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暗恋我司老板许久了，一直不敢表白。
昨天我突然梦到我去世了三年的奶奶。
梦里我奶跟我说，「放心吧，你奶我都帮你打好招呼了！」
于是隔天我哆哆嗦嗦敲了老板的办公室，「老板，咱俩在一起的事儿，我奶都跟你说过了吧？」
01
这件事说起来很诡异。
最近我频繁梦见我已经去世了三年的奶奶。
梦里她跟我说，她早就知道我暗恋我司老板。
还拍胸脯跟我保证，「这事儿包你奶奶我身上。」
原本我没把这事儿当真，没想到自那天开始就跟打开监控模式似的，我奶每天都在梦里跟我播报我老板在干嘛。
「乔遇生活规律，晚上居然还会自己做饭，贤惠，能处。」
「真没想到堂堂老板居然喜欢看动画片，还咯咯笑，单纯，能处。」
「你们家乔遇居然喜欢粉色，这小内裤穿得还挺风骚，闷骚，能处。」
真假我不知道，但是内容越来越离谱，尺度也越来越大。
偏偏又是梦，我也不能捂住耳朵不听。
过了半个月，我终于变态了。
早晨开会，我视线忍不住往乔遇身上瞥。
满脑子想的都是：乔遇该不会穿得真是粉色内裤吧……
最后乔遇好像被我盯麻了。
「停一下。」
会议室的人齐刷刷看向他。
乔遇轻咳一声，「刘梦。」
被点名，我「嗖」地站起来，「乔、乔总？」
「你去我办公室把桌子上的材料整理一下。」
我压根就不是乔遇的秘书，有什么资料要让我整理。
我还没动，乔遇的秘书起身了。
孟娜身上的职业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拢了拢大波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乔总，我去吧。」
乔遇拧了拧眉，没回复孟娜只是盯着我，又叫了声，「刘梦？」
孟娜顿了顿，也跟着回头瞥了我一眼，眼里没有善意，好像我抢了她饭碗似的。
走到乔遇办公室，适才发现乔遇桌面十分整洁，我绕了两圈都没找到有什么要我整理的文件。
心往下沉了沉，心里想着定然是刚才开小差被抓包，故意支我出来让我反思。
胆战心惊一直等到他们会议结束，乔遇才回来。
我恭敬地像个小学生，站在乔遇对面等着批判。
没想到乔遇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后说道：「以后人多的时候注意点。」
「啊？」
乔遇斟酌了一下措辞，「看我的时候尽量不要那么的……直白。」
02
晚上公司聚餐，下班的时候听说乔遇也去。
部门里的姑娘们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我想到白天乔遇说得话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找个借口溜了吧。
思来想去，我敲了敲乔遇办公室的门，「乔总，今天晚上我……」
「晚饭是吧，我搭一下你的车。」
「啊？」
乔遇抬眸，「开车了吗？」
「开是开了，只是……」
乔遇看了眼时间，「那 10 分钟后出发？」
「好的。」
忽忽悠悠走出来，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我不是去请假的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车停好之后我请乔遇先上去。
乔遇显然不太满意我的安排，「你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别人误会了对您名声不好。」
乔遇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把门关地叮当作响。
脾气不小。
在车上又坐了两分钟，我才拎起包走出去，进了包厢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在了。
部门人多，包厢里一共摆了两桌。
副桌完全坐满了，只有乔遇所在的主桌还有几个空位。
但按照我的咖位，坐在那边也显得有些尴尬。
乔遇看见我，扬了扬眉说了句，「大家随意点，随便坐。」
我们副总老陈接收到信号，朝我招了招手，「刘梦，你坐这边来吧。」
我还没说话，原本坐在隔壁桌的同事张远走过来，「我们这边挤一挤就行了，孟娜秘书他们不是都还没来，小梦坐在主桌多不合适。」
说着把我带到他的位置上，「刘梦你先坐我这边，我再加把椅子。」
张远说完，同事们故意起哄，「还得是远哥怜香惜玉。」
整得我一张脸通红。
我偷偷扭头看了眼乔遇。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不过很快我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我跟乔遇不熟，他也没理由因为我不开心。
很快孟娜就来了，娇俏着跟大家道歉，然后大大方方地在巧遇旁边落座。
我心里微涩。
我好像永远都无法如此正大光明地坐在乔遇身侧。
席间原本大家还有些局促，不过三杯两盏之后场子很快就嗨了起来。
这帮男同事最喜欢的餐桌活动就是劝酒。
「小梦，咱们部门可就你一个人没喝，是不是不给乔总面子？」
「我真不会。」
张远站起身，「你们少为难姑娘，我替她喝。」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气氛更热烈了。
大家跟着起哄，「远哥看不过去英雄救美了，先说说你俩什么关系，我们再判断你能不能替啊。」
张远对我的好感我不是不知道。
这时候我怎么都不能答应他替我担酒。
被迫我也跟着拿起一罐啤酒，「不用，我自己……」
「是自己身体健康，就浑身觉得不舒坦是吧？」
手里的啤酒瓶被人抽走，乔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我旁边了。
他嘴角带着笑，「小梦酒精过敏，谁要敬她酒，我担着。」
氛围突变，大家的视线就跟机关枪似的在我跟乔遇身上来回扫射。
之后大家谁也没人敢再劝我的酒。
甚至好几次我都觉得张远想问我什么，但欲言又止。
我这心里也变得有点奇怪。
乔遇是怎么知道我酒精过敏的。
饭后乔遇理所当然地上了我的车，我都已经不敢看大家的表情了。
偏偏我也不敢问乔遇吃错了什么药。
车上，乔遇闭目养神。
我轻咳一声，「乔总，您住哪里？」
乔遇睁开眼睛瞥了我一眼，「怎么，这事儿你奶奶没告诉你？」
他说什么！？
03
这一路上我惶惶难安，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满脑子都旋转的都是乔遇那句话。
什么叫我奶奶没告诉我。
偷偷瞄了眼乔遇，这人双眸紧闭，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底盖出了一小片阴影，平静的就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心里开始打鼓，我奶该不会当真给我打招呼了吧？
车稳稳地停在小区楼下，乔遇仍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我轻声喊了句，「乔总，到了。」
没有反应。
外面的霓虹灯透过半开的车窗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硬朗的五官。
乔遇只知道我们是上下级，却不知道我们其实也算是高中校友。
第一次见到乔遇，是高中时期主任请优秀毕业生回来经验分享。
男孩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神采飞扬。
乔遇的笑容就像在心湖投掷的种子，让我一路坚定地追随着他的足迹，考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后来又义无反顾应聘了他所在公司。
他之于我，是偶像般的存在。
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们的距离也可以那么近，近到都能看清乔遇的睫毛。
心脏就跟上了发条「咚咚」地跳，我捂住心脏的位置，怀了点那么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没有再开口叫醒乔遇，想要把这段时间无限拉长。
不知看了乔遇多久，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我奶又出现了。
小老太穿了件红色碎花上衣，使劲儿怂恿我，「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咋还睡着了呢。」
梦里的我没明白我奶的话，「啊」地问了声。
我奶怒我不争，「趁他喝多了，你一举拿下啊。现在就亲他，按住了亲，然后逼他对你负责。」
好家伙，我奶有点猛啊。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说啥，就从梦中惊醒了。
睁眼，我还坐在车里。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 10:05，居然才过去了 5 分钟。
想到方才的那个梦，我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乔遇的唇上。
大概当真是鬼迷心窍，我小心翼翼地往乔遇的方向移动，脸越靠越近。
就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唇时，突然原本睡着的男人睁开双眼。
醒……醒了？！
心脏在这一刻骤停，这种感觉不亚于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抓了个现行。
我慌忙想退回去，被乔遇捉住，嘴唇往上挑了挑，「想亲我？」
现在打死都不能承认啊。
「不是，我只是……」
我还在疯狂找借口，就听乔遇接着我的话茬说道，「对，你不是想亲我，你只是想趁着我神志不清，把我一举拿下而已。」
等等，这话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这不就是刚才我奶跟我说的话么！
这回我怎么都没办法装傻，满脸震惊地盯着乔遇。
顾不了那么多，我直接开口问道：「老板，您今天穿的是粉色内裤，对吗？」
乔遇：……
车内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跟着乔遇到了他住的公寓。
里面的布局跟我奶描述的一样。
我瞥了眼电视旁边的柜子，里面摆放了许多手办，想到我奶说乔遇每天回家都在电视上看「动画片」，嘴唇没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乔遇正巧捕捉到我的表情，眼神再次复杂起来。
「刘爱琴是你奶奶吧。」
听到问话，我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据乔遇所言，他是从半个月前开始梦见我奶的。
从时间线上来说，和我的恰好吻合。
「梦里头老太太非要给我介绍对象，只要睡着她就开始在梦里头跟我夸你，半个月了，我一场踏实觉都没睡过。」
乔遇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神情满是倦色，「光是夸你这就算了，回到家也不得安生，就跟放了个看不见的摄像头似的，我现在洗澡都有心理负担。」
我想到刚才自己那个粉色内裤的问题，莫名有点心虚。
「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不、要不我明儿就给我奶烧点纸？」
乔遇睨了我一眼，显然对我的解决方案并不满意。
我有点冤枉，绞着手指低声说道，「真不是我指使的。」
我说完乔遇乐了，「没说是你，你要有这能耐，不至于每个月就那这么点工资。」
这话听着就有点不乐意了。
给手下员工开这么点钱，他还挺骄傲是咋的。
乔遇瞅了我一眼，敲了敲桌面，「下个月公司有个新的项目要谈，我这边精力上不能分神，需要你帮忙减少你奶奶出现的次数。」
「这我怎么减少？」
我瞪圆了双眼，总不能去地下找我奶说道说道吧。
「其实不难。」乔遇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凑过去，听到他用近似蛊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你，搬过来，和我住。」
就离谱！
04
「你奶奶这件事，其实我开始就想过原因。」
乔遇靠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跟我说道：「无非就是不放心你，想亲自给你挑个孙女婿。」
闻言，我心里有点酸涩。
我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可以说她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奶奶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我结婚。
不过不管怎么说，连累到乔遇无法安眠，气音都是因为我。
「乔总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确实也……」
不等我话说完，就直接被乔遇打断，「你不用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不明白，他说的他也有责任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也暗恋我？
正琢磨，就听乔遇说道：「唉，优秀如我，连去世的人都要拉着我当孙女婿，惭愧、惭愧。」
语毕，我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接，最后竖起大拇指，「老板，您能这么想，可真是太英明了。」
不过对于乔遇执意让我搬到他家这件事儿，我不理解。
「就是在你奶奶面前扮情侣，她的英魂见天搁我这儿待着，瞧见我俩在一块了，达成了心愿自然也没必要缠着我了。」
我目瞪口呆，「可是我俩没在一起啊。」
乔遇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我是说，假扮。」
「你骗鬼呢？」
问完，我俩都愣了。
还真是骗鬼呢。
见我犹豫，乔遇在那边煽风点火，「你说你奶奶都已经死了，还惦记着你这点事儿。你身为孙女，是不是得赶紧让她安心。」
理倒是这个理，就是搬过来和乔遇同居……
想到我脸就红得厉害。
见我面露犹豫，乔遇双臂环胸，「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乔遇最后拍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晚你就住下吧。」
乔遇神色疲惫，仿佛累到了几点。
我琢磨我奶可真是个会吸食阳气的小妖精，把乔遇都榨干了。
「今天不行。」
我摇了摇头，「我有很多个人物品都没带，卸妆膏还有护肤品，要不我先回家收拾……」
「家里有，够你凑合一晚了。」
话未说完，便被乔遇打断。
这人把我直接领到了侧卧。
「床单被罩都是新买的，你可以放心睡。柜子里有一次性内衣裤，还有一套新的睡衣。」
然后又推开侧卧旁边卫生间的门，上面各种洗护用品一应俱全，连塑封条都没拆。
「这些你都可以随便用，还有什么缺的东西明天白天允许你请假，回家收拾收拾。」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越不对劲。
这些东西准备的也太刻意了吧！
我盯着乔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了上来：让我搬进来这事儿，乔遇该不会蓄谋已久吧？
这么想着，我还真就问出来了。
乔遇就跟被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
连嗓门都大了一个梯度。
哪有半点沉稳精英的样子。
我还真没想到我们老板，私底下情绪起伏居然这般强烈。
「我没这个意思……」
「那就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你奶奶的事解决，懂？」
「懂。」
乔遇面色微霁，转身想出去，想到什么又猛然扭头，「对了，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在家，允许你肆意点。」
「啊？」
「白天在公司，收敛些。在家……」乔遇指了指自己的唇，「允许你适当得寸进尺。」
乔遇离开半晌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啥，联想到在车上我鬼使神差的举动，「嗷」了一声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
别问，问就是丢人！
贼拉丢人！
05
住在乔遇家这晚，我还当真没梦到我奶了。
一觉睡到天亮。
我奶这只鬼，该不会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出了卧室，乔遇已经穿戴整齐等我吃早饭了。
见我出来，他伸了伸手示意我过去，然后兀自安排道：「最近几天我就搭你的车去公司，下班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这个语气自然的，就跟我是他司机似的。
我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拿出手机，翻出了新闻念了念，「油价迎来年内第 11 次上涨，啧啧，现在可真是开不起车了。」
说完我瞥了眼乔遇，默默观察对方的表情。
结果这厮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还好你这车省油。我那车，一脚油门一块钱。」
我们公司经营这么不景气么！
连员工的便宜都要占！？
我愤懑地把手机塞进兜里，用力咬了口他晨跑回来带的油条。
他花的钱，我得多吃点。
暴饮暴食的结果就是我吃多了。
连中午饭都没能吃得下。
到了下班时间，我低头给乔遇发了个信息，「乔总，下班人多，我把车开到超市门口等你。」
怕乔遇找不到，我还贴心地发了路线，「就是一会儿，你出了公司右拐走大概 200 米，然后拐进左手边的巷子直行 500 米。」
乔遇回的倒是快，「你怎么不干脆停我家门口，直接让我溜达回家？」
我琢磨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那不是怕被人发现他跟女职员搅在一起，辱了他的名声么。
在乔遇强烈抗议下，我还是把车挪到了公司楼下。
只不过我戴了墨镜和口罩，等乔遇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座椅放平，营造出了车上没人的假象。
乔遇上车我赶紧递过去个棒球帽，「乔总，能委屈您戴一下吗？」
乔遇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帽檐，抬手就把帽子甩到后面去了。
扬眉问我：「跟我在一起丢人？」
「当然不丢人，是我的荣幸。」
他看着我，「刘梦，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跟我谈恋爱，你还指望怎么骗过你奶。」
我嘟囔，「原本我就觉得假装恋爱这招不行。」
骗鬼？
亏他想得出来。
乔遇提高音量，「你刚说什么？」
我赶紧摇头，「我说您说得都对。」
晚上回家，我坐在卧室总觉得我跟乔遇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乔遇肯定无所谓，但我不行啊。
我对他图谋不轨许久了，暗恋对象整天在我面前晃悠，我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哪天不会「兽性大发」。
我挠了挠脑袋，还是觉得所谓的假扮情侣来骗鬼，欠妥当。
原本是想找乔遇再聊聊，出了门却发现他不在客厅。
此时他正坐在书房加班。
晕黄的灯光顺着半开的书房门泄出，站在门外，还能听到里面有其他人的声音从视频端传来。
「乔遇，大家都在北京，你说直接到你们公司开个碰头会多方便，非得开什么视频会。」
这边乔遇漫不经心地回答，「疫情期间要避免不必要的聚集，你们几个天天出差，多不安全。」
神他妈的不安全。
没想到我们老板，大局意识还挺强。
我没打扰他们工作，悻悻然又退回到房间，打算等到那边视频结束了再聊。
进去之后我等了一会儿，见那边迟迟没有结束的意向，索性走到浴室先去洗澡。
洗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居然忘带换洗衣服进来了。
我探出了一颗头，左右看了看，书房里讨论的声音还没结束，乔遇应该还在开会。
又用眼测量了一下洗手间到卧室的距离，大概五步之遥。
安全。
于是裹了裹宽大的浴巾，踮着脚尖直接走了出来。
要不咋说呢，人就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我这边眼见着就成功进屋了，乔遇书房门开了。
我俩直接来了个四目相对。
饶是再厚的脸皮，都遭不住这种意外。
我脸「噌」地红了，进了房间「砰」就把门关上。
心跳快要吐出来。
我安慰自己，在海边穿得比这还少呢，有什么的！
可是脸上的温度还是禁不住一直攀升。
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估摸乔遇不在了。
06
隔天起床，我跟乔遇都心照不宣地没提昨晚上的小插曲。
乔遇照例蹭我的车上班。
我这才想到昨晚上我想跟他聊的事儿，等红灯的空档我扭头，正想开口，却瞧见乔遇已经靠在副驾驶睡着了。
眼底还带了明显的青痕。
我想到之前他和我说的话。
已经有半个月没睡好了，忍不住又有点抱歉的情绪涌出。
估计是被我奶闹的，一个老太太夜夜入梦，搁谁谁能睡得好。
乔遇这还算心理素质好的，要是胆子小的，估计早就就吓死了。
之前乔遇说的项目洽谈，是攸关公司转型的一个大项目。
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在忙活这件事，不单是乔遇，连我都没怎么能休息。
我们部门主要负责预算，也算是核心组成部分，高层对这一块分外重视，三天两头拉着我们开讨论会。
连续加了几天班，我精力显然也跟不上，坐在会议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还是张远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散会了，醒醒吧。」
我揉揉眼，会议室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有点无奈，「最近加班，生物钟完全乱了。」
张远直接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分外亲昵地说了句：「辛苦了，请你喝杯咖啡。」
我不自然地避开，双眉微微蹙起。
张远这个人，总是喜欢在未经别人同意的情况下，做出这种略显亲昵的举动。
我想开口，张远却已经拿起笔记本准备离开，再提倒好像显得我有点小题大做。
跟着张远往外走，却发现乔遇就站在我们部门外面，透过玻璃窗视线往里面看，神色凛冽，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明明啥也没干，不知怎么还有点心虚。
咧了咧嘴朝乔遇挥了挥手，这人没有任何反应平淡地移开了视线。
我手僵住，不满地把手放下。
情绪怪。
我和乔遇「同居」也有一周的时间了，项目的原因实际上一同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搬到乔遇家真的暂时糊弄住了我奶，还当真就再也没梦到过。
实际上我心里头也有疑问的，主要是源自于恶趣味，我贼好奇我梦到的那些，我奶说的有关乔遇的癖好，到底是不是真的。
譬如……他是不是真就喜欢猛男粉。
晚上洗完澡，我出来晾衣服经过书房，发现这人还在对着电脑埋头苦干，蹑手蹑脚地跑到阳台，打算翻找一下乔遇的内裤。
罪恶的小手才伸进乔遇的衣服筐，就听到了后面有一道声音，询问：「找什么呢？」
我顺嘴回道：「内裤。」
然后，翻找的手僵住。
我回头，乔遇就站在我后面，手里端了杯茶，悠闲地抿了一口。
「你听我解释……」
「在我的衣服框里找内裤？不用解释，我都懂。」
我欲哭无泪。
不！他不懂！
如今在乔遇心里，我彻底没有形象可言了。
又是车内偷吻、又是浴袍撩人，现在还加了个翻他内裤的罪名，重点还是穿过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这回我是洗不白了。
07
项目洽谈的地点在邻市，考虑到疫情，公司临时修改了原本的高铁方案，直接包了辆大巴车让我们集中前往。
考虑到路途遥远，还很贴心地在邻市订了酒店。
出发前一天，乔遇埋头整理需要的文件，我就跟要出游的孩子似的，往包里塞了一堆零食。
乔遇无语，「你还真当是春游啊？」
「开车要五个多小时呢。」我把书包拉链拉上，「到时候你要是饿了可别找我。」
隔天一早我就按照部门约定时间集合，上了车。
小巴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前面的位置被调整的分外宽敞，第一排还带了个小桌子，里面放着茶杯和纸巾，一看就是 VIP 待遇。
后面的就和平日里的巴车座位无异，拥挤的只能屈腿而坐。
舒服的位置自然是公司高层的，我跟着同事往后排挤，坐在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上。
张远上车，站在门口视线逡巡。
部门大姐招呼，「远儿，小梦旁边位置空着呢，你跟她坐去呗。」
我们部门大概很多人都看出张远对我有意思，总是企图拉郎配。
就跟配对成功他们能拿钱似的。
我总不能明着拒绝，偏偏张远又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听到大姐的话就跟目标锁定似的，咧嘴就要往我这边凑。
「那边有人了。」
一道男声从后面传来，阻止了张远的动作。
大家抬头看去，乔遇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车，身上穿着妥帖的西装，微微弯着身子，一双皮鞋擦得锃光瓦亮。
孟娜跟在他后面，听到这话嘴角僵住，「乔总，您的位置在前面。」
「让老陈坐前面吧，他腰不好。」
老陈就是我们公司副总，今年 49，年纪算是我们一群人里面最大的。
说着，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看了我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位女同事比较瘦，坐起来也挺宽敞。」
我嘴角抽了抽，这个理由，让我觉得十分随意
果然孟娜也听出了语气的敷衍，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扭头坐在了老陈旁边。
我感觉这个孟娜，对我意见有点大啊。
老实说，感性上我是期待乔遇能坐在我旁边的。
但是理性上，我还是觉得在同事面前，我和乔遇保持合理界限比较好。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我现在跟乔遇完全属于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我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帮他避免做噩梦的，等到事情解决我们仍旧会回到桥归桥、路归路的生活状态。
现在要是大家都觉得我跟乔遇有什么不正当关系，等我俩关系恢复正常的时候，还指不定怎么讹传呢。
这么想着我往窗户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抱紧了装满零食的小书包，坚决和乔遇划清界限。
乔遇瞥了我一眼，就跟知道我什么心思似的，说了句：「我饿了。」
关我屁事。
我不回话，闭眼假寐。
然后乔遇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正常音量冲我说道：「刘梦，昨晚上你从我家冰箱里装的巧克力呢，拿出来给我一颗。」
语毕，全车愕然。
我甚至能听到副总倒吸凉气的声音。
故意的！
我有理由怀疑，乔遇就是故意的。
让我住进他家帮他是假，报复我奶扰他清梦是真。
我磨了磨牙，把书包直接砸进他胸口，破罐子破摔地直接说道，「吃吃吃、撑死你。」
08
高速上有点堵，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来不及休息，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会议现场。
万幸的是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乔遇表现得出乎意料地好，看着坐在会议室一脸严肃，对着甲方的提问冷静自持的男人，实在让人想不到跟方才在车上和我抢零食的是一个人。
但我不得不说，哪一个面向的乔遇，都让我心动。
我摸着自己跳动快得过分的心脏，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
在同居期间既没有一举拿下这个男人，也没有成功让自己断了念想。
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比以前更难受了。
项目谈成，数月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天色渐晚，我们当晚不回去，索性直接来了个大庆功。
乔遇做东，部门狂欢。
大抵是真的高兴，乔遇喝得不少，眼眸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同样开心的，还有孟娜。
孟娜也算是公司元老，陪着乔遇一路走来，见证了公司的成长。
他们有我不曾参与的过去。
她跟乔遇一起举杯敬酒，就像一对刚结婚的新人。
我压住心里的酸涩，忍住不想。
乔遇喝醉了，酒桌上看不出来，站起来的时候明显身形晃了晃。
竟是站不稳了。
我正想跑过去，站在他旁边的孟娜比我动作更快，一把搀扶住乔遇的手臂，声音轻柔朝着我们打招呼，「我先扶乔总回房间，你们继续。」
同事们齐刷刷地看向我，都不敢讲话。
我站在原地，想要上前抢过孟娜的位置，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
毕竟我也不是人家真的女朋友。
最后居然还是张远使劲儿退了我一把，「还愣着干嘛，追过去啊。」
我才仿佛如梦初醒，飞奔跑过去。
我怕什么？
我有我奶撑腰啊！
我跑到电梯口，电梯门已经合紧。
我根本等不及电梯，打开安全楼梯的门拔腿往上跑。
一口气跑了六层，喘着气想要敲开乔遇的门，突然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是副总老陈。
他走出来，点了根烟喊住我，「刘梦。」
我把举起的手放下，看向他。
老陈抽着烟，和我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这个公司是乔遇大学期间自己创业的，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
「小伙子走到今天不容易，今天这个项目谈成了，公司手里有了可持续的项目，算是彻底步入正轨。乔遇的未来，不可限量。」
我没吭声，我不知道老陈和我说这句话，意欲何为。
老陈靠在门框，似是想跟我长聊。
「小娜跟乔遇是一个学校的，俩人共事也有四五年了。小娜能力强，家里也有点关系，乔遇创业也帮衬了不少。有些事儿是水到渠成的，大家心里都明白。」
「我知道你的心思，也发现了乔遇跟你之间的那点不寻常。但我是过来人，这种事儿看多了，无非就是荷尔蒙作祟。今天我喝多了忍不住多说两句，你还年轻，真没必要非跟自己过不去，为这个受伤不值当的。」
说得话隐晦又直白。
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我和乔遇压根就不是一路人，让我收起对乔遇的心思，安安分分的工作。
也让我……别干涉乔遇和孟娜之间的事情。
握起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见我不动，老陈往房间里头指了指，「乔遇身体站不稳了，意识还在，这点就不至于酒后乱性。他要真对你有意思，不会让孟娜进去。」
这句话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我还是松开了拳，扭头离开。
我承认在感情上，自己挺怂的。
暗恋了这么多年，和乔遇唯一的交集，还是因为我奶的掺和。
躺在床上我如何都不能安眠，脑袋里不停思考乔遇和孟娜两个人在楼上的房间做些什么。
想到快要发疯。
最后我坐不住，索性拿出手机开始翻看奶奶的照片。
照片里，小老太坐在轮椅上，我站在她身后环抱着她的脖子，她还对着镜头比了个 YEA 的手势。
我们俩的背后，是竖立在我大学门口的牌匾。
那天大学新生报到，奶奶身体已经开始不舒服，坐着轮椅也要坚持送我入学。
奶奶比我还要开心，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学生，和与我们小城市相比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北京，神情骄傲地摸着我的头，和我说：「我孙女真了不起，这么优秀的女娃，谁不喜欢。就你喜欢的那个小子要是认识了你，保准被你迷晕。」
想到如今的种种，心里难受的厉害。
我们家小老太，骗人了。
09
我是抱着奶奶的照片，哭着睡着的。
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爬起来打开门，居然是乔遇。
「乔总，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不应该和孟娜翻云覆雨吗？
我睡得有点迷糊，直接问了句，「这么快的吗？」
乔遇的脸，肉眼可见的变黑了。
我惊觉失言，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吗。」
「我和某些没心没肺的人不一样，看到自己男朋友跟别的女人走了，还能呼呼大睡。」
不提还好，一提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难受劲儿又上来了。
明明是他先牵了别人的手。
「如果乔总没别的事，我就先休息了。」
我冷下脸想把门关上，乔遇挡住门框，尚未完全褪去酒精的双眼染了红，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刘梦，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说完，我傻住了，整个人像被按了穴，「你说什么？」
乔遇看向我，「坦诚地和我说声喜欢，真的这么难吗？」
秘密被戳穿，我有点不能接受，倒退了半步，「是我奶告诉你的？」
乔遇盯着我，缓缓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梦到过你奶奶。」
心脏开始狂跳，意识也逐渐混乱模糊，我压制住滔天的情绪，听到乔遇和我说，「小梦，都过去三年了，也该释怀了。」
10
我追过乔遇，三年前。
认识乔遇是高中的分享会上，彼时的情绪姑且可以称之为崇拜。
后来压抑在心里的崇拜随着时间的推移变了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好像再也忘不掉那个少年了。
我报考了乔遇所在的大学，但我和他中间隔了三届，我入校时对方已经开始创业，整日在外奔波，我能和他偶遇的机会少得可怜。
大四毕业，父母希望我回家找个工作，方便就近照顾奶奶。但我还是不死心，面试了乔遇的公司，希望给自己的暗恋一个结局。
上班之后我追求了他，并且也如愿和乔遇在一起了。
我们白天秘密恋爱，晚上却一起回家。
他会亲自下厨给我做晚饭，饭后我们会一起看他喜欢的热血动漫；
我还会故意给乔遇买粉色内裤，逼迫他穿给我看。
每次乔遇都会恼火地把我压到沙发上，低声训斥我的淘气，可最后还是会满足我的恶趣味。
所有的幸福，都止步于三年前的国庆长假。
每逢节假日，我都是要回老家看奶奶的。
但我才和乔遇恋爱不久，那是我们在一起的首个假期，我又想和乔遇出去旅游约会。
纠结之后我还是选择了后者，和奶奶约定周末回家。
可是，奶奶没有能等到我回去。
奶奶去世了。
尸体还是在我连续给她打了四五个电话没人接听，托邻居帮忙瞧瞧的时候发现的。
老太太躺在地上，人都凉了。
医生说，是脑出血。
不是必死的病。
却是因为身边没有人，抢救不及时才离开的。
我从未有一刻像那时那样痛恨过自己。
我开始想，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去北京，没有毕业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希望留下，又或是……我没有和乔遇在一起，会不会奶奶还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在强烈的负罪感下，我没办法继续着一段感情。
我和乔遇分手了。
甚至开始，忘记了和乔遇在一起的那段过去。
好像只要想不起来，我就不会难过，也就不会想到奶奶的死和我有关。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遗忘，在医生的帮助下，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构建新的记忆。
但是我们都忽略了，记忆可以被重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不能。
我喜欢乔遇。
我没办法改变。
眼泪越流越多，我的脸埋在他胸口的位置，衬衣被我浸出了圆圆的湿迹。
那晚，我哭到几乎晕厥。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色碎花上衣的小老太。
她摸着我的头，笑容里充满了慈爱。
她说，「小梦，奶奶的乖孙女。去爱吧，勇敢去爱吧。」
奶奶是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她从来不曾埋怨过我。
醒来之后，乔遇还没有睡。
见我睁眼，他亲了亲我的额头。
「乔遇，回家之后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奶奶。」
乔遇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然后越扩越大。
他说，「好。」
11
墓碑上，照片中的奶奶笑容依旧温和。
我和乔遇给奶奶鞠了躬，坐在地上陪奶奶聊天。
「你真没梦到过我奶奶啊？」
我用手擦着奶奶的照片，扭头问乔遇。
乔遇抿了抿唇，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
「杨医生告诉我的。」
我闭嘴不说话了。
杨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是个大学教授，整天把我当小白鼠研究。
这一套，大概也是他想出来的治疗方案。
我揪着无辜的野草，拔起来，丢掉。
又拔起来，又丢掉。
然后听到乔遇和我说，「奶奶其实找过我。」
我立刻扭头过去，「你不是说没梦到过么？」
乔遇勾唇，「我是说，本人找过我。」
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乔遇继续说道：「你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她和你一起来的北京。奶奶和高中班主任要到了我的联系方式，在你去学校之后曾约过我一次。」
我惊呆了，从来不知道这件往事。
甚至当时连我胆子都没这么大，还想到要直接跟乔遇联系。
我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那她、她说什么了？」
「说你是我高中的学妹，一个人考到了北京，她放心不下，请我多多照顾你。」
我不知道还有这层往事，眼底升起了一片雾气。
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出来了句：「那你也没照顾我啊。」
「小没良心的，不是还让你来了我的公司。」
「我是凭能力自己应聘的好么！」
乔遇失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是，梦梦真棒。」
待了一会儿，我才和乔遇离开。
往外走了几步，我又回头，正巧看到了奶奶的照片。
奶奶对着我笑，就如过去我每一次看到的那样。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孟娜的事，心怀芥蒂。
「那晚为什么你让孟娜扶你回去？」
乔遇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如果不这样，能逼出你的真心？」
现在说得就跟是为了我好似的。
「可是你跟她进去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我是跟她把话说清楚。孟娜能力不错，人脉也多，近几年为公司做了不少贡献，排除我们的个人因素，让她一直做秘书不妥当。」
我想到副总的话，心里冒出酸泡泡。
撇了撇嘴没说话。
乔遇啄了啄我的嘴角，轻笑，「项目谈成，孟娜那边出了不少力。我后续会把她调到 T 市，主要负责这个项目。」
这样，既解决了情感问题，又给了孟娜足够的尊重。
果然，奸商就是奸商。
乔遇握住我的手，摩擦着我的手指，「好了，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吧？」
我弯了弯嘴角，也应了声，「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