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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以后第一次遇到前男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当迎宾小姐的第一天,我在公司楼下撞见了前男友。

「不是去国外结婚了吗?怎么来做写字楼迎宾了?」

我白眼一翻:「体验生活,管得着吗?」

当初是我放弃的他,因为不想拖累他。

两个月后,他提着我的衣领把我堵在办公室,咬牙切齿。

「老子现在有钱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1

半个小时前,我还在因为找到了一份五险一金又轻松的好职位感到无比激动。

可现在,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男人坐在亮目的蓝色跑车里,嘴角带着一丝讥讽。

「赵锦思,好久不见。」

我微笑,强装镇定地按下拦车开关,可男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伸手摘下脸上的墨镜,一双勾人桃花眼中透着瘆人的寒意。

「怎么,见到老情人也不打声招呼?」

我不接话,依旧站得笔直,目光直直地盯着鞋尖。

男人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他长腿一迈,狠狠摔上了车门,砰的一声,我的心也随之开始发颤。

「喜欢装哑巴?」

头顶响起他略带怒气的声音,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缓缓开口。

「傅斯朗,好久不见。」

耳鸣声穿透大脑,仅仅是念出他的名字就足以让我心痛难捱。

突然,他死死捏住我的下巴,皮肤间传来的剧痛迫使我不得不和他对视。

那张无次数出现在梦里的面孔,此刻在我眼前放大。

傅斯朗冷着脸,黑眸里翻涌着浓浓的恨意。

「别叫我名字,我觉得恶心。」

恶心…

胸口猛地收紧,闻着鼻尖萦绕的松枝香只觉窒息。

直到看见我脸上露出万分痛苦的表情时,才满意地松开捏在我下巴上的手,慢悠悠地坐回了车里继续开始嘲讽。

「不是去国外结婚了吗?」

「怎么,你那个富二代老公破产了?舍得让你来我公司当迎宾小姐?」

我揉着吃痛的下巴,气道,「体验生活,管得着吗?」

他冷笑一声,似乎没兴趣再和我对话。

「赵锦思,想赚钱就别装公主。」

傅斯朗丢下这句话后,猛踩油门潇洒离开。

跑车尾气喷洒在脸上,像挨了一记软绵绵的耳光,耻辱又无奈。

五年前的傅斯朗,住在房租只有二位数的烂尾楼中,就连日常上班的电动车还是我在二手市场给他买的。

那时候的他穷得叮当响,看向我的眼神只有心疼和爱意,总是小心翼翼地碰着我的脸,温柔又内疚地说:

「小公主跟着我受委屈了。」

如今的傅斯朗事业有成,坐在我们当年一起幻想的跑车里意气风发,可我却无法再将他和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

那些不敢触碰的伤疤,随着这场久别重逢的相遇掀起了难以言说的悲痛。

「赵锦思,傅总找你。」

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不知何时面前站着一个妆容精致身穿包臀连衣裙的女人。

她上下打量着我,语气有些不耐烦。

「跟我走吧。」

「他找我什么事?」

我垂着眼,女人鲜红色的高跟鞋闯进视线,鲜亮的皮面衬得我脚上那双已经开胶的黑色平底鞋格外狼狈。

「我怎么知道?」

女人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别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就行了。」

我没再说话,默默跟在女人身后,心里已经盘算着该去哪找下一份工作了。

跟女人坐上透明电梯时,我紧闭双眼,脑子里不停幻想傅斯朗会狠狠羞辱我一顿后,再把我开除的场景。

因为我很清楚,他究竟有多恨我。

2

「傅总,我把人给您带来了。」

女人冲着坐在椅子上傅斯朗微微鞠躬,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和对我的态度简直两级反转。

还真是狗腿,我这样想着。

傅斯朗背对着大门,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女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我站在装修华丽的办公室内局促地抠手。

屋内的氛围凝固了许久,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先开口时,面前的椅子突然转了过来,傅斯朗慵懒地倚在上面,细长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我。

「大小姐怎么混成这样了?」

我攥紧统一下发的黑西服衣角,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在桌面。

「最怕穿丑衣服的赵锦思,怎么混成这样了?」

傅斯朗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清冷又带着一丝的温柔,从前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不停和他说话,就是为了能多听几遍他的声音。

可现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说出的话就像指甲刮在黑板上那样刺耳揪心。

我敛了敛眼角的泪痕,轻声回道,「不关你的事。」

这场谈话的收尾比我想的还要难堪,傅斯朗随手拿起桌边的文件砸向我,轻飘飘的白纸散落满地。

「赵锦思,既然老天能安排我们重新相遇。」

「那现在,金主游戏正式开始。」

他抓着我的衣领,白衬衣被他轻而易举捏出褶皱。

「快滚,别脏了我的办公室。」

被傅斯朗甩出房间时,我正好摔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间,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个个打扮得精致,她们手捧咖啡或电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窃窃私语。

我就像被随手丢下的一袋垃圾,破旧的衣服和憔悴的面容,在这些如花娇艳的簇拥下显得格外狼狈。

「赵小姐,请让一下。」

那双漂亮的高跟鞋再次出现在视线里,刚才带我来的女人正抱着一份文件俯视我,眼神里写满了嘲讽和厌恶。

「不好意思。」

我刚想挣扎着起身,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抬头望去,女人的鞋跟踩在我手上停留片刻后,像逗小狗一样踢了踢我的脸颊。

周围的讥笑声很快淹没了我,我低头起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

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人们都躲得我很远,仿佛我是什么可怕的病毒,只要不小心碰到就会原地暴毙。

「她是谁呀?看上去脏兮兮的……」

「不知道呀,这种人也配去傅总办公室?」

「你看她的手,还在发抖呢……」

「哈哈哈哈哈哈……」

议论和哄笑如潮水般向我打来,比起刚刚女人的羞辱,傅斯朗才最令人绝望。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里,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傅斯朗刚才对我说的话。

3

「赵锦思,我出三倍的钱,咱们玩个游戏。」

傅斯朗那张脸笑得明媚,嘴角扬起的好看弧度仿佛一道魔咒,让那些恶毒的话也变成动人的旋律。

「一个月,你要是能坚持住不辞职,就能从我这拿走五十万。」

「不用了,我现在就辞职。」

这句话我在心底重复了一万次,可回应他的却是乖乖点头说好。

傅斯朗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丢出印泥,在看到我毫不犹豫的按上了手印时忍不住嘲笑。

「大小姐居然会为了五十万动心。」

「真是有趣。」

我沉默着把那份合同整理好放在他桌边,随后扬起唇角。

在他面前出卖自尊的滋味,是万箭穿心。

可骨子里带着的倔强令我无法咽下这份屈辱,我和他就像两个幼稚的小孩,通过伤害对方来获取感情里的平衡。

那一刻,傅斯朗眼底闪过一丝悸动,表情也瞬间变得温柔,可很快,这份温柔就因为我的话变得暴怒。

「很好笑吧。」

「高高在上的傅总您,当年不也为了二十万吃了软饭吗?」

「和您比起来,我还差点。」

话刚说完,就有了傅斯朗把我狠狠摔出办公室让我滚的一幕。

走完最后一节台阶,干燥的水泥地上突然砸下几颗雨点,灰蒙蒙的天空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雾气,我快步跑到一楼岗位,刚想进去躲雨就被人狠狠推在地上。

「傅总说,不管什么天气,你都只能在外面站着。」

「尤其是下雨天。」

说话的人是保安队长,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力气很大,手掌被地面摩擦着破了一层皮,鲜血混着雨水殷殷流出。

我点头,「好。」

协议第一条,执行傅斯朗的一切命令。

爬起来重新站好时,口袋里的合同附件已经被我捏的有些变形,秋雨带着浓浓寒气,不出半个小时,我就已经开始打颤了。

不远处的高楼里,傅斯朗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的欣赏着他的杰作,我察觉到了那束目光,所以我站的笔直。

因为我太明白队长说的那句「尤其是下雨天」是什么意思了。

五年前,我和傅斯朗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坏天气。

傅斯朗坐了八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到那时我所在的城市,衣衫单薄的他冻得牙齿都在发抖。

「不分手,思思,我们不分手。」

那天他站在雨里,哽咽着伸出手想抓住我的袖口,我离他很远,语气冰冷。

「钱我已经帮你还完了,别再纠缠我了行吗?」

「实话告诉你吧,我家已经给我安排好了结婚对象。」

「他是富二代,毕业了我们就会去国外生活。」

傅斯朗只是不停摇头,他缓缓的朝我走来,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扶着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不分手好不好。」

「再给我点时间,我就能买戒指跟你……」

「傅斯朗。」

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我不会嫁给你的。」

该怪什么呢?

怪那天的雨实在太大,傅斯朗的绝望扩散了满眼,怪那天的风实在太冷,吹散了我扔给他的路费。

高傲的傅斯朗被一个女孩包养两年,又为了挽回她下跪求情。

我想,这就是他折磨我的理由。

4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傅斯朗撑着伞,西装革履。

他温柔的问,「冷吗?」

我点点头,嘴唇紧闭。

他叹了口气,轻轻抚上我的脸颊,皮肤被他指尖滚烫的温度覆盖,我望着头顶的那把伞,眼眶发酸。

「跟我去个地方。」

「好。」

我一路跟在他身后,傅斯朗比我高出一整头,按照他的吩咐,我不能让他淋到雨,所以被淋得就是我自己。

我踮着脚费力的举着伞,大片水珠从伞面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洒了我满脸。

到了车库,我被鼻腔里的水呛到连连咳嗽,傅斯朗悠闲地坐进那辆蓝色跑车,温柔的丢给了我一张纸巾。

「跟着我的车跑,不许打伞。」

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像是在等待下一秒我把伞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这样。

可现在,我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了,我需要钱。

我需要钱给我妈治病,我需要钱带她离开那间漏雨的小屋。

所以我乖巧的点着头,露出标志性的假笑。

「可以,但是要加钱。」

傅斯朗眯了眯眼睛,从车里抽出几沓厚厚的红色钞票在我眼前晃了晃,表情戏谑。

「这么多,够不够?」

「够。」

我回答的果断又坚定,可傅斯朗却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别扭的问了句:

「腿好了?」

我愣了一瞬,当年为了帮他还债,我开始了无休止地舞蹈演出,膝盖在那时候开始就落下了病,如果快跑或者大幅度跳跃就会习惯性扭伤。

见我迟迟没有回答,他不禁冷哼一声。

「也是,你那个富二代老公,应该早就帮你治好了。」

我不说话,笑意还僵硬在嘴角。

如果那个富二代老公真的存在就好了。

这样,现在我也不用面对他,背负谎言的代价。

他也没再多看我一眼,一脚油门踩到底就冲了出去。

发动机嗡嗡的响声还在车库回荡,我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雨水冲刷着视线,眼前的那抹蓝色变成瞬影,我努力想加快脚步,可我知道,就算自己的身体足够强壮也不可能追上劳斯莱斯。

傅斯朗只是变着花样在羞辱我而已。

「赵锦思,用不用给你点动力?」

傅斯朗的车突然在远处停下,我气喘吁吁地追上时他直接从刚才那几落钱里抽出一沓,打开车窗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想不想体会一下我那天的心情?」

「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傅斯朗的车已经开走了,他修长的手指伸出窗外,随着车速加快,红艳艳的钞票在指尖飞扬。

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糊在我脸上。

小心翼翼的揭下脸上的人民币后,我一边跑一边捡着地上的钱,浸泡在水里的钞票脆弱极了,我只能慢慢的将它们收起来塞进怀里。

傅斯朗撒的何止是钱,还有我破碎不堪的自尊。

再次见到傅斯朗时,他依旧停在不远处,看到我来就自顾自的笑着,猛踩油门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在最后一个路口看到那辆蓝色跑车时,我已经近乎晕厥。

耻辱和疲惫充斥着我的大脑,傅斯朗不耐烦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

「啧,你想让我等多久?」

我撑着地面,刚想直起身却直直地栽向了地面。

骨头错位的瞬间,我面色惨白。

剧痛过后,我清楚的看到傅斯朗是怎样连滚带爬的朝我跑来,他小心翼翼的挽起我的裤腿,看到扭曲肿胀的膝盖时,眼底翻涌的心痛,差点让我以为他会就此放过我。

可我错了,我迎来了他更为疯狂的报复。

5

医院里,傅斯朗眉头紧皱。

「他没把你的腿治好?」

我下意识地问,「谁?」

「你那个富二代男朋友。」

反应过来的我不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可傅斯朗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凑近,呼吸喷洒在脸上有些发烫。

「赵锦思,你该不会在玩我吧?」

「没有。」

我心虚地垂下眼,不敢和他对视。

「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分手?」

傅斯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里是藏不住的期待,那样炙热的目光看的我胸口一紧,恍惚间和记忆里逆光而立的少年重叠,美好的以为我们还在高中校园。

可湿透的衣衫和胸口的礼宾名牌却很快又让我清醒,现在不是高中。

坐在我面前的也不是当年那个偷看我排练的少年,而是傅总。

是在我上班第一天就把我当狗一样羞辱的傅总。

「因为我和别人好上了。」

我冷冷地说。

他也不出意外地生气了,骨头刚被接好,就被他拽着衣领拖了出去。

路都走不稳的我,就那样被他猛地从病床上拽下,狼狈地趴在地上任他拖行。

「喜欢和别人好是吧?」

「可以,赵锦思,你他妈真行。」

「来,游戏继续。」

就这样,距离我刚受伤只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重新回到马路上和他玩起了追逐游戏。

傅斯朗依旧大把大把撒着钱,我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一点一点爬行,一点一点去捡。

傅斯朗还真是学坏了。

我抽噎着,傅斯朗真是坏透了。

「你看那个人,好恶心啊……」

「她没有脸的吗?」

「这也太贱了吧……」

路过的行人对我指指点点,难听的咒骂钻进耳朵,我一点都不在意。

和我妈的命比起来,脸面算个屁。

可出乎意料的是,傅斯朗生气了,他猛地退回我身边,不由分说的把我塞进了车里。

「你很缺钱?」

他指尖发抖,整洁的袖口处露出一根根青筋。

「嗯。」

「为什么?」

傅斯朗皱着眉,车速开的极快,我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轻声说:

「你不需要知道。」

一个急刹车,我差点从座位上飞出来,傅斯朗看着惊魂未定的我,伸手指了指窗外。

「有在这的时候缺钱吗?」

我看过去,是一栋快要拆迁的烂尾楼。

那是傅思年以前的家,也是我们同居了半年的地方。

我和他挤在十几平的屋子里吃着酱油煮挂面,那时候的我以为,不会有比这更苦的日子了。

可后来,我一天打三份工,和我妈住在只能放下一张床的房间里,过着靠偷拿餐厅剩饭解决温饱时,我常常会笑话那时的自己。

原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有。」

我点头,如实回答。

「赵锦思。」

傅斯朗看着我,眼眶发烫。

「告诉我,你大二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6

我看向窗外,那栋烂尾楼在阴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过了许久,我才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傅总,我该下班了。」

余光瞟见傅斯朗滚烫的眼神,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他没说话,掉头飞驰在公路上。

是什么时候和傅斯朗住在这里的呢?

我突然这样想着,爬满裂纹的高楼渐渐模糊视线,那些晦涩的回忆在重逢的阴雨天涌上心头。

那是我们高考结束的夏天,我在一栋高档小区附近的胡同里见到了坐在地上发呆的傅斯朗。

那年我 18 岁,傅斯朗 21 岁。

他像只可怜的流浪猫,无助又绝望的蜷缩在废墟中,怀里抱着高二时我送他的枕头。

半个月前,备战高考的紧张氛围在学校蔓延,傅斯朗因为两次复读最后被他爸安排留级,分到了我隔壁班。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自习课间,我一如往常抱着抄好的笔记去找他,在那个承载了我们整个青春爱恋的走廊里,我没能看见傅斯朗熟悉的身影,只有老师轻飘飘地一句:

「他啊,他退学了。」

「怎么可能!傅斯朗为了这次高考努力了很久……」

老师烦躁的推了下眼镜,打断了我的话。

「他家里有点事,你就别操心了。」

「快回去复习吧。」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耳边传来阵阵蝉鸣,从那时起,我就再也联系不到傅斯朗了。

等再见到他时,高考已经结束了。

我发了疯一样每天都去他家小区蹲点,苦苦等了两天才重新见到他。

「傅斯朗,你要是再敢一声不吭就消失。」

「我就杀了你。」

我指着他的鼻子,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明明恨极了他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可依旧会心疼无助的他。

「思思,我没有家了。」

傅斯朗抬起头,原本明亮的眼眸中蒙了一层雾气,他好看的过分,落魄的模样像极了被驱逐下凡的天神。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夏夜,傅斯朗把头埋在我怀里,崩溃的讲述他爸欠了高利贷后丢下他自己跑路。

他的后妈带着自己的儿子偷偷把房子卖了,傅斯朗在一夜之间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送的枕头,是他唯一的行李。

后来,我花光了所有零花钱在这栋烂尾楼里租下了一间十五平的房子,吱呀作响的弹簧床外加一张断了腿的木桌,就是他的新家。

「思思,我不累,你别哭。」

我已经记不清那是第几次看到他被工地的砖头划破手而心痛流泪了,更记不清傅斯朗是第几次捧着我的脸轻声安慰了。

「在想什么?」

身边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回忆的思绪,傅斯朗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开了暖风,干燥的温度让我的情绪有些哽咽。

我盯着身旁的人发怔,「在想和你一起躲债的日子。」

傅斯朗冷笑一声,语气轻蔑,「怎么,想卖惨?」

「赵锦思,你不会以为我会因为你曾经帮了我,就轻易放过你吧?」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样的……」

他没说完的话,被我堵在喉咙里,触碰到他嘴唇炙热的温度时,我和他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的我刚想抽离,却被他猛地扣住脑袋。

7

「你疯了!」

我奋力挣扎出他的禁锢,傅斯朗还沉醉在刚刚的深吻里没缓过神。

「你玩我?」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开车。

「傅斯朗!停车!」

「快停车!」

眼前的防护栏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下意识的闭上眼,使劲捏了一下他的大腿,傅斯朗闷哼一声看向前方,猛地踩下刹车。

好在,有惊无险。

我惊魂未定地长舒一口气,傅斯朗揉着大腿恶狠狠地瞪着我。

「想同归于尽?」

我摇头,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有些害怕。

「麻烦您,把我放在路边。」

「我要回家了。」

我低着头,神情恢复了平静,傅斯朗没说话,就在我默认他还没玩够,准备向他提出加班费时,一双手突然抚上了我的脖颈。

下一秒,傅斯朗掐着我的脖子就吻了上来。

他贪婪地吸允着我的唇瓣,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像道魔咒环绕在耳边。

「我好想你……」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张扬又热烈的夏天。

可现在我无比清楚,放纵情绪的后果有多可怕。

我承担不起。

「傅斯朗。」

我睁开眼,看着他满脸沉迷。

「你想在这吗?」

说着,我轻轻解开领口的扣子,「要加钱。」

果然,他立刻变得清醒,眼底的情愫被厌恶取代。

大雨滂沱,我被他丢在路边。

「你真让我恶心。」

傅斯朗的话淹没在人潮,我低着头在原地呆了许久。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用恶心来容我了。

一直到崩溃的情绪被彻底咽下,我才拖着受伤的腿,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车站。

可站牌里,却没有到我家的公交车。

委屈和绝望翻腾的汹涌,我跌坐在车站的座位上,捂着脸无声哭泣。

来往的人影匆忙,谁都不会注意到街边空无一人的车站里,有人在掉眼泪。

在那张纸巾递过来前,我一直这样认为。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抬起头,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想要看清身旁人的模样。

干净的灰色卫衣和短裤,右腿上盘踞着一条青色的龙,很漂亮的文身。

「我送你回家。」

男孩撑着一把黑伞,在雨雾中朝我伸出了手。

「你是谁?」

我痴痴地问,他慢慢蹲下,朦胧的的轮廓有些熟悉。

「我叫傅斯朗,我送你回家。」

「好。」

8

我被男孩抱在怀里,我举着伞和他漫步在大雨中。

脚印踩出深深的水坑,鼻尖有好闻的松枝味道。

「到家了。」

他在一栋红房子前停下,四周开满了吉梗花。

「思思,到家了。」

是了,大大的红房子宽敞的很,妈妈一定做好了饭,是爸爸最喜欢吃的玉米排骨汤。

爸爸呢,他没有出轨,也没有借高利贷和小三跑到国外。

他还是那个宠爱我的爸爸,穿着宽大的短袖在沙发上等我回家。

「傅斯朗……」

「嗯。」

是了,抱着我的是十八岁的傅斯朗,碎光揉进干净的短发,他是那样明媚。

「思思!」

耳边响起急促的呼唤,我闹着小脾气。

「傅斯朗,我困了,别出声。」

他分明在笑,可身影却越来越模糊,大雾散去,微弱的光影照亮视线。

「思思啊,你怎么了这是!」

我妈带着哭腔趴在我胸口,一缕银丝落在脖颈,痒痒的。

「妈,你做排骨汤了吗……」

我怔怔的问,喉咙像是被烙铁烫了一样难受。

「你想吃,妈给你做。」

地板传来的霉菌味让我皱了皱眉,打量着四周,头顶吊着的灯泡摇摇欲坠,泛黄的墙壁满是裂痕。

原来那是梦啊。

我没有回到傅斯朗十八岁那年,也因为我爸出轨搬出了那个红房子。

这些年,我常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可只有这次,让我最崩溃。

「妈,你别去。」

我猛地抓住我妈的手腕,强撑着起身。

「你躺下,医生说你不能受累。」

我妈背对着我,哭得泣不成声,我忙要去拉她,可右腿痛得像是断了,只能堪堪抓着我妈让她坐在床边。

「不许哭,医生说你不能伤心。」

我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问道:「妈,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抽噎着答:「一个小时前,警察打电话给我,说你在路边晕倒了。」

「妈去警局把你接回来的。」

我点点头,「妈,你躺着,我有东西给你。」

我拍了拍我妈的手背,扶着她慢慢挪下床,从扔在地上的外套内口袋里拿出了一把被雨泡透了的钞票。

这是今天傅斯朗给的,是我在在地上爬着,一点一点捡回来的。

「您挑挑,晒干了就能用了。」

「你哪来的这些钱?」

我妈颤抖着接过那团钞票,脸色有些难看。

我笑眯眯的回,「今天表现好,老板奖励的。」

「那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扭到了。」

我回答的流利,我妈半信半疑的看了我一会,才蹲在地上默默摊开那些钱。

自从大二那年,我爸出轨带着小三跑路后,我就学会了说谎不眨眼的本事。

明明辍学一天打三分工,却骗我妈在学校过的很好。

明明不想拖累傅斯朗,却骗他自己有了新欢。

「妈,我先睡了。」

我摊开被褥在地板上躺下,蜷缩在我妈脚边。

坠入梦境的瞬间,我在心底祈祷,希望这个月可以快点过去。

这样就能拿到钱,逃离傅斯朗的魔爪。

9

闹铃响起,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脑袋晕沉的像是灌了铅,喉咙更是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妈,我去上班了。」

我挣扎着穿好衣服,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间。

出租房外是用破铁皮堆起的楼梯,我撑着扶手,每走一节就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帮你吧。」

身后传来干净的男声,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到面前,看起来刚二十出头的模样,整张脸都洋溢着活力。

「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他背对着我弯下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不知所措。

见我迟迟没有动静,他冲我笑了笑,语气里尽是安慰。

「没关系啦,照顾特殊人群嘛。」

「……」

感情他把我当残疾人了。

望了一眼长长的台阶,我再没跟他客气,手脚并用爬到了他身上。

「你也在这住吗?」

「嗯。」

「我叫宋泽,刚搬到这里,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他的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因为住在这种地方感到悲观,鼻尖传来淡淡的肥皂味,和他本人一样干净的味道。

「你去哪,我送你一程。」

宋泽轻轻把我放下,拍了拍一旁的电动车座。

「不用了,谢谢。」

我微笑拒绝,可他却摆摆手,满脸了然。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邻居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

「迎宾路 26 号。」

「好巧啊,我也去那!」

他激动的扶着我坐上车,一路上喋喋不休。

我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心底划过一丝欣喜。

省了公车钱,挺好。

「你做什么工作呀?」

宋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秋风吹的碎发凌乱,我小声答:「大堂迎宾。」

「怎么样?」

「工资高。」

我回答的诚恳,傅斯朗公司的待遇很好,轻松又高薪,当初我就是被这样诱人的条件给吸引了过去。

「好吧。」

「我开了一家奶茶店,有空来我店里坐。」

「咱们正好还能一块回家……」

宋泽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发烧让我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到了。」

他在路边停好车,扶着我走到公司门口。

「谢谢。」

「客气,我走啦。」

「再见。」

宋泽骑着车离开,我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像是看到了以前坐在傅斯朗电瓶车后座的时光。

今天运气格外好,整整一上午都没见到傅斯朗,没了他的折磨也能让我好受些。

「迎宾,愣着干什么呢!」

一辆黑色宾利正对着我疯狂按喇叭,我猛地回过神,急忙按下拦车开关。

车窗摇下,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对着我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眼瞎啊,停半天了看不见吗?」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我冲着男人鞠了一躬,连连道歉。

「臭看门的还能走神?你是废物吗?」

「对不起。」

我低下头,语气轻软。

「张总,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飘来,傅斯朗慢悠悠的走到我身前,不动声色地把我挡在背后。

男人笑着和傅斯朗打了声招呼,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哎呦小傅啊,你家这看门的是他妈什么东西,像聋子一样!」

「您和她置什么气呀,犯不上。」

傅斯朗笑着打哈哈,摆摆手示意男人去停车。

「谢谢。」

我对着他的后背轻声说,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没有说话。

10

男人停好车回来,和傅斯朗在一旁寒暄。

我悄悄朝门口挪了挪,即将离他们远点,可尽管如此,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是涌上心头。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肩膀就被狠狠推了一下。

「以后看见我注意点,别他妈一天迷迷糊糊的。」

我听话的点点头,只希望男人可以快些离开,可下一秒,一双油腻的大手就捏住了我的下巴。

男人肥头大耳的模样在视线里放大,他眯着眼,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这小娘们,长的真不错啊……」

「说吧,多少钱能让你陪哥玩玩?」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任凭男人贪婪的眼神在我身上游离。

余光瞥到傅斯朗,他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在男人的手即将摸到我的腰时,我用力挣脱,冲他妩媚的笑了下。

「哥,一百万就行。」

「小娘们还真敢开口要啊!」

男人厌恶地皱了皱眉,沉默许久的傅斯朗在这时突然开口。

「张总,这是我的情妇。」

傅斯朗勾起唇,不慌不忙地说道,「签了合同的。」

男人明显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油腻的手摩挲着我的肩膀。

情妇?

我分明是他用来发泄恨意的工具。

「那太好了,咱哥俩一起玩。」

「看这小娘们长的狐媚,肯定能把咱俩伺候……」

「玩你妈!」

傅斯朗猛地冲过来一拳打在男人脸上,男人被打的后退了几步,可傅斯朗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还没等他站稳,又被傅斯朗一脚踢在腹部。

我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傅斯朗踹倒在地上不断哀嚎。

复杂的情绪围绕着我,那一刻,我不知是该为了他替我出头感到窃喜,还是该因为情妇这个头衔觉得羞耻。

最后,还是队长带着其他人一起才勉强把傅斯朗拉开,地上的男人满脸是血,已经叫不出声来,傅斯朗甩开拦着他的人群,大步走向我。

「想和别的男人玩是吧?」

糟了!

双手开始不自觉颤抖,傅斯朗喘着粗气,脸色阴沉的吓人,我已经猜到了他准备做什么,本能的想要逃跑,可还没迈出一步,就被傅斯朗抓住衣领。

「傅斯朗,你放开我。」

我被他拽着拖行,挣扎间,受伤的右腿钻心疼。

「傅斯朗,你混蛋!」

傅斯朗就像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丝毫不理会我的咒骂,硬生生把我从楼下拖进了他办公室。

刷的一声,窗帘被他拉上,我坐在地上惊恐的连连后退。

「赵锦思,今天我就让你玩个够。」

他一手扯着领带,一手把我从地上捞起按在办公桌上,傅斯朗的力气大的吓人,我几乎来不及反抗就这样被他恶狠狠的按着泄愤。

「好玩吗?」

他喘着粗气问,我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身体的疼痛和此刻的羞辱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那仅有的自尊心,在他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撞击中彻底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傅斯朗才从我身上离开,他优雅的整理着衣服,我就像一块破布被他随意丢在一旁。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神色冰冷,「赵锦思,没有下次。」

「傅斯朗,你不得好死。」

11

从傅斯朗办公室出来时,大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低头忙碌,可我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些不怀善意的目光。

那种感觉,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躺在烈日下任人欣赏一样,生不如死。

走神时,我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来不及道歉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走路不长眼睛?」

「抱歉。」

是那个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我已经没有力气在和她争执,侧过身离开。

经过她身边时,我听到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冷哼。

我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司大门,萧风瑟瑟,吹的人心口冰凉。

「站住。」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背后传来,刚才打我的那个女人突然出现,抬着下巴高傲的打量着我。

我撇了她一眼没说话,冷着脸准备绕开,却被她拦下。

「我叫周欣,傅总的贴身助理。」

周欣故意把贴身助理这四个字咬的很重,脸上的表情格外得意,她冲着前方使了个眼色,几个和她打扮相同的女人立刻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就连拖带拽的把我拉进了公司厕所。

为了不让我出声,她们甚至早早备好了胶布,在我来不及反应时就被堵住了嘴巴。

这里的厕所干净极了,没有想象中恶臭的味道和随手乱扔的纸巾,大理石的洗手台上甚至还点了广藿香。

刺啦一声,胶布被猛地揭下,嘴唇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周欣蹲我在面前,满脸怨恨。

「说说吧,你是怎么勾引傅总的?」

「勾引?」

有意思。

女人之间莫名的胜负欲勾起了我的斗志,和傅斯朗五年的恋爱时光就是我此刻的底气。

我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手臂轻轻搭在右腿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怎么?你勾引他没成功?所以来找我撒气?」

啪的一声,周欣愤怒的甩了我一巴掌,从她的表情也不难看出,我的话戳到了她心窝。

「还他妈不是你勾引,装什么装!」

我被打的侧过脸去,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猛地回头拽住女人的头发。「啊!放开我!」

女人疯狂抓着我按在她头顶的手,可她越反抗我就越用力。

「要不要我告诉你,刚刚在他办公室我们做了什么?」

「嗯?」

既然傅斯朗已经把我的自尊磨烂,那我干脆就烂到底。

我笑得猖狂,本想拉架的那些人见我这副模样,纷纷吓得不敢出声,女人被我用力一拉贴近距离,我红着眼,盯着她大笑。

女人挣扎了片刻,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咬着牙猛地掐住我手腕。

「狐狸精!我让你猖狂!」

随着女人的咆哮,身后的那些人终于反应过来扑向我,贴满水钻的美甲嵌进我的皮肤,无数耳光打来,就连衣服也被扯的绷开了两颗扣子。

不知是谁划破了我的脸颊,脖颈瞬间传来一股暖流,剧烈地疼痛和屈辱涌来,我拼命反抗,却始终抓着那女人的头发不肯放开。

「周姐,这女人是个疯子!」

「都成这样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像只搁浅的鱼,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喘息,伤口涌出的血迹凝固又裂开,如此往复不知过了多久。

「周姐,咱们还是走吧,她这样太吓人了……」

「没出息的东西!难怪傅总看不上你!」

周欣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呸!」

她冲着满脸是血衣不蔽体的我吐了口吐沫,我抓在她头发上的手也因此更加用力,痛的她忍不住哀嚎。

「愣着干什么!把她的手掰开!」

12

周欣带着她的跟班离开时,还不忘对着衣不蔽体的我录上几段视频。

如果情绪是火焰,那这些天的羞辱折磨就是一场大雨,把燃料浸湿,再也翻不起任何波动。

我就像一颗烂苹果,从最初被蛀虫啃食后的痛苦,到现在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冲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后,我麻木地走出厕所。

天色渐渐擦黑,身后的高楼灯火通明,不远处的傅斯朗站在门口抽烟,晚风吹乱了他的背影。

我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滚烫的火星飘在空气中,傅斯朗拉住我。

「放手。」

「谁干的?」

他盯着我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语气不悦。

「我让你放手。」

我甩开他,挽着发髻的皮筋突然断开,随风扬起的长发模糊了视线。

「你发什么神经?」

傅斯朗皱了皱眉,刚想拦住我手机却突然响了,我没再理会他,大步向前走去,刚出公司就迎面撞见了宋泽。

「好巧啊。」

他停下车,笑着和我打招呼。

「一起回家吗?」

我摇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却被他打断。

「你的脸怎么了?」

宋泽有些着急地跳下车,低头打量着我脸上的伤口。

「被猫抓了。」

我挡下他伸出的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那我送你去医院。」

「她不跟你走。」

傅斯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拦着我的腰一把将我拉到怀里。

那一刻,我头皮发麻,只差大喊一句别碰我。

刚刚被伤害的瞬间还历历在目,我掰开傅斯朗的手,冲着宋泽笑了一下。

「我们一起回家。」

不由分说的坐上他的车,「走吧。」

「哦……好。」

宋泽有些疑惑地点点头,拧开钥匙准备离开。

「赵锦思,回来。」

傅斯朗冷着脸,即使我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他要吃人的目光。

「我给你三秒钟,回来。」

微风吹在脸颊火辣辣的痛,我不自觉的捏紧衣角。

「傅总,我要辞职。」

「我他妈不同意!」

傅斯朗走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好在宋泽反应很快,在我即将被拽下车时按住了傅斯朗。

「你别碰她!」

他拍开傅斯朗的手,关切地看着我,「没受伤吧?」

「赵锦思,我再说最后一遍。」

「回来。」

傅斯朗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眶红的吓人。

「你……」

宋泽还想再和他对峙却被我叫停,我抬头看着他,鼻尖酸楚。

「快走,求你了。」

我不想再和傅斯朗纠缠,如果再多一秒,我怕自己会被他眼底的炙热融化,我怕自己会舍不得这个心心念念的人。

「好,你别怕。」

宋泽瞪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傅斯朗,狠狠转动车把。

离开的瞬间,呼啸的冷风灌进胸口,我听见了傅斯朗卑微地乞求。

「能不能不走……」

滚烫的眼泪涌出,我咬着牙,死死掐着手腕不让自己回头。

那些说不出口的挽留和告别,是震耳欲聋的沉默,被夜空埋没的,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遗憾。

13

那天晚上到家后,我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宋泽没有过问我和傅斯朗的关系,只是嘱咐我好好休息。

在家的养伤的这几天,宋泽每天都会来,不是送水果就是帮做饭,我妈看着他也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看着他挤在公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

「宋泽,我有事和你说。」

「啊?什么事啊?」

他掀开锅盖闻了闻,里面炖着鸡汤。

「这几天麻烦你了。」

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钱塞进他口袋,「这是饭菜钱,你收着。」

「以后不用再来了。」

宋泽盛汤的手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却又很快扬起笑脸。

「客气什么,邻居就应该相互帮忙。」

「再说了,我每天闲的很,你别……」

「宋泽。」

我倚着门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泽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端起一碗鸡汤走向我。

「等吃完饭再说。」

我不可否置的跟了上去,面对我妈时,宋泽格外温柔,舍不得打破这份美好的我躲在门外发呆,一直到我妈吃完饭睡下,宋泽才走了出来。

「还给你。」

他拿出我刚塞的钱放在我手里,表情有些苦涩。

「我们是好朋友,不用给钱。」

我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眶一点点变红,声音一点点沙哑。

「对吗?」

「嗯。」

宋泽去上班了,他站在楼梯间,小心翼翼的约我晚上一起吃饭,我同意了。

夜幕降临,安抚我妈睡下后,我去到了约定的路口,宋泽早早就等在那里了,手中还提着一杯奶茶。

「给你的,尝尝我的手艺。」

他笑得温柔,我也开心接过却没喝,准备带回家给我妈尝尝,她爱吃的甜的。

我们在街边走着,宋泽时不时指着一旁的小吃问我有没有兴趣,有些聒噪的讲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吃吧。」

我指着不远处的街头火锅,他点头同意,趁着他去选菜的功夫,我翻了翻招聘网站。

今天是辞职的第五天,我要快点找到新工作,在下雪之前带我妈离开这里。

感受到面前有人坐下,我头也不抬的问,「选好了吗?」

许久,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答,一种不安又躁动的情绪袭来,我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鼻尖传来那股熟悉的松枝味,是专属于傅斯朗的气味。

「辞职就是为了和男人鬼混?」

「赵锦思,你长能耐了。」

魔咒一样的嗓音围绕在耳边,我抬眼看着他。

夜间的风有些凉,傅斯朗在西装外套了一件卡其色风衣,光是看布料就能猜出价格不菲。

富贵公子打扮的他坐在满是油垢的绿漆板凳上,和这充满油烟味的小摊格格不入。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扫视着四周,最后落在我手边的奶茶。

「喜欢喝这玩意?」

我别过脸,不愿接他的话。

他也不恼,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黑卡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给买二十杯,喝一杯十万。」

「喝不喝?」

听到这话,我皱了皱眉,「你脑子有病?」

他眼底含笑,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嗯,喝不喝?」

「思思,你们……」

宋泽端着装满菜的塑料筐,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赵锦思,回答我的问题。」

傅斯朗瞥了一眼宋泽,目光里尽是不屑。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本就局促的宋泽此刻的表情更是难堪。

他重重放下手里的菜筐,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准备离开。

「宋泽,不是你想的……」

「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冷冷打断我的话,「是我太天真,以为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泽仓促的跨上电动车,离开的身影有些逃跑的意味。

「傅斯朗,你真够幼稚。」

我剜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傅斯朗,他俊俏的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意。

「我就是幼稚。」

「神经病。」

我站起身,朝着他的小腿使劲踢了一脚,听到他那声吃痛的闷哼,心里总算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满足的拿起桌上的奶茶,头也不回的离开。

正当我走在路边盘算着该怎么给宋泽道歉时,一辆黑色保姆车出现在视线里。

「赵锦思。」

那辆车开的很慢,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傅斯朗造孽般的脸。

「踢完人就想跑?」

他单手撑着头,指尖漫不经心的抚摸着眉毛,语气轻佻,「是你自己上来,」

「还是我抱你上来。」

14

呵呵。

他还真把我当成随便揉捏的宠物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车窗,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举起手,对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比了一个友好的国际手势。

「Fuck you。」

傅斯朗的表情格外精彩,我转身狂奔,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笑得这样放肆又张扬。

还没跑多远,一双大手从突然背后袭来,牢牢搂住我的腰,下一秒,世界一片眩晕。

傅斯朗把我扛在肩头,手劲大的吓人,尽管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我依然能感受到他身边萦绕着愤怒的气息。

我在他怀里拼命扭动着身体,「救命啊!」

傅斯朗把我重重丢进车里,我趁机猛地踹了他一脚,冲着来往的人群大喊:

「有人抢……唔……」

砰的一声,他狠狠摔上车门,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一手开始扯领带,昏暗的灯光照在傅斯朗阴狠的表情上,这让我不禁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发生的一切。

「傅斯朗你王八蛋……」

我含糊不清的骂着,他躯身逼近,吓得我连连摇头。

「赵锦思,你再不听话……」

「我就让你彻底没力气出声。」

傅斯朗说这种昏话向来脸不红心不跳。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傅斯朗直勾勾地和我对视。

「怎么不叫了?」

「嗯?」

他的指尖冰凉,捏了我一把,我痛的低吟一声,张嘴就咬住他的脖颈。

牙齿接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感受到突突跳动的血管,只要我用力,就撕破他的动脉。

他低下头,眼眸是深邃的黑,「怎么不使劲。」

「别怕,使劲咬。」

「这样就能杀了我。」

「思思,你不是恨我吗?」

「听话,使点劲,嗯?」

傅斯朗像坠落人间的恶魔,喑哑的声线被施了让人神魂颠倒的魔法,蛊惑着我一步步跌进他编织的漩涡。

这个疯子!明知道我舍不得…

我恨恨的想着,终于还是松了嘴,干脆把脑袋埋进他胸口闷声咒骂,「神经病……」

「你就是个神经病!」

「舍不得我?」

「没有。」

「思思,你骗人。」

傅斯朗的吻雨点般落下,阴暗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晦涩的暧昧。

他说,「思思,回到我身边。」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沉寂已久的心动被他轻易撩起,无数思念和爱恋涌入脑海。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答应他了。

「不好。」

我别过头,靠着仅存的理智不再迎合他。

傅斯朗的性质被一扫而空,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成往日的冷淡。

「又一次,你他妈又一次推开我。」

「赵锦思,你真行。」

他气呼呼地解开束缚在我手腕上的领带,神色有些懊恼。

下车后,我回看向他,他也刚好盯着我。

四目相对,眼眶发红,酸楚的可怜。

我冲他挥了挥手,做着最后的告别。

「傅斯朗,记得向前看。」

「别烂在过去和梦里。」

15

回家的路很长,只有反复回忆着如今糟糕的处境才能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我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了,当年因为我爸的突然离开,我妈气的晕了过去。

那些高利贷的催债人找不到我爸,就逼着我妈抵押了我们曾经的家,可即便是这样,依然不够偿还高昂的利息,为了躲债我不得不将我妈送进那间破房子里。

大二那年的我得知消息后私自辍学打工,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开始每天奔波在夜场的舞池,赚来的钱分成两份。

一份给傅斯朗,一份给我妈。

傅斯朗的债务还清了,我妈也病倒了。

我是那么爱他,在高中走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动。

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刚从黑暗里爬出来的少年,因为我再次跌入深渊。

他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所以我骗他,骗他自己要和富二代结婚,骗他自己不爱他。

我太清楚怎么伤害他最痛苦,为了不成为他的负担,我宁愿他被我蒙在鼓里,永远恨我,也不愿他被我这个深窟拖垮。

他已经够苦了。

见到他时,我是开心的,因为他恨我,这是我满意的答案。

可刚刚,我分明看到他眼底汹涌的爱意,那是我们共有的,所以我慌了。

傅斯朗不属于我,更不属于我的阴暗人生,他要向前走。

「思思,你回来了……」

宋泽坐在台阶上抽烟,看到我时有些慌张的踩灭烟头。

我努力压抑着酸涩的思绪,低头向他致歉,「嗯,今天抱歉了。」

「不,是我该向你道歉。」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说的话有些重了。」

「对不起。」

我摆摆手,对着满脸愧疚的宋泽露出一抹安慰的笑。

「没事,早点睡。」

「等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他低头拦住我,月光洒在生锈的台阶上,有种凄惨的美。

「思思,我……」

「宋泽。」

我轻声唤道,心里早已明了他要说的话。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很快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宋泽脸上的难过再也藏不住,他皱着眉,苦涩的笑了一声。

「思思,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相信。」

「是他吗?」

宋泽说的是傅斯朗,我不可否置地点点头他突然松了口气,表情也恢复到了往日的温和。

「如果,我能和他一样有出息的话。」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

我回答的很干脆,「宋泽,我和傅斯朗认识了八年。」

「他落魄或者富有,都不是我爱他的理由。」

「我青春岁月里的男主角,一直都是他。」

「没人能代替他,你也不需要和别人比较。」

到家时,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力气转动钥匙,眼泪糊了满脸。

为什么哭呢?

大概是,为了彻底告别傅斯朗而难过吧。

宋泽在楼下坐了许久,一直到我即将睡去,才听到他家门锁转动的声音。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春季将至的高一,暖阳照进长长的走廊,我抱着一捆书从办公室走出。

高中生活带着青春特有的滤镜,就连空气中都洋溢着活力的味道。

「站住。」

楼梯间的拐角,我被叫停。

少年的校服外套敞开,里面是纯黑色的短袖,脖子上还挂着克罗心项链。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我退后两步,迟迟不敢和那人对视,光看打扮就知道,他是老师口中典型的不良少年。

「这个给你。」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的手干净修长,节骨分明的指尖握着一个幼稚的水晶发卡。

「什么?」

我疑惑地抬起头,只是一眼,少年的脸庞就深深刻在心底。

他好看极了,和普通学生的寸头不一样,他留着清爽的短发,细碎的刘海盖过眉梢。

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整张脸蛋有种妖冶的俊逸,像只冬日里慵懒的黑猫。

「你的。」

他见我没反应,干脆直接塞进我怀里。

「啊……不,这不是……」

我回过神来,看着怀中的水晶发卡着急地摇头,「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不是我的东西!」

他勾起唇角,丝毫不在意我的慌乱,转身走上楼梯。

突然,他又回头看我,逆光而立的少年美好的像幅油画。

「那就帮我保管好。」

「对了,我叫傅斯朗,你呢?」

「赵锦思……」

在我懵懂的青春里,傅斯朗是一笔浓墨的颜料,他的出现,让光晕有了形状,勾勒出少女的悸动。

他在篮球比赛投进三分后,迎着浪花般的尖叫亲吻坐在观众席的我。

他在舞蹈室的排练厅里透过窗户偷偷看我,在每个浪漫的晚霞里和我相拥……

那是我拥有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16

距离上次见到傅斯朗,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我重新找到了工作,在离家不远的快递站揽件。

临近十月的天气更冷了,我拿出厚厚的棉被给我妈换上,自己用冷水胡乱洗了把脸就上班去了。

临走前,我盯着掉皮的钱包发了会呆,日历上用红笔圈起的 10 月 5 号,好像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下班时,快递站门口停着一辆蓝色跑车。

是傅斯朗,我心慌的厉害,压低帽檐转身就想跑。

「赵锦思,别逼我再抓你一次。」

车窗降下,傅斯朗的俊脸出现在眼前,只是他眼眶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

为了不在新同事面前丢人,我只能硬着头皮上车。

飞驰在空旷的公路上,傅斯朗一路无言,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沙滩旁停下。

正是涨潮的时,傅斯朗下车,坐在海边点燃一根烟。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被他没由来的话问的心头一紧,秘密被发现的恐惧笼罩着全身。

「你在说什么?」

「周欣她们欺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听到这话,我暗暗松了口气,「没什么好说的。」

「对不起。」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对不起,思思。」

我轻声说道,「傅斯朗,都过去了。」

比起曾被凌辱的难堪,我更心疼他的眼泪。

他突然回头,表情像极了被抛弃的孩子。

「思思,你别讨厌我……」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回家的路上,傅斯朗告诉我周欣和那些欺负我的人在被开除前,还被他以牙还牙,欺负了回去。

他的情绪很激动,语气里尽是愧疚和自责。

到家附近的路口时,我叫停了车。

从包里拿出一截紫色水晶发卡递给他,他明显有些愣住了,眼眶肉眼可见的开始泛红。

「傅斯朗。」

我冲他微笑「生日快乐。」

我没有听完傅斯朗准备开口却没说出来的话,因为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吃饭。

刚到门口,一阵熟悉的排骨香味扑鼻而来,我笑着推开门。

「妈,你今天炖汤…………」

「妈!妈你醒醒!」

地板上是破碎的瓷片和汤汁,我妈趴在那堆碎渣中间一动不动,额头还在不断冒着血。

我崩溃的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头放在我腿上,哆嗦着掏出手机。

「120 吗!救命啊!」

因为住的地方过道太窄,我只能先背着我妈向宽敞的路段走去。

「妈,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

我一遍又一遍祈求我妈没事,眼泪模糊了视线,走到最后一节台阶时我一个没站稳,猛的栽了下去。

「妈!救命啊!」

17

脚踝扭到了,痛的我站不起来。

我坐在地上绝望的哀嚎着,颤抖着手习惯性的拨通了那个特殊的号码。

是傅斯朗的曾用号,和我分手后他就换了手机号,可这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注销。

就这样,这通永远不会接通的恶电话就成了我这些年宣泄崩溃的唯一途径。

留言提示响起的瞬间,我对着电话撕心裂肺地哭喊。

「傅斯朗,我妈晕倒了,我好害怕……」

「傅斯朗,你在哪,你来接我好不好……」

楼下回荡着我的哭喊,和电话那头的沉默截然相反。

如果没有重新遇见他,我想,我不会这么绝望。

「思思,怎么了!」

宋泽突然出现在面前,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他的裤腿。

「宋泽,求求你,救救我妈!」

我妈被送到医院时,判定颅内出血,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我瘫坐在长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宋泽轻拍着我的后背不停安慰。

「赵锦思。」

走廊尽头,傅斯朗站在那里喘着粗气,领带歪七扭八,头发也被吹的凌乱不堪。

宋泽看着我,起身告别。

「思思,我先走了。」

我点头,傅斯朗一步步向我靠近。

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头埋在我的腿上低声抽泣。

「我来晚了,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你走吧。」

我呆呆的摸了摸他的头,神情麻木。

那天,傅斯朗陪我等了一夜。

他说了许多忏悔的话,为他以前的行为道歉,我摆摆手,都过去了。

一连几天,他都不吃不喝的陪着我,实在困的不行时,我会靠在他怀里浅浅的睡上一觉。

好在手术很顺利,昏迷的第三天,我妈终于醒了。

那天的傅斯朗消失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思思,我给你带了礼物。」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看,我把小公主的房子买回来了。」

红艳艳的房产证被他献宝似地递给我,我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不喜欢没关系。」

傅斯朗强忍失落笑了下,又拿出那张黑卡塞给我。

「我的小公主受委屈了,明天咱们去买好看的衣服。」

在他的满眼期待中,我掰断了那张卡。

「傅斯朗,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我冷着脸,语气淡漠。

「我不爱你了。」

那晚的哭喊好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没有回应的通话也让我彻底明白。

世界上没有心软的神,我也不能再偏执的依赖一个不该属于我的人。

「胡扯!」

他突然变得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牌诺基亚手机,手指在上面胡乱按了几下,模糊的录音开始播放。

「傅斯朗,你过得好吗?」

「我好想你。」

「傅斯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

大大小小五十多条语音,记录了从我们分手后,我的每个崩溃瞬间。

最新的一条是我妈昏倒。

听着那些煎熬时光的回忆录,眼泪终于决堤,我被傅斯朗揽在怀里失声痛哭。

他哽咽着,一遍又一遍道歉。

「对不起,思思,对不起。」

「如果我早点整理这些旧物就好了。」

「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18

我和傅斯朗度过了一段和谐日子,比起恋人更像是朋友。

他细心照顾着我妈,甚至请了最好的医生来治疗,我妈也因此恢复的特别快。

对于我,他最多只会偶尔抱一下,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看着我妈一天天好转,我也逐渐计划起了离开。

我比任何人都舍不得和傅斯朗的美好生活。

可我清楚,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更加依赖他,甚至成为他的负担。

在我妈能正常活动的那天晚上,我买了最快的车票。

「你去哪?」

傅斯朗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疑惑地盯着准备出门的我。

「我回家拿点备用衣服。」

他点头,没再过问。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收拾好基础用品后就准备去医院接我妈离开。

在路过家附近的胡同时,我愣住了。

一群身形健硕的黑衣人把我逼到胡同里,表情一个比一个狰狞。

为首的男人提着棒球棍,笑眯眯的看着我。

「姑娘,今天利息还不上,我就取走你的肾。」

我害怕的不停退后,很快到死胡同。

「大哥,我去取钱。」

我强装镇定地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不停想着如何逃跑,「你们在这等我。」

「你他妈想跑?」

一个耳光狠狠甩过来,我被打的摔在地上,脑袋发蒙。

那些拳头即将落在我身上时,我惊恐地闭上了眼。

绝望之际,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傅斯朗…………」

「现在知道叫我了?」

那声音温柔又清冷,除了傅斯朗,不可能是别人。

霓虹灯照进胡同口,他像神明降临。

嗯,是我的神明。

他和那群人扭打在一起,潇洒又帅气。

傅斯朗从小就是个小混混,早些年更是被他爸送去学了几年武术,打他们就像切菜一样简单。

「妈的,先弄死这娘们!」

一个光头抄起一块砖头,突然想我冲了过来。

「啊!」

我捂着耳朵尖叫,可很快,鼻尖传来的松枝味又让我安下心来。

是傅斯朗,我被他抱在怀里,那块砖头在他头上裂开。

傅斯朗在挨打,我感受到的每一次颤动,都是那些人打在他身上的拳头。

不行,他不能挨打!

傅斯朗一定很疼…

[傅斯朗,你快走…]

是我拖累了他,都是我…

「思思,别怕。」

「有我在。」

「啊!」

我揪着他的衣领,哭到说不出话来。

「思思,我爱你,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你是我的救赎。」

19

傅斯朗挡在我身前,任凭拳头骤雨般落在他头顶,肩膀,后背……

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反而盯着我满脸傻笑。

「思思,你不要哭。」

「你不明白,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你说你心疼我没有自己的房间,每天躺在后妈儿子床下的地板上睡觉。」

「所以你哭着给我做了一个枕头,塞满了软乎乎的棉花。」

我跪在地上,哭得快要窒息,那些人下手越来越狠,傅斯朗被打得声音都在颤抖,可他依然用身体砌成一堵墙,把我牢牢地护在怀里。

「思思,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最穷的日子。」

「你心疼我走路上班磨破了脚,用演出的钱偷偷给我买了电动车。」

「说到演出,你还记得那支舞吗?」

「我是男主角,我叫挽星,你叫婵意,毕业晚会上,你在舞台翩翩起舞,像只蝴蝶。」

「我问你,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

傅斯朗眼里闪着光,满脸期待的看着我,漆黑的胡同里,嘈杂的辱骂声淹没在他目光中的澄澈。

那一刻,回忆决堤,我再也克制不了委屈和痛心,抱紧他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哭喊。

「因为我说,我的傅斯朗太苦了,我想让他挽着银河绽放少年的光亮。」

「因为我说,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走廊蝉鸣瑟瑟,你说它们在为我和思思伴奏。」

傅斯朗笑了,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笑脸,此刻真真切切回到了我身边。

「思思,你说挽星知婵意。」

「傅斯朗永远明白赵锦思无法开口的心意。」

「你别走,我好想你…」

我看着人群中突然举起的棒球棍重重砸在傅斯朗头上,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要碎开,滚烫的血水滴在脸上。

「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

「你们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我会给钱!我会给你们啊!」

傅斯朗倒下去的一瞬,我只觉得瞳孔放大,心痛得快要窒息,滴血的棒球棍在视线里渐渐放大,我抱着傅斯朗的头,绝望地闭上眼。

打斗声愈演愈烈,可想象力的剧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一群警察把胡同围住,那些追债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不远处响起救护车声,我抹了一把泪痕,看着满脸是血的傅斯朗被抬上担架,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赵锦思…」

车子即将开走时,傅斯朗突然叫住了我,气若游丝。

「十岁那年傍晚,有个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把煤气中毒的我拖出房间。」

「我弄脏了她的白裙子,也是现在这样快断气的时候,我没能留住她,只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水晶发卡。」

「后来我在学校见到了十四岁的她,我把发卡还给她,她好漂亮。」

「我和她相恋,可我没能留住她,我想留住她…」

「傅斯朗,你留住她了。」

我着傅斯朗的手,眼泪砸在他的脸颊,晕开一片鲜红。

傅斯朗吃力地扯出一抹笑颜,沉沉地睡去了。

救护车逐渐远去,我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十岁的傅斯朗,父母离婚,爷爷奶奶去了敬老院,他那么小,饿得急了,只能自己在家做饭。

可他不会用煤气,差点死在那间老旧的居民楼里。

我去同桌家玩,正好看到他躺在地上,脸色铁青。

可他只记得弄脏了我的裙子,忘记自己差点没命。

后来的日子里,傅斯朗一条牛仔裤穿了五年,却把我的发卡收的很好。

后来的日子里,傅斯朗带着被抛弃的恨意生活,却依然求我别走…

我跌跌撞撞的跑回医院,心痛侵蚀着身体,痛的五脏六腑都在抽筋。

可我再也不怕了,我再也不要逃避了。

因为我知道,他是我的精神救赎。

我也是他黑暗世界里的光。

20

傅斯朗的肋骨断了两根,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和我妈在同一家医院,仅仅隔着一层楼。

「赵锦思,我腿疼。」

「思思,我好饿,你喂我吃饭。」

「思思,我…………」

「傅斯朗,你闭嘴!」

在傅斯朗不知道是第几次用这种幼稚的办法折腾我去看他时,我终于忍不住冲着电话那头咆哮。

「你要是再用这样幼稚的把戏哄我去陪你,我现在就走!」

「哦。」

傅斯朗的失落透过屏幕穿进耳朵,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看天色渐晚,便回到病房哄着我妈睡觉。

凌晨两点,我又收到了傅斯朗的微信。

「我一个人睡,害怕。」

我气的直翻白眼,「傅斯朗,你今年 27 岁了。」

「来陪我,求你了。」

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我妈,我轻手轻脚的溜了出去,抓起一旁他上周刚给我买的华伦天奴就冲到了楼下。

「傅斯朗,你给我滚出来。」

我举着高跟鞋,一脚踹开私人病房的大门。

「思思,你来啦。」

他躲在床上,偷偷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一角,眼睛贼溜溜的打转。

「你再折腾我,我就杀了你!」

我用鞋子一下一下敲打在厚厚的被单上,傅斯朗装模作样哀嚎了几声,病房内亮着暖橘色的光,我被傅斯朗紧紧抱在怀里。

我狠狠拍了一下他在我身上乱摸的手,「不是浑身都疼吗,现在不装了?」

傅斯朗没空搭理我的讽刺,嘴唇在我后背胡乱亲着。

「思思,我好爱你……」

一夜缠绵,傅斯朗神采奕奕,我却被折腾的下不去床。

赶上我妈出院,傅斯朗活蹦乱跳的帮忙收拾行李,而我却躺在病床上,无力的看着这一切,心底咒骂了他一万遍。

傅斯朗把我妈接回了原来的家,找了私家医生和护工随时陪伴。

尽管他百般不舍,也还是忍痛买了机票送我去国外治腿。

临走前的机场里,傅斯朗扣着我的脑袋亲了足足二十分钟。

「我等你回来。」

「好。」

「不许和别的男人……」

「我爱你。」

傅斯朗的眼神逐渐软了下来,我及时的在他还想来场深吻前轻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一溜烟跑进了登机室,结束了这场难舍难分的吻别。

三年后,我站在曼哈顿的话剧舞台上翩翩起舞,飞扬的裙摆灌满了十七岁的热烈勇敢。

台下的观众在艺术里沉醉,只有我为重新踮起脚尖热泪盈眶。

不,还有傅斯朗。

因为以此刻,他是挽星,挽星知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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