别提身为人子却让自己的父亲损伤身体。
老夫人却顾不上那么多。
朝着仆从喊道:「快,快去把老爷叫回来。」
独孤屠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听说儿子有救,操起刀就要往自己的胳膊上划。
「侯爷,侯爷且慢。」我连忙伸手阻止,将一个小瓷瓶和一根针递给独孤屠,「侯爷不用这么着急,只需几滴血就行。」
独孤屠皱着眉,把指腹戳破,挤出六七滴血液,颇为担忧:「这也太少了吧,要不要多加点,说不定效果更好。」
「侯爷无须忧心,药物讲究分量,多一点少一点药效都不同。」我劝着独孤屠,女道士取了血下去开方熬药。
「你安心坐着!」老夫人见独孤屠急得团团转,想要跟上去看女道士熬药,扯着他训斥了一句。
「我着急啊。」独孤屠叹气,语气里夹杂着火气。
「陛下让那狗东西在家中禁足,偏偏北莽公主请求让司朔陪她游览京都风土人情,奈何宗室子弟没人想揽这个大麻烦,陛下只好把他放出来了。」
独孤屠脸上凶相毕露:「他真以为我独孤屠是吃素的?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侯爷谨言。」老夫人让他闭嘴,无论岭南王府做事有多恶心人,但总归是皇家血脉。
我笑盈盈地看着独孤屠,来勇毅侯侯府时,王爷身边的小厮曾过来同我说过,今日北莽公主缠着司朔出行游玩,他们跟踪的时候发现有另外一拨人也跟着司朔,若没猜错,便是独孤屠派的人。
正想着此事,便有小厮急匆匆地进了门,凑近独孤屠耳边说了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古怪,像是兴奋又像是觉得恶心至极。
独孤旭的药熬好,看着里面黑乎乎的药汁,我觉得自己嘴巴里都泛着苦味,偏独孤旭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
他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人也清醒了过来,拉着女道士的手连声感谢。
「王妃,还请让这位女神仙在府里长住几日,等旭儿的身体大好,我才能放心点。」
「自然。」我笑着告辞,我还挺好奇,司朔怎么了,能把独孤屠恶心成这副模样。
15.
我出了勇毅侯府门,
发现王爷在马车里等我,上了车,只见王爷的表情和独孤屠如出一辙。
「云澜,司朔出事了,但是这事我怕说出来脏了你耳朵。」王爷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让我猜猜。」我拉着王爷的手,捏着他指尖玩,细细推想,「宫中前脚斥责了司朔,后脚又透出有意让司朔娶北莽公主的意思,今日司朔被北莽公主缠着一同出行,以他的行事风格,必然沉不住气。
「他不敢杀公主,却又不愿受此等羞辱,因此,毁掉一段姻缘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毁掉公主的名节。
「独孤屠的人一直跟着他,必会出手相救,公主是个坏脾气,得知被人算计,定会闹到陛下那里。」
「不,不只如此,公主并没有闹到陛下那里。」
「嗯?」我疑惑地看着王爷。
「公主把司朔给卖了。」
「什么?」我的确惊到了,没想到北莽公主如此彪悍。
「嗯,手下的人回来说,他亲眼看见北莽公主将司朔用鞭子抽了一顿,然后卖入了青楼。」
「……」
我眨了眨眼睛,和王爷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恶人自有恶人磨,司朔若不是故意针对独孤旭,也不会被公主惦记上。
若是做事手段没那么下作,也不至于得此报复。
堂堂世子爷被卖入黑窑子,还差点被人给玷污了。
岭南王府就算有再多的手段,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16.
「陛下在朝堂上气得脸都黑了,说是让人去查,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悟儿和独孤旭的下聘之日快到了,宫内赐了些新鲜的瓜果,我与王爷闲来无事,坐在一起剥莲蓬。
圆润的莲子落在掌心,我将莲心取出,塞王爷嘴巴里:「司朔这叫做自找苦吃。」
司朔清楚是谁把他丢入那腌臜地的,但他不能说,加害北莽公主,这个罪名他担不起。就算不至于赔上性命,至少别再想着继承爵位了。
不过,如今他的名声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要臭,世子爷的位置怕是早已坐不稳。
「听说在那暗娼馆里,司朔受了不少罪,留下心理阴影。岭南王府天天鸡飞狗跳的,司朔不让人近身服侍。」王爷被苦得五官皱成一团。
「王妃,王妃。」婢女匆匆忙忙地过来,神色惊慌,「勇毅侯老夫人请王妃过去瞧瞧,说是独孤公子出事了。」
「云澜。」我起身,却被王爷抓住了手腕。
「别担心,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我伸手用掌心摸了摸王爷的侧脸。
17.
「王妃,这女道士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旭儿!
「我们无论怎么问,她都不说一个字,想到她是王妃带来的人,便没刑讯伺候。」
室内,老夫人和独孤屠都在,旁边的屋子里隐隐约约能听见女人们的哭声,应该是独孤旭的婶子、嫂嫂们。
女道士脸色苍白,被人压着跪在中央。
「说!到底怎么回事!」独孤屠怒目而视,他上一秒还在看司朔的笑话,却不想下一秒就又有人给自己儿子下毒。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看着面前的女道士,询问出声。
「王妃,我并非受雇于人加害世子,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药方没错,是血错了。」她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血错了?
那就是说,独孤旭不是独孤屠的儿子?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夫人握紧了桌角,手指发颤,带得桌子上的茶盏也在晃。
「知道,我可以起誓,若是此话有假,我必死后堕入畜道,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眼底含着泪。
独孤屠以为她是害怕,我却知道,那是恨,彻骨的恨意。
18.
整个京都可以说暗流涌动。
岭南王府的人在查到底是谁暗算了司朔。
勇毅侯府在查为何养了十五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
一来一往,难免都知道了对方家中的丑事,安插在岭南王府的探子来信,说是司朔得知此事后,居然一扫多日的阴霾,面上都带了笑容。
「瞧瞧,这点消息就能让他眉开眼笑的。」我将书信焚烧干净,从王爷手中拿走手帕擦拭指尖沾上的纸灰。
「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事关重大。」
「你以为这京都里的暗流涌动瞒得住陛下的眼睛?」我低笑出声。
陛下真的是那种因为北莽公主的几句请求就解了司朔禁足的人?再说如今我朝兵力强盛,反倒北莽俯首称臣,北莽公主又不是非娶不可。
不过是司朔向来看不起陛下罢了。
既把别人当蠢货,那被算计了也别觉得委屈。
王爷叹了一口气,将我圈在怀里,闷闷的没吭声。
我知道他为何低落。
他向来不喜这些钩心斗角,别的皇子夺嫡时,王爷只想着自己的府邸该种什么样的花。
「王爷前些日子是不是得了一株不错的兰花?好好养着,等一切安定后送给独孤旭当贺礼吧。」我想起独孤旭屋内那惨遭毒手的兰花,轻笑出声。
「娘亲。」
三日后,悟儿匆匆忙忙地来找我。
「娘亲,我听说,今日独孤老将军不知为何让人抬着独孤旭去了岭南王府。
「最奇怪的是,一个时辰后,岭南王与勇毅侯一同进宫,出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一名宫内的公公。」
悟儿着急得厉害,应是一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面颊通红。
「谁和你说的这些事?」我不愿让悟儿知道这些污糟事,根本没在她面前议论过这几日京都里的事情。
「奶娘。
「娘亲,奶娘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别有目的?」
「小丫头还挺机灵。」我点了点她脑袋,「知道她有目的,你还来问,有些事,左耳朵听就要右耳朵出,就算放在心上了,也不能让别人瞧出来,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所以,娘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直摇头。
悟儿这是说着自己知道错了,却一点都不打算改。
「岭南王早年侍妾众多,岭南王妃入府时,膝下已有了一个庶长子和三个庶女,因此,她最重要的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诞下嫡子,稳固地位。」
我让婢女搬来个小板凳,悟儿坐在一边撑着脑袋听故事。
「可是生男生女是天命,于是王妃让心腹带着银钱买通了一即将生产的妇人。」
「王妃生下的是女孩子?可是这不对啊,独孤旭和司朔都是男子。」
「不,王妃生下的是男孩,却身体虚弱,随时都会夭折,于是便换了农户健壮的孩子。
「她让心腹将那病歪歪的婴儿处理掉,侍女心中不忍,想将孩子送得远远的,恰遇见落了难在外分娩的勇毅侯夫人,她帮着夫人生产,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勇毅侯夫人生下一死胎后就撒手人寰,于是她便将那孩子放在了勇毅侯夫人怀中。」
悟儿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那……那岂不是独孤旭才是岭南王世子?」
我没有回答悟儿的问题。
这件事别说外人了,怕就连独孤家和岭南王府都没有办法接受。
19.
独孤旭醒了。
这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我与王爷被陛下召见,进了大殿,只见独孤旭、独孤屠与岭南王均在。
大病一场的独孤旭,看上去瘦得只剩下骨头,憔悴得让人心疼。
岭南王眼巴巴地看着独孤旭,独孤旭却不搭理他,只垂着目光一声不吭。
也是,司朔的名声毁了,如今又被证明来历不明,比起司朔来,显然独孤旭更闪闪发光。
虽然身体弱了点,但能养好啊。
何况,独孤屠已断子绝孙,只剩下这个养了十几年的独孤旭,就算不是亲子也胜似亲子。只要他认回独孤旭,等同于独孤家的军权也有他的一份。
「简直胡闹!」
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斥责岭南王妃混淆皇室血脉,愚不可及,奈何岭南王妃已暴毙而亡,陛下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岭南王也逃不过挨骂的份,顺便连司朔前些日子闹出的丑事也被陛下再次拎出来骂了一顿。
「陛下……陛下…….
「臣难过,臣心里难过啊!」
谁也没料到,独孤屠居然双膝一跪,不顾颜面地号啕大哭起来。
倒也能理解,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差点被司朔一脚给踹死;以为人不行了,结果独孤旭又活了过来;可是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别家的种。
「勇毅侯别难过,以后旭儿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捡了大便宜的岭南王伸手去扶独孤屠,却被他一把推开。
「够了!
「别哭了!」
就在这时候,陛下终于出声了,他揉着太阳穴,半天之后缓缓开口。
「此事乃皇家丑闻,不可透漏出去,否则天下人将怎么看待皇家?堂堂岭南王世子,被自己的母亲抛弃,狸猫换太子不说,还差点被一个赝品一脚踹死。
「独孤屠,你是否还愿意认独孤旭为儿子?」
独孤屠憋着老泪,不吭气,倒是独孤旭先开了口:「陛下,臣子只有一个父亲,是独孤屠将军。」
「旭儿。」岭南王不愿,独孤旭可比他那些庶子品性要好得多。
岭南王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司朔怎么会允许有潜在危机威胁自己的位置?
因此,还是孩童时,他就给自己母亲下了药,让她再也无法怀孕。王妃一直以为是后院的妾室下的手,便故意养废那些庶子。
这一家子,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
「陛下,可否让臣弟说句话?」一直默不作声,陪着我看戏的王爷行了一礼。
「独孤家年少儿郎均战死于沙场,唯一的血脉却又被人换了去,若是此时让独孤旭回归岭南王府,既对独孤家过于残忍,又是将这宗丑闻昭告天下。
「不如压下此事,对外便说岭南王认独孤旭为义子。」
「就这样办吧。」陛下没给岭南王反对的机会,直接敲定,顺带转了话题,「那孽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岭南王心中一惊。
不确定陛下是不是知道了司朔算计北莽公主的事。
但无论陛下知不知道,司朔也没用了,出了那种事,简直旷古奇闻!
「司朔……行为不检,内德有亏。」岭南王一字一句地说,脑子乱糟糟的,他突然想起当日王妃死时司朔一滴眼泪都没流,该不会司朔早就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孩子吧?
那他是否知道独孤旭才是他真正的儿子?
如果司朔知道,那踹向独孤旭的一脚,其实就是想要了独孤旭的命!
岭南王越想越害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陛下废了他的世子封号,臣会将他远远的送走。」
是,送得远远的。
说不定司朔下一个想要害的就是他呢!
我在一边安静瞧着,
一句话都没说,毫无存在感。
人心是复杂的,我只是投下了一粒种子,但他们心中的私欲、恐惧、多疑,会滋生着这粒种子疯狂地生长。
20.
外界传,
岭南王府最近不知倒了什么霉,
先是死了王妃,后是世子出事,没想到过了几日,陛下非但没有安抚世子,还下了一道圣旨,将司朔贬为庶民,连「司」这一姓氏都被废了,以后他只能叫「朔」。
本以为尘埃落定,结果司朔被逐出府的第二日,岭南王被发现死于家中。
岭南王府无人主事,陛下派内管前往岭南王府,发现了岭南王的遗书,遗书中写明,有意将新认的义子独孤旭立做世子,百年之后,爵位由独孤旭继承。
「所以,岭南王妃真的换了孩子吗?」我与王爷站在城墙上,看着北莽使臣离京都的仪队。
没了岭南王府的庇佑,司朔被北莽公主带走了。
他不是想娶我的悟儿,然后对悟儿百般折磨吗?也该让他尝一尝这种滋味,省得动不动就干毁人清白的事。
「的确借了孩子,却没有换。」我握着王爷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冷。
「她做事向来狠绝毒辣,确定自己生下的是个健康的男婴,就让侍女去处理抱回来的孩子,连带着把那农户一家全部杀光。」
「那道士,与农户一家是何关系?」
「她便是被人夺了孩子的母亲,死里逃生,被捡回了道观。
「若不是司朔为了保全自己,害怕被岭南王妃拖累,杀了自己的母亲,也不至于让王妃的侍女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选择与我合作。」
队伍已经走远,我握着王爷的手,顺着楼梯往下走。
在这京都城,我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不仅是我,王爷与陛下也一样。
「独孤旭知道你的计划?」
「知道。」
「独孤屠也知道?」
「原先不知道,但后来内官去滴血认亲时,给他带了皇帝口谕。」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局?」王爷的语气里满是笑意。
我点点头,转头去看他:「对,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因果循环,贪心不足,
弑父杀母,
这般狼心狗肺、伤天害理的玩意,
死了,也算我们替天行道。
21.
我同老夫人商议,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不如先办了婚礼,但不圆房,老夫人倒是没反对,反而乐呵呵地道谢,谢我给了他们独孤家前所未有的荣耀。
外面的风言风语有什么重要?反正没人敢在他们面前直说。
孙子还是自己的孙子,而且还成了小王爷,这可是多少军功都换不来的!
独孤旭摇身一变,继承了两府的爵位,可以说是京都城里最优秀的少年郎。
而我的悟儿,也是京都城里最开心的小姑娘。
大婚那日,
我与王爷看着满府的红绸,想起的却是上一世北王府被烈火焚尽的画面。
王爷将我拥入怀中,言语中带着感慨:
「云澜,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