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悬赏变态杀人狂,整整六十万!
我提供线索,举报了我弟。
线索成立,六十万到手。
可是很快,我弟死了,又多了一个谜团。
我再次来到警察局,假装紧张地说道:「如果我能举报杀死我弟弟的罪犯,是不是还有六十万?」
这一次,警察看向我:「你怎么知道,你弟是被杀的?」
我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嘴角却带着笑——现在才怀疑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1)
地震发生的时候,我被妈妈反锁在了卧室。
我在屋里叫得撕心裂肺。
她在屋外拉着弟弟的手:「拿好我们的存折,和你的游戏机!」
在她眼里,我的命还没有弟弟的游戏机和钱重要。
地震没有把楼震塌,但我妈在我心里的形象彻底塌了。
就算她平常偏爱弟弟,但我从来没想过她想让我死。
在剧烈的震动中,我环抱双膝躲在床下,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落下。
脑海中,全是妈妈这些年对我的虐待和嘲讽。
墙角的那只拖把,不是用来拖地的。
我知道它抽在身上的感觉,连同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
在家里,这样的拖把杆每个屋子都有一个,以保证妈妈想动手的时候不用跑太多路。
每天早上五点,我要起床做好早餐、洗衣服。
冬天甚至不允许烧热水,因为费电。
冰冷的水泡着手,裂开后会有淡色的血流在水盆里。
这时候如果不快点换掉水,把弟弟的衣服染上色,后果不堪设想。
弟弟说的一切就是圣旨,不能有一点忤逆。即便那小子就是个混蛋,昨天甚至还想掀我的裙子给他兄弟看。
从我过了十六岁,在法律上不是童工开始。
所有周末,我都要去附近的市场打工,赚来的工资也要上交。
因为这个,即便我考上了需要住宿的重点中学,妈妈也没有让我去。最后只去了走读的普通高中。就因为这个离家近,不耽误我平时打工挣钱。
在这个单亲家庭的三口之家,我就像是被捡来的牲口。
只不过就算是只被捡来的狗,偶尔还会被表扬呢。
我却每天面对的都是妈妈的冷嘲热讽:「才十八岁,就一脸贱种样,也不知道像谁。」
(2)
地震很快过去。
当房门被打开,妈妈见我毫发无伤地站在屋子里:「方雨惜,你命真是大啊。」
那双倒立的三角眼里,带着一丝厌恶。
我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三角眼、黑皮肤,一口整齐不一的黑牙,发怒的时候就像是个地狱出来的夜叉。
而我,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眼睛和嘴唇都很漂亮,从小到大都有不少男孩子追。
所以,当有人告诉我说她不是我亲生妈妈时,我瞬间就信了。
「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自由和大学。」
对面的男人,看着我,眼神带着我不懂的诱惑。
明年,我就要考大学了。
那是我逃离如今生活的所有希望。
但是我妈,就在昨天突然找到我。
她想让我退学,甚至不参加高考。
「你弟和你就差一岁,他今年也高二了,未来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到时候我可供不起你们两个。你还是早断了这个念想好。」
我甚至给她下跪了,说我可以自己打工赚学费。
我可以从现在就攒钱,我还可以把自己赚的一半的钱给她,让她存着给弟弟以后上大学。
只希望她不要让我辍学。
但没想到,她直接给了我一巴掌:「就你这样的,还配当大学生?我呸!老娘供你上高中就不错了,早点工作嫁个有钱人,给你弟攒房子钱!」
那一巴掌,直接把我打出了血,殷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那天,我连吃晚饭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我和她顶嘴了。
「你能给我自由和大学,你要我做什么?」
看着面前的男人,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对面的男人,狠狠吸了口烟,表情戏谑地看着我。
我见过他,在我妈让我站在窗台不准乱动,从后面拿腰带抽我,骂我是赔钱货的时候,这个男人用同样的动作,在窗台下吸烟。
黑夜中,那香烟上的一点亮光,成了我受罚时唯一的一点光亮。
「杀了她,那个一直虐待你的女人。」
听到男人的诉求,我手指抽动了一下。
但很快,我答应了:「好。」
反正她活着,我早晚会被逼死。
(3)
从那时起,我就在想,如果要杀死我妈,有多少种方法。
下毒肯定是最简单的,只不过毒药容易被警察查出踪迹,到最后我很可能锒铛入狱。
我杀人,不是为了毁掉自己后半段人生的,我还年轻,有很多事情想去做。
比如说找个有海的城市,在上面光着脚丫站上一下午,感受海风的吹拂。
有人说过,看过海,所有的烦恼就都能过去了。
我已经计划好了,等杀了她,上了大学,我就存点钱去个有海的城市旅游。
我也可以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只不过那不能保证她一定会死,还可能被她报警,或者卖去给某个残疾、老人当媳妇。
她一直都想这么干。
直到这天,弟弟把我堵在了房间里,带着他在学校里认识的两个「兄弟」,笑嘻嘻地给我说:「姐,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亲姐吧?你看,咱俩长得一点都不像。」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胸口晃荡。
天气有些热,我在自己房间里穿着低胸的吊带小背心。
「姐,你有男朋友了吗?要不要考虑下我?说不准我给妈说点好话,以后妈就不打你了。」
他的手伸向我的腰部,而我没有躲闪。
因为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杀死妈妈的办法。
那就是利用弟弟。
(4)
三天之后,妈妈死在了厨房里。
她的半边脸被人按在锅里,像是烙饼一样的贴在上面。
滚烫的锅里有一层厚厚的油,炸在她的脸上。
血肉模糊。
而她双眼圆睁着,看着前方的墙壁,一脸的难以置信。
警察说,她是被人按在锅里的,背后还被捅了好几刀,血染红了整个厨房。
发现尸体的人是我。
我当时放学刚回家,来到厨房准备做三人的晚餐,却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到腿脚发软。
我很快打了报警电话,警察也迅速地来到了案发现场。
在经过一系列侦查后,年轻的警官走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还细心地给我披上了一件衣服:「你叫方雨惜是吗?这家的女儿。」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用害怕,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真相的,请随我们到局里做一下笔录。」
我再次点了点头,但在出门的时候,有些奇怪地问警察:「警察叔叔,我弟弟方少辉……为什么还没有回家?」
(5)
我弟弟,不见了。
案发当天,他就没有去学校上学。
学校老师甚至在昨天晚上就收到了他的请假电话。
但是那之后,没有一人见过他,也没有一人有他任何的消息。
即便是我,昨天晚上也因为去外面打工,回来得太晚,也没有和弟弟碰面。
在妈妈的另外半边脸和脖子上,警察提取到了弟弟的指纹。
很深,很完整,就像是用力地按在了妈妈的身上。
就像,他就是那个杀死妈妈的凶手。
就连警察都说,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妈妈没有任何的挣扎,这不合常理。
如果是妈妈最疼爱的儿子,希望她死,亲自动手。
这一切,好像又都说得过去了。
只不过,作案的凶器没有找到,弟弟也不见了。
而当时出警的警察,也是带我去做笔录的那位江警官,却一直不相信是弟弟杀了人。
「我反而觉得,更像是这家的女儿动的手。」
那天我想去警察局问案件的发展,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而且,我看到江警官的手中拿着一个关键性的证据。
方少辉的手机。
我明明记得,我把它扔在三公里外的河里了。
(6)
我在门口惊慌失措地张望很快被发现了。
里面一个女警官招呼我过去,还给我递上了一杯水:「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吓坏了吧?」
她笑容可亲,面容也长得十分讨人喜欢。
但我却怕的比刚刚抖得还要厉害。
因为我眼睁睁看到她往水里放了一个像是膨化药剂的药丸,即便现在水中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也不敢喝这杯加了料的水。
我怀疑,这是某种新型的审讯办法,喝下后可以让人说出真话。
或者,这是某种试剂,会在我体内产生奇怪的化学反应,来检验出我到底是不是凶手。
当然,更有可能,这只是警局对于我这种「受害者家属」的优待,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维生素,为了让我镇定下来。
但我不敢赌,在喝水后立马去了洗手间吐掉。
有惊无险,我离开了警察局,只不过期间江警官看似唠家常,却对我进行了又一轮的审讯。
大体就是问我平常弟弟和妈妈的关系好不好,我和弟弟还有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家……很好。一直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好。」
不知为何,我对江警官撒了谎。
「那,你们家为什么每个屋子都放这样一个拖把呢?」
江警官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全身发冷。
但我却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对他说那只是妈妈的洁癖,看不得地上有一点污秽。
在离开警察局后,我在家里依然夜不能寐。
夜晚到来的时候,我来到了警察局。
我装成了因为妈妈的死,弟弟失踪而彻夜难眠寻求安慰的女孩。
没有人怀疑我,就连江警官看着我哭红了的眼睛都放下一脸的严肃,安慰的帮我点了一杯奶茶。
我在接待室里坐了很久,一直到陪着我的女警官去上厕所,我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直奔之前已经观察好的证物室!
深夜来到警察局,我只有一个目的——在警察破解开弟弟的手机前,拿走它。
那里面有我和弟弟之间的对话,弟弟对我一再的调戏、侮辱还有诱导性的话语。
我一再退让,像是个受到欺凌的女孩。
只不过,我和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是这样的——我没有办法答应你,妈妈知道会打死我的。除非妈妈死了,我可以同意你的所有要求。
在这条短信发出去的第二天,妈妈就死了。
(7)
我擅闯证物室很快就被发现了,我的手甚至还没有碰到弟弟的手机。
我只能装成是个迷了路的小女生,还有些羞愧地深埋着头。
没想到,警察叔叔竟然信了,还安慰我送我回接待室。
路上,我试探性地问弟弟的手机有没有成功开机,声称里面存有我们全家福的照片,我想导出来留作念想。
对方耸了耸肩,表示遗憾:「手机掉进河里撞在了石块上,损坏了关键部位,恐怕很难恢复了,正在努力。有消息一定会给你说的。」
得到了这句话,我松了口气,几乎隐藏不住自己欢快的心情,离开了警察局。
江警官一定要送我回家,却被我拒绝了。
警局距离我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等我走出去很远,再回头的时候,我发现江警官竟然站在警局门口,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见我回头,他对我招了招手:「我目送你走,算护你安全吧。」
可我却觉得,他在监视我。
(8)
妈妈死后第三天,大雨倾盆。
我继承了妈妈当成宝贝的存折,用里面为数不多的存款,给妈妈买了一块墓地。
妈妈的葬礼十分草率。
我们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几个警察还有邻居到了现场。
在妈妈的骨灰盒放入墓地后,我制止了要填土的工人,而是去旁边拿来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扔在了妈妈的骨灰盒旁边。
旁边的邻居问我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我故作悲伤地抹了把眼泪:「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和私人用品。」
就连旁边的警察也没有多做阻拦,将一些私人用品作为陪葬一直是我们这边的习俗。
但只有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私人用品,那是几把被折断的拖把。
她曾经打我、虐待我的拖把。
我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挡住嘴角轻轻翘起的弧度。
妈妈,就让这些我再也不想看到的东西,永远地陪你安眠于地下吧!
(9)
葬礼结束后,那名女警官走到我旁边,向我递过来了一块糖果:「我看你面色发白,是不是有点低血糖?」
她满脸善意,我也只能装着悲伤地接过糖果,却不敢放进嘴里。
我看过那块糖,糖纸的皱纹是被人重新折上的,不够平整。
糖纸的两边的长度都相差一倍。
一看就不是工厂流水线做出来的。
这糖肯定是被人拆开,又折上的。
也就是说,被人动过手脚。
「你接下来有什么规划?其实我们警方这边,有不少学校和机构,适合你这样的孩子。」
我在女警官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同情,却在心里暗笑她这幅伪善的面孔。
他们只是在不断地击垮我的防备心,想要从我这里入手查到更多案件的线索。
所以我拒绝了她,告诉她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我也在准备考大学,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我快步离开了这个满是盯着我的眼睛的地方,就连她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因为,我在墓地旁边的树林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男人。
远远地,他正在示意我,跟上他。
(10)
在隐秘的树林里,男人转过了身:「你做得很好。」
他手里拿着一支香烟,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说实在的,我有点怕他。
我摇了摇头,这才大着胆子第一次仔细地观察面前的男人。
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看起来四十多岁,长得很俊朗。
这面容……总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没关系,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男人走过来,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
他的手十分宽厚,带着点点温暖。
让我多少有些,眷恋。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
就连弟弟都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妈妈也从来不提起那个男人。
所以让我一直对「父亲」这个角色充满好奇,连带着对四十多岁的大叔,都有不少的好感。
这时,我感觉自己的手里被放了个东西。
抬起手,发现掌心中间是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串电话号码。
「不用怕,永远都可以相信我。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我会无条件地帮助你。」
「毕竟,我们才是最亲的人。」
等我再回过神时的时候,我发现男人已经走远了。
只有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摊在掌心里,代表他真的来过。
(11)
一切都往我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一直都在虐待我的妈妈死了。
弟弟被当成了凶手,而且还失踪了。
我一个人,守着妈妈的存款,和妈妈保险赔付的巨额赔偿金,向往着自己的大学生活。
由于妈妈死状惨烈,再加上邻居多嘴走漏了风声。
现在弟弟成了连母亲都残忍杀害的变态杀人狂!
警方为了找到弟弟的线索,甚至悬赏了六十万元!
可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弟弟的消息。
但我心里一直不能安稳。
无数个夜晚,我都梦到弟弟被人找到了。
他为了给自己脱罪,供出了我。
警察把我抓住,就连一直对我温柔可亲的女警官,都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大学的校门彻底关闭,我锒铛入狱。
因为教唆杀人。
就连死去的妈妈都在梦里嘲笑我,说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能从她的阴影中逃出来。
「你个杂种,不配过幸福的生活。」
在妈妈恶毒的诅咒中,我骤然从梦中惊醒。
我深刻地意识到,弟弟只要活着,我就无法安全幸福的生活。
那始终是一根刺,一个雷。
(12)
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戴上了鸭舌帽,背上了一个硕大的双肩包,避开小区里的所有监控,向几公里外的一处烂尾楼走去。
我轻车熟路,因为最近每隔一两天,我都要这么走一趟。
踩在生满青苔的台阶上,已经废弃的房子里带着一股子的霉味,还有排泄物的恶臭味。
在到达三楼的时候,在角落里我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男孩。
看到我的一刹那,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捆住的手脚绊了一下,一头栽倒下去。
我走上前,温柔地把他扶了起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额角的伤口:「弟弟,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一直把我的弟弟方少辉藏在附近的烂尾楼里。
他在犯事后曾经跑了,后来希望我从妈妈的存款里拿出来一些钱帮助他离开。
我骗了他,设计将他关在这里。
我绑住了他的手脚,以免他逃跑。
堵住了他的嘴,以免他大声呼救。
每隔一两天,我都会过来给他送一次食物和水。
最危险的证据,当然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但现在,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了。
毕竟我不能养他一辈子,我还要高考,还要去上大学的。
而这个烂尾楼会随着天气变冷,有一些流浪汉会过来入住。
今天天气预报,已经警示要降温了。
(13)
弟弟嘴里的破布被取下来后,疯狂地喝我递过去的水,吃我拿过来的食物。
他吃饭的样子让我想到以前的自己。
妈妈之前会时不时地饿我一两顿,等我接触到食物的时候,就会像一头猪一样吃个不停。
我从没想过,一直「养尊处优」,被妈妈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的弟弟,也有这样的一天。
但这一刻,不得不说我有种报复成功的爽感。
在他吃完东西后,我正要将他手边的碗收走,却被他撞倒在地。
头接触在地面,脑袋被撞得嗡嗡作响。
「神经病啊你,把我绑在这里!杂种,你要毁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今天咱们就同归于尽!」
恍惚中,我看到他冲向我,手上的绳子已经被他解开了。
刚刚他的窘迫,完全是假装的。
(14)
我被他按在地上,死死地掐着脖子。
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起身。
他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恨,都在这一刻发泄在我的脖子上,我已经喘不上气了。
「看到我杀了妈妈,你很开心是吧?现在你又想杀了我?折磨我!」
「今天,我就宰了你这个狗东西!再把妈妈的存款,全都拿走!」
我用力地挣扎着,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小。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这几年弟弟越来越混蛋,在外面偷钱、打架,在家里对我呼来喝去,对妈妈也是拳打脚踢!
他如今是个杀人犯,还比我强壮。
意识渐渐地模糊,我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于自己的无知。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但我弟弟方少辉,比我更狠!
(15)
随着「砰」的一声,我脖子上的力道终于是松了下来。
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用力地呼吸。
泪水慢慢地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就连面前的画面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蜷缩在地上,慢慢等自己的肺部不再刺痛,这才起身爬了起来。
预计,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
我身上依然没有半点力气。
但当我看到面前的场景时,却直接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在我两三米外的地上,弟弟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的额头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瓷器碎片,直直的插入到他的眉心处。
血,流了一大片。
(16)
弟弟死了,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或者说,那个杀人者,就在我面前将弟弟手刃。
只不过,我没有看到他。
我很快意识到,现场的一切证据都指向凶手就是我。
在计划杀死妈妈的时候,我也查过很多刑侦和犯罪的知识。
如今,整个空间内我能看到除了我的脚印就只有弟弟的。
在弟弟尸体的旁边,确实是有一串不属于我们两人的脚印。
但从脚印的纹路和鞋的码数来看,竟然同我脚上的鞋一模一样!
这让我遍体生寒。
但我十分确认,刚刚是有人救了我,杀死了弟弟。
所以那个人……一早就算准了我会来这里。
他特意穿了同我一样的鞋,来伪造杀人现场。
为的就是,让弟弟死。
和陷害我是杀人凶手。
所以,他到底是谁?
(17)
除了脚印,弟弟致死的瓷器碎片正是我拿来给他喂饭的碟子。
毫无疑问,上面有我的指纹。
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上面还能找到凶手的指纹。
但从对方严谨的作案手法来看,这绝不可能。
我坐在地上,看似发愣了许久,其实是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分析自己如今的处境。
在进行一系列分析后,我不得不承认——我栽了,彻底地栽了。
那个人绝对是个老手,所以才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18)
晚上,我悄悄地溜回了家,在浴室里洗干净了全身的污渍,又坐在地上哭了很久。
我知道,自己的大学梦八成是完了。
一个杀人犯,是不可能去上大学的。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拨打了男人留给我的那个电话。
电话响过三声后很快被接了起来:「喂,我一直都在等你。」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即便已经是深夜,依然听不出他声音里的疲惫。
这温暖镇定的声线让我安心了不少。
「帮帮我……」
我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到最后,因为害怕男人不同意,我还特意加了一句,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冰冷无情:「当时,是你让我杀死我妈妈的!是你诱导的我!我如果把这一切告诉警察,你也逃不走!」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学着电视里面看到的台词,让自己尽量地凶狠。
对面的男人像是毫不在意,反而笑了笑:「孩子,我说过要帮你,就绝对会帮你。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多的理由和威胁。接下来,你听我安排……」
男人的声音,明显带着诱惑,像是在故意和我套近乎。
但这让我很受用,因为我如今六神无主,十分需要一个人告诉我怎么做。
(19)
弟弟死后的第二天,我来到了警察局。
领赏金。
毕竟警察说的,找到弟弟的线索,有六十万的奖金。
但当我领着他们到达烂尾楼,跟来的警察全都惊呆了。
他们瞬间紧张了起来,将我拉到一边:「不要破坏犯罪现场。」
但其实已经晚了,从他们走上烂尾楼开始,这里的现场已经乱了。
而我也装着十分害怕,甚至一把抓住了女警官的手:「我弟弟,还活着吗?」
女警官十分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问我:「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弟弟,是什么时候?」
(20)
我并没有将杀死弟弟的瓷片拿走,也没有将自己的脚印抹去。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审讯室内,无论他们问我什么话都不答。
「方雨惜,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人是你杀的!你最好如实回答你知道的一切,才能给你洗脱罪名啊!」
江警官着急地在审讯室内走来走去,他已经是第三次对着我敲桌子了。
我看着审讯室内墙上唯一的一只钟,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因为男人说过,让我争取时间,他会来救我。
直到五个小时后,审讯室内已经换上了一个面生的老警察,他更加严肃,眼神也更加锐利。
我觉得自己,就要挺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女警官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这一次,她没有穿着警服,而是穿着一身雪白的大褂,身上也拿着一支抽满了液体的针管。
「方雨惜抱歉了,你一直不肯吃药,那就只能给你打针了。」
这一次,我看清了她白大褂上的吊牌。
「法医 秦芸」。
而我突然想到,大部分法医,都是懂医学知识的。
(21)
针管扎入到手臂的时候,我整个人被按在桌子上。
无论我怎么叫喊,都无济于事。
一针下去后,我感觉到整个手臂都变得冰凉,然后是我的大脑也清醒了起来。
不少东西,从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涌现。
我想起来,妈妈的脸上曾经挂着温柔的笑容,弟弟也十分的乖巧。
但那画面有些老旧,好像是几年前的时候。
而我自己,因为一些事情的刺激变成了精神病。
医院的诊断书是精神分裂、幻想症。
需要长期服药。
但是不知为何,在一年多前,我越是吃药,越是迷糊。
慢慢地,我出现了失忆症,很多过去的东西,都记不清了。
但现在,我记起来了。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是十分幸福的。
妈妈会搂着我和弟弟,给我们讲童话故事。
那时候只要我撒娇说想吃鸡蛋羹,就算是晚上妈妈也会立马下厨房去给我做。
弟弟学习很好,经常拿到双百,还立志说自己未来要考博士,当科学家。
而我,因为长得好看,即便是那时候家里没有多少钱,妈妈也咬牙送我去学了舞蹈。
穿着纱裙在聚光灯下起舞的样子,真的好美啊。
妈妈还拍了好多的照片给我。
只不过,后来好像有一天。
妈妈将所有关于我的照片,都烧了。
弟弟也开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孩混在一起。
我去拽着妈妈的袖子撒娇,她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
那个原本温柔可亲的妇人,突然之间变了,变得衰老了十几岁。
她的脸上满是皱纹,看人的时候双目圆睁里面都是红色的血丝。
她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将我整个人拎起来,按在地上:「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和你弟弟!」
……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不断地流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赶走。
或许,做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能够更轻松。
所以,我病得越厉害,忘得就越多。
最后,将小时候妈妈对我的好,都忘了。
脑海中只剩下仇恨和痛苦。
「你好,方雨惜需要出去一下。」
这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个年轻的小警员打断了屋内的一切。
(22)
我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正西装革履地站在外面。
看到我走过来,直接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有些害怕地颤抖了一下。
因为我记起来他是谁了。
之前我觉得他长得和我很像,但就是记不起来他是谁。
那是因为,他那张脸,和我自己长得很相似!
特别是眉眼和下巴。
在我病情越来越厉害之前,他多次来我家里,试图将我从妈妈的身边带走。
他甚至会在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冒出来,胡子拉碴满身污渍地抓住我的手:「雨惜,我是爸爸啊,爸爸带你去过好日子吧。」
就像是现在,他守着所有警察的面,兴奋地把我抱在怀里:「放心吧雨惜,爸爸会带你走,好好给你看病的。」
而在男人出现后,我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转过头,看向一直在审讯我的警察,嘴角带上一抹浅笑:「我承认,我弟弟是被我杀的。」
这,也是我和男人的计划之一。
也是我自己的计划之一。
(23)
警察们开始了一阵争吵。
有几个人说男人是我最后的监护人,我应该被他带走去治病。
当然一切流程必须符合规矩。
但另外有几个却不同意我被男人带走。
因为,我和男人毕竟很多年没有什么感情,就算男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也不能证明我和他在一起是安全的。
我就静静地坐在审讯室内,等待被移交看守所。
江警官说,即便我现在承认了是自己杀了弟弟的,依然有一些证据存在疑点。
「证物科已经勘察了现场,发现现场的脚印虽然看形状只有一个,但从发力点来看却有两个。」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我发现自己被打了针后脑子虽然清醒了不少,但是伪装能力差了许多。
「方雨惜,你有精神病史,可以脱罪。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为其他人掩盖罪行!」
对于江警官说的话,我冷漠对待。
在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后,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甚至笑着说:「江警官,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妈妈,也是被我杀的。」
(24)
江警官瞬时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杀的她?」
我将自己诱导弟弟杀人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没想到,江警官听过后反而放松了身体,再次坐回到了座位上。
「你错了,你母亲确实是被你弟弟杀的。我们已经破解了他的手机,在手机上面找到了你弟弟方少辉和你母亲的聊天记录。」
「方少辉在外欠了一笔债,企图向你母亲要钱不成,后又勒索。而且你母亲在这半年中多次为你弟弟偿还债务。崩溃中,两人起了争执。最终,你弟弟冲动杀人。」
「经过法医解剖,你母亲的脸被按进锅里前其实已经死了。但你弟弟不解恨,还是将她的脸按在了锅内,可见杀人和报复的决心。」
听着江警官说的这些话,我完全傻在了当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我去偷手机,警察局内的人没有怀疑我。
我在葬礼上埋藏东西,他们也没有怀疑我。
甚至后来还多次对我露出怜悯的目光。
原来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被家里逼疯了的,可怜的,无辜的,有精神病的小姑娘!
(25)
十几天后,我的案子终于被判了下来。
由于不少证据指向是我杀死了弟弟,又有我的口供,案子以「精神疾病发病」、「误杀」来结案了。
而我,按照法律规定,要由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进行医疗救治。
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爸爸,从看守所领走了我。
我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服药。
所以病情已经好了很多,甚至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警方那边对我的医学评估,依然认为我存在有精神疾病和危险。
爸爸将我领出来后,直接打开了车门,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以后,就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了。」
我羞涩地低下了头,有些不习惯爸爸这样亲昵的动作,却多少在心里有些依恋。
上车以后,我发现车上不只是我们父女俩,还有一个男人,长得十分高壮,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说实话,那人打量我的眼神,让人有些害怕。
「这是刘叔叔。」爸爸介绍着旁边的男人。
我只能乖巧地喊了声:「刘叔叔好。」
车子启动后,爸爸说要带我离开这个城市,去更好的城市就医。
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才有些怯怯地问道:「那我以后,还能读书吗?」
爸爸大声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闺女还是个书呆子。放心吧,爸都给你安排好了,只要你病情好了,考大学没问题。这是我之前答应过你的!」
这让我欣喜若狂。
爸爸有些奇怪,即便是晚上都不肯住宾馆,只在一些荒郊野外没有监控的地方入睡。
买东西,也总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躲着什么。
我问他,他说是害怕警察跟踪我们,再把我抢走。
毕竟当时,就有很多警察不同意他带我走。
听到这个,我十分感动,也对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不再有怨言。
这天,我车上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而爸爸和刘叔叔正蹲在路边吸烟。
「这是你亲闺女啊,你真舍得把她卖了?」
从微微开着的车门,我听到刘叔叔压低声音问旁边的爸爸。
「老子的闺女,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以后不一定能沾光得孝顺呢,先卖了那点钱还债再说。长得和老子年轻一个样,俊得很,能卖个好价钱。」
爸爸略带冷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一时之间,我怕得浑身发抖。
之前的很多事情也连成了线。
为什么爸爸总是来找我,总是想把我从妈妈的身边抢走。
我还想过,明明弟弟才是儿子啊,一般的人不应该重男轻女吗?
原来,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人性!他把我当成了商品。
「你都听见了?」
就在我脑海中计划着要如何逃跑的时候,男人的脸突然贴了过来,紧紧地在车窗外盯着我。
(26)
我向这两人乞求。
向自己的亲生父亲乞求。
求他不要把我卖了。
我可以做很多事,我会做所有的家务,我做饭也很好吃。
我学习,甚至还很不错。
等我以后大学毕业了,我可以去赚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一直养着爸爸。
就算是上学,我也可以打几份工,供他喝酒、吸烟,甚至赌博!
只要他不把我卖了,让我做什么都行。
但是没想到,男人叼着烟头,用绳子一圈一圈地将我捆在汽车的后座上,嘴角带着残忍的笑。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变成神经病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为什么突然就学坏了?以至于你妈妈崩溃了,开始打骂你?」
我被男人的话吸引了,连乞求都忘了。
这是我一直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是我,先教坏了你弟弟。很简单,就很早几个社会上的小青年,让他们先对你弟弟恐吓,后带他去游戏厅,再带着他一起赚钱打架,和他称兄道弟的。」
听着男人的话,我的手脚都在发冷。
「你弟也是个软蛋,没骨头。没两天就爱上纸醉金迷的感觉了。那之后就好说了,他为了一些零花钱,听我的话在你的水杯里面下毒,让你精神失常。后来又换掉医院给你开的药,让你的精神病越来越厉害。」
我一直承受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一手操控的!
而且,自从我恢复了部分记忆开始,我就对这个男人有打从心底的厌恶。
我原本还以为那是来自我的病情还不够稳定,所以才会对其他人有不善的观感。
之前医生也说,我的病情会让我有莫名的防备心和妄想症。
但是如今,我觉得我的这个爸爸,身上有更多让我恨之入骨的理由。
想到这里,我反而不那么惊慌了,我反而想要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等待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27)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十分乖巧。
像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每天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被他们操控着。
爸爸见我也不闹了,就给我把绳子解开了。
毕竟一直在路上,这么绑着不方便。
再加上伤疤脸壮汉刘叔叔也提醒爸爸:「你闺女细皮嫩肉的,到地方再给绑出伤来,卖不出好价钱啊。」
所以,就成了这两人轮流监视我。
就算是大小便,也只能在公路的路边,在这两人的附近解决。
有好几次,我都发现刘叔叔不怀好意地看我,让我十分不舒服。
在走了一星期左右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炎热的南方。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知道,很快我们就要见到他们的上级了。
那是整个南方最大的人贩子。
我由于长相不错,小时候又学过舞蹈,年纪也小,可供「教学」,可以作为「高级货物」出给对方,对方给出的待遇很好,足够爸爸还清所有的债务。
再之后,我应该会被对方培养,然后才会进入下一步的买家。
我知道,在见到那个人贩子前,是我逃离的最后机会。
一旦落入对方的手里,就比半吊子爸爸,难对付得多了。
所以在这天夜里,我说自己要上厕所。
而且专门让刘叔叔陪我去:「我……我不想让爸爸陪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说着,我羞涩地低下了头。
毕竟,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爸爸没有说什么,刘叔叔乐呵呵地跟上了。
在我刚脱下裤子的时候,我发现刘叔叔的眼睛果然看过来了。
猥琐又直白,还摸着下巴做出欣赏的样子。
我像是恐惧地往前面缩了缩,缩进了更深的草丛,将自己的身子都压低了下去。
「叔,你能帮我去拿个纸递过来吗?我……我好像有点想大的……」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刘叔叔看着我,挑了挑眉毛:「行,你等着。」
我倒是很明白他表情里的深意。
递纸,就能离得更近。
就能看得更清。
但是他不知道,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跑远了。
(28)
两人在附近找了我很久,我知道。
但我早就躲在了附近人家的猪圈里。
这个地方是上一次上厕所的时候,我就发现的。
这里晚上没有路灯,十分黑暗,附近的村民也睡得早,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我,最后只能晦气地回去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子,再次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一次,我手里还领了个胖乎乎的小娃娃。
小娃娃看着只有两岁多,走路都不怎么稳当。
爸爸见到我的时候,直接冲过来给了我一巴掌:「畜生,你跑哪去了?」
我紧咬着牙,克服着自己心里的恐惧,将自己手里的小娃娃往前推了推:「去拐这个了。」
就连跟下车的刘叔叔,都愣住了,看着我和旁边的小娃娃。
「我知道,我跑不掉的。就算我今天跑掉了,明天你们也能找人把我抓回来,毕竟我是这边最大的人贩子要的人。」
「但我不想被卖掉,所以我只能加入你们。」
「你们看,我能帮你们拐卖孩子,以后还能帮你们拐卖妇女。所以,别把我送去那种地方,做那种生意了。我能帮忙的。」
我看着面前的爸爸,即便是全身颤抖,依然站得笔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才是我唯一的机会。
(29)
就在爸爸又要给我一巴掌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旁边的刘叔叔给抓住了。
「我倒是觉得,你这闺女挺好的。」
刘叔叔笑嘻嘻地看过来。
这一次,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却不像是之前,是狩猎者看待猎物和玩具的眼神。
而是,认真地打量。
「你说说,你是怎么在昨晚躲过了我们的搜查,又怎么把这个小孩拐到的?」
他看着我,拿出了一支烟,轻轻地依靠在车门上,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旁边阅人无数的爸爸,也被刘叔叔的气场压住,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说话。
(30)
我讲了自己怎么藏在猪圈里,然后发现这家有个两岁多的小孩,然后在白天他们家里人不在家时混入他家洗澡换了衣服。
然后在小孩因家里暂时没人哭闹的时候,说要带他去找妈妈。
利用晚上已经侦查好的地形,从没人的房子后面绕过来,找到了爸爸他们的车。
刘叔叔听得直点头。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小娃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骗了,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
我二话不说,抱着小孩进了车里,然后在车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哄骗。
许久后,小孩安静了下来,而爸爸和刘叔叔也上了车。
只不过,这时候的爸爸明显比之前对刘叔叔要恭敬了很多。
刘叔叔从副驾驶回头看向我:「我就是你们要见的那个老大,这次跟着一起来,就是想看看你够不够格。」
(31)
刘叔叔,原名刘洪,正是男方这边拐卖组织的头目。
这次他之所以假扮身份北上跟着爸爸来「送货」,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助手。
这件事情,他没有给其他人说过。
只说自己需要一个年纪小,长得好看,人机灵,最好再有一点狠戾的姑娘。
会出高价钱。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把人买去,培养成高级的夜场小姐,或者送去那些年迈的上面人。
没想到,他其实要找的是个,可以和他一起共事的助手。
毕竟,一个狠戾漂亮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上还是很好办事的。
爸爸发过去过我的照片,他很满意。
只不过他得知我有精神病史的时候,不是很放心。
虽然爸爸一再解释,我那个是药物导致的,在停药接受治疗后很快就能康复。
所以,他干脆直接跟了过来,想看看我到底够不够格。
如今,我阴差阳错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
同时,我也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在头目面前再次证明一遍自己了。
(32)
又过了三天,我跟着他们来到了所谓的「临时基地」。
爸爸也拿到了他心心念的钱。
说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万。
他拿到钱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看着他,却心头都在滴血。
我想到了以前的妈妈。
妈妈在发疯之前,一直说我是她的宝贝,就算有人给她一百万,她都不会卖了我。
可是如今,我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以二十万的价格卖了。
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觉得这本生意很值。
那个被我拐卖来的小孩,一直紧紧跟着我。
从刘洪的口中知道,这个小孩的买家已经找好了,明天就要被送走了。
他抓着自己一直不离手的毛绒玩具,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用不甚清楚的童音问我:「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妈妈呀?我想回家。」
泪水,从我的眼中流了下来,但我却不敢让他看到。
或者说,我不敢和这个孩子的眼睛对视。
就在爸爸拿了钱,就要走的时候,突然之间冲进来了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上带着伤,肩膀正在流血。
「老大,有警察!警察把我们包围了!」
刘洪瞬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也惊慌失措地抱着小娃娃往后退了退。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爸爸:「爸爸,你……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同意和警方的合作吗?」
抱着钱的爸爸,也愣在了当地。
(33)
刘洪有枪,只不过他只有五发子弹。
第一发子弹,他就杀死了爸爸。
男人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他卖女儿换来的现金,双目圆睁,眼中充满了疑惑。
我惊吓地在原地和小娃娃抱成了一团。
混乱之中,也没有人管我们。
所有人都在逃命,刘洪更是和他的几个兄弟提着刀拿着枪说要冲出去。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我听到了那些警察的喊话声,让刘洪放弃抵抗。
只不过这些亡命徒,又怎么会放弃抵抗呢?
他们身上都是丢了命的案子,被抓起来和抵抗到死结果都一样。
抵抗,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在混乱中,我将小娃娃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下面,让他在下面千万不要出来。
小娃娃也不哭了,安安静静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走到刘洪的面前,对他说:「老大,你可以拿我当人质啊。」
刘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反手将我扣住,走到了窗台上:「外面的警察听着……」
只不过,他刚说出一句话,远处的楼上,射过来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刘洪死了,整个组织没了老大,瞬间就乱了。
警察很快控制住了现场,逮捕了所有的人。
我站在刘洪的尸体前,冲着他的尸体吐了口水:「呸!敢看老子上厕所!」
(34)
十几天前,我在警局的时候,和江警官进行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谈话。
谈话的内容是,我知道我的那个便宜父亲要卖了我,我也知道他有个线人,能联系到南边那边最大的拐卖团伙。
而我,想协助警方将对方一锅端。
「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吗?而且……你的计划非常的天马行空。」
江警官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我也确实是一个神经病。
「失败了,付出的不过是一个神经病的命。而且这个神经病的身上还担着命案,一命抵一命不亏。」
「成功了,就是救下几十几百甚至几千个孩子和妇女。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合适。」
江警官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我是个有案底的神经病,我头脑不清楚,神经不正常,而且我才十八岁。
「那我敢肯定,他们会把我卖了,到时候你们找人跟着我行吗?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对于这个,江警官一开始也不同意。
他说既然我怀疑这个,就不能让我爸把我带走。
但我却一反刚刚的态度,反而说:「江警官,您说什么呢?那是我亲爸爸啊,我不跟他走跟谁走?」
由于我说那些话的声音很低,江警官也以为是闲谈根本没开录音笔。
所以,他再怎么问,我都不肯承认自己说自己父亲要拐卖自己。
弄得他也没办法了。
所以后来,我真的被爸爸带走时,江警官还是不放心,跟了上来。
我看着他的车,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知道自己做的,成功了。
而当爸爸一系列行为都变得诡异时,在有一天中午爸爸去买烟,刘叔叔去上厕所的时候,江警官主动找到了我。
他说,刘叔叔不一般,要我小心。
然后,他终于同意了,我之前说的计划。
算是赶鸭子上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我越来越接近那个拐卖组织。
还有一些警方掌握的证据,他没有给我细说。
之后通过一些小手段,我一直和江警官联系。
就连逃跑、躲在猪圈和拐卖小孩子,都是他们和我商量好的。
那个小孩,就是之前女警官的娃娃,胆子极大,而且很聪明,会演戏。
他们那时候已经看出来了刘叔叔的身份,也知道了他们把我送去南方的目的。
只不过,要一网打尽整个拐卖组织,需要时间。
在最后行动之前,江警官对我说:「我曾经是一名特种兵,枪法极准。你想办法把那个人引出来,记得身子往前倾,离他的头远一点。」
这也就,有了后面的一切。
(35)
爸爸的死,算是我一手促成的。
我故意在刘洪面前,说他要和警察合作。
对于那些刀尖上舔血的犯罪分子,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爸爸虽然罪有应得,但我还是把他烧了,买了个骨灰盒给他。
就当是感谢他给了我一半的生命吧。
只不过,我没有把他葬在妈妈的身边,反而把他的骨灰沉入到了海里。
因为我听说,海水下面很冷,冷得入骨。
如果真的是那样,也算是一种惩罚。
对他当年所作所为,和后来知错不改的惩罚!
在服药治疗,再加上停掉富有伤害性的药物后,我能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我终于想到了这个「爸爸」是怎么来的。
十九年前,妈妈也才二十岁出头,是个清纯靓丽的大学生。
在某次夜晚回家的路上,被爸爸堵在了小巷子里。
他们并不认识,爸爸比妈妈大整整八岁。
那晚,发生了妈妈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事情。
然后有了我。
又因为妈妈的身体特殊,不能做手术,只能把我生下来。
爸爸,或者说那个混蛋!
那个混蛋也因此入了监狱,却毁掉了妈妈的一生。
弟弟是妈妈领养的。
弟弟也是一位年轻母亲被侵害后生下的孩子,然后他的亲生母亲不想要他了。
善良的妈妈领养了弟弟,也是为了想分散她对我的恨意。
在我十岁之前,妈妈对我还不错,也很爱弟弟。
直到那个混蛋出狱了,他得知自己有个女儿后,就开始不停地骚扰妈妈。
甚至威胁妈妈给他钱,否则就要告诉我真相。
「你不想自己的女儿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吧?没有一个孩子能接受自己是犯人的女儿!」
妈妈忍受了三年的勒索,后来终于崩溃了。
她看我越来越不顺眼,越来越不喜欢我。
而弟弟的叛逆,给她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切,都让她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而我……也因为长期服用毒药,变得原来有不清醒。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混蛋之所以要搞死妈妈,搞死弟弟,目的有两个。
其一是他对妈妈当年被侵犯后报警抓他入狱的事怀恨在心,他感觉帅气的自己能要了妈妈是她的福气,居然敢反抗。所以出狱后就在策划这般变态的报复!
其二,自然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包括给我服药,也是因为精神病好控制。
毕竟,我真的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光是这张脸,就可以成就他很多的可能。
后来的一切,他也成功了,我的家没了。
妈妈疯了,后来死了。
弟弟堕落了,后来也死了。
在爸爸被抓起来后,我重新翻案,说了当时在烂尾楼经历的一切。
警察再次调查、搜查。
找到了那个混蛋藏起来的我的同款鞋子。
还找到了一些其他的办案工具。
在那个混蛋的手机里发现了很多有利的购买记录,这里面包括弟弟捅死妈妈的刀。
我彻底,清白了。
由于案件和治疗,我错过了这年的高考。
但是又过了一年,我精神抖擞地走进了考场。
最后,以极其优越的成绩,考入了自己理想的学校。
那个学校,位于一个海滨城市,听说在教学楼上,就能看到海呢。
这一年中,我所经历的这些被一名作家注意到了。
他多次请求想要采访我,想将我的故事写成书。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后来,却突然同意了。
我觉得把我的故事告诉更多人,可能也能有点好处。
毕竟看过黑暗,才能更期盼光明。
而我,就来自黑暗。
他十分激动地拿着电脑来到我家里,问我一系列的问题。
我都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回答他。
但是随着我们的交谈,他身上的兴奋越来越少,眼中却带出了更多的泪花。
最后,他哽咽着声音问我:「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
我微微侧头,看着窗外。
外面正下着大雪,但有一株红梅正在迎着寒风开放。
「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
「我甚至没有办法选择,被一个混蛋,二次的伤害,被他夺走我的一切。」
「但是至少,我能选择,好好地生活。」
风一吹,窗外的梅花转了个方向。
那朵最大最红的,正好朝向了我。
那一刻,我脑海中出现了在学校官网页面上看到的,那一片海。
(完)
作者: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