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李小鱼打开面前的生日礼物，里面是一本《五年美颜，三年高考》。
她叹了口气：要是爸妈肯掏钱帮她换一张脸该多好！
1、
老师们总是反复强调：「你们这届是最不幸的，所以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这话说得也没问题，高考政策年年变，怎么到他们这届就要加试「颜值」呢？
而且，「考颜」的分数在总分占比还想当高，和文理综持平。
所以，自从李小鱼入学，军训内容就从「走正步」变成了「负重跑」，因为身材的分值在考颜中占到了 60%。
李小鱼的体育本来就差，800 米都很难及格，因此变成了中暑就医的常客。
这还没完，为了配合学生控制体重，学校食堂的土豆粉和麻辣烫关门了，取而代之的是鸡胸肉沙拉和水煮菜，这让嘴馋的李小鱼差点发疯。
最糟糕的是，本来中考成绩在中上游的李小鱼，入校后直接变成了「吊车尾」，就因为她 70 公斤的体重和一脸粉刺。
她爸妈快要急疯了，互相职责对方遗传基因不好，家里的气氛急转直下。
而父母得出的解决之道就是——补课！
之前补的都是数学物理，现在补的都是瑜伽化妆。
以前还能玩个手机传纸条，现在每天练到李小鱼只想赶紧睡觉，就这还要被母亲吼起来敷黄瓜面膜。
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她想。
但她万万没想到，更加恐怖的还在后面。
2、
虽然「考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教育局并没有给出明确考纲。
但每个学校都知道：等考纲出来再努力，那一切都晚了。
所以老师们也只能全方位做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上午还在舞蹈室练拉伸，下午就要去健身房举杠铃，晚自习还要做三十分钟瘦脸操。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自然激发了李小鱼的食欲，但学校食堂已经变成了沙拉市场，根本无法满足她的味蕾。
学校更是明令禁止饮料零食，尤其是不能吃快餐烧烤之类的垃圾食品，但凡发现就要记过处分。
这些全部都是李小鱼的最爱。
有一次，她看到几个同学脱下校服钻进肯德基店，她也想跟着进去，心想哪怕只吃一包薯条也好。
结果那几个学生被蹲点的教务处长抓了个正着，吓得李小鱼落荒而逃。
在如此严苛的校规下，零食和饮料自然变成了学生黑市上最受欢迎的商品，只要花上几十块钱，就能蹲在厕所的单间里舒舒服服地吃一包干脆面。
但一定要记得把手指洗的干干净净，因为班主任经常会闻学生的食指上有没有孜然的味道。
如果说无尽的训练折磨的是肉体，那与美食隔离就是精神上的酷刑，李小鱼感觉自己快要抑郁了。
但崔承俊的出现，让她看到了生命中的一束光。
3、
崔承俊是班上的颜值课代表。
只要见过崔承俊的人，都会感叹——如果老天爷想给饭吃，你把嘴闭住都不行。
但崔承俊也有缺点：他的文化课一塌糊涂，全靠颜值把总分拉到了中游水平。
这天班主任收作业，崔承俊补不过来，就把练习册推给李小鱼，并承诺只要写一本就给她一包薯片。
李小鱼直接帮他写完了七本。
其实，就算崔承俊什么都不给她，李小鱼也会心甘情愿帮他补作业，因为他是她的男神。
但李小鱼很自卑，因为她现在的成绩和崔承俊差不多，颜值严重拖了她的后腿。
她刚好迎来了一个契机。
第一学期结束后，班主任特地重新排了座位，让不同科目有优势的学生坐在一起，以达到「取人之长，补己之短」的目的。
李小鱼刚好就和崔承俊坐了同桌。
崔承俊对她说：「只要你乖乖帮我写作业，零食少不了你的。」
李小鱼点点头，但她打定主意，这些薯片她一袋也不会吃。
她要变成美少女。
4、
经过刻苦训练和严格的饮食控制，李小鱼的体重从 70 公斤减到 55，她的身材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的颜值分数也从之前的不及格到了中游的水平，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她的进步，说她懂事、上进。
但李小鱼知道，这一切都要感谢爱情的伟大。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现在非常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没有半把个小时根本不会出门。
而且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自从丑小鸭变成了野鸭子，崔承俊跟她的互动明显频繁了，之前都是十条信息才回一条晚安，现在两条已读就能收到回信。
李小鱼很高兴，她感觉自己吃得苦，值了。
临近期末，学校忽然通知各班要加强力量训练，据说是「考颜」会侧重于考察肌肉含量。
食堂的饭菜立刻变成了鸡胸肉和水煮蛋组合，老师也开始组织大家购买蛋白粉，虽然名义上不是强制的，但每个人都必须掏钱。
李小鱼不想练出一身腱子肉，因为她觉得强壮的女生一点也不好看，而且她想把体重减到 50 公斤以下。
但父母劝她现在学业为重，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快把最后一块鸡胸肉吃了吧。
李小鱼是个听话的孩子，她无法拒绝父母对她的殷切期望，于是只好每天喝学校发的蛋白粉认真撸铁。
她想练胸，练屁股，打造一副前凸后翘的性感身材，可老师总是强调要先练背和大腿，因为期末考试近在眼前，先练大肌群可以拿高分。
随着大腿逐渐粗壮，李小鱼的体重也从从 55 上升到了 65，不过好在身体结实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臃肿。
期末考试，她的考颜分数不错，加上文化课遥遥领先，她已经进入班级前十了，父母都很高兴。
但李小鱼打量着镜子里强壮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崔承俊，会喜欢这样的她吗？
5、
李小鱼发现，崔承俊最近常和班上一个叫郑芳的女孩眉来眼去。
郑芳非常漂亮，漂亮到足以让李小鱼抓心挠肝。
而且郑芳还有一个本领，那就是怎么吃都不胖，她甚至可以站在体重秤上炫疯狂星期四。
李小鱼只有流泪点踩的份。
她是典型的喝凉水都长肉，只要稍微控制不住体重就会直线上升，更别说她现在还在增肌。
不过郑芳的考颜分数并不高，因为她实在太瘦了，肌肉根本练不起来。
但是崔承俊明显很喜欢郑芳这种骨感美人，从他眼睛和下身的一举一动不难看出来。
除了长得漂亮，郑芳还是个标准的白莲花。
她早就看出崔承俊对自己有意思，但她非常有耐心，并不主动出击，而是一点一点把崔承俊引诱到自己的泥潭里。
李小鱼很急，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神被抢走。
但她毫无办法，在「驭男有术」的郑芳面前，她就像可怜的蜗牛。
李小鱼能想到的也只有「变瘦”这一种办法。
于是她偷偷停止了增肌，并用断食的方法疯狂减重，她好几次差点晕倒在教室门口。
结果就是，期中考试的时候，李小鱼的考颜成绩快速下滑。
班主任严厉地批评了她，并询问她是不是在谈恋爱，影响了学习。
李小鱼流泪摇头，因为崔承俊已经开始和郑芳拉手，全班人都知道他们在交往。
考试的失利和感情的打击让李小鱼陷入了暴饮暴食，她把之前崔承俊贿赂自己的薯片吃了个一干二净，体重立刻上升到了 70。
她只能疯狂撸铁来修正这个错误。
结果就是，期末的考颜成绩，李小鱼拿了第一，班主任高兴地让她传授学习经验。
但男生们私下里都喊她是「女巨人」，就连崔承俊现在也不愿意和她说话，而是和郑芳一起开玩笑编排她。
李小鱼第一次有了想死的念头。
6、
学校把老师们紧急召集起来开了个会。
校长在会上说：「听说考颜的风向变了，不再考察学生肌肉含量了，而是考察学生体重。」
至于考核标准，用的是 BMI，而不是体脂率，简单来说就是身体越壮越吃亏。
老师们议论纷纷，说咱们孩子练了一年半健美了，体脂率都很低，他用 BMI 那不是折腾人吗？
校长说我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跟教育局领导反映去。咱们能做的就是这个寒假好好给学生们补课，小刘，你赶紧去做个调研，看市面上哪款减肥药效果最好。
而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民怨沸腾，拍桌子扔书包，唯独一个人例外。
李小鱼。
她把自己的拳头捏的咔咔响。
郑芳，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瘦给你看！
7、
这肌肉一旦练起来，想要减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字——饿！
学校食堂里的水煮蛋和鸡胸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热量很低的魔芋和黄瓜。
而且光饿还不行，必须配合活动量大的有氧运动，快速消耗身体内储存的糖原，因为肌糖原是最难分解的。
这个运动，就是游泳。
但大冬天游泳，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学校也没钱建恒温泳池。
而且饿着肚子在冷冰冰的水里游泳，很危险，失温和低血糖都有可能造成昏厥溺水。
但这却是提高考颜分数最有效率的方式。
所有科目的老师穿着救生衣在旁边守着，校长亲自督战，一旦有意外情况就把学生捞上来做人工呼吸。
很多学生都坚持不下去，要不装病，要不干脆向教育局举报。
被检查的话学校就临时休息个两三天，然后就会在家长群里把学生叫回来继续训练，因为高二下半学期就要准备冲刺高考了，时间不等人。
就是这样严苛的训练，李小鱼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不仅如此，她还是表现最优异的那个。
老师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的体脂率很低，减重的困难比较大，但你一定要加倍努力，因为你是能上一本的好苗子。」
但李小鱼为的并不只是考一本那么简单。
她要向情敌郑芳宣战。
只要有时间，李小鱼就会用筋膜枪和按摩锤松解背部和大腿紧实的肌肉。
她有节食的经验，控制体重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李小鱼会偷偷喝很多牛奶，一方面维持体能，一方面保证胸部和臀部不会塌陷下去。
她看了很多关于塑形美体方面的书，这一次，她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打造一个完美的身体。
李小鱼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她既不会撒娇也不会发暧昧短信。
单纯到只会努力。
她相信，只要努力，就会开花结果。
而她确实做到了。
8、
第二学期开学，所有人都对李小鱼的变化目瞪口呆。
她原本一身速成的死肌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紧实的小腹和前凸后翘的曲线，女巨人变成了丰腴美人。
男生们疯狂讨论李小鱼的变化，女生们围着她请教经验，郑芳更是扇了崔成俊一个耳光：「看啥呢？眼睛能不能老实点?」
李小鱼表面上虽然毫无波澜，内心里直接笑成反派 BOSS——来啊，继续夸啊，姐喜欢听！
班主任让李小鱼把练习册收上来，她虽然有足够的力气，但丰满的胸部却成了阻碍。
崔成俊见状立即主动帮忙，他在郑芳的怒视下帮李小鱼把另一半练习册抱了出去。
「对了，听说周六要上映一部电影，我刚好有两张票，你想不想……？」
「好呀！」
李小鱼没有任何犹豫，她高兴到快要晕倒。
9、
为了这场约会，李小鱼做了很多很多准备。
她不敢穿裙子，因为她的腿其实还很粗，所以她选择了一套嘻哈风格的阔腿裤和一件能遮住颈肌的高领衬衫。
她偷偷向补习班老师请了假，来到约定见面的广场，心里小鹿乱撞。
到了约定的时间，崔承俊出现了，他穿着一身帅气的牛仔夹克，头发用摩丝打成卷，就像唱蓝调爵士乐的酒吧歌手。
电影开始前，崔承俊请她吃冰激凌，说是对她长久以来指导自己学习的感谢。
李小鱼不好拒绝，但她想方设法把这些高热量甜点吐在餐巾纸里，她知道自己没有放纵的余裕。
电影开始了，是一部国产爱情片，名字叫《我的女友是穿越者》。
李小鱼对电影剧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她百分之七十五的时间都在偷看崔承俊。
电影结束了，李小鱼偷偷把她那份完全没有吃过的爆米花藏在椅子下面，然后和崔承俊离开电影院。
但他们却碰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郑芳。
她穿着一身雪纺连衣裙，涂了睫毛膏的眼睛怒视着李小鱼。
「偷腥猫！别人嚼过的东西香是吧？你贱不贱啊？」
崔承俊很尴尬，他护在李小鱼身前，对郑芳说：「和她没有关系，是我邀请她的，你先让她走。」
郑芳怎么可能答应？她冲上去就想拽李小鱼的头发，李小鱼被激怒了。
她使出全身力气抽了郑芳一个耳光，手都抽麻了。
郑芳飞了出去，砸倒了旁边的绿巨人广告牌，仿佛一只破麻袋一样不省人事。
10、
郑芳被送到了医院，轻度脑震荡。
但李小鱼觉得，脑震荡的恐怕是她自己，否则她的脑袋为什么一直嗡嗡作响？
班主任和双方家长都赶来了，李小鱼的父亲当场下跪，班主任拼命斡旋，这才打消了郑芳双亲报警的念头。
李小鱼非常非常内疚。
诚然，她是出于自卫才出手，但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巴掌的后果居然这么严重。
更何况，郑芳是崔承俊名义上的女朋友，自己恐怕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李小鱼想道歉，她想和郑芳说一声对不起。
但郑芳的一句话却打消了她的念头。
「她是嫉妒我考颜分数比她高，所以企图毁我的容！」
李小鱼愣住了，班主任愣住了，双方父母愣住了。
李小鱼拼命解释，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但她张开了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比起被郑芳污蔑，她更不想被父母和老师知道自己早恋。
她希望崔承俊能帮她说句话，但崔承俊却说自己只是偶然路过。
他的懦弱简直刷新了李小鱼的三观。
郑芳的父母责备班主任和李小鱼的双亲，说这孩子刚成年心理就这么阴暗，老师和父母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小鱼咬紧牙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值得道歉。
11、
李小鱼背上了留校察看的处分，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班主任安慰她，说这件事既不会影响升学也不会影响考公，但是在抓好学习成绩的同时也要注意心理健康的建设。
李小鱼没有反驳一句话。
她知道，最好的反驳方式，就是在考试中碾压郑芳，狠狠打她的脸！
但是在新的考颜大纲框架下，郑芳比李小鱼有优势太多，而且她的文化课成绩也不差。
期中考试，郑芳一下子晋级到探花位，而李小鱼下滑到班级第十五。
因为李小鱼的体重接近 60kg，而郑芳的体重甚至不到 45kg，这中间的差距何止是鸿沟。
但李小鱼坚信，只要努力，没有迈不过的沟！
她给自己排了一个「三步走」计划：
第一步，先减掉屁股上的五斤肉！
第二步，再减掉胸部的五斤肉！
第三步，再从什么地方减掉十斤肉！
只要到达 50KG，身材这道题就可以拿满分，郑芳就算再瘦也加不了分。
为此，李小鱼专门报了一间新东方的魔鬼训练班，这里的老师都是名校毕业，一对一服务，虽然效果很好但花费颇高。
好在李小鱼的父母都非常支持她，父亲甚至从英汉词典里掏出积攒多年的私房钱来给她交学费。
有意思的是，郑芳刚好也报了这间训练班。
她的训练目的是「增肌」，因为有专家预测，三围有可能也会纳入考颜范围，她得提前做准备。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小鱼每次在更衣室遇见郑芳，空气中就有刺鼻的火药味。
「毛孔那么大，练什么练！再练也是丑八怪！」
李小鱼自然不能示弱。
「胸那么小，吃什么吃！再吃也要拉出来！」
郑芳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巧克力，李小鱼咬牙切齿地吞了吞口水。
她几乎快要忘了巧克力是什么味道了。
12、
期末考试的结果出来了，郑芳第六，李小鱼第七。
郑芳第六是因为期末果然考了三围，李小鱼第七是因为她死活减不到 50kg 以下。
李小鱼甚至专门去医院做了检查，但医生告诉她：她现在的体脂含量已经很低了，如果继续减重就会有脱水的风险。
不过大家并没有过多在意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因为随之而来的是长达一年的高三冲刺，考试管饱。
那个夏天异常闷热，是六十多年以来最热的酷暑；那个暑假也异常短暂，只有三天。
三天之后，学校就以夏令营的名义把学生们组织起来送到一个度假山庄补习，因为这样既可以规避教育局的突击检查，也可以让学生们避暑。
但这个度假山庄确实既偏僻又廉价，使得学生们纷纷吐槽：这辈子也算蹲过山修过「仙」了。
为了劳逸结合，一周里安排半天休息，这半天学生们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逛街或者爬山。
但大多数人的选择，还是去一条小溪边上玩水，因为这个夏天实在太热，而度假山庄嫌学校给的钱太少，故意把空调停了。
比起盛夏，让李小鱼更为头晕脑胀的，是崔承俊。
自从电影院那件事之后，李小鱼和崔承俊的立场来了个 180 度大转变。
现在他经常聊骚李小鱼，一会儿会问李小鱼在做什么，一会儿会问她有没有看《浪姐》，或者请教她牛顿第二定律的意义。
李小鱼有些不耐烦，但心底里其实是有些开心的。
她还是喜欢崔承俊呀。
尽管，崔承俊没有和郑芳分手，但两人已经不在一起吃饭了，下课后也是各走各的。
终于，崔承俊向李小鱼发出邀请：他想和她下午一起到附近那条小溪去玩水。
那天，刚好是七夕，是一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日子。
李小鱼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交流悄悄话的闺蜜，她太内向了。
上进的李小鱼劝她不要在关键时刻沉湎于儿女情长，毕竟以崔承俊的成绩念二本都难，他们在一起的希望渺茫。
但痴情的李小鱼把上进的李小鱼揍进了坟墓。
她还是赴约了。
13、
河边。
梳着中分头的崔承俊对她微笑，李小鱼忽然觉得他神似《鬼怪》里的孔刘。
他们在河边散步，崔承俊顾左右而言其他，一会儿吐槽国内的教育迂腐陈旧，一会儿说他老爸已经帮他联系好国外的学校，高中毕业后他就会去美国念书。
他还暗示李小鱼可以和他一起去。
李小鱼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美国听起来像是另一个星球的某个地方，遥远而陌生。
「我喜欢你。」
崔承俊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率先开口的居然是李小鱼。
她的脸红得像成熟的石榴籽。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无法接受现在的你。」
崔承俊大张着嘴愣了三秒。
「怎么？因为我学习不好吗？」
李小鱼摇了摇头，指向对岸——是被她叫来的郑芳。
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崔承俊今天不和郑芳把关系撇清，她就坚决把崔承俊拉黑。
爱可以卑微，但不能卑贱。
崔承俊耸耸肩，本来他也觉得这种似断似离的关系难受，不如今天断个痛快。
郑芳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双手抱胸，崔承俊只好也跳进河里。
就在这时，李小鱼忽然发现——河水的颜色变白了。
这是上游洪汛的征兆。
她急忙喊两人上来，但郑芳和崔承俊站在十米远的地方争吵，两人根本听不见。
河边还有几个同学，李小鱼决定先把他们喊上岸，但现在晴空万里，谁都不相信她。
但是，五分钟后，洪水真的来了。
突然暴涨的水流瞬间把一个男生冲了好几米远。
李小鱼着急，她跳下水，用浑身力气把那个男生抱起来丢上岸。
这些学生急忙去找老师救援，李小鱼在河水里四处寻找郑芳和崔承俊，发现他们两人爬上了一块大石头，互相依偎着瑟瑟发抖。
但是水位越涨越高。
成功救援刚才的男生给了李小鱼勇气，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够结实，还能承受住水流。
于是她淌过河来到石头边上，让郑芳和崔承俊跳下来，三个人一起手拉手脱离这个困境。
但水位上涨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刚才还齐膝深的小溪，瞬间上涨到接近胸口的位置，李小鱼感觉自己的呼吸被水压紧紧压住。
她只能紧紧抱住那块石头，避免被水流冲走。
李小鱼向崔承俊求救，石头又宽又平，挤一挤应该能站下三个人。
但崔承俊犹豫了——万一水流进一步上涨怎么办？到时候可就没地方了！
「小……小鱼，你身体那么壮，应该能游到岸边吧？」
14、
那一瞬间，李小鱼感觉自己仿佛被法官宣判了死刑。
她万万没想到崔承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瞬间她想干脆撒手，被水流冲到哪算哪，反正她在冰冷的河水里也快坚持不住了。
但郑芳却突然一脚把崔承俊踹下水。
「女汉子就不是女生啊！孬种！」
李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崔承俊瞬间被洪水冲走，郑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李小鱼拉上岩石。
幸运的是，洪水并没有进一步上涨，水流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李小鱼心乱如麻，但郑芳告诉她不用担心，缩头乌龟轻易死不了的！
最后，同学们带来了老师和前来营救的消防官兵，他们在下游发现了摔断腿的崔承俊，虽然吓得失魂落魄，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至于处理结果，也是崔承俊自作自受。
毕竟两个尖子生怎么会撒谎呢？
15、
李小鱼从来没想过自己和郑芳能成为好朋友。
怎么说呢？她们是性格完全迥异的两个人，就像那首歌《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但是，说不定正是这种差异，才能让两人关系变得更加紧密，就像拼图一样，凸起的地方对应的总是缺陷。
崔承俊住院了，没有一个人看他。
郑芳收到了他的威胁信息，但她只是轻蔑一笑然后把这个人渣拉黑。
李小鱼希望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跟朋友消磨，但这是个奢侈的愿望，因为暑假结束后她们就要全力备战考试。
尤其是关于「考颜」大纲的猜测，已经谣言传的满天飞。
大纲正式公布在 12 月，但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所有人都在提前布局。
有人说「考颜」会考察学生 P 图水平，李小鱼就赶紧拉着郑芳报班。
有人说「考颜」允许学生化妆，郑芳就建议李小鱼把眉毛剃掉，这样更方便发挥。
又有人说化妆算作弊，学生们必须素颜接受考试，两人只好去美容院排队纹眉。
老师们也在天天开会，研讨「考颜」大纲的各种可能性，有时还要去其他学校偷点情报。
经过梳理，似乎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考颜」会更加侧重于考察学生「颜值」，而非当初猜测的「身材」。
郑芳松了口气，但李小鱼就很郁闷了。
毕竟身材可以靠努力改变，但颜值不吃这一套。
李小鱼的大毛孔，小眼睛，单眼皮以及扁平的鼻子，处处都是致命伤。
郑芳安慰她，说相貌虽然没办法改变，但皮肤好歹可以努力啊。
她给李小鱼推荐了很多自己用的护肤品，还教了她很多保湿小妙招。
看着郑芳玲珑剔透的天使面庞，李小鱼忍不住想：
要是我有她这张脸就好了。
16、
李小鱼的父母想了很多办法。
肉毒素、玻尿酸、红外美容仪……
但这些统统只是隔靴搔痒。
看来看去，李小鱼的选择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整容。
但是整容也有风险。
垫鼻梁的假体容易过敏，创口容易发炎，操刀的医生也许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而且面部整容的费用高昂，李小鱼父母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看到医生给出的预算差点把二老心脏病吓出来。
总而言之，DIY 一张漂亮的脸成本高，风险大，父母建议她放弃这个想法。
李小鱼不愿意呀。
她问父母，是不是因为整容的代价太过高昂，让他们难以承受。
父母对视一眼，苦笑。
「孩子，我们不是舍不得钱，是舍不得你。」
你的小眼睛，塌鼻子，大毛孔，全都是我和你爸留给你的宝贵印记。
17、
尽管父母开导李小鱼，让她从容面对考颜，但李小鱼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她和郑芳约定，要一起考到上海，吃生煎包，鲜肉月饼，葱油拌面，然后在震旦大厦前搞怪自拍。
但郑芳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上海，只要她稳定发挥，就可以进入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
但李小鱼不行，她的成绩在考颜大纲尚未尘埃落定前还是个未知数。
她很难过，压力很大，睡不着。
她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自己醒来，会在镜子里看到一张和郑芳一样漂亮的脸。
但生活不是童话，梦想也照不进现实，丑小鸭始终是丑小鸭。
要是自己能换一张脸，该多好。
她想。
18、
听说，最近出现了一种新型犯罪。
犯人会用麻醉气体控制相貌姣好的男生或者女生，然后割下他们的脸。
比起靠整容医生临场发挥，「换脸」的风险更小，成本更低。
虽然这种事听起来明显就是没有科学依据的都市怪谈，但学生们议论纷纷，不亦乐乎。
但李小鱼更加愿意相信这个传说是真的。
要是自己能换一张脸该多好！
但是，这就意味着一个漂亮女孩会因此惨遭毒手。
说不定，这个女孩会是自己熟悉的人，说不定就是郑芳。
如果是郑芳的脸，她还能从容地换脸吗？
李小鱼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走进一间脏兮兮的房间，里面是一张铺着塑料无菌布的手术台。
一个长得像坏蛋的男人从她手里接过一沓钞票，清点完毕，让她躺上手术台。
「我想看看那张脸。」她说。
坏蛋拿出一个外卖袋子，里面装着生物冰袋和一团血肉呼啦的东西，看得她作呕。
她改主意了，想逃跑，但坏蛋强行给她戴上麻醉面罩。
她开始往下坠，从手术台下坠到另一张手术台。
坏蛋拿过来一面镜子。
镜子里，崔承俊对着她尖叫。
李小鱼歇斯底里地从梦中醒来，她再也睡不着了。
19、
「考颜」大纲总算正式落地。
内容和老师们预测的结果八九不离十：「颜值」占比 60%，「身材」占比 40%。
但在具体标准上，有很大差别，或者说更加「科学」。
「颜值」题里，包含皮肤保养、化妆、P 图等多种题型，最终大题由判题组五位老师对学生颜值给出综合得分，类似于语文作文批改。
而且，考虑到每一位学生在基因上的优劣差距，「颜值」考试会有不一样的评分标准。
为了阻止考生单纯为了拿高分而整容，「考颜」会对学生三年以来的面部数据进行对比，如果差别过大会被视作作弊，并且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李小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她没有选择整容，否则的话她就没有考试资格了。
郑芳在她脑袋瓜上扇了一片撒，撕开一包巧克力棒。
「发什么呆呢！快吃吧，只能吃一根哦！」
李小鱼狼吞虎咽地吞下去，意犹未尽。
身材的评分标准也从单纯的考察体重变成了体重和体脂双向考虑，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残忍地节食了。
当然，无论大纲怎么变，都改变不了郑芳在「考颜」上的绝对优势。
李小鱼幽幽地叹气。
「芳，我觉得你好漂亮，我真的好羡慕你。」
「努力的丑小鸭也很可爱呀！」
20、
终于到高考这天了。
郑芳和李小鱼在同一个考场，因为郑芳家离考场很近，所以李小鱼就住在她家里，和她睡在一起。
结果到了第二天，却发生了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郑芳家的防盗门坏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郑芳的爸妈急疯了，家里两个高考的孩子呢，这可怎么办？于是赶紧叫了消防官兵过来帮忙。
消防官兵用液压钳和电锯使劲破开防盗门，警车一路护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再过 10 分钟她们就无法进考场了。
郑芳说自己知道一条近路，比开车要快上许多，于是两人从警车上下来开始抄近道。
但是这条所谓的「近道」却有一道栅栏，郑芳瘦小还能钻过去，李小鱼就只能从栅栏上面翻，她只能对心急如焚的郑芳说：「芳，你别管我了，先走吧！」
郑芳说你想得美，要走就两人一起走！
翻过了栅栏，还有最后 500 米，李小鱼还能坚持跑，但郑芳有低血糖，再加上精神紧张，一步路都走不动。
「小鱼，你先走吧！我不行了！」
「要走就一起走！」
李小鱼一把抱起郑芳，拼了命地往前跑。
两人赶到考场，旁边有不少记者都在给她们拍照。
监考老师看了一眼时间，超时 3 分钟。
但他说自己这块表大概走得快了，便让郑芳和李小鱼赶紧进去考试，但是一定不能打扰到其他考生。
21、
一年后。
李小鱼拿着行李箱和入学通知书，站在梦寐以求的大学门口，等待挚友郑芳迎接。
去年高考，郑芳顺利考入上海大学，但李小鱼名落孙山，原因她消耗了巨大的体力，作文没写完就趴倒在桌子上。
郑芳非常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家的防盗门突然失灵，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那么不争气，李小鱼完全可以有一个更好的成绩。
她哭着向李小鱼道歉，李小鱼安慰她：「如果不是你等我，我恐怕半路上就放弃了。」
于是，两人约定：一年后，一起吃上海最好吃的生煎包和葱油拌面。
李小鱼又坚持训练了一年。因为，她想实现和挚友的约定。
第二年，李小鱼顺利上岸，因为身材拿了满分，她的「考颜」分数比郑芳当年还要高两分。
李小鱼很开心，谁说「颜值」就不能靠努力逆袭呢？
郑芳来了，她还是那么瘦，那么漂亮，而李小鱼经过一个暑假的放纵，已经有些发福了。
吃饭的时候，郑芳红着脸对李小鱼说自己谈了新男友，她拿出手机给李小鱼看照片。
崔承俊。
李小鱼一下打翻了自己的碗，葱油拌面撒了一地。
「他才不是那个崔承俊！他叫李影，两人长得挺像，大概我就喜欢这种类型吧……」
李小鱼一时语塞。
她跟崔承俊坐了两年同桌，又被他鬼迷心窍了两年，崔承俊长什么样子她自然记得比谁都清楚。
但这个李影，长得和崔承俊未免也太像了，连眼角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噩梦。
梦里，自己被换上了崔承俊的脸。
那这个李影，该不会是……
李小鱼甩了甩脑袋。
不，应该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