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老家,被一个老头捆了扔进地下室,喂了用他的粪便养大的鲶鱼。
那样,吃了我的眼珠子,就能解他身上的毒了……
1.
老家房子附近有个晒谷场,宽阔且平坦,那是我学走路的地方。
我只记得我爸的后脑勺被人砸开了,白花花的脑浆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派出所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证在晒谷场,村民们都在家里吃晚饭。
只有我在那,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童。
80 年代没有监控,所以就变成了一个悬案。
我爸去世后,奶奶就带着我离开了。
可没过多久,她心脏病走了,我又被送去了孤儿院。
2.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当地电视台实习,好死不死被分配到一档类似走近科学的栏目组里。
实习生之间竞争都很大,找不到好的题材,做不出一个节目,就准备卷铺盖走人。
实习生们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悬赏提供线索的人,而我却一直没等到。
我苦等了半个月,眼见他们都开始后期剪辑了,我只能干着急。
领导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做不出来就滚蛋,我内心慌的一笔。
就在我快绝望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说,马涌村里闹婴鬼。
马涌村?那不是我老家吗?
又是鬼故事!这种题材我应该会很快被淘汰吧!
算了,都死到临头了,还管他什么烂题材!
为了五斗米,我还是硬着头皮接吧。
还有个原因,我也想回马涌村查一查我爸当年的事。
3.
马涌村,不靠海,四周都被高山包围。
进到大山深处的路有点漫长,我开了一整天的车。
早知道凌晨就该出发,晚了还得留宿村民家,唉。
雨后,村里的雾气升腾。
路边三五成群行动迟缓的老人,像僵尸一样走在路中间。
我问路时,他们缓慢回过头,茫然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瞳孔一缩,哆哆嗦嗦地扯着嗓门大喊:「鬼啊!鬼啊!闹鬼了啊!」
直到我下了车,扛着摄影机,出示了记者证,解释了半天说我是来拍电视的,这些老人才冷静下来。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村里的人和景物都阴森森的。
我望着近处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滑的小山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4.
发了点小礼品,动员了几位老人在晒谷场上拍个外景。
我一边架着摄影机,一边随口瞎聊两句:「你们认识王大发吗?」
一个头发像鸟巢一样的老太婆,剥着玉米说:「他年轻可是个大学生,还是个医生……兽医。咋了?你们拍电视还拍他做啥哩?」
有个老头好像对我的摄影机很感兴趣,背着手绕着摄影机走,一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他身体不好,住在后山没怎么下来……他也中了那个蛊毒,传说龙珠子就能解……」
龙珠子?那是什么东西?
那老头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立刻被鸟巢老太婆踹了一脚。
我有点尴尬,换了个话题,紧接着切入主题问起闹鬼的事。
「有有有,就在后山上,夜里能听到那种哭声……」有个脸颊深陷的老头,讲话的时候露出一口黄黑色牙,凑得很近,口水喷在我镜头上。
啊,我的天价镜头!我皱了皱眉头。
他没看到我的表情,正准备展开具体说一说,又被旁人打断了。
其余的老人,见状也悻悻地收拾了手边的东西,纷纷转身走了。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我父亲的离奇死亡,恐慌的感觉瞬间在我周身蔓延开来。
留下我一人站在晒谷场中间,小时候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有点恐怖和诡异的感觉。
那些老人还是行动缓慢,我甚至感受不到他们的活人气息。
5.
要采访的人家,就是打热线的老头王大发。
他住在半山腰,要穿过晒谷场往山上爬。
村里住的也都是老人,也爬不动山了,所以王大发的家孤零零地在半山腰,显得特别幽静。
但我此刻的感觉是:阴森。
特别是王大发本人,这老头的脸,就剩一层薄薄的皮,像是被撑大的气球漏气后的模样。
不仅苍白没有血色,那些皮还耷拉在脸上,根本不像乡下老头在田里晒过的脸。
特别是他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我默默地架好摄影机,还没开始暖场问话,他就急着自己说起来。
说他家孙子这几天总听见婴儿的哭声,可村里都没有婴儿出生。
孙子?
我让他把孙子叫来,让孩子自己说。
这孩子看起来挺正常的,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
但他连普通话都说不太清楚,磕磕巴巴说了好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强压心中的怒火,转移话题,问起王大发关于村里老人说的那些蛊毒的事。
王大发好像很害怕,跑去门外四处看了看,又折回来。
问我在哪里听说的,还让我关了摄影机,不然不告诉我。
6.
我拗不过他,但是偷偷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他说那种蛊刚发作的时候,会呕吐、肚子痛;等到中期,就会看见长达两三寸的蛊虫在皮下扭,面部表情恐怖;到了后期……
他的眼珠子睁得极大,眼白范围不合理得多,说起话来滂臭的口水喷得到处都是,让我浑身难受。
我快速打断了他,问他村里有这样的人吗,我能拍摄和采访吗?
他又支支吾吾说,没有。
再听下去我只能发火了,告诉他没有发生的事且只能口头描述的事,我既不能拍摄,也不能作为素材!
一边关机,一边忍不住又警告了王大发,以后别乱打热线,这样是拿不了电视台奖金的。
王大发抬起头,认真看着我的眼睛,露出诡异的笑容:「不会有下次了。」
7.
其实,我一进入马涌村,心里就毛毛的。
我知道孩子说的,有可能是真的。那些老人说的,也可能是真的。
因为,我爸当年也是在这里离奇死亡的,我始终也没能释怀那个场景。
而我,好像也无限接近死亡了。
我开始后悔重回马涌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中有个直觉告诉我:快跑!
栏目组的事,大不了到 Dead line,请几个群演,编一个无中生有的故事。
8.
今天真的不是进山的好时候,天气预报说暴雨,我竟为了个连素材都拍不到的线索进了深山。
天色已晚,暴雨已至,懊恼万分啊。
山路不好走,这地区常有山石滑落砸死人的新闻。
这会儿,洪水已经从山上往下冲刷了,下山是下不去了,只能在王大发家凑合一夜了。
下雨后,山村的气味应该特别清新,但是王大发家附近的气味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晚上在王大发家吃的什么不知道,到了半夜肚子钻心得疼。
外面下着暴雨,而且他家的厕所建在屋后,实在是不想大雨天里,露天去蹲个厕。
原本还想忍一忍,但实在忍不住了。
王老头睡前还交代,天黑路滑,要是上厕所,最好喊上他陪我去。
为什么!又不是姐妹,有空要一起拉屎。
两个男的,搞什么。
我撑着伞,亮着手机的手电功能,壮着胆去上了厕所。
感觉多走两步,我都能痛到蹲下那种。
9.
绕到王大发家房子后面,能看到一个简陋搭盖的茅厕,居然盖在一个巨大的鱼塘上。
我匆匆用光照了照池子,看了两眼。
鱼塘里的鱼全是那种吃屎长大的鲶鱼,农村长大的应该都懂。
好像在哪看到的新闻,说鲶鱼要是在城市里,还能用来通堵塞的化粪池和管道。
所以,它在化粪池也能长得很肥硕,生命力非常顽强。
反正,王大发家的鲶鱼就养是在粪坑里的,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农村的茅厕就设在鱼塘上。
可鱼塘里的这品种,好大!
不合理的那种大!
我甚至觉得有一米那么大!
也有可能因为下暴雨,光线又昏暗,加上我拉肚子,出现幻觉了?
呕!
想到晚上吃的那道菜,该不会就是红烧鲶鱼吧。
呕!
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去蹲!
一股腥臭味直冲我脑门。
不像是粪坑的臭味,也不是鱼塘的腥味,说不清的气味。
10.
天地一片漆黑,伴着瓢泼大雨,我竟拉了一晚上的肚子。
雨越下越大,腿也蹲麻了,手里的手机一滑,掉在了坑边。
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播放键,开始播放王大发被我偷录那段话:「……刚发作的时候,会呕吐、肚子痛……就会看见长达两三寸的蛊虫在脸皮下扭的……」
我骂骂咧咧低头去捡,手机的手电筒依然开着微弱的光。
猛地发现屁股底下,黑乎乎的坑里,有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张着血盆大口。
我吓得菊花一紧!
就在我提裤子的瞬间,它发出了一阵阵凄惨的婴儿哭声!
啊!!!
11.
第二天,天一亮。
我急着逃走,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正在收拾东西。
王大发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
我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他没拉肚子,我拉肚子了。
他说我是贵客,他一口荤菜都不舍得吃,光吃别的菜了。
我回想了一下,一桌子菜,只有摆在我面前的那盘鱼是硬菜,还真都是我吃的。
马涌村虽贫困、落后,但那个鱼塘不是他家的吗?
就算要拿来卖钱,也不至于一口都不舍得吃吧。
这老头,一定在撒谎。
12.
拉了一晚上真的也有点脱水,我让王大发给我倒了杯水喝。
他好像又絮絮叨叨说什么,要去抓鲶鱼送我,让我带回去吃。
老子得拉肚子拉得昏天暗地,耳边嗡嗡的,也不知道是幻听,还是什么。
但真的口渴,大口喝了几口水。
趁他去屋后的鱼塘,我就壮胆在他家里翻看。
他一定有问题,我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王大发家里只有他孙子和他两人过日子,也没什么生活用品,看起来很简单。
只是农具间有点奇怪,普通人家的农具间至少有点泥土。
他的农具间,异常的干净,干净到见不着灰尘的那种,但又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
我顿时觉得从脚底冒出了一丝丝凉意。
要不是我拉肚子拉得两腿软绵绵,踩空了一脚。
也不会发现角落倒下的旧锄头把柄后面,刻着模糊的「阿九」两个字。
阿九,那是我爸的名字。
13.
王大发回来时,我站在农具间里脸色煞白。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肚子又不舒服了,快送我去医院。
王大发咧着嘴,黄色的烂牙露出来,诡异地笑着,对我说:「我就是医生啊……」
不知道是拉肚子拉得太多了,还是他倒的那杯水有问题,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14.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浑身酸痛,而且四肢被捆绑着,嘴里也被塞着东西,说不出话。
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腥臭味。
地面上有一些黏稠的液体,被捆绑在身后的手,触地能感觉到黏腻。
裤管里痒痒的,好像什么虫子在爬。
我拼命地扭动身体,想抖掉它们。
可此时,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
还有人在撞击墙壁的声音,砰!砰!砰!
那声音,吓得我心脏都要停了。
我努力想要站起来,脚底下却在打滑。
身旁有个软绵绵的东西,我踢了踢,没有动。
一片漆黑中,我看不见四周的情况,也不敢靠近。
又拼命往后缩了缩。
15.
黑暗中,我肠子都悔青了!
我早就该发现王大发有问题,那些老人欲言又止时,我就该跑了。
天色朦胧,应该是天亮了。
渐渐能分辨出,那堆软绵绵的东西是衣服。
不对,是尸体!
天色还不是很亮,也看不清模样。
难道是这种臭味?
呕!
我想吐,嘴却被塞住。
呕吐物顶到了喉咙,我就强行咽下去,否则我鼻腔就会被灌满污秽,窒息死亡。
我的呕吐物,居然卡在喉咙里蠕动。
那种感觉非常非常难受。
有东西从喉咙蠕动到鼻腔,我想打喷嚏打不出来。
甩了甩头,竟然从我鼻孔爬出来一条白色的蛆。
啊!
16.
就在我被这些蛆折磨得半死时,天渐渐更亮了。
我这才隐约看见自己被关在一个有三面是玻璃的地下室。
玻璃上面有长年累月的污垢,虽然光线也不是很明亮,但可以确定的是,玻璃外面是鱼塘。
光线是透过鱼塘照进来的。
我还在王大发家?
地面上有不计其数白色的蛆,在一层薄薄的不明液体里迅速蠕动,甚至还有一些在不断地往我裤管里钻。
我已经抖了一个晚上了,用尽了全身力气。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具尸体的脑门上,似乎斜插着一根斧头。
17.
只要我能取下那根斧头,弄断捆绑的绳子,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我忍着恶心,慢慢滑着身体,靠近尸体。
近看,那具尸体早已腐烂,露出了白骨,衣服也很破烂,上面爬满了蛆。
眼球已经空了,几条蛆从眼眶里蠕动出来。
太恶心了,我不想去看。
但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试着用被捆绑住的双脚去踢斧头,结果纹丝不动。
这应该是砍在了头骨上,与头骨严丝合缝了。
我试着再次抬脚,用力去踹那个斧头。
很滑,身体使劲的时候没有支点,没对准,踹到了尸体的脑袋。
我把脑袋踹断开了!
那颗脑袋插着斧头的滑得更远了。
从断开的脖子里涌出来更多的蛆。
哗啦啦一下全爬出来了。
啊!
18.
你知道人在极度恐惧下,如果嘴被塞住的话,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就是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寂静山村里,这种生命最后一刻的哭声,显得特别的凄凉和恐怖。
难道这就是村民传说中婴鬼的哭声?那我没来之前呢?
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就在我痛哭流涕的时候,一条白色的蛆又从我鼻腔里,随着鼻涕被我甩了出来!
19.
我的精神已经开始涣散。
我开始做梦,梦见那具尸体变成了丧尸,起身攻击我。
一梦醒来,身上又痒又痛,慌乱地扭动身子,抖掉了身上的虫子。
身体的动作,让我与那个滑出去的头骨又靠近了一点。
我不小心瞥见插着斧头的头骨里面是空的!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
颅骨厚度只有一厘米左右,下颚骨是可以踹掉的。
只要我把捆绑着的双手伸进头骨里,只要能够从颅骨里面,碰到插进头骨的锋利刀刃,我就可以割断绳子。
很恶心,对吗?
非常!
但我能怎么办?
求生的本能,已经不允许我再想那么多了。
我在滑腻腻的地板上用力扭着身子,往头骨靠近。
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液体,尸体腐烂流出来的?
把下颚骨踹掉了之后,忍着蛆虫被爬满的恶心,把双手放进头骨里,触碰到锋利的刀刃。
绳子断了。
拿出塞在嘴里的布,我扎扎实实吐了几十遍,居然吐出来一些蠕动的虫子!
我吃下去的那盘鲶鱼肉,居然能在我体内繁殖出这么多的寄生虫?
还是我晕倒之后,被人强行喂进肚子里的?
如果不是这种难闻的气味,我大概是不会吐出来,反而觉得很饿。
然后就任它们弄死我,直到肠穿肚烂?
不行,我要先逃出去!
20.
在半山腰上叫是没有用的,更何况是一个在鱼塘旁边的地下密室。
想都不用想,手机也没了。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三米高的地下室,唯一的通风口在顶上。
隐约能看到通风口被杂草覆盖住了,但还能透出一些光亮下来。
从上面逃是不可能的,放弃吧,根本没有支点可以爬上去。
隔着肮脏的玻璃,能看到巨大的鲶鱼,在浑浊的屎尿里游动。
它们看到我就特别兴奋,我走到哪个方位,它们就跟着我到哪个方位,还撞击着玻璃,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我用袖子擦了擦玻璃,仔细看了看它们。
是我眼花了吗?
这些巨大鲶鱼的胡须竟有十来根。
再仔细看,它们竟然长着畸形的四个脚,蹼上有吸盘,紧紧吸在玻璃上。
它们那滑腻腻的身体,让我不寒而栗。
四只脚的不应该是娃娃鱼吗?
可娃娃鱼不长胡须啊,脚上也不长吸盘啊。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我感觉被它们盯得喘不过气来,因为三面是玻璃,就像被一群怪物包围在中间似的。
我转过身,面对着实墙闭上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看玻璃。
那面唯一的实墙,污渍很多,也爬着一些蠕动的蛆。
估摸离地一米高处,有扇密封的金属门。
对照鱼塘的位置,我估摸王大发家可能有个地下一层,通往这个带玻璃的地下室。
我想把门踹开,可我必须要跳起来,再用力去踹,每跳一次我都要滑倒,还沾得满身是蛆。
用尽全身力气,根本就踹不动!
而且,这扇门是往外开的,已经被锁死了!
21.
怎么办?
唯一的解决办法,还在那个死人身上。
只要能把斧头从它头骨里拔出来。
只要我把三面玻璃中的任何一面砸碎。
只要口子够大。
我就能够通过口子,穿过那个装满屎尿的排泄物鱼塘游出去了。
虽然我知道有可能被巨大的它们吃掉。
虽然我知道这玻璃有可能跟水族馆的玻璃一样厚。
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22.
我对着尸体念了好几遍「谢谢你对不起得罪了」,抵着实墙,踩着那个颅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斧头拔了出来。
地上太滑了,往后倒时,我摔在了尸体的身上。
我吓得迅速爬了起来,瞥见尸身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一张纸片。
虽然腐尸的气味难以接受,我还是忍着极度的恶心,屈身去捡。
我借着光亮,看到衣服的样式,它……她……是个女的?
掉出来的那张不是纸片,而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我吓得扔掉了照片。
那是一张有年代的黑白照片,全家福。
上面的男人明明是我!
我的旁边是一个女的,我们两人手上各抱着一个婴儿。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照片上?
我穿越了?
那个女的是谁?难道是这具尸体?
那两个孩子又是谁?我生的?
难怪那些老人一见到我,就说闹鬼了!
我穿到了过去?
我开始怀疑自己掉进了一个时间黑洞里,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地方。
在腥臭的密室里,我头昏脑涨,耳边婴儿的哭声更大了!
我捂着耳朵,甩了甩头,想要把这幻听一样的声音甩掉。
迷迷糊糊中,我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23.
就在我吓傻的那几十秒,我又开始呕吐。
连酸水都吐光的我,开始吐出一些白色的东西。
该不会是什么虫卵吧?
我突然觉得肚子又开始疼了。
我真的中了什么蛊,开始变异了?
难道会变异成玻璃外面那种,长着十几根不对称胡须和四肢有吸盘的大怪物?
它们会不会就是人变的?王大发拐卖人口?
还是会跟那具尸体一样,被蛆虫蚕食而死?
就在我精神和体力都接近崩溃时,天花板上那个天窗的草被拨开了,一道光亮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里。
一张阴阳怪气的脸,用一个奇怪的姿势,出现在天窗那。
糟了!是王大发!
大概是我跳起来踹金属门的声音太大声了,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脖子从天窗伸了下来,用诡异的姿势,倒着看我。
他脸上耷拉挂着的皮,让我觉得他不像个人。
24.
砸!
快点砸碎玻璃!
我要逃出去!
果然玻璃异常的厚,我拼尽全力砸了好多下,还是只有细微的裂缝。
就在那扇金属密封门将要打开的瞬间,玻璃突然炸开一个大口子,混着屎尿的脏水就涌了进来。
我想得太简单了,我根本就游不出去!
无数变异的巨大鲶鱼,把那个口撞得更大了。
张牙舞爪地混合着鱼塘里的排泄物,钻进来涌进来,压强大到那个口子还不断地裂开、炸开。
我一时间根本就没法从那游出去。
甚至有一只变异鲶鱼的爪子抓住了我的裤腿,费了老大的劲甩开了它。
那一瞬间,金属门发出难听的声音,门被人打开了。
王大发从一米高的门槛跳下来,一过来就要抢斧头。
可他一个老头能打得过我吗?
他被我敲晕了。
我爬上离地一米高的门,进到了门里面。
去他的!门里面又是一间封闭的房间。
我迅速用了几秒钟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电灯很昏暗。
有一个木板床,但是高度到了腰上,甚至像张桌子,有点不太合理。
还有个架子,架子上摆着各种玻璃器皿。
里面浸泡着各种白色蛆虫,还有一些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有张书桌上,压着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些化学公式和一张女孩的照片,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那个女孩子脸上没有笑容,但她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对!
那个女的!
是男扮女装的我!
是我十六七岁那时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接连看到两张诡异的照片,我感觉呼吸不过来,被吓得魂不守舍。
冷静下来想了想。
那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我穿越到过去了?
而这张照片,我是个女的?是我在平行宇宙里穿越了?
我越来越迷惑,觉得全身被恐惧笼罩着。
这照片里的我,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子,看起来也很熟悉。
那……不就是王大发的孙子吗?!
25.
还来不及细看其他东西,眼看外面水塘的水就快要满上来了。
而这个房间的另外一个门也是个双层金属门,还带着密码锁,我根本就打不开。
污水已经涌进来了,我只能迅速先把通往玻璃房的防水金属门关上了。
关完之后我后悔了!
外面的水灌满了之后,水压增大,我就再也无法推开通往玻璃密室的门了。
而这个有可能通往王大发家地下室的门,还带着密码,我也打不开。
我就关在这个密室里,出不去了?
密室里的电压也不稳定,电灯一闪一闪的。
眼睛太难受了,身体也难受,头晕目眩,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王大发给我下的药效没过。
我倒在了都是污水的地面上。
我梦见了小时候学走路的晒谷场,我爸也就十八九岁,还很年轻。
我梦见他出门前和我妈商量,说过几天就去县城里打工,全家都去。
他笑眯眯牵着我走到晒谷场,不知道是跟什么东西起了争执,那个东西长着王大发的脸,随手操起椅子上的锄头,抡在我爸后脑勺上。
我爸的后脑勺被砸出来一个大窟窿,掉出来很多密密麻麻蠕动的蛆,就像脑浆一样,泼出来。
吓得我从梦里醒来。
26.
醒来时,发现自己四肢被绑在木床上的四个角上。
王大发那张极其丑陋又阴森森的脸,眯着眼向我靠近。他手上拿着针筒,正准备扎我。
他是怎么出来的!
难道是从那个被我砸开的玻璃口子游出来的?
那他怎么没被咬死?
他怎么不去死!
我的四肢呈大字形绑在木床上,不受控制地全身发抖。
「孩子,我给你个新闻线索啊……吃掉一对龙珠子就能解我身上的毒了……」王大发像变态一样,在喃喃自语。
「XXX!什么龙珠子!XXX!你去死!XXX!」我开始疯了一样对他怒吼、辱骂,试图让他害怕我。
「嘘嘘嘘。别吵!谁让你家的血好啊,你的眼睛也漂亮,这解药肯定特别好……」
他根本就没打算与我对话,仍然在自言自语,昏暗的灯光下,他身上的皮肤显得更加的可怕。
血?糟了!他怎么知道我是熊猫血!
我的确就是 RH 阴性血!还是我高考体检那年才知道的。
难道,他认识我爸阿九?
想到他农具间的那一把「阿九」锄头,我呼吸困难!
难道说,我爸就是死在他手上了?
他后面说的话我没听完,因为我被他扎了一针,又晕过去了。
27.
连续几天,王大发都在抽我的血。
抽完了,不知道往里面加了点什么,他就那么直接仰头喝下去。
我的手上都是针孔,只要我没睡着,就会感觉到身上又被扎针了。
我有几次转过头,看到他从那种长着四肢的变异鲶鱼身上,抽出了一些血,然后再注射到我身上。
要么抽血,要么注射。
如果我醒着大吼大叫,他会打针让我晕过去。
模模糊糊中听到他说用不了多久,龙珠子就会养成功的。
XXX!
我为什么会被这种变态骗到山里!
我甚至开始诅咒领导,诅咒我们那个该死的栏目组!
大部分时间我都假装昏迷,我需要时间思考,并想办法逃走。
有时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但并不能拼凑在一起。
信息量过大,以至于我脑子已经超负荷运载了。
不太清楚他一直念叨的龙珠子是怎么制作的,大约是用我身上的某一个部位。
但总结起来就是——他想杀了我。
他自言自语说血也喝了,龙珠子吃了,如果还好不了,就试试吃我的肉。
死变态!
我要逃走!
可,我该怎么逃走?
28.
我开始分不清白天黑夜了,昏昏沉沉。
地下室的灯光依然很暗,空气中还是那股很浓烈的腥臭味。
我肚子还是会剧痛,痛到一身都是汗。所以,这臭味,除了他做实验的臭鲶鱼,我还有我自己身上的排泄物。
不知道是他对自己身上的结果不满意,还是在我身上的实验还没成功。
很多天了,他还在抽我的血,并且还往我的身体里打新鲜的鲶鱼血。
我有时候会做梦自己站在镜子前,长出了好多像鲶鱼一样的胡须,眼距变得特别的宽,直到我的头变成了鲶鱼头,四肢长出了吸盘。
我忍不住尖叫!
结果,我的嘴也像鲶鱼的血盆大口一样变得巨大!
吓醒后,我还要强装镇定。
因为如果他也在地下室,发现我又在尖叫,我又要被打麻醉针。
就在我陷入极度绝望,准备研究「咬舌自尽」现不现实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白天我醒着时,被绑住的右手,再稍微伸长一点点,能摸到木床边缘的背面。
背面的木板上,有一些起起伏伏的抓痕。
我反复研究了很久之后,觉得是上一个人被绑在这里的人,用指甲抠出来的痕迹。
不知道上一个人,会有多绝望。
我是说,如果上一个人,就是在玻璃密室中看到的那具尸体,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禁又想到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那张全家福照片……
她和那张照片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又为什么在那张照片上!
而为什么又有一个女版的我,出现在照片里,抱着王大发的孙子?
又绕进去了,我越来越神志涣散。
29.
我频繁地从我变成巨型鲶鱼的噩梦中醒来。
不过,这次梦见我变异之后,张开血盆大口生吞了王大发的脑袋。
我居然笑着醒来,可醒来依旧是臭烘烘的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以及疼痛的四肢。
在我昏昏沉沉时,王大发还会进来给我喂生的鲶鱼片吃。
强塞进我的嘴里,喉咙里。
我吃了就呕吐,他就继续喂。
我会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会看着我的眼睛诡异的笑,仿佛在看一样珍宝。
我拼命往他脸上吐了好几口唾沫,他甚至不以为意。
他还会笑。
那笑容,让我更想吐。
30.
有一天,被抽走的血特别多。
我拼命地挣扎,被麻绳捆住的手腕脚踝处已被磨出血来,辛辣的疼。
我能闻见自己的血,味道变得更加的腥臭。
喉咙早就已经嘶哑了,自己的排泄物粘在身上,我已感觉自己不是个人类了。
早晚都会变异成一只长着十几条胡须有四肢有吸盘脚蹼的巨大臭鲶鱼吧。
大概是我的死期快到了吧!
我开始流泪,甚至觉得从眼球里流出了什么东西来。
那些眼泪和「什么东西」,被王大发用一个小的试管装起来了。
「就等你这对龙珠子了,可算快养成了!」王大发欣喜万分的脸上依然带着可怕的笑容。
我才联想起,他说的龙珠子,该不会是我的眼珠子吧?
XXX!
所以!喝我们的熊猫血,吃我们眼珠子,是为了治病?
难怪那具尸体的眼珠子没了!
XXX!
31.
我竟能瞥见那试管里液体的颜色是白色的。
我的体液里,真的养出了虫卵?
就在他准备取走时,我猛地抬头把他手上那根玻璃试管撞倒了。
玻璃管掉在了我头边,我不要命地伸长了脖子,用头去砸那根玻璃试管。
有一些玻璃碎片扎进了我的头皮。
王大发按住了我的头,狠狠扇了我好几巴掌。
「还想反抗?从你奶奶开始,我一直做实验……我多年的研究成果表明,还是得成年男性……才能养出好的龙珠子……这可是我查遍了所有古医书,找到的解药……」死变态,絮絮叨叨说出了我难以接受和消化的话。
我奶奶?我奶奶不是心脏病走的吗?
这就是个神经病加变态!
他见我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揪住了我的头皮,狠狠地看着我的眼。
不,准确说是我的眼珠子。
他就像用放大镜在看我一样,就像我的眼里随时能爬出蛆似的。
我的眼好像又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流眼泪。
他笑起来像个怪物,近看更可怕,脸皮下面感觉有虫在蠕动,就像没有血肉一样。
他又转身去拿新的试管。
趁他转头离开的那一瞬间,我拼命伸长了脖子歪着头,把刚刚的被我砸碎的玻璃碎片,从我脑袋边的台面上,用舌头快速舔进了嘴里。
突然觉得我也像他一样变态,因为这块玻璃有点大,我有点兴奋。
即使我吞下去也不会很痛快地死去。
玻璃有点锋利,嘴里血腥味很浓,我强行把血水咽下去了。
但那一片玻璃,却藏在了嘴里。
32.
他应该是想快点弄死我了。
王大发离开之前,清理了密室里的所有的东西,还烧掉了一些什么东西,包含了台面上碎掉的玻璃碴。
等他一走,我就迅速从嘴里吐出那一块碎玻璃。
吐在了我的右手能够得着的地方。
不管手腕上被麻绳磨出的伤口和辛辣的疼痛。
我用小拇指和无名指,夹着玻璃碎片。
手腕弯成一个扭曲的姿势,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地把麻绳割开了。
此刻我的手,我的嘴里,我的头,都已经都是血淋淋的口子。
33.
待四肢的麻绳都割开后,我赶紧翻下床。
我躺在地上,仰面又认真看了一遍木床下面的那些指甲划痕。
我反复研究过木床背面的指甲划痕,那些并不是普通的抓痕,而是刻意留下的痕迹。
我虽然没有盲人那种能力,能摸到上面的划痕具体的形状。但我坚信一定是上一个躺在这里的人,想告诉我什么。
我必须找到一些线索,我要离开这里。
10 分钟,我顶多剩下 10 分钟。
因为王大发从这个密室出去后再回来的时间,最短的一次是 15 分钟。
并不清楚他去做了什么,我只能尽快。
我刚才挣脱麻绳,用了 5 分钟。所以,我只剩下 10 分钟,我不能逗留在这个空间里太久。
别问我怎么计算时间的。
因为关了太久,我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更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数数。
每次他离开前,我就假装昏睡,经过几次的计算,渐渐摸清了他离开的时间规律。
34.
剩下 10 分钟,数到 600 总没错。
1 2 3 4 5……
数到 101 时,我终于一点点摸透了那些划痕,应该是一串摩斯密码。
数到 223 时,我在角落找到了一顶粉色的鸭舌帽。
数到 344 时,我找到了一个发光的弹力球。
数到 420 时,我发现桌子上所有资料和照片都不见了,但在角落的铁桶里,翻出了半张没烧完的照片。
就是那个女孩的照片,这是我没见过的一张照片。
半张照片里,她穿着我母校——「青田三中」的校服,戴着我手上拿着的粉色鸭舌帽。
我又开始混乱了,我读高中的时候,是个女的?
没空想那么多了。
我把帽子戴在了头上,把其他找到的东西,塞进了兜里。
数到 500 的时候,我准备开密码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顶多只有三次机会。
我必须出去!
35.
其实,那个木床背面的抓痕我研究了很多天了,我觉得是刻意留下的,但不是很确定。
直到我真正亲眼见到。
抠出来的痕迹,对应的应该是一串摩斯密码。
这一串密码,对应的只有从 A-J 区间的十位英文字母。
我盲猜这就是门的密码,密码锁就十位数,由此我推断有可能对应的是 0-9 区间的数字。
但我需要直接上手试。
这应该就是普通的锁吧,我是有三次机会开密码的吧?
别一次就锁死了,那就完了。
假设,在 ABCDEFGHIJ 区间内所对应的数值是 1234567890。
先试一试,手在抖……
X!错了!!!
不是我猜的那样!
冷静!冷静!
那也就是说,B 所对应的不是 2?
还有一种可能,A-J 对应的数字区间可能是从 0 开始,是 0123456789。
那么有可能,B 对应的是 1?
冷静,我必须冷静。
我颤抖着手,再试了一次。
门开了!
虽然门开了,这一串密码……就更让我觉得奇怪了!
正因为我算出来的数字,它有 1 有 0 有 9,所以我才能那么快破解。
我被这件诡异的密码,吓出了一身汗。
因为,这串数字是 19860908!
就是我的生日!
上一个在这里躺着的人,为什么知道会有下一个人,也会躺在这?
密码又为什么会是我的生日?
难道照片上的人,真的都是我自己?
我又开始怀疑人生。
这会儿刚好是 600!
完了,居然有警报,响了!
快跑快跑!
36.
门开出去后,是一个楼梯间。
楼梯间里也有些许发霉的味道,但相较于我身上的臭味,实在不算什么。
顺着楼梯我迅速地往上爬,掀开后,竟然是王大发家的农具间。
就在我准备出去时,猛地被人拉住了!
没想到是王大发的孙子,他用脏兮兮的手要去掏我口袋的发光弹力球。
可能是因为弹力球在我口袋里,被挤压后透着布料发出了一些光,被他一眼瞧见了。
「妈妈妈妈!妈妈说,要一起玩!」他开心地叫起来。
妈妈?
我赶紧给他看那半张照片,他的眼里突然有了亮光,高兴地拍手说:「妈妈!妈妈!」
37.
就在这时,听见警报声的王大发出现在我身后。
他推开了那孩子,准备抡起那把「阿九」锄头要砸我。
小孩吓得哭着跑了出去,躲到农具间外面去了。
幸亏我吃了好多天的变异鲶鱼生鱼片,虽然恶心,但我蛋白质补充得充足啊!
和王大发搏斗起来,感觉还挺有力气的。
外面是傍晚的样子,电闪雷鸣,雨声大得听不见王大发在骂什么。
眼见就要打不过我,他从农具间覆盖的草席下,拿出了一个桶。
去他的,竟然是土制炸弹!
X!跑!
38.
轰!
巨大的声响,几乎震碎了我的耳膜。
炸弹还是炸了,变态死老头就是不一样,还会搞炸弹!
房子突然轰隆隆塌了。
本来就在下暴雨,而且这是在半山腰上。
土制炸弹的威力,竟然带下来了巨大的一股泥石流。
一时间,屋后好多臭鲶鱼被哗啦啦地冲到山下的河道里,又顺着河道流进了深山里。
我迅速往东面的小坡滑了下去逃命,想快速到达晒谷场。
我回头一看,在暴雨中,王大发抱着他孙子从北面的另外一条小路逃了。
利用暴雨冲刷下来的洪水,他顺势滑了下去,抱着小孩,一身泥水地钻进了西面的深山老林中去了。
39.
天色快暗了!
旁边混浊的河道里水流很快。
我眼睁睁看着,长着十几根胡须和四肢有吸盘的变异鲶鱼快速地被冲走,带进了丛林深处。
我紧张地冲下去,想抓一只作为证据,但水流实在太急了,怪物也太大只,我什么都没抓住,还差点赔进去一条命。
等村民和救援队过来时,我呆坐在河边。
全身上下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连照片都烂了。
王大发的房子,因为山体滑坡,什么都没了。
没了。
40.
救援队的人把手机借给我,我打通了同事电话,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又迅速报了警,虽然我知道,泥石流和雨水会洗刷掉一切的证据。
他们来了也只能报自然灾害和失踪人口。
配合警方做了一些调查后,我赶紧回了城里。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自己洗刷干净。
已经不管这工作能不能保住了,向领导请了一两个月的病假,就立刻去了医院。
没想到!我被注射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只是有些溶血的症状?!
我不理解!
王大发口口声声说养的什么寄生虫、养什么龙珠子、什么解药,就没有任何东西进入我体内?
我问医生,我眼泪为什么是白的?
他检查后说,只是因为我上火,感染了麦粒肿眼病,所以眼屎多,白色是眼屎,流泪时把眼屎带出去了。
我:???
41.
我还是不能接受!
我换了四家医院,住了一个月,做了十几轮全身检查。
直到每家医院的医生都被我搞到不耐烦,说我真的没病。
他们还说,要么去光顾一下精神科,让我别烦他们了。
我确实没有染上寄生虫,身体也在慢慢痊愈。
那我是做了一场梦,还是得了神经病?
不可能啊,我摸着自己手腕、脚腕的伤痕,这根本不是一场梦!
每晚,一场又一场可怕的噩梦纠缠着我。
所以,我真的去看精神科了。
结果,医生也说我没病!
只是说我精神压力太大,给我开了点安睡的药。
还建议我,要么换个栏目组吧。
因为,一到夜里,我脑中就会出现那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的全家福。
第二张照片,我打扮成一个女的,抱着王大发孙子。
第三张照片,我穿着校服,带着粉色帽子。
我难道不是疯了?
吃药也没用!我睡不着!
我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
要么梦见自己就要变异成臭鲶鱼,要么梦见自己就要穿越到过去,要么梦见自己变性失忆了。
42.
劫后余生啊!
我的工作不仅没有丢,还转正了。
下乡采访一周,遭遇了自然灾害竟没死,台里还颁了一个「年度最拼命奖」给我。
于是,我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但一到夜里,想到马涌村里的那些婴儿的哭声,王大发玻璃密室里的尸体,那些恶心的实验,特别是那几张照片,我就难以入眠。
它们可能会永远被埋在深山里,变成永远的秘密。
不行!
我怀疑那个孙子,可能根本不是王大发的孙子。
哪怕王大发已经死了,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
我要救他。
43.
半夜睡不着时,我就把王大发孙子玩的弹力球、我捡到的粉红色帽子放在桌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直到我发现弹力球,在发亮时,能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而且球的表面有火钳烫过的细微痕迹,像是被割开过,但又用高温黏合起来了。
我试着小心翼翼地割开了弹力球,里面果然藏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王丽娜 S O S」
王丽娜?她在求救?
所以,王大发孙子的妈妈,名叫王丽娜!
我突然想起我快高考前,收过一封信,有个女的约我在篮球场边的树下见面。
当年以为是情书是恶作剧,毕竟屌丝从来不会想那么多。
当年舍友还拿这个事取笑过我很久,说我个怂货,见都不敢见,至少得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女的暗恋我。
那个署名我记得很清楚,就是王丽娜。
44.
我借着采访母校百年校庆的名义,查了我在校时期所有女生的档案。
一个年段 13 个班级,人有点多。
找了大半天,确实有一个叫王丽娜的!
档案里一寸照片上的那张清秀的脸庞,与我少年时生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我不可置信地打了通电话给我高中舍友,神神叨叨问他:「我高中是个男的吧?」
舍友把我骂了一通,问我是不是走投无路,准备去泰国干什么了。
我确实,一直是个男的。
我也没有得什么失忆症或神经病。
那是她太低调,还是我太低调,又或者是学校人太多,怎么从来没遇见过她?
抛去她那张脸,当时约我见面的原因是什么?
当年她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想赶在最后一刻告诉我什么,也或许是向我求救的。
细思极恐!
我不敢想象当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可她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要找我?
再细看档案上,她的家庭地址就在马涌村,父亲就是王大发,母亲一栏是空的。
出生日期那一栏,赫然写着:19860908!
我愣了几秒,疯了似的跑回家,去找那顶粉色鸭舌帽。
45.
亲子鉴定中心的大厅里,我的手不停地在抖。
在王大发的地下室,我第一眼看见那顶粉色鸭舌帽时,就发现了卡在调节扣上的一撮长发。
从青田三中出来后,我就立刻拿着帽子,去做了亲子鉴定。
王丽娜与我,是有血缘关系的!
如果她与我同一天生日,那我们俩就是龙凤胎!
我猜测玻璃密室里的那具尸体,应该就是丽娜。
而她兜里掉出来的那张全家福照片,那两个婴童,才是我和她。
上面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应该是我父亲阿九!
阿九,年纪轻轻十八岁那年就生下我了,而且莫名其妙就死了!
所以村民们才以为见了鬼了,因为他们见到的,也是刚二十出头的我。
后来,我看到的那张女性照片,是丽娜长大后的照片,并不是我变性了,也不是平行空间穿越的我。
而是因为,她与五官长得是一样的。
我瘫坐在椅子上,抱着头,尽量保持着冷静。
46.
我终于捋清楚了。
王大发有可能先喝了她很多年的血,后来,挖了她的双眼吃下,发现没有解毒,就杀了她。
根据王大发的说法,他需要成年人的眼球。
所以,他只能等王丽娜的儿子成年,或许是等得来不及了,就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我,故弄玄虚,把我骗去。
而那种变异鲶鱼发出的哭声,刚好是把我骗去的好借口。
难道,他这么多年了,一直偷偷在监视我,也在等我成年?
不不不,我一定要去解救那个孩子!
一定有更可怕的真相在等着我。
47.
我用了记者的身份,查到了我和丽娜出生的医院。
翻找出生记录,果然,我和她确实是龙凤胎。
档案上,一个叫林美花的女人,她是我们的亲生母亲!
我并不想打扰本就不想与我联系的亲生母亲,可能她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和全新的生活。
可丽娜的事,现在只能问她了。
好不容易通过电视台和朋友的关系,从户口迁出地一点点地寻找,才联系到了她。
有时候我也纳闷,她为何对我漠不关心,这么多年了也从未联系过我。
48.
我们约在县城的一个小饭馆的包间里见面,说话比较方便。
见到我后,她看起来并不是久别重逢的心情,更没有激动。
只是看到我与阿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她的神色不是很自然,仿佛有太多事难以启齿。
我给她看了丽娜高中在校档案的照片,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是没有表态。
在我说出她有可能被王大发害死了,她才痛哭流涕地说了些实情。
当年我父亲阿九离奇死亡之后,她和我奶奶各自带走了一个孩子,说好了各自抚养。
奶奶还告诉她,如果要嫁人就去嫁人,她不会干涉。带一个女孩子的寡妇还好嫁人,如果还有个亲生儿子,就不好找个好人家了,所以我奶奶就说不用见面了,免得徒增心理负担。
没想到不到一年,母亲身患重病,养不起丽娜了,而她后来也找不到我奶奶了,她以为我奶奶怕她要钱,毕竟大家日子都过得很清苦。
但她并不知道,当时奶奶已经死了。
那会儿,在医院外面徘徊的她,刚好遇到了一对从妇科出来的夫妻,说是生不出孩子。
聊完之后,他们决定要收养丽娜,并且会给她一笔费用。为了治病,她也同意了。
她还跟我说形容了那对夫妻的样子,说是人很好。
她因为这件事,一直很自责,所以也没联系过我奶奶,更不知道我被送去孤儿院的事。
可她被骗了。
那对夫妻应该就是王大发找去的买家,就是为了得到有着熊猫血的丽娜。
可为什么王大发只养了丽娜,没把我领养走?
我心里的疑问又多了一个。
关于我爸与王大发之间的事,她也不是很清楚,当年我爸的离奇死亡对她打击太大了,几乎毁了她。
我其实能理解她,把孩子卖掉,给自己治病,这是一个母亲最不应该的选择。
一个人想要摆脱痛苦的回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便也不再问她什么,希望她能幸福。
49.
既然要查,我就干脆从头查个彻底!
我又急急找了在生物所的高中同学,他说鲶鱼分本地鲶鱼和入侵物种的非洲鲶。
本地鲶鱼胡须就只有六根,非洲鲶鱼生命力顽强,胡须有八根,而且极其恶劣环境下都能生存。
所以有地方的人把它放进化粪池里通管道。
那我看到的十几根胡须的是什么?更恶劣环境里产出的怪物?而且还长着腿?
我同学说我有神经病吧,哪有那东西,问我去看精神科了吗……
我确实看过了。
我又问,什么类似的生物,能发出婴儿的哭声?
他说,有种娃娃鱼,为了排除气体,会发出类似婴儿的哭声。
X!王大发故弄玄虚,利用那种声音把我骗去,做他那丧心病狂的实验,养什么龙珠子。
我不死心,又请教了我同学是否有我描述的那种生物,我同学说不可能有,说我一定是看错了。
走出生物所的大门,看着头顶的乌云,眼睛又开始痛了,视力下降得厉害。
没有证据,我能证明什么?
线索也断开了,我连证明王大发有罪都无能为力。
50.
我依旧每天反复思考着王大发那时的话,我还拿了个本子记了下来。
我试图从王大发丧心病狂的只字片语里找线索,直到我想通了一件事——
他除了想把丽娜养大,吃掉她。还想要她的后代,作为预备方案。
对,所以王大发不找我,因为丽娜有直接生育能力。
他在等王丽娜生下来的熊猫血儿子长大。
所以,这么多年里,他找的必须是熊猫血,而且最好是成年人。
或许那孩子,没成年之前,暂时没有危险?
可,丽娜的老公在哪?难道对这些事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救救她?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我又回到了马涌村。
给村长送了几条华子,借着给各家各户老人送温暖送油米的名义套近乎,没过一两天就有老人偷偷跟我说起了王大发的事。
王大发年轻时候是个兽医,娶了个云南来的老婆叫阿春。
那个女的据说会养蛊,一天到晚把附近几个村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后来阿春生完阿九后,夫妻俩天天在家吵架。
用王大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阿九是不是亲生的」,村里人也私下都在议论这件事,王大发气得天天在家打阿春。
据说阿九被打怕了,狠起来就给王大发下了很毒很毒的蛊,那种蛊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蛊虫会掏空他的血肉,最后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皮囊,但依然不会死去。
不过王大发的老婆阿春,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失踪了。
王大发反正也抬不起头做人,便把阿九送人,自己搬到山腰上去住。
阿九被村里的一个寡妇领养走了,可能说的就是我奶奶吧。
老人们的故事说到这里,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抖。
所以……阿九,也就是我爸,是王大发生的?
而王大发,他是我和丽娜的亲生爷爷?
XXX!我骂出了声!
51.
问起解药的事,他们刚开始支支吾吾不说,后面还是说了。
王大发偶尔下山给他们的牛接生时,会说起自己的病没救了。
说是解药,已经没了。
村民闲聊追问下,变态的王大发说出他研究出来的秘方。
得用中了蛊毒的人,拉出的排泄物,喂养一种鲶鱼,直到鲶鱼变异。
再把鲶鱼的生肉生血喂给下毒的人吃,也就是喂给阿春吃。
等阿春「养熟了」,届时将她的眼珠子挖出,就会得到一对「龙珠子」。
「龙珠子」晒干后,再磨粉吃,就能解毒。
可是阿春死了,所以他也没救了。
可王大发一个人的排泄物,够养那么多的鲶鱼?
我又继续追问老人们,他们对此事非常忌讳,闭口不谈。
只好再问问其他的一些陈年往事。
他们说,当年阿九莫名其妙死亡后,寡妇奶奶和阿九老婆就带着龙凤胎离开了。
王大发因为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后来又领养了个女娃。
我给他们看丽娜照片,他们说就是这个女的。
也有人说她太可怜了,是被老头虐待着长大了,但有时候又对她好得不行。
她很聪明,她会去找村干部闹,去找学校老师来家访。她还非要去学校读书,后来还考到县里的重点高中,眼见等高考结束后就要脱离老头的控制。
可突然不知道怎么了,老头坚决不让读了。
难道是因为她快要成年了,发现了王大发要杀她?但后来就被囚禁了,来不及跑?
52.
我问他们知道这女的是否有结婚?
他们说,不知道是不是外面上学期间就恋爱了,还是找了野男人,她被王大发逼着退学后,很快就怀孕了。
老人们一直觉得这女的未婚先孕,所以被学校退学了。
老人们的故事讲到这里,我一个大男人捏着拳头,几乎要当场落泪。
因为高考那一年,她跟我一样,即将十八岁。
她应该是要找我一起找出真相的,她就在危险的边缘,而我却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惨,其实她才是最惨的人。
王大发要熊猫血的成年人做解药,还必须是阿春的后代。所以他养大丽娜,是为了解药,不是亲情。
丽娜的一生与我的人生完全不同,我或许只有开局的那一个噩梦,父亲阿九被人砸碎了后脑勺的场景。
而她的噩梦,却持续了一生。
她的人生充满了绝望,甚至在最后,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她那么努力地考上城里的学校,想离开这个坟墓一样的村子,她甚至发现了蛛丝马迹,她也找过我……
她真的努力挣扎过了。
在生命最后一刻,她也一定奋力反抗过,却最终没能抵挡住那把斧头。
53.
我不甘心更不死心,又报了案。
这次利用新闻舆论,扩大了影响。
重案组不得不费了好大的力气,从山里挖出了丽娜的骸骨。
鉴定后,那具尸体确实是我的双胞胎妹妹,死亡原因是他杀。
我无凭无据地说了一大堆猜测,警方甚至开始怀疑是我做的。
但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这件事和当年阿九的死一样,又成了悬案。
而且,我始终没找到丽娜的儿子。
从那以后,我心里就一直被一个奇怪的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每天都靠着吃药入睡。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参加了各种徒步、爬山、露营、野外求生的团队,每年都要进山好几次。
我真的非常想要找到那个孩子,甚至想找到那种被我同学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变异大鲶鱼,来证明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54.
十二年后,我已经是新闻部主编了。
有天凌晨加班审新闻时,下面的人递来一个视频,说在深山里,一些农民看到有野人出没。
这十几年来,我最讨厌这种有的没的社会新闻了!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年轻人干的?恨不得天一亮就开除他!
就在我起身准备上洗手间那会儿,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保温杯。
手忙脚乱中,按到了操作键,那段野人视频放大后,我吓得魂都没了!
那人和年轻时候的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我又开始陷入那种怀疑自己是不是时空穿越者的恐慌中。
那种被突然吓到的感觉,让我又想起十几年前的恐惧。
我双手发抖,又看了几遍那个放大的视频。
又想起在丽娜尸体上,看到全家福上阿九的脸,想起在王大发地下室桌面上,看到丽娜的脸,就是那种恐惧,就是害怕又恐怖的心情。
对!他就是丽娜失踪的儿子!
就是当年王大发躲进深山老林里,带走的那个「孙子」!
我算了一下时间,孩子今年未满十八年。
他应该还没死,还来得及!
55.
如今搜索队的热成像和无人机技术发达,只要报案,在深山老林里找人倒是很快。
没几天,孩子很快就被解救出来,但是没发现王大发的踪迹。
警方很快就用丽娜的遗骸安排了亲子鉴定。
他果然是当年失踪的孩子,是丽娜的儿子。
但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我通过血缘关系证明,领养了他。
我让他喊我舅舅,他也只是低头不说话。
也有可能,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他的眼睛很大很好看,确实长得像我也像丽娜,但他不说话。
我带他去了大医院,做了很多遍检查。
他挺健康,只是稍微有点营养不良和贫血。
一个月后,警方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具尸骨,是王大发。
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一份,我最最不想面对的亲子鉴定。
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就是王大发。
56.
因为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这孩子的智商天生有点问题。
我不能释怀这背后的丑陋,更不想面对,可他毕竟是我的亲人。
至少,我多年来的心心念念要解救他,也算是圆满了。
我把他接回家住,我也很有耐心,每天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教他说话。
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珠子,从不开口。
我渐渐地开始放弃了,或许这种情况生出来的孩子,是有缺陷的。
有一天,我在厨房里,近乎自言自语地问他:「孩子,你喜欢吃什么?舅舅给你做。」
他突然开口说:「我喜欢吃鲶鱼……」
我听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出的这句话,愣在了原地。
「爷爷说,吃龙珠子包治百病。村里人都吃过,你吃过吗?」
刀不小心切到了我手指上,殷红的血滴在了案板上。
我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不能呼吸。
见我久久没说话,他走进了厨房,站在我身后,又幽幽地说出了三个字:
「我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