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重生就能赢吗?记住,我永远都能玩死你。」
这是上次循环里,前男友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
我又回到了被他杀掉的那天。
1
重生的第十次。
我从一开始的懵逼、惊恐、慌张、无助、焦虑、自暴自弃、自食其力、自强不息,到现在淡定的一批。
思邪酒吧里的音乐,依旧震耳欲聋。
我目不斜视,迅速地抓住那只黑暗中给我下药的手,冷冷喝道:
「滚!」
他又一次恼羞成怒,挥拳袭来。
我熟练地躲开,一瓶子砸在他的脑门,然后火速报警。
「喂,这里有人吸毒贩毒。」
为什么不说打架?
上次说了。
但结果是,只有我和那个下药的人被带回了警局。
出来之后,我就被前男友杀了。
2
前男友叫赵逸清,是个天才艺术家。
初次见面,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风度翩翩,谈笑风生,修长的指骨抚过竹节框架,轻轻推起,举手投足间,可谓儒雅斯文。
但其实,是斯文败类。
还是个高智商、反社会人格的斯文败类。
他有亚斯伯格综合症。
简单来说,类似自闭症,但会在某一领域,天赋满点。
甚至,可以为了特定的喜好兴趣,打破先天性社交障碍,对特定的人,温柔细致,体察入微。
比如对我。
过去几年,他先是处心积虑,跟踪尾随,摸清了我所有的习惯和偏好。
然后精准伪装,完美下套,偶遇,接近,熟悉,以极快的速度,搞定了我周围的朋友。
但或许,就是因为他太了解我,仿佛在一开始,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灵魂伴侣,反而让我,有种隐隐的不安。
3
那晚,他约我去思邪酒吧,自己却没有出现。
第二天,被下了药的我,在他的房间醒来。
浑身像是被碾碎,骨头缝里,像密密麻麻地扎了无数钢针。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野菊花香气。
地毯上,散落着透明的小袋子和用过的注射器。
身侧,还躺着一个男人。
他甚至,不是给我下药的那个。
但,是赵逸清艺术家朋友中的一个。
脑袋昏昏沉沉,四肢绵软无力,我挣扎着动了动,却一头栽下了床。
摸索着,扣住了桌角,艰难起身,冷汗涔涔。
突然,一只手,猛地从后面掐住了我的下巴,硬掰着我的脑袋,逼我看向桌上的电脑。
那上面自动播放着,昨晚在酒吧拍的露骨照片。
放浪形骸,混乱不堪。
生生刺进眼中,像无数把尖锐的刀。
嘶哑的男性声线,在耳边癫狂地炸响:
「好看吗?」
他满是痴迷的语气:
「多美。
「如果你能学会及时行乐,人生,将会有很多乐趣。
「懂吗?」
4.
那台电脑,除了思邪酒吧里的照片,还有 100 多个 G 的偷拍。
里面的主人公只有一个:我。
大部分,都是在我认识赵逸清之前,出现在不同地点。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成为我男友之后,还在持续地,做这些事情。
唯一不同的就是拍摄视角。
从原来尾随的天台、拐角、垃圾桶后,变成了,浴室门口、洗手池前,和我睡梦中的床边。
此外,大量的 PUA 资料,整齐地排列在文件夹里。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如此敏锐多情,又擅蛊人心。
还经常,前一秒和风细雨,后一秒,污言秽语,肆意辱骂,最后又拼命道歉,声泪俱下。
5
忍住恶心和惊骇,我果断地提了分手。
他跪在我面前,抬起头望来,哀哀臣服,声声悔过,拼了命地挽留。
我死不松口,坚决报警。
拿出手机的时候。
他杀了我。
6
下一秒,却是在思邪酒吧醒来。
我以为刚才做了噩梦,紧张中,颤抖着,将手边的果汁一饮而尽。
次日睁眼,又在他的床上。
我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
他还是跪着挽留,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我死死攥紧指节,假意答应,暗中报警。
手指刚动,他杀了我。
7
第二次在酒吧醒来。
这次我没喝饮料,直接报警。
但赵逸清的电脑里,毫无证据。
反而是,我被教育。
警察走后,在回家的路上,他杀了我。
8
第三次在酒吧醒来。
我不喝饮料,不报警。
但没忍住火气,揍了下药的人。
然后,麻溜回去搬家。
他还是杀了我。
一刀割喉。
我干涸的眼中,最后映进的,是还不满十八岁的弟弟的脸。
他被细却坚韧的钓鱼线,缠住脖颈,高高吊起,鲜红的血,浸透了白色的衬衣。
9
我的眼睛,大大地瞪着。
可脑子里,拼了命要救他的念头,传到四肢百骸,只是微弱地抽搐。
最后,那个因为我而出生,为我捐骨髓,会说姐姐别难过、我一点都不疼的弟弟,最终也为我而死。
他很勇敢。
一直站在我的面前。
从头到尾,没有退缩半分。
10
第四次醒来。
我眼睛里的泪,滚滚而落,五脏六腑,却如火在焚。
大口大口惊骇地喘息,让我极其失态。
所有人,都蹙着眉头,投来了或诧异或嫌恶的目光。
我无暇他顾,只觉得撕碎一般的疼,还残留在心口,痛入骨髓。
我咬着牙,用尽最大的力气,将酒瓶在下药男的脑袋上,狠狠砸碎。
黑褐色的玻璃碴,在幽蓝的灯光下,折射出森冷的锋芒。
我睁大血泪的眼,扫视四周,一群人齐齐后退,自发让出了宽阔的通道。
一路走过去,我拼命回忆那些酒吧偷拍照的角度,同时,疯狂地寻找那个罪恶的身影。
我要杀了他!
我一定要杀了他!
滔天怒火,对上的,却是他云淡风轻的笑色。
削薄的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璀璨桃花眼中,是志得意满的轻蔑。
我愤怒至极。
如果有平行时空。
我的弟弟惨死。
我的父母,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孩子。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我从小就知道,我跟别的孩子不同。
我的病,一旦受伤流血,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一直小心谨慎,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生怕爸妈担心。
可是他,随随便便就毁了我维护多年的心血。
甚至对着我的满腔恨火,只有轻飘飘的一句玩味:
「你这个样子,可比装出来的乖乖女,要活色生香得多。」
11
我怒极反笑,轻轻挑眉,学着他的恶劣语气:
「想要我这张皮,是吗?」
看着他微微变了神色,我毫不犹豫,抬手就把玻璃全扎进了侧脸,再狠狠划下,不留余地。
他勃然大怒,猛地打落酒瓶,一手死死按住我喷薄的颈脉,一手迅速扯断上衣,压住我的血口。
我顺势往前倒下,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缓缓弯唇:
「你输了。」
与此同时,藏起来的,另一个带着尖刺的酒瓶碴,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体力打不过你,当然得耍些心计,才能达到目的。
这就是伤害我弟弟,该付出的代价。
我就赌,赌他死了,循环就会结束。
就算,我会被判故意杀人。
就算,我要用我的命换他的。
可是,能保护我的父母和弟弟,值了。
他的脸,痛苦得有些扭曲,冷汗顺着侧脸,涔涔滑下,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
我淡漠地望着他:
「我警告过你的,不要动我家里人,会死。」
他蹙了蹙眉,握着我后颈的掌心,突然用力。
我被他强硬地拉近,感觉到他颤抖的唇瓣,凑到我的耳边,带着笑:
「果然,小野猫,还是有爪子,才更有趣。」
12
我忘了,赵逸清,是会随身带着刀的人。
所以,在他死之前,我先咽了气。
而这几次的循环,让我深切地明白了,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活疯子!
如果我不冷静下来,最终受伤的,只会是我在意的人。
所以第五次,我不喝饮料,不报警,揍完人,不搬家,也不准任何家人朋友来找我。
就默默地,一心一意地,观察赵逸清,分析他、揣摩他、找出他最恨啥。
然后斗智斗勇,机关算尽,终于成功地让他厌倦了我。
他主动和我提分手那天。
我哭着闹着求他不要走。
跑起来!跑起来!
然而,乐极生悲。
第二天搬新公寓,碰巧在他新女友隔壁。
13
他杀了我。
但幸好,只有我。
14
第六次循环。
我揍完下药的人。
演了依依不舍的戏。
查遍方圆十里地。
又死死地苟了俩礼拜。
终于确认安全无害。
于是月黑风高夜,小心谨慎时,我搬到了其他公寓。
接着,去跟闺蜜,喝了个嗨。
然而,回去的路上,我又收到了偷拍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赵逸清和我的距离,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一张,他悄然站在我的身后,尖锐的剔骨刀,抵住了心脏。
冷刃刺透肌肤时,他近乎执着地质问我:
「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灵魂,连同他的怪癖,他的脾气,他的忽明忽暗,和一千八百种坏毛病。你为什么不行?」
我只想说,这是王小波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淦!
15
第七次,打人,演戏,查十里地,定新公寓。
苟完俩礼拜,我没有跟闺蜜出去,就跟家躲着。
赵逸清翻进屋子,杀了我。
Double 淦!
16
第八次,我打人,惹事,报警,进局子,一气呵成。
有本事进来杀我!
他进不来。
但他能等我出去。
我又死了。
就在警局门口。
还是一刀割喉。
猖狂如他,淦淦淦!
17
终于,到了第九次,也就是上一次,我悟了。
既然,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去哪儿,他都会找到我,不肯放过我。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干他丫的!
我的思路很清晰,虽然,他弄死了我八次,但是,我却不能杀了他,因为犯法。
我得让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才行!
18
为了多争取点时间,我先报了警,举报吸毒贩毒,让全酒吧的人跟我一块儿去药检。
果然,在医院看见了赵逸清。
他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精英派头,野兽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我,令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我心一横,咬了咬牙,趁着护士不注意,拿起消毒剂就往嘴里灌。
然后,喝多了,死了。
而他,唇角微勾,目色从容,谈笑间,把我灰飞烟灭!
19
如今,第十次。
因为消毒剂喝得好,我没死。
但洗胃可真难受啊,仿佛整个人被掏空。
等醒过来,天都黑了。
警察小姐姐说药检结果都是阴性,所以就放其他人回去了。
但我打伤了人,得赔钱。
靠!
脾气上头,把这茬给忘了!
可我不后悔,那个四处下药的王八蛋,是个惯犯,我见几次打几次。
「不过,我们确实在酒吧里搜到了毒品,所以,依法给予你 3000 元奖励,赔偿他之后,你还能剩 500。」
我懵了:
「啊?」
「啊什么?」小姐姐好笑地看着我,「不是你报的警吗?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毒品的?」
我不知道啊!
我是为了让你们出警,瞎掰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把赵逸清给抓起来。
我才有机会喝消毒剂,然后借此,留在医院跟他脱离,再跟你搞好关系,求你把我安全送回去。
但这我能说吗?
我能,大不了,自杀再来。
18 秒后,我还是一条靓女。
但她不能信啊!
万一,循环有次数限制,浪费时间可以,浪费生命犯罪。
于是,我搜肠刮肚,找了理由。
小姐姐信了,并表示很欣赏我,还主动提出送我回家。
等她走后,我把椅子搬到窗户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等。
20
午夜,准时,赵逸清翻了进来。
我一棒球棍夯了下去。
托第三次和第七次循环的福,我经验丰富,打得很准,他哐当一声,就栽倒在地。
我狠狠踢了两脚,搜出他每次捅我的那把刀,扬手就扔了出去。
然后拿出手机,报警。
入室杀人,我看你死不死!
21
没死。
因为他没杀人,没监控,连凶器都没有。
我巴巴地把刀捡了回来。
警察叔叔的神色,不大好看,满脸写着,你在挑逗我的智商?
刚要解释,赵逸清却轻笑一声:
「老婆,不要闹了,不就拌了几句嘴,哪至于就气到报警,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嗯?」
得!恋人关系!
这下连擅闯民宅都算不上了。
警察走后,看着赵逸清投来的眼神,我懂了。
反手就把刀插进了心脏。
我自己来!
22
第十一次,我又醒了。
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反正都会重生,应该先捅他,再自杀的。
下次一定!
啊呸!一定没下次!
深吸一口气。
我揍完下药的人,先发微信分了手。
然后流程走一走,消毒剂喝一喝。
再换一个,带监控的房子。
完美!
夜里,他却有所察觉,敏锐地躲过了我的攻击。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锋利的刀尖,又抵住了心脏,他幽黑的眼睛,在夜里闪着狼一般的亮芒:
「光光,要和我复合吗?」
呵呵,反正也活不了,我能让你好过?
你来我往,殊死较量,他的肩膀,被我咬得哗哗流血,我的心脏,插上了他的剔骨刀。
23
第十二次,我醒了,我累了。
但下药的人,该揍还是得揍的。
消毒剂喝习惯了,味道还不错。
又到了熟悉的夜晚,又是熟悉的那句:
「要复合吗?」
我点了点头:
「好。」
「……很乖。」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刀尖慢慢上移,滑过我的脖颈,冰凉的触感,像毒蛇游移,惹起一阵战栗。
我忍不住缩了缩,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从身后环抱上来,温情脉脉:
「刚刚我还在想,这次要从哪里开始,才能完整地,剥掉你美丽的皮囊。
「毕竟,之前几次,都剥坏了。
「好可惜。」
24
第十三次醒来。
打人,报警,洗胃。
躺病床上,怀疑人生。
我现在的感受,就如同李诗情在《开端》里,发现锅姨也进入了循环——马上就要炸了。
尤其,关于赵逸清的情况,我现在是一问三未知。
场次:未知。
原因:未知。
契机:未知。
幸好,目的已知:他想扒我的皮!
不过,如果倒推回去的话,就是:
契机:他想扒我的皮。
原因:他想扒我的皮。
场次:之后分析。
25
其实我早就该察觉的。
第一次见面,赵逸清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满心满眼,都是奇异的亮光。
短短半小时,用不同话术,盛赞我不下十次,说我的皮肤吹弹可破,凝洁如玉,像上等的艺术品。
但他确实情商极高,不仅没有引起我的反感,还让当时的我以为,他与我对画作的评价,不谋而合,相见恨晚。
却原来,是相见恨不得剥我的皮!
仔细想想,他对人皮和人骨「艺术品」,一直有着超乎寻常的热衷与喜爱。
甚至某一次,还对着颇负盛名的人皮唐卡感叹,如果用我的皮来制作,效果会更好。
我当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他却神色自若,说是在夸我,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至此,我已经觉得不适,想着观念实在不合,如何说出分手。
不料第二天,他又送给我一个从印尼空运来的包,手柄是人颈椎骨做的。
我瞬间就想起来,他曾多次感叹我纤长细弱,姿仪优雅,尤其脊椎形状,格外漂亮。
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去他的不好意思开口!
我今天就要分手!
26
成年人最后的体面,是分手当面说清楚。
所以,他约我在思邪酒吧见面,我去了。
毕竟,人多,势众,地儿挺好。
如果,失败,撒腿跑。
谁知一入酒吧深似海,从此循环是恋人。
所以,我现在的被动任务就是:不让他扒我的皮。
这给了我一个灵感,既然每次生的循环,都伴随着死后扒皮。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扒皮,是循环的充分又必要条件?
也就是说,不扒皮 = 不循环。
至于对不对,实践,是检验猜想的唯一标准。
Just 试试 it!
27
我看了看表,现在,离他惯常找上我的时间,还有二十五个小时。
所以,我可以,先捋一捋思绪,再想一想对策。
就目前的信息来说,他至少在第十一次,就已经进入了循环。
因为那时,他躲开了我的球棒袭击。
或者,再大胆点。
他的循环,我的循环,完全都一样,同时开始,同时结束,剥皮的向往。
毕竟,第一次循环中醒来后,我表面原谅,暗中报警,却刚碰到手机,就被他杀了。
而第二次醒来,我完全没有打草惊蛇,报警也说的是他家地址。
可最后,却没有在他的电脑里,搜出任何证据。
就连很久以前偷拍的那些照片,也没有一丝痕迹。
说他没有提前预判,我是不信的。
如果这个推断没错,那他对我,就像是猫戏老鼠。
我越被耍得团团转,他就越兴趣盎然继续干。
甚至半途,觉得腻了,还假惺惺地求我复合,换换花样。
但说到底,他折腾这么多次,就是为了实践剥皮的理论与技术,把我做成知名的艺术!
「妈的!」我忍不住咒骂出声。
话音未落,就见警察小姐姐走了进来:
「小孩子可不兴说脏话啊!」
「我二十了。」不要看不起我!
她随和地笑笑:
「是啦是啦,大人也不能说脏话哦。」
妈妈,她好温柔。
让一直仓惶逃命的我,突然想哭。
但眼泪刚浮上眼眶,就又听见她说:
「药检都是阴性,所以就让他们回去了,但你打伤了人,得赔钱。」
靠!
我的小钱钱!
幸好,还有举报奖励的三千。
然而,在我期待的目光中,小姐姐什么话都没说。
我:嗯???
她:嗯???
我:噢!!!
我突然反应过来,既然赵逸清早就进入了循环,那所谓的配合药检,不过就是他玩弄我的圈套。
这次不再让我得逞,是一个警告,他不再耐烦和我,玩这些小猫小狗小儿科的把戏了。
然而,我已经把黄赌毒的理由,挨个用了个遍,都没把他搞进去。
现在,难度升级,开局地狱,岂不是希望更加渺茫?
28
正抑郁着,小姐姐接了个电话,叮嘱了我几句,就去外面了。
她前脚转身,我后脚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闭上眼,思考着下一步。
千百种想法,在脑子里飞速略过,又被我飞速否决。
赵逸清其人,心机深沉,我必须得谨慎开拓,算无遗策,才能多几分把握。
正出着神,门吱呀一声开了。
回来得这么快?
脚步声响起,隔着蓝色的幕帘,缓缓地,一步一步,临近。
不对!
这不是小姐姐的脚步声。
是另一个人的。
一个,化成灰,我都认得的人。
他苍白的脸,在脑中乍然闪过,我的心,猛烈地狂跳起来。
29
病房内,一览无余。
我,无处可藏。
不敢睁开眼。
只能尽量克制呼吸频率,不让胸口,起伏太大。
同时,手里握紧,刚才迅速从床头柜拿的圆珠笔,忍不住拿指腹摩挲笔尖。
只要他一凑近,我就……
但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冰寒彻骨的声线,就缓缓响在耳畔:
「装睡吗?」
30
跟他拼了!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却连眼都没睁开,就被他冰凉的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控制住了身体。
心脏咚咚狂跳,巨大的恐惧,将我笼罩,几乎窒息。
他的话,一字一句钻进耳朵里,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爬过:
「我想了很久,明明从第二次循环开始,进入酒吧,都要上交手机,可警察,却还是回回都来。
「原来,是你藏了备用手机。
「很聪明。
「但,不够聪明。
「依旧,逃不过我的手心。
「别想,逃过我的手心。」
31
他果然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循环!推测成真,我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只有毁天灭地的绝望,惊涛巨浪般将我吞没。
我以为的所有经验先机,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办法破局。
突然,一声冷喝炸起:
「放开她!」
抬眼看去,门口,警察小姐姐的枪,直指赵逸清。
「呵!」他低低嗤笑,不以为意。
此刻,我能清晰地想见,他脸上的表情,恶劣,玩味,睥睨,轻蔑,不屑一顾。
「手举过头顶,否则我开枪了!」再次警告。
「好,听你的。」
赵逸清从善如流,慵懒应声,却在下一秒,猛地,抬高了手中的匕首。
枪响的同时,寒光闪过,刀,又刺进了我的心脏。
最后的记忆,是小姐姐,一脚踹开他,拼命地捂住我的伤口,惊慌失措地大喊医生。
我动了动嘴,无声地道歉。
听说,你才入职三天,吓到你了,对不起。
32
因为基因性血液病,我的凝血功能,几乎为零。
所以,抢救无效死亡,也在意料之中。
可再醒来,地点,却不是思邪酒吧。
而是我的家。
手机上的日期,是我苟完俩礼拜,搬了公寓,却被赵逸清半夜杀死那天。
什么情况?
《开端》是每次循环时间都提前,而我是往后延?!
我懵了,无数的念头在脑子里呼啸而过:
那这还是循环吗?
他还想杀我吗?
这怎么个循环法啊?
他想怎么杀我啊?
他刚才死了吗?
他死得痛苦吗?
他比我先死,循环会终止吗?
不!不会的!
我立刻就否决了最后一个想法。
我清楚地记得,刚才死之前,他看我的眼神。
那是猎手,看待猎物,势在必得的眼神。
所以,这个循环,绝不会就此结束。
而且,他知道的信息,显然比我更多。
他一定有别的筹谋。
但现在的重点是,我要怎么出去?
他在我家周围布满了眼线。
只要我一冒头,就很危险。
不冒头,就会半夜很危险。
正思绪凌乱,手机嗡地响了。
是一张照片。
33
闺蜜发来的照片上,一排八个小鲜肉,个个八块腹肌,极其养眼。
附言:游泳队新来的小男生们,口水.jpg。
未待回复,又来一条:左边,第三个小帅哥,怎么样?
我:不太喜欢,但 c 位那个感觉还不错,叫什么?
她:云斐然。
我:三十秒给我资料!我要睡他!
对!这个循环里,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
我、疯、了!
然而闺蜜默了两秒:……那是我小叔叔。
我:……打扰了。
还是我:咱小叔叔看起来,比你年轻不少。
她:废话,他足足比我小三岁,刚满十八,前天才入学。
说着,又发来一张云斐然的帅照。
我也不想点开,但他有鲨鱼肌耶!
人之初,性本好色。
放大一丢丢,仔细瞅了一小眼,突然,我就瞬移到了他的床上。
我:?????
34
我把云斐然砸晕了。
但好消息是,我不用再纠结,怎么才能活着出门了。
因为,从窗户望出去,这是 CBD,而我家,在七环。
所以,我确认了他人没事儿之后,赶紧溜了。
外面的空气,是自由的味道。
自由不到两秒,弹出来的消息,打破了这份宁静。
闺蜜气急败坏:岳光光,不想挂科,就给我滚来上课,教授对着照片点名呢!
呵!
我在循环里滚了十三次,教授的台词,可谓正背如流,倒背如数家珍,给我个机会,我能反过来教他你信吗?
还上什么课!
可是,另一个念头又浮了上来,如果循环已经被破解了呢?
毕竟,上次结束时,赵逸清受了枪伤,而警察小姐姐又在现场,他不可能再扒我的皮。
按照之前的推测,扒皮,是循环的充分又必要条件。
而现在没有扒皮,就可能没有循环,所以,我还是乖乖去签到比较保险。
35
为了保证安全,我乔装打扮了一下,特意戴了粉红的假发。
这是赵逸清最讨厌的颜色,余光扫到,都会拧着眉头,偏开眼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就是针对他的隐形衣。
然而一整天,我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甚至,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难道,我真的走出了循环?
可是,根据经验,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纠缠我。
而现在的安分,像极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
万一,他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出车祸死了呢?
或者,上次循环结束,他就彻底死了呢?
再或者,在重生的过程中,运气不好死了呢?
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就死了呢死了呢死了呢?!
毕竟他每次受了伤,虽然愈合得快,但最终,还是会残留在身上。
我猜,应该多少有一些影响。
这么想着,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于是一下课,闺蜜叫我去游泳社看帅哥,我跑得比她还快。
但我忘了,云斐然,是游泳社的新成员之一。
经过早上的事,见面尴尬,倒是其次,主要是,我忽然发现:他明明,跟我不是一个学院。
却诡异地,在赵逸清消失的今天,总是出现在我的周围。
而每次,我无意中看过去,他都会立刻撇开眼,假装没关注我。
心头猛地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吉利的感觉。
36
几个男生从泳池上来,朝气蓬勃,身材建模,一水儿的八块腹肌。
我本来,应该和闺蜜他们,一起送上浴巾的。
但现在,其他女生都笑着迎了上去。
而我,却汗毛炸起,僵在原地。
不远处,云斐然轻轻摇头,婉拒了好几个女生,目不斜视地朝我走来。
缓缓踱步中,仿佛模特在 T 台。
漂亮的鲨鱼肌和人鱼线,像即将破茧的蝶,隐隐欲现。
终于,他到了我的面前,站定,微笑询问:
「给我的吗?」
说着,就轻轻拉起毛巾,我却死死攥紧,用力到,指节几乎痉挛。
明明,他和赵逸清,一点也不像。
一个,是顾盼生姿的桃花眼,眉目流转,温柔多情。
而他,是清冷矜贵的丹凤眼,眸色墨得发蓝,撩心动魄。
可他们,却又那么像,目光都一样,眼底深处,死死压抑住的掠夺感,让人心胆生寒。
大概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缘故,他湿漉漉的墨色发丝,还滴着水珠,映进我的眼里,微微透着血色。
滴答滴答,一滴又一滴,如灼烈烫在心尖的滚油,嗞嗞作响。
「怎么了?」他与我对望,唇角的笑色,耐心十足。
这是,赵逸清的习惯表情。
37
我应该跑的。
但我没有。
长久以来的经验,让我反射性地,迅速抓起旁边的木椅,高高扬起。
却还未砸下,他的颈间,一只自背后伸来的手,迅速闪过。
转瞬,凸起的喉结上,就多了一根,鲜明的红线。
我太熟悉,那是刀割过的痕迹。
下一秒,血液喷薄而出,衬着他脸上凝滞的温柔笑色,极为诡异。
世界暂停,万籁静寂,旋即,猛烈炸起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云斐然,轰然倒地。
他身后,是浑身缠满了纱布的,赵逸清。
38
赵逸清苍白如纸的脸上,溅上了猩红的血滴,如点点红梅,落入皑皑苍茫,诡魅得近乎妖异。
一双乌墨般的眼眸,直勾勾地望来,闪烁着奇异癫狂的光色,微微勾起唇角:
「抓到你了!」
39
赵逸清在半路出了车祸。
很严重,但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力半分。
他说腰伤腿折,打着钢钉,也要来找我。
因为这些,是能证明他爱我的勋章。
爱我,就要将我,做成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供奉、膜拜、虔诚得变态。
因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这是他,信仰不疑的理论。
甚至不惜,当众杀人。
所以,我逃不过。
但这次死之前,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以前,赵逸清身上的伤,都会在每次新的循环里,恢复如常。
可这次的枪伤,却没有愈合。
而所谓的连环车祸,是他故意制造出来掩饰伤口的,生怕我会察觉。
所以我猜,多次严重的枪伤,可能会真正地损害他的身体,让他再没有生命力进入循环。
我好像,找到了他的弱点。
40
第十五次醒来,还是在我家。
可以确定,循环已经换了场地,并且,扒皮不是充分又必要条件。
白忙一场。
啥也不是!
嗡的一声,手机又响了。
看着闺蜜发来的消息提醒,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乍泄。
立刻点开照片,放大,猛看。
没有瞬移,还在原地。
奇怪。
我想了想,给闺蜜发消息:把他那张鲨鱼肌最明显的照片发过来。
闺蜜:……???你咋知道我偷拍了他的鲨鱼肌?
我:快点的!
叮!
41
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云斐然还是被我砸晕了。
望过去,他精瘦的腰上,只随意地搭了薄被,露出没穿上衣的胸膛,和修长的腿。
还有我刚刚,放大过的鲨鱼肌。
我咽了咽口水,伸出魔爪,轻轻地掀起被子的一角。
真大。
咳!我是说腹肌。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热得人,血脉偾张。
「看够了吗?」
低哑的声线响起,我吓得一哆嗦,手没撑稳,跌进了他的怀里。
手,还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淦!
这触感……可真硬。
还是说腹肌。
「好摸吗?」他又开口,嗓子似乎,更哑了。
42
我吓了一跳,赶紧拉开距离,颤声解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有特异功能。」
「哦?」他轻挑一挑眉,唇角压不住地,微微扬起,「姐姐好厉害。」
……??!!!
敷衍我!
我撸了撸袖子,举起砂锅大的拳头:
「我跟你说,只要我想,我能凭空来,我就能凭空走,你信不信?」
「当然,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信个屁!
起开,我给你打脸!
啊不是,我给你表演!
我闭了闭眼,拼命地想,家里家里家里……
表演失败。
再想!
家里人家里人家里人……
又表演失败!
靠!怎么回事?
这特异功能,是一次性的?
不行,我要冷静。
刚刚来之前,我正在看他的照片,难道……
脑中才浮现那条消息,我就唰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接着:
嘭!
啪!
哐当!
大概是因为念力太强,他又毫无防备,直接被我撞得一起摔到了地上。
但手,却下意识地,护住了我的脑袋。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斐然,没事吧?」
我猛地愣住,这声音是……赵逸清?!
43
浑身的血,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
云斐然看着我脸色煞白,表情也不禁凝重起来:
「怎么了?」
我死死地压住音量,哀求地看着他:
「别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门猛地被推开。
44
赵逸清走了进来:
「叫门也不应,到底什么情况?」
我拼命地捂住嘴,把惊恐的尖叫堵在了喉咙,身子却抖得不成样子。
云斐然眼疾手快,迅速将我揽进怀里,挡在身下,又一把扯过被子,兜头罩了下来。
「滚出去!」
「我当是什么。」
赵逸清轻嗤一声,故意调侃:
「原来和尚也会偷腥。」
「我说,出去。」云斐然的声线很冷,胁迫感呼之欲出。
赵逸清微微一笑,姿态从容:
「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目色淡淡地从我身上扫过。
我从偷看的缝隙中,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死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离门口,还有四步。
三步。
两步。
突然,顿住了脚步。
45
我的心脏骤停!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刀!哪里有刀?
我像炸了毛的刺猬,随时准备和他战斗。
云斐然却紧紧地搂住我,一双铁臂,如同禁锢的枷锁,让我动弹不得。
只见赵逸清缓缓回头,微微轻笑:
「我那边有好货,下次叫上你,外面的脏。」
货?
女人,在他眼里,只是货?
我拼命挣扎,想跳起来揍他。
大不了再循环一百遍,我拖死你!
但云斐然死死将我按进怀里,严丝合缝,密不透风,我铆足的力气,在他面前,如蜉蝣撼树。
关门声传来,赵逸清走了。
云斐然终于松开了我。
46
「你为什么不让……」
我话说到一半,却见他紧紧皱着眉,表情也有些痛苦。
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
「……手。」
他把胳膊抬起来,手腕以一种别扭的角度,歪曲着。
看样子不是脱臼了,就是骨折了。
完了蛋了!
我赶紧爬起来:
「去医院。」
47
云斐然的手,被缠成了粽子,挂在了脖子上。
这么丑的造型,都没降低他半点帅气,反而还多了几分战损的美感。
女娲造人时,果然是十分偏心了。
48
云斐然的伤,养好得三个月。
按理说,他不能自理,我应该亲自照顾。
可是他住在赵逸清的隔壁诶。
我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跟他回家,这辈子都不可能。
还是请个护工好了。
但他很容易就说服了我。
他说他有两套房。
这一套毗邻赵逸清,但另一套房在壶流小区——全市安保最好的小区。
我立刻就觉得当保姆我可以!
然而人倒霉,走到哪儿都会遇见前男友。
本来我把云斐然安顿好,准备回家拿换洗用品。
谁知刚到一楼,电梯打开,是赵逸清。
生死盲盒,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49
第十六次循环,一睁眼,就是鲨鱼肌帅照。
紧接着,又瞬移到了云斐然的房间。
我一把薅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质问:
「你不是说,赵逸清只是你这里的邻居吗?那壶流小区你隔壁住的谁?谁!」
他被我吓了一跳,怔怔道:
「……赵逸清的父母。」
哦淦!
我深吸一口气,心一横:
「走,带我去壶流小区!……不,还是我自己去。」
50
早高峰堵了三个小时的车,又在门口等了八个多小时后,我终于见到了赵逸清他爸。
然后死在了他手里。
谁能想到,他家给人剥皮的爱好,还是祖传的!
51
第十七次醒来,熟悉的床,熟悉的脸,熟悉的鲨鱼肌。
我还沉浸在上一场循环的震惊里,跟云斐然大眼瞪小眼,同款懵逼脸。
好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姐姐,手压得有点麻。」
我接收信息无能,没有动。
太多的意外,让我的思绪极其混乱。
抽丝剥茧,开云见日,一个恐怖的猜测,在我的大脑里逐渐成形:
我的循环,可能并不是无限次的。
自从换了场地开始,每一次清醒过来的时间,都在慢慢延后。
第一次,我有十多分钟的思考时间,然后收到闺蜜信息,看到照片,瞬移。
第二次,是听见手机嗡的一声,看了照片,瞬移。
第三次,睁眼就看照片,瞬移。
这次,则直接在云斐然的床上了。
也就是说,越往后循环,我所能改变的事情,就越少。
而刚才,虽然是赵逸清他爸给我剥的皮,但是进行到一半时,我却突然从身体里被抽离了。
当时古董钟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那正是上上次循环里,我被赵逸清杀死的时间。
所以,转场后,循环结束的时间,就变成了固定的。
一旦循环开始的时间,延后到我上一场循环里的死亡时刻,我就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了。
我必须尽快自救。
看了看手机,还有十二个小时。
时间不多了。
这时,赵逸清的声音,又从门外传了进来。
52
应付走了赵逸清,我又做了一些准备,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见到面时,离我死亡的时间,还剩十个小时。
我跟他说我会乖乖听话,能不能别杀我?
他给我看了他以前拍摄的,所谓的艺术影片,问我愿不愿意,做他们的灵感缪斯。
我差点笑出声来,掌中玩物就掌中玩物,还灵感缪斯,这波辱缪斯了。
但我忍住了,并且郑重其事地说了我愿意。
他轻轻勾唇,目色玩味,半晌,一边给我播放更多的影片,一边问道:
「这些,能做到?」
「能。」无比笃定。
「……很好。」意味深长。
他轻轻张开双臂,我乖顺地依偎进他怀里,感觉到他慢慢收紧,一寸一寸,越缠越紧,像极了原始雨林里缠食猎物的巨蟒。
53
剩余时间:九个小时。
我偷袭了赵逸清。
在他打电话,背对着我的时候,我把他砸晕,绑了起来。
然后,去了他上锁的书房。
电子锁擦拭得很干净,但还是有一点点的使用痕迹,所以被我成功打开了。
密码,是我们的初见日期。
准确地说,是他第一次与我擦肩而过的日期。
虽然我并不记得,但他告诉了我,我便放在了心上。
彼时,这还是我完美爱情里的,浪漫一场。
54
书房里的文件太多,我找了很久,才终于摸索到了一些规律,抽出了那张标着我名字的光盘。
未及细看,低低的声线,自身后响起:
「找到了?」
我猛地一僵,缓缓回身,正对上一双充满兴味的桃花眼。
他轻轻勾唇:
「恭喜。」
我不作声,警惕地看着他。
他微微浅笑,拉过椅子坐下,熟稔地摆弄书桌上的仪器,从容优雅:
「既然这么喜欢,不如,一起欣赏。」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给我。」
他伸出手来,掌心朝上,指节很长,肌肤是冷调的白皙,在冰花雪月的水晶灯映照下,如出鞘见血的寒刀。
我死死地攥紧碟片,大脑飞速旋转,千百种办法迅疾略过,又被我一一否决。
他没了耐心,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阴翳地望了我片刻,突然站起身,伸手抢来。
我连连后退,被他逼到角落,高大的身影罩在我的头顶,压迫而下,像极了一座严丝合缝的牢笼。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越是惊惧之下,我却越是镇定,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浮现了一张脸。
转瞬,这张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跨坐在他的腿上。
他,正坐在马桶上。
我无 fuck 可说,硬扯出一个笑容:
「嗨,上厕所呐!」
55
云斐然被我吓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瞧着我。
听说,男生,只有上大号,才坐着,所以,他应该是在……
简直窒息。
我没话找话,努力打破尴尬:
「你……拉屎都不臭的哈。」
「……我,还没拉。」
倒是好脾性,问啥答啥。
但我宁愿面对赵逸清!
反正一个是被捅死,一个是窘迫死。
都是死,谁比谁高贵呢!
56
落荒而逃出厕所的时候,正撞见坐在客厅里的闺蜜。
如果没记错,早上云斐然扭了手,是我叫她过来照顾的。
现在,我俩面面相觑,双双懵逼。
她几乎语无伦次:
「……你,跟我小叔叔……你俩……」
「我俩没啥!」赶紧撇清关系。
「没啥你从他卫生间出来?没啥他搬到你隔壁?我就说他开门的时候表情不对劲,你刚刚一直躲在厕所呢是不是?!」
真不是!
等等!
我环顾一周:
「他搬到了我隔壁?这是我旁边那屋?」
「对啊。」
「……」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又回到原处。
我靓女无语,闺蜜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压低声音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离我小叔叔远一点。」
「放心,我不会带坏他的。」
「呵!」她嗤笑出声,「我是怕他带坏你!」
「什么意思?」
「他……」
闺蜜刚张嘴,云斐然就出来了,一看见我,立刻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满脸的温和无害:
「姐姐说离我家太远,往返麻烦,所以我特意搬得近了些,方便姐姐照顾我。」
「……」
你是国外待太久了,不知道啥叫托词是不是?!
而此时剩余时间:八小时。
57
时间紧迫,我让闺蜜发了一起去环球影城的朋友圈,把赵逸清从他家引走,以便我潜入书房。
毕竟,一张光碟,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比如,他给我看的其他录像。
比如,他和云斐然说的所谓「内部好货」的相关记录。
没有报警,是怕他生性谨慎,又像第二次循环那样,提前转移。
另外,保险起见,我还求了云斐然,让他装作偶遇,帮我拖延赵逸清。
不必太明显,稍微给我多争取点时间就可以。
他俩是世交,父母都认识,正常情况下,不会动手。
上次赵逸清杀了云斐然,实属意外,是他重伤之下,只想着震慑我,根本就没看清杀了哪个。
58
我在书房里找了很久,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无用的房产证和股权书倒是一份又一份。
万恶的资本家!
时间还剩六个小时,我越来越心急。
正焦头烂额时,却听见客厅传来了动静。
侧耳静听,是赵逸清的父母来了!
脚步声,离书房越来越近。
我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之前死在赵逸清父亲手里的场景,心底忍不住发寒。
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放轻动作,我迅速地,退到了窗帘后的阳台上。
十八楼。
我恐高。
59
忍住想要跳下去的欲望,我紧紧地抓着栏杆,全身僵硬,腿发抖。
只听他父母走了进来,赵母埋怨的声响起:
「窗帘也不拉开,一点阳光都没有。」
话音未落,在盛夏热烈的日光中,我看见了这辈子,最令我恐惧的场景。
一只纤长的手,在我的面前,缓缓抓住了窗帘布的边缘。
60
心肺骤停,气血急速上涌。
我猛地转身,撑着阳台的矮墙,从 18 楼的半空一跃而起,迅速跳到了隔壁,猫着身子一滚,隐蔽身形。
赵母没有看见我。
但未及喘息,隔壁客厅的门,也开了。
视野,正对着阳台。
我看见了,闺蜜的脸。
61
「我就说你俩背着我有事,还不承认!」
闺蜜比我先回神,开口就是吐槽。
我忽然反应过来,云斐然,是赵逸清的邻居。
刚才太害怕,忘了可以想他的照片,运用瞬移能力了。
但这下被闺蜜撞了个正着,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我只好转移话题。
「你怎么在这儿?」
「顺路替我小叔叔拿东西。」
她打开冰箱,扬手扔了一瓶苏打水过来:
「认真地跟你说,离我小叔叔远一点,你看他长得阳光明朗,其实腹黑着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说?」
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了电子锁的按键声。
闺蜜一把将我推进浴室,快速道:
「我证明给你看。」
62
闺蜜的本意,是套云斐然的话。
但没想到,他竟然受伤了。
还伤在脸上。
追问之下,他才略带不耐地说,对一个人不顺眼许久,今天看对方落单,就揍了一顿,那人反抗,自己受了点小伤。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冷漠淡然,甚至带了几分野性的匪气,与平日里对待我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瞬间就想到了赵逸清。
他不会,就是和赵逸清起的冲突吧?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却见他单手松了松领口,抬腿就朝厕所走来。
为了化被动为主动,我赶紧开门出去了。
63
我说是跟闺蜜一起来的,用了下卫生间,云斐然信了。
可是,当我问起他的伤,他却不在意地笑笑,说这是给排练舞台剧化的妆。
「可你刚才说,看谁不顺眼……」
「那是在练习台词,骗到你了吧?」他笑得眉眼弯弯,抬手擦了擦受伤的地方,「你看,一蹭就掉了。」
说着就搓了几下。
却看起来更严重了。
「化妆品是防水的。」
他语色笃定,随手把脸捏成各种形状,不以为意道:
「你看,一点也不疼,不信我去卸掉给你看看。」
三两步去了卫生间,没几秒,就叫闺蜜去帮他找卸妆水。
等再出来,伤确实没了。
我忍不住惊奇地凑上去仔细观察,他却轻咳一声,微微往后仰了仰,面颊发红:
「姐姐,你靠这么近,我会害羞。」
「噢噢噢!」我赶紧退开,「反正你没事就好。」
不过,他确实不太走运。
虽然没有受伤,却对卸妆水过敏,第二天脸就肿了半边,足足休养了一个多礼拜才好。
但经此一事,我是半点不敢再把他和闺蜜卷进来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刻剩余时间:四个小时。
64
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冒险。
换过衣服,绾起头发,戴上口罩和鸭舌帽,我开始女扮男装跟踪赵逸清。
他做的那些事,一定是有记录的,既然书房里没有证据,就是有另外的地方。
尾随他的过程,不算顺利,好几次都差点跟丢。
不仅是因为他很敏锐,还因为,老有人跟我搭讪。
男装如此受欢迎,我倒也是没想到。
又婉拒了一个之后,我跟着赵逸清上了地铁。
因为距离有点远,跑进去的时候太匆忙,还差点夹到手。
没等站定,我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方向,却发现,他正拿着手机,偷拍一个女孩子的裙底。
这也太 low 了!
脸上的伤就是偷拍被打的吧?活该!
我毫不犹豫地报了警。
毕竟警方追查,顺藤摸瓜,肯定比我专业。
只要给我足够的线索,即便这次死了,下次循环也可以继续。
可他似乎有所察觉,地铁还没停,就已经走到门口,准备下车。
我跟着他,见地铁安保人员正往这边走,立刻抓住他大叫:
「偷拍的人在这里!」
65
赵逸清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
我愣了愣,他迅速伸手摘了我的鸭舌帽。
长发披散下来,有人诧异地说:
「原来是个女的?!」
赵逸清轻轻颔首,有礼有节:
「女朋友在跟我闹别扭,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我不是他女朋友! 」我断口反驳,「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光光,别闹了。」
他微微沉了声,极有威严:
「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不要耽误别人。」
围观的人里传出窃窃私语,话风明显开始偏向他了。
我悚然一惊,竭力保持镇定,迅速思考对策。
他的话,已经给众人定下了我很任性的基调,这个时候,我说得越多,就越会加深我胡搅蛮缠的印象。
索性拿出手机,给所有人看我的报警记录,言辞冷静,口齿清晰:
「我已经打 110 了,警察到了自然会说明,但在这之前,千万不要让他把我带走。」
赵逸清目色微冷,可表情,却依旧是温和笑着的,语气仿佛在哄不懂事的小女孩:
「每次闹别扭,都要浪费警力折腾一回,还得我替你善后道歉,小朋友,都不会心疼心疼老公吗?」
他说得宠溺,还亲昵地轻刮我的鼻尖,顺势握上了我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将我的骨头捏碎。
腕骨立刻疼得钻心,以至于我忽略了,他的掌心覆住我后颈时,传来的微微刺痛。
强烈的不安涌上,我拼命挣脱出一只手,狠狠将旁边拍视频的人的手机打落。
啪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片纷飞。
那人立刻就不乐意了,拽着不让我走。
我故意激怒他:
「就不赔!有本事报警抓我啊!」
话音未落,整条舌头突然麻了,我完全发不出声音,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大力地喘气,像极了哮喘发作。
我立刻看向赵逸清,他的眼底,压着得逞的光芒。
「她就是这样,一激动就容易犯病,我平时都不敢惹她生气的。」
说着顺势将我搂进怀里,低下头,轻声安慰:
「没事儿的,有我在。」
我全身都麻痹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递给手机主人一张名片,微笑着说了什么,对方满意地连连点头,再不纠缠。
66
赵逸清再次向众人道了歉,以地铁站外就有药店为借口,打横将我抱起,从容离开。
我瘫软在他的怀里,离人群越来越远,拐进通道时,最后一眼,看见警察已至,工作人员正和他们解释。
拼命想要抓住一旁的栏杆,用尽全力,却只是垂在半空的指尖,微弱地动了动。
此时地铁站的大钟显示:还剩三小时。
67
再次睁开眼,我被绑在椅子上,地下室。
远处的陈列架上,放着电锯、电斧、凿子,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大型用具。
墙壁和地上,铺着干净易清洗的塑料布。
因为冲刷过无数次,有着些些点点的磨损痕迹。
面前的手术台,摆满了各种刀具,折射着冷调的灯光。
「醒了?」
赵逸清抬起头,将刚磨好的刀举到眼前,细细观察,那目光,像极了缓缓摩挲挚爱的情人。
「不错。」
68
赵逸清纠正了我的错误。
他说之前用在我身上的刀,不是剔骨刀,而是剥皮刀。
它比剔骨刀更薄,也更锋利,一刀下去,钻进皮下,分崩离析。
可我压根就不在意!
「我只想死得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扒我的皮?」
他神色痴迷:
「为了艺术。」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爱你,只爱你,无人可替。」
脑子疼!
我忍住火气,又问:
「这是哪儿?」
「你一直寻找的地方,我的大本营。不过,只缘身在此山中,你不会知道地址。」
他葱白一样的指尖,从一排排道具上滑过,似在挑选最趁手的一个。
我紧张地咽了咽:
「我是第几个受害者?」
「你不是受害者!」
他突然看向我,扬起的目微勾出凌厉的弧度:
「你是我的爱人,是最特别的一个,不要妄自菲薄。」
「行!」我咆哮出声,「我是你第几个爱人?!」
「当然是第一个。」
他粲然一笑,冰凉的指尖,缓缓抚上我的侧脸:
「除了你,我没爱过别人。」
「爱我你就放过我。」「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那你说你妈呢!
不对,那你说你爸呢!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深吸了一口气,我又问道:
「你这个症状多久了?是以前就有,还是遇见我才开始的?」
「什么症状?」
「扒皮!你扒过多少人的皮?」
「不记得了。」他认真回忆了一会儿,「太多,数不清。」
顿了顿,语气有些失望:
「可惜没有一副完美的,都是废物!」
我毛骨悚然,竭力保持冷静:
「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
「胡说什么?」他正义凛然地纠正,「为艺术献身,是你的荣幸。」
「荣幸你爸!你咋不让你爸荣幸一下?」
「他的皮太老太粗糙,出不了效果。」
「……!!!」
69
我环顾四周,继续套话:
「这就是你每次的作案现场?大吗?隐蔽吗?不怕邻居发现吗?」
他看出了我的意图,轻轻笑了。
笑个屁!我本来也没想隐瞒!
还真当我刚才被你算计了?
天才艺术家,再 low 也不会去偷拍别人裙底,除非是另有目的。
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报警逼你动手,把我带走。
否则狡兔三窟,时间紧迫,我怎么可能顺利找到老窝?
你以为是你预判了我的预判,其实是我预判了你预判我的预判。
没想到吧?
崽种!
70
人,不能飘,一旦飘,就容易露出马脚。
——著名哲学家,老子我说的。
赵逸清就是太膨胀了,以至于把自己以前做过的孽,跟我侃侃而谈。
我听着差不多了,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腕骨上的昂贵手表。
还有一个小时。
足够了。
他倏然住口:
「这副表情……你留了后招?」
果然,他了解我,一如我了解他。
我缓缓微笑起来:
「艺术家,我给你表演个魔术吧。」
「好。」他依旧从容。
「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魔术?」
「什么魔术?」
我脑子里拼命想着云斐然的照片,一字一顿地开口:
「大、变、活、人!」
没成功。
嗯???
噢!口号喊错了。
「凭空消失术!」
又没成功。
淦!
71
他怔了怔,低低笑出了声: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幽默感。」
幽默你爸!
我炸毛了,在他靠近的时候,猛地后仰,再狠狠向前一撞。
铁头功!
他捂着腹部蹲下的时候,我赶紧把身上的绳子给扯掉了。
经过那么多次循环,解套的技巧再练不出来,那我活该栽你手里!
72
还是栽了!
他把所有的出口都焊死了,连老鼠洞都没放过。
我四处乱窜,被迫参观了十几个人体器官展览,差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
又被他绑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他给我打了镇静剂,操作熟练,用量精准,我浑身都动弹不得,只有手指还有一点知觉。
他将我抱到轮椅上,推到人皮唐卡的面前。
我闭上眼,拒绝听拒绝看。
他不以为忤,轻覆我的手背,握住我的指节,在古老的人皮唐卡上缓缓游走,一分一寸地摩挲。
「触碰,抚摸,领略……」
带着磁性的微哑落入耳脉,耐心至极,如同以往他教导我作画技巧的每一次。
「感受到了吗,那来自远古的妙龄少女,肌肤胜雪,凝脂如玉,在背后纹刺的佛陀面前,在你的纤细指尖,虔诚若苦,翩翩起舞。」
73
恶心恶心恶心!
我只觉得恶心!
他并不恼,一边强迫我感受逼真的细腻触景,一边为我勾勒古老的信仰辉煌:
「你知道的,历史长河中,人类渺小如斯,唯艺术璀璨永生,流芳百世。」
我不接他的话茬,只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这些偏执欲念,其实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是你父母从小教导的,你……」
「不,你错了。」他说,「是我教导的他们,是我,带他们领略到了艺术的真谛。」
我愣住了。
他慢慢微笑起来,眼底的执迷愈加明显:
「但说到底,他们不够格,只有你可以,只有你,才可以成为我的继承者。」
我只觉毛骨悚然:
「你疯了!」
他淡定笃然:
「我没有。」
我咬牙:
「我不会成为你的!永远不会!」
「不急。」
他轻抚我的发顶,似乎胸有成竹。
「犯罪心理学上,有一种防御机制,叫作向攻击者认同。
「具体表现为,经历了惨烈创伤的受害者,为了心理世界免于崩塌,减少日夜煎熬的极致痛苦,会认同加害者的行为,继承加害者的意志,转而向其他无辜者施暴。
「如果我没猜错,上次循环里,你去找我的父母,就是准备以牙还牙报复我,对吧?」
74 我确实想过。
尤其是剥皮的疼盖过理智时,我恨不得让他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我心里清楚,我跟他不一样。
我跟他,不是一种人。
「你我就是一种人。」
他低哑的音色,带着几分蛊惑,萦绕在我的周围耳侧。
「你从小压抑的,不可言说的,全部秘密,我都了解。
「你对艺术的追求,对极致刺激的向往,因病情而不得不做出的种种妥协,我都清楚。
「所以我是在帮你,明白吗?」
够了!
我不想再听了!
我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尝试,疯狂地想云斐然。
赵逸清双手消了毒,拿过器具,一步一步地走近,将冰冷的刀尖落至我的额角:
「从这里开始,会减少整张皮被破坏的痕迹……」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
我看见了他身后,云斐然神色迟疑的脸:
「原来,姐姐喜欢玩儿这种?」
我:「……」
75
云斐然心理素质极强,我简短解释之后,他完全没有废话。
先脱了衣服给我裹上,扶着我坐下,然后快速地报警给定位,再手脚利落地绑好赵逸清,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被他丝滑的动作惊呆了,他羞涩地笑了笑:
「以前参加野外训练营的时候学的。」
「……噢。」好厉害!
他坐到了我旁边,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对不起,我已经克制不要想姐姐了,但还是没忍住。」
顿了顿,又有些磕巴地辩解:
「可,可是,这次是我来到姐姐这边,所以是姐姐先想我的,而且想得很强烈,对不对?」
他越说越雀跃,看向我的眼神,染着湿漉漉的墨蓝,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但是,等一等!
我懵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得想你才能瞬移?又怎么会知道,我想得很强烈?」
他的脸红到了耳根:
「这个功能,是我擅自买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我也没想到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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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云斐然的解释,我终于豁然大开朗了!
他误入了一个网站,从上面买了「思念者瞬移」能力,只要你想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想你,就会发生瞬移。
具体表现为,想念程度弱的一方,会瞬移到想念程度强的那个人面前。
也就是说,循环转场后,每次开始时发生的瞬移,都是因为我看到照片时,他也正在想我。
而瞬移失败的几次,是因为我想他的时候,他还没醒,或者在克制自己别想我。
照这个思路,瞬移是因为云斐然而起,那么循环,是不是也由赵逸清掌控?
所以,我死没用,得他死才能终止循环。
可是他死过啊!
死完又会完美复活,除了……受了枪伤那次。
我突然觉得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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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登录网站,翻到循环功能页面时,我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禁忌:忌受枪伤。
其他:未定性的外力因素,会随机改变循环的时间、地点和长短。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转场,因为赵逸清上次受了枪伤后,虽然能重启循环,但选择不了时间和地点。
后来,他爸杀了我,就造成了循环初始时间的延迟。
而循环整体时间的缩短,是因为赵逸清的生命力,已经支撑不住了。
那么,我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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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个屁!
赵逸清跑了!
他把我弟弟杀了!
他是故意的,他要惩罚我,要看我痛不欲生。
所以才会对着新闻镜头,露出癫狂的笑容:
「现在,轮到你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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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明白,他确实可以重启循环,但前提是,我必须死。
他知道的,我不会做第二种选择,有恃无恐。
我如他所愿,只要求见一面,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
他在电话中默然许久,但最终,还是出现了。
我手中握着小刀,走到他面前,扬起笑脸,眼眶却发酸,忍不住哽咽:
「清哥,我是真的爱你。」
他怔了怔:
「即便我如此对你?」
「即便如此。」我笃定地点头,把刀摊在手心,递给他,「你成功地驯化了我,我愿意为你献祭,动手吧。」
他凝视着我,慢慢拿起刀,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掌纹,渗进些微暖意。
四目相对,他的眸光明明灭灭,似是犹豫。
我心头微动,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他不会是……利马综合症吧?
加害者因同情人质,被人质所同化,最终与人质的意愿和立场趋于一致。
正思索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大喇叭的喊声:
「赵逸清!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警察到了。
我报的警。
趁着他微怔,我一弯腰钻进他怀里,握住他的手,干净利落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倒下的时候,随着巨大的枪声,他的心口绽开了血花。
第二枪,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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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次循环,一睁眼,我先报了警。
趁他也刚醒,来不及转移证据,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他压根就没想转移。
他杀了我全家。
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我本满心欢喜,可对方却说,要我去确认尸体。
家里一片狼藉,满地的血迹。
本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却是停尸房。
我疯了一样去找赵逸清。
他坐在客厅,满面春风: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我不管不顾,疯狂地诅咒他,把手边所有能拿到的东西,统统砸向他!
有人在叫我:
「姐姐,你怎么了?」
他抱住我,尝试安抚我。
但我杀红了眼,像是嘶吼的野兽,拼命挣扎。
突然,赵逸清的父亲,从屋里走了出来。
神志在一瞬间清醒,我拉着云斐然就往外跑。
然而还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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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头很痛。
一抬眼,云斐然被绑在我对面。
完了,瞬移功能算是废了。
门口传来动静,扭头看过去,一个人,手里拽着乌黑的长发,正将另一个人往密室里拖。
那是……我闺蜜!
她闭着眼,毫无反应。
「云雪舒!」我大叫着她的名字,她依旧昏迷不醒。
赵逸清走到我的面前,指着拖着我闺蜜的女人道:
「光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
「你好。」赵母轻轻将发丝挽到耳后,笑色优雅,「这种情况下见面,失礼了。」
……失礼?
「我家破人亡,死生友尽,在你眼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失礼?」
「岳小姐读过《金缕曲》,不错。」
她语气赞许,恍似找到了知音,眼中竟有些许的惊喜:
「既然如此,想必也有为皮骨艺术献身的觉悟,应该明白,这是莫大的荣幸。」
「你咋不自己荣幸荣幸?!」
「我的皮肤虽然不错,但是跟你们年轻人比,还是不够有弹性,效果不好。」
我:……!!!!!
烦了,毁灭吧,下次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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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次,一睁眼就在云斐然的怀里,正对上他担忧的脸。
「做噩梦了吗?怎么都叫不醒你,吓坏了吧?」
我抱住他的腰,眼泪汹涌而出,临死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炙热的体温渗透肌肤,烘着心口,让寒透的四肢渐渐回暖。
「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轻轻抚摸我的发顶,语气再温柔坚定不过。
你保护我?
你气死我还差不多!
你个大傻子!
隔壁变态早就看上你的皮了,你还去人家家里做客,喝茶,毫无防备!
我都把你推出门了,你报警之后等警察就完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83
没有时间多做追究,我又去找了赵逸清。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那两枪在他身上毫无影响。
「在观察我的枪伤?」他微笑着开口,「你果然聪明,不过既然是禁忌,我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被湮灭,绝望层层漫上,几乎将我吞没。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断地自杀,一遍又一遍地重启循环,直至开始时间与死亡时间重合,循环终止。
但赵逸清看出了我的意图,先动了手。
赵逸清试过千百种剥皮方法,唯一没用过的,就是他爸最近研究出来的放血活剥。
我听着滴滴答答的声响,清醒地感受着死亡。
时间慢慢流逝,他的神色愈加痴迷,最后像着了魔,忍不住用指尖触碰我的脸颊,眼神都发直了:
「真想每一个时空里,都拥有这件完美无双的艺术品。」
我越来越冷,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本能地察觉了话里的不对劲,唇瓣艰难地翕动:
「什么,叫作,每一个,时空里?」
「噢,你还不知道吧?」他轻轻笑了,语气像极了在介绍一个新奇的玩具,「我们经历的这些循环,都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我们死了,时空依旧会延续,然后发展出不同的命运。」
我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
「什,什么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你的亲人,失去了你十八次,你的弟弟,死在我手里两次,你的闺蜜,被我剥皮失败一次。
「哦对了,还有云斐然,为了救你死了三次。
「他比我对你的爱就少了一点点,真是令人嫉妒。
「痛苦吗?绝望吗?恨我吧!
「光光,我期待你的反杀。」
84
明明如坠冰窟,我的心口却像燃起了熊熊怒火:
「你,骗我。」
「真的。」
短短两个字,锥心刺骨。
他却似突然来了兴趣,继续往下滔滔不绝:
「你没见过你家里人那副样子,我大发慈悲,把做失败的人皮寄过去,他们却完全不懂得欣赏,只会哭,用廉价又肮脏的眼泪,玷污艺术。」
85
第二十次醒来,我的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崩溃,痛不欲生。
云斐然完全不了解情况,明明被我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坏了,却还是在尽力地安抚我。
我死死地拽着他的指节,胡乱地擦掉眼泪,求他别问缘由,帮我把父母弟弟和闺蜜带到国外旅行一段时间。
「好。」他毫不犹豫。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无论是哪一个时空的你。
还有,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86
因为从小生病,父母对我的包容,一向是超过溺爱的程度。
所以当我为了节省时间,在回去的路上,先给他们打电话,提出国外旅行的要求时,他们虽然一开始不同意,但架不住我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我连声催着他们收拾东西,只要送走他们,赵逸清就再无法挟制我了。
然而,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打斗和尖叫声。
我的心肺骤停,拼了命赶回去,推开门,看到的却是满屋子的血,和赵逸清的背影。
他缓缓回头,窗外的光影映在脸上,面容平静柔和,仿佛这只是普通的一天,一个普通的丈夫在等待晚归的妻子。
「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汹涌的怒火和钻心的痛直冲脑门,我狠狠攥住他的衣领,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们?!」
「你知道,什么样的古董,最珍贵吗?」他轻轻弯唇,自问自答,「全套的,全套的古董最是珍贵。」
我无心与他纠缠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只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为什么?
他却说:
「我父亲想要珍藏全套的人皮唐卡。
「可惜你爸妈不同意,没有作为人皮原材料的自觉,拼命反抗,毁了本应出世的杰作。
「所以,我还肯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你该感激。」
87
这是我第二十一次循环。
我黑化了。
88
去找赵逸清之前,作为最后的告别,我和家人吃了最后一顿饭。
手艺一如既往地差,我弟刚进门就吐槽我又在厨房煮屎了。
我扬手就把抹布丢了过去。
他闪身躲开,抹布落到了他后面云斐然的头上。
云斐然也不恼,言笑晏晏地露出两颗小虎牙,憨得可爱。
我忍着眼底浮起的薄雾,慢慢微笑出来:
「你好,我叫岳光光,是岳足足的姐姐。」
「嗯,我知道的。」他低低应声,脸一直红到了耳朵尖,紧张得连头上的抹布都忘记拿下来,「我见过姐姐,九次。」
??!!!
他也进循环了?!!!
我激动到磕巴:
「……在,在哪儿见的?」
他垂下眼,脸更红了:
「我妈的婚礼上。」
啊?
「对!」我弟搭了一句嘴,「他妈离过八回,厉害吧!」
「……」
我想起来了,闺蜜那个三十多岁,风情万种,牛皮 plus 的小姑奶奶,确实是结过九次婚的。
而且每次我都跟闺蜜去蹭饭来着。
但是人家结人家的婚,我弟这满脸的自豪和跃跃欲试,是怎么个意思?
89
饭后,我开始思考如何利用瞬移优势。
怎么才能既让云斐然答应时时刻刻想我,又不让他觉得我是个性骚扰的变态呢?
一直思考到了睡前,我都没想出个答案。
突然,我猛地被拽了一下,接着就到了云斐然的床上。
他看见了我,怔了怔,脸腾地爆红,瞬间从耳朵尖烧到了脖子根,慌乱地移开眼,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和我对视。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特别成熟的想法:
「你不会是在……」
他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反射性地抬起头,磕磕巴巴:「就,就一次……我……我……」
拼命地想要找补,却越紧张越说不出话来,仿佛犯错了的狗狗,想触碰又缩回手:
「我错了!我,我错了姐姐……真的只有一次……你,你别讨厌我……我……」
怎么有点可爱。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轻咳一声:
「那,你是喜欢我咯?」
「喜欢的!」他重重点头,「喜欢很久了!」
我故意逗他:
「有多喜欢?」
他却无比认真:
「姐姐可能不信,但我是可以为姐姐去死的那种喜欢。」
我愣了愣,再没有了玩笑心思,默默良久,轻声开口:
「我信的。」
一直都信。
我握住他的手,看进他墨得发蓝的瞳眸:
「我也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他不敢置信,怕我反悔一般,连声答应:
「当、当然愿意!」
「那,你要记得想我啊。」
「好!」
「无时无刻不想。」
「好!」
「每分每秒都想。」
「好!」
「……我也会想你的。」
「……好。」声线从激动变成了柔软。
90
我又设计了赵逸清。
重度抑郁症的诊断书,和斯德哥尔摩的经典表现,让他对我稍稍卸下了心理防线,并且又相信我说的我爱他了。
但这次,我没有轻举妄动,差不多摸清了确切位置后,先报了警,然后和他一起逃跑。
被逼到绝路,屋外有重重的包围,我把刀递给了他:
「让我当你的人质。」
显然这令他想起了上次相似的场景,眼底立刻就浮现几分警惕。
「三次。」我又开口,「你最多只能受三次枪伤,对不对?」
他怔了怔,低低嗤笑: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与我同归于尽?」
「不,是共结连理。」我恋慕地望着他,一片赤诚,「如果我还像上次那样,用自己的命换警察的开枪,你死了,循环不再重启,我也重生不了,与其如此,我更想让你逃出去,揪出背叛你的人,再回来找我。」
他默了半晌,慢慢合拢指节,握紧刀柄:「你等着我。」
91
等个屁啊!
刀是没开过刃的。
出去之后,我拼命想着云斐然的脸,瞬移的刹那,大声喊道:
「他手里有枪!」
立刻,枪声响起,赵逸清应声而倒。
而我在警戒线的最外围,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他想让我以为枪伤对他毫无影响,用了大量镇痛剂,假装伤口已经愈合。
可我那么多次医院是白住的吗?
我能闻不出来他身上的味道?
92
赵逸清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不过我不担心,正中心脏的一枪,怎么救?
93
晚上约了云斐然吃饭,我早早做了准备。
可是他却迟到了。
发信息没回复。
电话也打不通。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不安,在看到赵逸清逃出医院的新闻时,达到了最顶峰。
94
再也顾不得隐私不隐私,我闭上眼,拼命想着云斐然的脸。
突然,怀里一重,我的衣服上浸透了水。
睁开眼,看见了云斐然苍白的脸。
那不是水。
是血。
大量鲜红的血,正从云斐然的身体里急速涌出。
他勉强地半睁开眼,明明气息微弱,却笑了笑:
「姐姐终于想我了,我还怕,见不了最后一面,就糟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瞧着他,捂着他伤口的手,只觉得血越来越热,流速却越来越慢。
他强撑着半口气,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着我离开。」
95
云斐然死在了我怀里。
我亲眼看着他咽气,心里的绝望毁天灭地。
面前的地板上,乌黑的影子一步一步临近,爬上我的脚踝,攀过腰肩,压覆头顶,像是永不见天日的山,遮蔽了所有光亮。
赵逸清柔情脉脉地望着我:
「知道吗?我最爱这种时候的你。
「在倔强坚韧的目光里,糅杂脆弱易碎的美感。
「人皮唐卡和犯罪心理,肉体和精神的空前结合。
「你是我满意到极致的艺术品。」
96
赵逸清没死,因为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他的心脏,在右边。
所以枪打在左边胸膛,只要抢救及时,并不会致命。
第二十二次循环照常重启,我知道,我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能让他受三次枪伤,已经是天大的心机和运气。
如今,他不会再信我,不会再让我靠近,甚至不会听我说一个字。
我又回到了原地,仅剩的办法,就是不断自杀,直到循环结束。
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我开始认真地思考死法。
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道歉之后,对方却不依不饶。
我看着他似曾相识的脸,又看了看头顶思邪酒吧的烁金招牌,忽然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命运所给的所有劫难,都已经在最开始标好了答案。
97
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涌现,最终串联而起,连成了完美的闭环。
最开始,赵逸清让人下在我酒里的白色药丸,是毒品。
初次从循环里醒来时,房间里的透明小袋和用过的注射器,是那晚他为了讨好大客户,使用了毒品。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后来的循环里,警察小姐姐能在酒吧里搜到毒品,因为那里是他们聚众吸毒的场所。
还有中枪后,赵逸清使用的大量镇痛剂,正规渠道根本开不出来,都是他走私的毒品。
而我在书房里找资料时,看见过思邪酒吧的产权资料上,他是法人和股东。
所以他真正的生意,不是艺术,不是拉皮条,而是贩毒。
98
我的心里蓦地升腾起希望的火星,然后迅速燃烧了每一个细胞。
一把抱住眼前这个曾给我酒里下药的混蛋,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大哥,私聊不?」
99
大哥禁不住激,不过三两句,就要给我秀秀实力,来点我没见识过的刺激玩儿法。
服务生一开始不同意,但又实在不敢得罪大哥,跟老板请示过后,还是把东西拿了出来,一再嘱咐悠着点,老板马上就到了。
我猜得果然没错,酒吧下药那晚的照片上有很多人,但在房间里睡了一整晚的,只有这个人。
想必是背景雄厚,连赵逸清都得罪不起。
而眼前袋子里白色的粉末,至少有 500 克,够十次死刑了。
100
虽然进酒吧后,我的手机就被搜走了。
但我还是成功地报警了。
偷的大哥手机。
所以赵逸清刚进包间,看见我还没反应过来,警察就已经把整个酒吧围住了。
他立刻就知道是我搞的鬼,伸手就来抓我。
我一边害怕地尖叫,一边往阴暗的角落跑。
他气急败坏地追上来,手长脚长,很快就拽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你……」
话没有说完,他就猛地住了口,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眼,缓缓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插着刺碴的酒瓶子。
「三次!」我激动到全身都在颤抖,眼泪滚滚而落,「你只能受三次枪伤,三次之后,就是真正的死亡。
「但是没关系,我在一生只能买一次的网站,为你购入了孤岛循环。
「除了你们一家三口,没有别人,也没有水和食物。
「而破解的契机,是死亡。
「至于哪种死法,你们要勇于尝试。
「跟我一样,有二十二次机会。」
101
话音未落,我听见了警察走上来的动静,立刻收敛神色,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大叫着是他先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他的胸前,血流如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我定的闹钟响了。
我终于,在第十二个小时之前,逃出生天!
然而下一秒,却眼前一黑,又坠入了深渊。
102
幸好,幸好。
只是一天没吃饭,又情绪大起大落,低血糖犯了才晕倒的。
我还以为又进入了循环。
差点吓死。
103
这个世界里,赵逸清的黑色产业帝国被连根拔起,他的父母和宗族亲戚,全被关进了监狱。
主要的责犯全是死刑,其他的也都被依法判决。
近千个女性被解救出来,其中不乏很多名校毕业的受害者,她们大部分都来感谢了我。
以前,我总是在思考活着的意义。
现在,我明白了,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我来到这世上,在阳光下,踏遍山河万千,感受风霜雨露,就是意义。
104
赵逸清名下唯一合法的人皮唐卡展览馆,在他的遗嘱中,赠予了我。
原来,他早就患了骨癌,只有三个月可活。
我对他的东西没兴趣,全部都捐了出去,展览馆也被重新装修,改造成了博物馆。
可项目进行到一半,相关负责人却给我打来电话,说墙壁里发现了古画。
我到了现场,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人皮唐卡,还是全世界现存的作品里,最古老的一幅。
赵逸清曾讲授过的相关知识,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涌现,我看着有些微破损的边角,心底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遗憾。
如果有合适的人皮补一补就好了。
就在这时,展馆的门被推开,云斐然来接我了。
他并不了解人皮唐卡,但因为相处过最长时间的继父是藏族的,多少认识一些藏文,看了人皮唐卡一眼,就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屠龙少年。」
他低低笑了笑,打趣着补了一句:
「终成恶龙。」
105
少年用宝剑杀死了恶龙,坐在恶龙的身体上,看着满洞穴的金银财宝,最终,他的头上长出了犄角,背后长出了翅膀……
少年变成了恶龙……
向加害者认同……
继承加害者意志……
原来,赵逸清,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扒我的皮。
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驯化我。
我恍惚地望着云斐然,他的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在橙暖的灯光下,凝洁如玉,像等的艺术品。
– 完 –
□ 云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