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最漂亮的那个女孩死了。
死的时候只剩个人皮壳子,有如八十多岁的老妪。
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命一般。
法医称,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死因是内脏器官老化衰竭。
可明明,她跟我一样不过二十出头。
所有人都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
只有我心里清楚,造成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是我们都去过那个可怕的溶洞。
看着昔日好友的遗体,我心头一阵发寒。
「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我?」
01
小镇上贴满了寻人启事。
上面那张脸我认得。
它在几天前还属于我,青春活力,满是朝气。
而此刻的我——
白发满头,皱纹层层叠叠,皮肤松垂。
活像刚从墓穴里掘出来的古董。
我在一夜之间,老了。
没有人认得出我,即使此刻我站在家人面前。
他们焦虑而绝望的眼神掠过我,努力搜寻着那个「失踪」的女儿。
我干涩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跌跌撞撞着,远离了人群。
02
昏暗潮湿的溶洞,隐约能听到风声。
我心惊胆颤地朝前摸索着。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鬼地方。
为了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头顶上方忽的飞过一只不明生物。
那只小小的手电筒被我摔落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幽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光亮露出。
我听到溶洞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闹。
有人把手电筒朝我的方向划过来。
我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
忽的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嗓音。
「老婆婆,你知道白鲢洞怎么走吗?」
我脑子一炸,惊恐地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的面孔。
她的眉眼唇角甚至每一个细微表情,我都无比熟悉。
她正是,几天前衰老死去的那个女孩。
阿惠。
***
时间回到一个星期前。
今年暑假回家,我跟镇上的几个同学聚会。
好友阿惠提议,「咱们去白鲢洞探险吧?」
她的话立马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白鲢洞在我们老家是一个挺出名闹鬼之地。
听说七十年代初,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无意中掉进溶洞失踪了,几天后来有人在里头找出了一具尸体。
却是个九十多岁的老头,赤身裸体,浑身皱巴巴的。
DNA 检测结果显示,那老头竟然跟半个月前掉进溶洞失踪的小孩——
是同一个人。
至此,关于白鲢洞吸食人魂魄的鬼神传说就一直流传下来,成了每个年轻人心头畏惧又向往的探险之地。
阿惠的提议,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唯独平日胆小的陈清,摸着手背上肉乎乎漩涡,似乎有点为难。
为首的周洋洋一巴掌拍她后背上,响声干脆敞亮。
「怎么的,你妈不让你去啊?」
众人一阵哄笑起来。
陈清从小怕事,开口就是「我妈不让」,这话让我们笑了她十几年。
陈清嗫嚅着:「那地方不是闹鬼么?」
我挥了挥手,不以为然。
「怕什么,我们跟你一起去,再说了周洋洋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啊?」
说着,我看向周洋洋,她立马亮出了夸张的肱二头肌。
周洋洋是我们四个人的大姐大,长得牛高马大,脾性火爆,战斗力极强。
陈清畏惧地抬眼看了下四周:「那万一碰倒鬼了……」
她声音压低,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听说,那溶洞锁着人魂魄,一到晚上,总能听到有人哭啊笑的。」
「就像,很多人被关在石壁里头一样!」
陈清绘声绘色的描述,加上恐惧的神情,硬是营造出了一股诡异的氛围。
我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是啊,听说去过那洞里的人,最后都死了!」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方响起。
众人吓了一跳,陈清更是忍不住尖叫起来。
我们回头一看,却是咖啡馆的店主张叔端着饮料过来。
他似乎在旁边听了许久,冷冷道:
「我劝你们最好别去,出事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陈清立马附和:「对啊对啊,还是别去了!」
周洋洋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耐,搡了她一把。
「孬种,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谁想去跟我走!」
说完,她领头走出去了。
我们几个立马起身跟着她往外走。
陈清见只剩自己一个人,急了。
她磕磕巴巴地跟上我们:「别呀,我跟你们一起!」
我回过头,本想嘲笑她,却看到张叔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我们。
头顶的灯将他的脸劈成一明一暗,他看我们的眼神里有一丝冷意。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喂,等等我!」
03
当天傍晚时分,我们四人找借口从家里溜出来,在山脚集合。
这是周洋洋的主意。
「既然是探险,自然得将黑未黑时才有感觉。」
别说,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四周黑漆漆的,隐约可见山体起伏的轮廓,风吹草动,树叶上下起伏,发出沙沙的声音。
真的蛮有有恐怖犯罪片的氛围。
陈清忍不住凑过来,肉乎乎的身子挨着我:
「小艾姐,咱真的要去吗?我怕……」
「怕就别去啊!」
周洋洋白了她一眼,抓起背包往肩上一丢,没好气道:
「扫兴!又没人逼你,不想去就自己回呗。」
白鲢洞在郊外一座山底下,离镇上有十多公里,这个点陈清更不敢一个人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跟我们一起往前走。
阿惠在前面带路,她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
「我看网上说,这白鲢洞还是旧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历史挺久的。」
我笑:「你早就研究过了,是自己想来又不敢,抓着我们一起吧?」
阿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含糊道:「你们不也想来么?」
这时周洋洋惊呼一声,「到了!」
众人抬头看向眼前——
山体上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里头隐约可见倒垂下来的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一阵阴凉的风若有若无地从溶洞深处吹来。
细听,似乎还有人绵延不绝的叹息声。
陈清缩成一团,带着哭腔:「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我身体不由感到一阵寒意,畏缩道:「这声音听着挺邪门的。」
阿惠身娇体弱,胆子却不小,她不以为然:「这就怕啦?」
说着她看向周洋洋,问:「你听到什么了吗?」
周洋洋咽了口水,回头看我们:「好像,有人在叹气。」
这时,又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从溶洞深处传来。
这回听得清清楚楚。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陈清紧紧挨着我,身体不由自主往后缩。
阿惠站着没动,脸色却白了好几分。
即便是胆大如周洋洋,脸上也出现了松动的神情。
阿惠:「要是害怕……咱就别去了吧。」
周洋洋最恨别人说她胆怯,立马脖子一梗,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自己吓自己,荒郊野外哪来的人!」
她上前一步,探着头伸到溶洞口去听,似乎想证明那声叹息只是幻觉。
等了一会,空气里一阵静默,只听得到我们几个的呼吸声。
「你们听听,明明啥声音都没有啊?」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间,一阵阴凉的风迎面扑来,穿透胸膛。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
风不是这样刮的。
几乎同一时间,周洋洋也觉察到了异样,将手电筒狠狠掷出去。
随后迅速倒退几步,背靠着我们,警觉地转头看四周。
「刚刚什么东西跑出来了?!」陈清尖叫起来。
她凄厉的声音像是在我压制的恐惧上扎了个洞,害怕瞬时泄漏出来。
几个女孩子抱成一团,战战兢兢。
周洋洋的手电筒砸在岩壁上闪了闪,灭了。
我跟陈清、阿惠都慌忙拿出自己备用的手电筒四处乱晃。
立时三道强烈的白光从我们手上射出去,照得四周煞白煞白的。
光影照不到的地方,怪石影影绰绰,带着未知的恐怖。
初时探险的冲劲消失无影,我们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恐惧。
连洞口都没进,就已经吓成这样了。
还探个屁的险!
大家缩成一团等了好一会,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四周树影上下浮动,一只猫从草丛间窜出,喵呜一声。
「啊,原来是一只猫啊!」阿惠松了口气。
周洋洋也松懈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
「都怪陈清,屁大点动静就叫破了天,老子差点被你吓死了!」
陈清嗫嗫着没说话,一只胳膊却死死拽着我的衣角。
「那我们还去不去啊,都到洞口了,就这么打道回府?」
阿惠看着我们,最后眼睛落在周洋洋脸上。
周洋洋要是不敢去,我们几个肯定也没胆子进去了。
三双眼睛看着她。
周洋洋面上露出犹豫。
阿惠笑了,带着几分嘲弄。
「你肯定是怕了,还说要专门找晚上有氛围,算了算了,咱们回家吧——」
周洋洋被激得脸一红,「谁怕了,咱们就进去瞄一眼,看完马上走!」
说着她从阿惠手上夺过手电筒,壮着胆往里头走。
阿惠紧跟其后,我拉着陈清也跟上了。
可我心头却掠过一丝不安。
刚刚,真的是我们看走眼了,只是一只猫?
可我分明觉得,阴风扑过来那一瞬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但很快消失于无形。
04
周洋洋领着我们一步一步走进溶洞。
那入口处极为狭窄,怪石盘绕,仅供一人通行,进去后却别有一番洞天。
「快看,有宝石!」周洋洋惊喜的叫出声。
我们也发现了,只见洞顶及四周有莹莹光亮,宛若缀满了星辰。
周洋洋让我们把手电筒关掉了,幽亮的光顿时显现得更加明显。
发光的晶体沿着洞壁四处生长,绚烂无比。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大家。
几人痴痴地看着这个星河绚烂的溶洞,竟找不出词形容。
「太美了,这一趟真没白来。」阿惠赞叹。
我忍不住凑上前,伸手摸了摸洞壁上发光的晶体。
「这是萤石吧?我记得书上有说过,它的成分是氟化钙——」
忽的,声音止住了。
心尖猛的一颤。
我看到,岩壁上,有一个暗红色抓痕。
像是沾满血的手掌狠狠印在上面。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我把手电筒打开照过去。
没错,是个清晰的手掌印,暗红色的血渍。
「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刚说出口,阿惠忽然打断了我,她朝里头奔去。
「这儿还有路,快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岩壁顶上有一片特别集中的发光萤石蔓延至深处,顺着往下走去,是一条暗河隧道。
「咋办,趟水过去啊?」周洋洋发愁。
我们举着手电筒往里头照了照,水很清,看得出浅浅的。
陈清忽然指着隧道,牙齿科科作响。
我们顺着她的手往里头一瞅,不觉魂飞魄散!
那里头,竟然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老得完全看不出年龄,像是刚从土里面掘出来的。
手电筒的光似乎刺到了她,张叔抬手遮住眼睛。
阿惠颤声问:「老婆婆,你知道白鲢洞怎么走吗?」
什么意思,这不就是白鲢洞么?
我诧异地看着阿惠,阿惠却死死盯着对面,我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张叔被阿惠的声音刺得浑身一抖,随后猛的转身往深处跑了。
不过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刚刚大家都看到了,我简直怀疑这一幕是自己幻觉。
荒山野外的溶洞深处,怎么会突然出现个老得跟树根似的婆婆?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啊。
陈清催促,「走吧走吧,这太邪门了,咱们回家吧!」
我立马把头点得跟捣米似的,恨不能飞快的跑出去。
阿惠跟周洋洋却有点意犹未尽。
「你们看,这头上好像刻着壁画,这些小人的手都指着里面……」
周洋洋把手电筒照过去,见隧道两侧竟然刻满了壁画。
是一些简单的线条小人,手舞足蹈的,像是做着什么祭祀活动。
盯着它们细看,会有种它们动起来的错觉。
我慌得把眼睛挪开,只觉得这洞里头得一切诡异无比。
「我总觉得怪怪的,咱们回去吧,万一——」
话还没说完,听到陈清又一声尖叫。
她一脚踩空,竟然摔进了暗河里,胖乎乎的身子不断在水里扑腾。
奇怪的是,明明水看着很浅,她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就好像,水底下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着她。
我急了,连忙伸出手去勾她,身后周洋洋跟阿惠也拉着手,连成一条人桥。
陈清扑腾着,拼命伸手朝我递过来。
终于抓住了!
我心头一喜,刚想使劲往上拉,身子忽然被一股邪劲猛然往前一推,整个人朝着暗河跌进去。
连带着,好几声扑腾入水声。
周洋洋跟阿惠也被我拉下去了。
瞬间,冰凉彻骨的水湿透了全身,冷得发颤。
那些水就跟有了生命一般,无边无际地朝我的口鼻耳眼中涌来。
一口接一口的水呛入肺叶,辛辣无比。
我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忽的,一只手拽住我的头发,猛然往上一提。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我大口呼吸起来。
是周洋洋。
她一只手拎着我,另一只手拽着陈清。
阿惠则紧紧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这暗河,底下是连通的,吸力很强,咱们别分散了——」
话音刚落,我们身子一晃,几个人像一串蚂蚱似的被冲走了。
暗河深处曲里拐弯,手电筒也都丢了,我们在幽暗处根本看不清彼此,身体时不时撞在突起的石头上,尖叫声此起彼伏。
靠着声音,我知道大家都还在。
不知道过来多久,我们终于停住了。
目之所及,是一个深不见天日的大峡谷,地上堆满了落木腐叶。
众人狼狈的爬起来。
我刚一抽身,身体僵住了——
似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
冰冷滑腻。
05
阿惠她们几个人,几乎同时向我这里看过来。
目光复杂。
我的头皮有轻微的发炸,这不是好的预感。
「怎么了?我脚底下——」
我刚张口,就被周洋洋打断,「想活就闭嘴!」
「到底是什么?」我几乎快哭出声。
周洋洋眼睛死死盯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她把腕上的户外手环取下来,刀刃的一端正对我。
一步步朝我走来,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止住。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呼吸都艰难。
就在瞬间,周洋洋突然身形暴起,对着我脚底下猛扑过去!
我不由自主的低头去看。
浑浊的秽水间,翻腾着一条浑身乌金色冷鳞的蛇,足有小臂粗。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袋上,僵了一两秒之后,尖叫起来!
周洋洋死死扼住金蛇七寸,匕首雨点似的朝它捅去。
金蛇吃痛,身体抽搐翻腾着,张开巨口,不断吐出信子,腥风扑面。
「快帮忙啊!」周洋洋从嗓子眼挤出一声怒吼。
我如梦初醒,迅速反应过来,拾起石头疯狂砸向蛇首。
阿惠跟陈清见状也冲了过来,陈清手里提着一根树枝,畏畏缩缩不知道从来哪下手,急得快哭了。
等蛇不再动弹了,我们几个累得瘫倒在泥地。
互相看看,满头满脸的污渍跟血水,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跟后怕。
周洋洋示意了一下那死蛇的脑袋,对陈清:「你现在不怕了啊?」
那金蛇的脑袋,颅骨已经被砸裂了,温热的脑浆迸溅出来,湿漉漉的黏腻挨着她的手掌。
陈清毛骨悚然,尖叫着「啊」了一声,甩着手从蛇身上跳起来。
周洋洋嗤笑出声,从背包里翻出一捆绳索,将那死蛇系住拖到树底下。
我们这才注意到,这金蛇差不多两米多长,蛇口维持着死时大张的模样,双目鼓出,像是死死盯住我们。
周洋洋踢了蛇身一脚说:「瞪什么瞪?把你拖回去给我爷泡酒!」
说完了,又回头看我们笑,一脸豪气冲天。
陈清还甩着手,在树干上反复抹着,一脸嫌弃的恨不能把手砍掉。
我忽然察觉不对:「你们谁带手表了,这里的天怎么是亮的?」
这峡谷深达数百米,顶端可见天光漏进来,有若巨斧劈了条口子。
可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多,怎么会有亮光呢?
四人面面相觑,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疑惑。
陈清举着手腕上的表,惊道:「它……它好像疯了,转好快!」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手表上的指针飞速旋转着,早已经失灵了。
掏出手机,也都进水了。
也就是说,我们到了个信号全无,时间诡异的峡谷里。
「原路返回去?」我提议。
阿惠跟陈清早就没了主意,我们再一次钻进暗河隧道,却怎么都找不到原来的路了,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地。
就跟,鬼打墙似的。
陈清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怎么办,回不去了!」
她的哭声让我们几个都难受起来,个个沮丧不已。
周洋洋焦躁地走来走去,四处查看地形,忽然咦了一声,蹲下身子去看树底下。
那具金蛇尸骸,竟然变成了一堆白骨!
正常来说,尸体埋进土里面白骨化怎么也要两三年时间,若是环境干燥甚至得六七年时间。
可我们去暗河探路,不过半小时啊!
忽然联想到飞速疯转的手表,我心头一惊。
难道这里的时间过得比外面快?不可能吧。
我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她们几个,忽然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
陈清瘦了,原本饱满的身体几乎肉眼可见的瘪下去,两颊凹陷。
我的身体忍不住哆嗦起来,差点跌坐在地上。
陈清的身体也跟着我抖了,颤声问大家:「我……怎么了?」
周洋洋死死看着她,嘴唇都没了血色,小小声说了句:「你好像……瘦了。」
微风吹拂,林间树叶簌簌,四周那么安静,却透着诡异。
下一秒,陈清突然绷不住,嘶声尖叫:「我老了,我要死了!」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命朝暗河跑去,跳进水里扑腾着想要回去,凸起的怪石将她撞的头破血流,可陈清像是不知痛一样,依旧向那石壁撞去。
我脑子也炸开了,但怎么都拦不住她,也是人有急智,抬起手对着她脸狠狠扇了一巴掌:「你冷静点!我们可以从山上爬出去!」
陈清被打得头一歪,安静下来。
愣了半晌,忽然肚腹间一串咕噜声响起。
一股难闻的气味从她下身弥漫开来。
污浊的黄色秽物从她裤管里流出来。
陈清拉在身上了。
我惊诧地看着她,嗫嗫着不知道该说啥。
周洋洋跟阿惠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面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陈清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子放声痛哭;「都怪我,我不该吃减肥药,我妈都劝我不要吃了……」
「可是我也想瘦啊,从小我就被人笑话是个死胖子,我不想这样!」
说着,她呜呜哭起来。
圆滚滚的身体迅速枯萎下去,单薄的脊背跟刀片似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瘦的陈清,就像活活将自己削去了一半。
「小艾,你,你的头发?」阿惠忽然指着我,满眼难以置信。
我头发怎么了?
我一把捞起脑后的马尾,发现它们竟然变成花白色!
虽然我打小就有点少年白头,但也只有极少几根,可现在却白了近一半。
怎么,怎么会这样!
这边,周洋洋又是一声惊叫,「我手上的痣长大了!」
众人抬眼看过去,只见周洋洋虎口处那个原本指甲盖大小的黑痣,已经覆盖了半个手掌!
阿惠原本白皙的脸变得更加煞白,像是透明的,随时都会消失。
「这里的时间不对,我们必须马上走!」我急道。
周洋洋说:「可是我们没法原路返回了,只能找新的出口。」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看着阿惠。
「你来之前不是查过资料吗,网上有没有说白鲢洞深处藏着个峡谷?」
阿惠的脸又白了几分,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有人说,白鲢洞……里面供奉着掌管生死疾病的神,进来的人如果愿意跟神签定契约,就可以如愿以偿……」
这是什么鬼话?
若是真的有山神存在,多少有钱人不得趋之若鹜。
周洋洋撇嘴,「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关键是咱们得找着出去得路啊!」
说着转头对着山谷大喊:「哪来得山神,叫它出来指个路试试——」
「不要胡说,小心得罪了山神!」
阿惠忽然脸上变得十分严肃起来,抬头对着天空作揖,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头顶注视着我们得一举一动。
我被她吓得打了个寒战,「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山神,可这里确实太诡异了。」
陈清已经完全崩溃了,她咧嘴哭道:「小艾姐,我要回家!」
回家,我也想回家啊!
可这是一片完全未知的地,我们也没有告诉家人实话,指望外头救援几乎不太可能。
年轻,总是要为自己的鲁莽和无知付出代价!
阿惠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带你们过来的,可我真的没办法——」
说着,她小声啜泣起来。
我隐约觉得她这个话有几分怪异,却不知道哪里奇怪。
「听着,大家必须振作起来,否则这样下去只能坐以待毙!」
周洋洋大声呵斥我们。
我眼睛闪了闪,抬头看着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她就是这样的人,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轻易认输,这才是我们老大。
周洋洋指着峡谷不远处一个斜坡,「我看过了,这里离出口光亮处最近,地势也不算陡峭,只要爬上去我们就能获救。」
她的话令众人振奋起来。
可是四个人只有周洋洋跟我体格比较好,阿惠一副病殃殃的模样,陈清现在又神智不清,她们两只怕很难爬出去。
阿惠略做沉思,主动道:「我留下来看着陈清,小艾你跟洋洋去探路吧。」
「等你们出去了,再找人救我们!」
她说的其实也是我跟周洋洋心里所想的主意。
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怕阿惠多想。
现在阿惠主动提出来,我们也松了一口气。
周洋洋立刻寻了两根粗壮的树枝削做登山杖,又把户外手环留给了阿惠。
「等我们找到出口了,一定会回来找你们,放心吧!」
我冲阿惠她们点点头,随后跟着周洋洋朝峡谷深处的斜坡爬去。
原本以为,我们能爬出峡谷找到出口。
可没想到,噩梦才刚开始……
06
峡谷内的水汽极重。
不过一会功夫,我跟周洋洋身上便湿透了,呼吸间全是粘稠的雾气,口鼻处湿答答的,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
周洋洋在前面开路,不断扫开阻拦在眼前的枯枝落叶,很快疲倦不已。
我落后她几步,艰难地跟着,一不留神就被树藤绊倒,整个身子朝后扑过去,周洋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一根尖刺划破了我的手臂,皮肤上瞬间洇出鲜血。
周洋洋:「你没事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的伤口竟然快速恢复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不过眨眼间的事。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又抬头看着周洋洋。
从她眼睛里,我看到了满头白发的自己。
周洋洋颤声道:「小艾,我们会不会还没来得及爬出去——」
「就老死在这里。」
我心里泛起诡异的凉意。
到这个时候,我才被迫正视这件事。
白鲢洞深处的时间是异常的,我们的身体都出现了早衰的迹象。
也许根本就来不及出去,我们的寿命就终结了。
一行眼泪从冰凉的脸上滴落下来。
我抬手迅速擦干了,使劲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等出去后就会恢复的,阿惠她们还在等我们呢!」
说着,我扭头向山坡下望去。
我们已经爬上去一百多米了,远看着陈清跟阿惠的身影小小的。
忽的,眼前一幕令我头皮一炸!
我看到阿惠竟然提着棍子对着陈清后脑勺猛敲下去!
远远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有片刻混乱,陈清在地上挣扎。
阿惠一步步逼近陈清,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个人影冲到陈清面前拦住了阿惠。
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周洋洋的胳膊。
我看到,那个拦在陈清面前的的人——
正是我自己。
一身蓝色的户外冲锋衣,扎着马尾,身形高瘦。
确认无疑。
周洋洋并未看到阿惠袭击陈清,她被我的异常吸引,也顺着往山脚下看去。
底下,那个「我」正在跟阿惠撕打,阿惠被推倒在地上。
周洋洋跟触电似的,一把甩开我的手,跟我拉开距离。
「你到底是谁?」她警惕的问道。
我结结巴巴,指了指山脚下,又指了指自己,半天才把话说囫囵。
「我是小艾啊!山下面那个,不是我,这个我才是我!」
这时山下又响起短促的一声尖叫,还有阿惠挣扎似的踢拽,那个「我」将阿惠砸晕过去,将她捆绑起来。
阿惠喉咙里嘶吼着,「我」顺手又拿起石头对着她头砸下去。
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峡谷内一切归于寂静。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山下的阿惠,好像被「我」打死了。
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浑身控制不住地哆嗦着。
脑子里闪过一幕又一幕血腥的画面。
山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此刻的我又是谁!
周洋洋将手里的登山杖横在胸前,浑身散发出随时都会攻击的气息。
我上前一步,想解释什么,「相信我——」
「别过来!」周洋洋大吼,手里面的棍子出自本能地朝我挥过去。
我身子一趔趄,咕噜咕噜朝山脚下滚去。
一路翻滚磕绊,最后终于止住。
睁眼一看。
陈清侧躺在地上,后脑勺是一滩血,嘴巴微张,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却再也没有了神采。
脑子里不由得回响起她怯怯的声音——
小艾姐……咱们回家吧?
可是,那个永远跟在我身后的小伙伴,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你不是想瘦吗,打了这针就会瘦的,你跑什么啊!」
一个癫狂的声音打断了我,抬眼看去,忍不住浑身巨震。
不远处的阿惠双目充血,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露出疯狂的神色。
她手里执着一个针筒,一步步朝陈清走来,似乎并没有看到她身后的我。
随后,蹲下身就想把针筒扎进陈清脖子上。
我冲出来拦在阿惠面前,「住手!」
阿惠见我突然冒出来,吃了一惊。
她目光有片刻的迷茫,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暴露之后,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转过头不知对着谁嘶叫。
「快抓住她,她们回来了!」
说着操起地上的棍子就朝我抡过来。
我想都没来得及想,脑袋一歪躲过去,反手压住阿惠手里的棍子。
一切就像我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似的。
阿惠挣扎着踢打我,我一棍子将阿惠砸晕过去,拿绳子把她捆绑起来。
阿惠吼叫着,像是招呼伙伴,「快来抓住她们,快点!」
情急之下,我顺手拿起地上的石头对着她头砸下去。
阿惠抽搐了一下,随后身子瘫软下去,渐渐,没了声息。
我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身体,整个人都懵了。
周洋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山上下来了,她的眼睛落在我手中的石头上。
灰白色的石缝里,还渗着阿惠的血。
我强行抑制住胸腔里翻滚着的恶心,颤栗着站起身:
「不是我,不是我,阿惠,是阿惠杀了陈清——」
周洋洋没说话,眼里的恐惧显露无疑。
她退后几步,随后猛然掉头就朝山上疯跑。
刚跑出去没多远,忽然扑腾一声,身子突然往下坠落。
只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叫,就没了声息。
周洋洋掉进陷阱了!
我慌地往前跑了几步,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脑子里的所有东西撞成了一片空白。
但我居然还没晕,眼睛直勾勾地看上方。
一张苍白放大的脸,倒映在我眼中。
她是谁?我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呆楞了几秒钟后,身体的疼痛排山倒海的涌来。
疼痛令我瞬间回到了现实——
我被阿惠袭击了!
我身体略微动了动,刚想挣扎,耳畔传来一声闷响。
似是有什么东西砸在我口鼻间,有腥腥的液体流出。
我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07
不知道晕了多久,刚一睁开眼,就觉得浑身酸痛。
像被人打过一顿。
紧接着,记忆迅速回归,可不就是被打了吗?
那个印象中文弱美丽的阿惠,徒手打晕了我。
杀了陈清。
也不知道周洋洋怎么样了,逃脱了吗?
阿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口中大声呼喊的同伴又是谁?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涌入脑中。
我嘘着气坐起身,发现手脚都被藤蔓捆得严严实实。
刚一挣扎,后脑勺跟面中部一阵剧痛。
我能感觉到自己半边脸肿了,像个发酵馒头,唇角也破了口,稍稍舔一下就钻心地疼。
四周静悄悄的,能听到水滴打在石壁上的声音。
我背靠着墙打量眼前,是个幽暗的弧形溶洞,洞壁上缀满了发光的晶体,透过这些光我能勉强看清周边。
墙上,挂了许多不知名的动物标本。
一个鸟类的头颅正对着我,眼里冷光森森。
我吓了一跳,慌得又往别处看去。
这一看,直接把自己半条命都吓没了。
前方的土坑里,堆满了森森白骨,看形状分明是人的残骸!
那些骨头应该很有些年头了,杂乱的扑在一起,纵横交错,有些已经浅埋在泥土之中,整个宛若修罗场。
这个洞里……死过很多人?
那些进白鲢洞的人,原来最后都死在这里了吗?
我听到一阵科科声,过了好一会才意识是自己的牙齿在发颤。
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我,只觉得心口发凉。
这时候,听到有人朝溶洞走过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隧道响起。
我转过头盯着那一处看:
是阿惠吗,她带人过来,想把我也变成土坑里的白骨?
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便发现了许多的疑点:
先是阿惠提议来探险,又处处挑着周洋洋的弱点激她,暗河隧道也是她发现的。
——「老婆婆,你知道白鲢洞怎么走吗……」
当时的阿惠神情紧张,根本就不像问路,分明是碰到了熟识的人啊!
脚步声在洞口顿住,我抬眼看去。
进来的居然不是阿惠。
是个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看起来像是防护服,头上也带着面罩。
阿惠口中的同伴就是他?
我紧张地看着那个一声不吭的男人,心头猛跳,不由自主朝石壁贴紧过去。
男人身上背着一个工具箱,他看了我一眼,嘴里发出一声惊奇的叹声。
「没想到你还能扛这么久?」
说着,他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类似听诊器般的金属制品,将一头贴在我胸口上,另一头链接在一块电子显示屏上。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随后是一连串数据杂乱的跳出来。
透过面罩,我看到男人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天哪,她的身体适应能力太令人惊叹了!」
「这个药如果能够成功,一定震惊世界!」
我听着这些无头无脑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是在做什么实验吗?
那我算什么?
小白鼠?试药的试验品?
男人又伸手抬起我的脸,似乎想检查得更仔细。
我趁他不注意,对着他手腕狠狠咬下去,尖利的牙齿刺破了男人手上的防护服。
男人低喝一声,飞快地抽出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被直接摔出去,重重跌落在冰冷的地面,眼冒金星。
「嘿,小心点,她可比你的命金贵多了!」
又一个男声响起,苍老而沉稳。
我昏昏沉沉抬起头,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朝我走过来。
下一瞬,我的下巴被牢牢捏住,来人细细打量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的朋友呢?」我吃力的问。
那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串笑,我这才发现他竟然是咖啡馆的张叔!
此刻他脱了那一身店员服,戴着眼镜,身上穿着白大褂,若不是早就认识他,我会以为这是个资深的老医生。
而他,并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用防护服严严实实捂着。
张叔将我视若珍宝地从地上扶起来,又用酒精棉小心擦拭我的伤口。
尽管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可我身体却止不住的发颤。
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人的气势远胜刚刚那个男人,他才是背后主谋。
「你的朋友阿惠,得了癌症,她来这里是想求我帮她。」
良久后,张叔忽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令我吃了一惊。
想到阿惠这半年来的种种举动,确实有很多奇怪之处,难怪她脸色那么苍白。
「所以,阿惠说的山神,其实就是你们?」我问。
张叔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无知的人才会把我当作神。」
我一颗心跳得厉害:「可是……这跟绑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叔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那个防护服被我咬破的男人。
他的手紧紧握着被咬的地方,忽然身子一软,扑倒在地。
白色的唾沫从他口中涌出来,挤满了面罩,男人身体疯狂抽搐着。
「教授,救我……救救我!」
男人伸出一只手,艰难地举起来,似乎想拉住张叔的衣袖。
被称作教授的张叔看他的眼神却有若一只蚂蚁。
他从工具箱取出一个针筒,对着男人注射下去,很快男人的身体不再动弹。
我惊得后背湿透,结巴道:「你,杀了他?」
张叔哼了一声,「就算我不杀他,被洞菌感染,他也活不下去了!」
「说起来,他的死跟你可分不开,是你咬破了他的防护服。」
张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不过,你的命比他金贵多了,我就不计较了。」
我身体抖得厉害,「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你没穿防护服不也好好的?」
教授笑了笑,似是对我的无知很是包容。
「我想我们将来还会相处很久,我有必要将一些事情跟你解释清楚。」
说着,他指了指土坑里那一堆累累白骨。
「看到那些了吧,他们都是为医学献身的人,将来等我实验成功了,后世会感激他们的!」
「七十年代初,有个孩子掉进白鲢洞失踪了,这个事你听说过吧?」
我茫然地点点头,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传说,我们才会来这里的。
「也对,白鲢镇那些年,出过的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案子就是它,更何况后来又出了那么稀奇的事儿呢?」
「原本,进了白鲢洞的人,我们都不会让他们走出去的。」
「可是这些年,可以供我们实验的对象越来越少了,所以,我把那孩子的尸体扔出去,故意让人传话出去,让白鲢洞成了传说。」
我心头一惊,当年的事距离现在都五十多年了,可张叔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出头啊!
「为什么,你让人害怕白鲢洞,不是更没人进来吗?」我不解。
张叔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错了,人的好奇心,会让她们对禁地充满了向往,你们不就是这样么?」
我脸一热,确实,眼下的处境完全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张叔一边将我手上的藤蔓解开,一边耐心说道:
「你可能发现了,白鲢洞的时间跟外面是不一样的。」
「它比外面更快,但又是毫无规律的,甚至会出现时间混乱带来的滞影现象。」
什么叫滞影现象?我越听越糊涂。
张叔:「当一个物体运动过快,你眼睛看着它的影子还在这,实际上它已经到了更远的地方,你看到的其实已经是它的过去状态了。」
我心头一惊!
所以当时我在山腰上,亲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把阿惠砸晕捆绑起来。
那并不是凭空冒出来一个的自己,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因为白鲢洞时空的混乱,所以才会这样?
「所以,这里的时空是处于无序状态的……」我不由自主的感叹。
「没错。」张叔点头。「这是上帝赐予我的绝佳实验场所!」
「你想想看,一款药物对人体产生作用需要临床观察多少年!这样的时间成本太高了,多少病人等不及就死了。」
「可是,在这里!」张叔眼里迸发出狂热的光。
「我只用一天时间,就能知道它未来几十年对人体产生的功效!」
「不久的将来,衰老、肥胖、癌症、所有的不治之症,我都可以攻克!」
「而你,是目前反应最好的试验者!」
张叔双手死死按住我的肩膀,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我眼睛涩得厉害,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所以,阿惠为了治好癌症,跟你做了交易?」
把我们骗过来,做老头的试验品,好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哪怕我们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张叔见我提到阿惠,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态。
「她又蠢又贪婪,根本理解不了我做的事,只当是山神显灵,还妄想跟我一样获得长生不死的能力,反倒让癌细胞吞噬了……」
砰一声,张叔忽然两眼翻白,随后,腿一软,慢慢瘫下来。
他的身后,站着周洋洋,浑身是伤,脸上血迹斑斑。
手里拎着一粗壮的棍子,胸口强烈地起伏着。
见我看她,还很是自得的把棍子往肩膀上一扛。
说:「小艾,怎么样,你周姐很厉害吧?」
我张了张嘴,话没出口眼泪就下来了。
刚满二十的周洋洋,此刻已经成了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只有眼里跃动的光亮让我隐约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瞧你那点出息,我一身伤都没哭呢。
她蹲下身,从老教授身上飞快地摸着,说:「这洞里头有往外出去的路,老头身上的指路仪能辨方向,咱们得等其他人发现之前赶紧溜出去!」
我忙点头,将缠在脚上的藤蔓也快速解开。
问:「你怎么出来的,你知道是阿惠把我们骗过来的吗?」
周洋洋长话短说:「她被我困在暗河了,那个隧道要潜进水里才能逃出去,可惜陈清醒不来了……」
说着她声音有些哽咽,脸色不由自主的沉下来。
虽然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亲耳从周洋洋嘴里确认了好友的死,心头还是一痛。
周洋洋摸到了老头身上一个激光笔般的玩意,嘴里轻呼「应该就是这个!」
说着,手指一使劲,笔帽上一个按扣被打开,一道暗红色光线朝前方射出。
「我看他们自己人也是靠这个探路,赶紧走!」
我甩掉身上的藤蔓,站起身准备跟着出去,忽又想到什么。
「这个老家伙怎么办?」
周洋洋皱眉,拎起地上的棍子在他头上比划:「再补一棍?」
「那会不会打死人啊?」虽然我也很想弄死他。
但到底是法制社会长大的,别说杀人,就是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踢一脚都会内心不安。
正踟蹰犹豫间,隧道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周洋洋脸色一凛,惊道:「不好,有人来了,快走!」
我不及多想,拉着周洋洋的手就疯狂地往外奔。
手里,抓着张叔身上的指路仪。
溶洞深处黑影重重,阴风阵阵抓乱了我的头发。
我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08
从白鲢洞出来后,我看到了满大街的寻人启事。
有我,周洋洋、陈清,和阿惠。
四张年轻朝气的脸,出现在电线杆、商铺门口、桥墩上……
可是,我不敢回家。
从洞里面出来的我,已然是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妪。
我在东躲西藏、四处乞讨的生活中,听到了这个小镇的种种传言。
周洋洋死了。
阿惠死了。
她们死的时候只剩个人皮壳子,有如八十多岁的老妪。
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命一般。
法医称,她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死因是内脏器官老化衰竭。
我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看着自己日益衰老的身体,绝望地想:
「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我?」
张叔的话在我耳边不断回响,「……你是目前反应最好的试验者!」
也许,也许回去之后,他有办法治好我?
不知不觉,我又走到了白鲢洞入口处。
看到我再次出现,张叔眼里露出笑意。
「我等你很久了,你想好了吗?」
沉默许久,我点点头,将裸露的胳膊伸过去。
暗红色的液体,透过针头一点点注射进我的体内。
与此同时,那些松弛枯萎的皮肤有如吸饱水的海藻,瞬间光泽平滑。
09
那是个稀疏平常的暑假。
有几个刚高考完的学生在咖啡馆聊天。
她们正在热烈的讨论着,要如何挥霍自己大把的假期和青春。
我托着饮料盘走过去,对着她们微微一笑:
「同学,你们听说过白鲢洞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