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南清

师父亲手把我推下了诛仙台。

这是旁人看到的样子,实际上他是想来抓住我的。

我看着他那张和我心爱的人同样的脸庞,微笑着闭上了眼向后退了一步坠了下去。

(1)

我是凡人修成的仙。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叫裴清,他死了。

之后我见到了无离仙君,他的外貌与我的裴清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我发了疯地修仙,甚至用了很多龌龊的手段。

打败了许多个对手,成了无离的徒弟。

无离不喜欢我,兴许是第一眼就看出了我使用了龌龊的手段罢。

无离和裴清很不一样,裴清会对我笑,无离不会;裴清喜欢穿黑衣,无离喜欢穿白衣;裴清喜欢吃桃子,无离几乎是不能碰任何和桃子有关的东西。

这也无所谓,只要每天能看到他的脸就好了。虽然说他用裴清的脸对我说一些过分的话会很让我难过。

就这样过了三四年,兴许是我的执着和讨好让他动容了,他也会对我笑了,我很开心。

可是好景不长,他又收徒了。

那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单纯得和白纸一样,会拉着他的袖子甜甜地喊他「师父。」

大约是我太过阴暗,她看见我会吓一跳,然后躲到无离身后怯生生地喊我「师姐」。

然后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

女孩叫林落落,资质有点差,听说是无离力排众议收的徒弟。

他很耐心地教导她,在林落落搞错仙术击倒了旁边一棵他养了三四十年的大树之后,他只会无奈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头骂她「笨蛋」。

我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只是不小心击断了这棵树的一支树枝都被他在悔过壁那罚跪了一个月。

无离怕我再吓到林落落,便让我尽量少在林落落面前出现。

他们越来越般配感情越来越好,我的存在感越来越少。

那天,我们一起去拜访清思帝君,清思帝君是仙界响当当的人物,面容可怖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无离和清思面谈,我们两个在一旁等候,他们谈完,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走到门口发现我头发上的琥珀珠不见了,大约是掉了。

我想和他们说让他们等我一下,可是他俩交谈甚欢我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我算了一下距离,跑的话也没多久,于是我就回去找到了滚到桌角的琥珀珠,再回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的人影了。

我很难过,因为我是路痴,压根不认路。

正犹豫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出现在我身后,声音低沉沙哑:「怎么了?」

我转头看见了一个恐怖的鬼面面具,被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我退后一步捂住胸口喘了口气,心想:清思帝君府上除了清思帝君就只有几个仆人,能在这里自由活动的只有……

「帝君。」我连忙跪下。

「免礼。」他挥了挥手。

我站起身,他一身黑衣,戴着鬼面面具,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怎还不随无离回去?」

「帝君,我……不认路,他们走得太快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又连忙开口,「叨扰帝君了,我现在就走。」

他笑了一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这里待很久吧?」

「是……」

「那便补偿我吧,陪我喝酒吧。」他转身迈步。

「啊?」这刚刚说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这待很久现在又让自己陪他喝酒?

「还不跟上?」他见我没跟上便喊了一声。

「是。」我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进入了他的院子,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我还看见了较多的我自己也很喜欢的白玉玫瑰。

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白玉玫瑰了,驻足观赏了许久。

等再望向清思帝君的时候,他早已经坐进了亭子里,连酒都倒好了。

我暗骂自己一声,快步走进亭子里在他对面坐下。

他将酒递与我,我接下喝了两口。

酒香四溢,液体香醇浓厚,回味悠长。

「好酒!」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脸红了。

清思帝君倒是无甚所谓,说:「喜欢就多喝两杯。」

本就嘴馋,在无离那戒酒了几年,这一下「开荤」忍不住就多喝了两杯。

忘了自己不胜酒力,导致现在看周围的环境都在旋转。

我撑着头看着这个花世界感觉好不真切。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见了裴清,不是无离是裴清。

他穿着黑衣向我走来,身后都是花,可是花都没他好看。

他就这么笑着看着我,我也就这么笑着看着他。

看着看着眼眶酸涩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单膝下跪在我前面,抬手轻轻地擦掉了我的眼泪,抱住了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起伏的背。

「裴清……」我怕我一开口他就消失不见了,可我还是没忍住。

「嗯。」他轻声应答。

「我、我、嗝我……」我说不上来话,抓住他的左手,他右手拍着我的背。

酒的后劲上来了,我越来越困倦,彻底没了意识。

(2)

我揉着昏昏的脑袋坐起了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愣了一下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我伸出手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

心想:昨晚是在做梦吗?

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别的,我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门口有一个女孩子,见到我十分欣喜:「你终于醒啦!」

「你是?」

「我叫溪儿,我是清思帝君府上的丫鬟。帝君命我带你回去的。」她倒是一点不怕生,径直走过来牵了我的手将我往前带。

我也不排斥,就由她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问她帝君去哪了?

溪儿说她也不知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心想下次见面再道谢吧。

「姐姐,你叫什么呀?」溪儿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叫南怜衣。」我应她。

「怜衣姐姐,你还来吗?」

「怎么了?帝君府上没有陪你玩的吗?」

「嗐,别提了,帝君府上就我一个女孩子,剩下的男人都是一群木头,和他们讲话都不爱理人,帝君也不常露面,今天怜衣姐姐你来我才能这么开心地和别人说话。」她摇了摇我的手,「好不好嘛——」

「好好好。」我笑着回。

聊着聊着就到了无离的住处,溪儿送我到了门口,我笑着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转身进屋。

身后站着一个人,赫然是无离。

「师父。」我收起微笑行礼。

「夜不归宿,还麻烦清思帝君的人将你送回来,去悔过壁罚跪。」他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我叹了口气,心想他是怎么发现我夜不归宿的?

走去悔过壁跪下。

一个月后,我松了口气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回去,半路上遇见了无离和林落落,无离没有什么反应,林落落还是和以前一样看见我就往无离身后躲。

无离不开心地瞪了我一眼。

我有点尴尬,只好说:「抱歉,师父我马上就走。」绕开他们往自己住所走去。

他们也没喊住我,我庆幸着。

(3)

我遇见了老熟人。

那天无离要去参加仙界的宴会,带着我和林落落。

他们两个并肩在前,我在后。

有人和无离打了招呼,我没在意,要与其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喊了声:「南月公主……」

我顿住了脚步,看清楚人之后十分惊讶:「原丞相……」

「真的是公主?公主怎么会成仙了?」他亦十分惊讶。

「我也想问原丞相怎么会在这……」

「臣是……」他想说什么,但是被无离打断了。

无离冷着脸让我过去,我和他说了句以后再说便跟了上去。

星离仙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和无离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一整天我的神思都在游离。

回到府上我和无离二人分开回了自己屋里。

躺在床上看着房梁,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3)

我叫南怜衣,是折罗国的六公主。

我有个青梅竹马,他叫裴清。

我从小就与其他女孩不一样,在人家女孩学习女红书画的时候,我在上树掏鸟蛋。

裴清从小也与其他男孩不一样,在人家男孩上树掏鸟蛋的时候,他在书房里看书。

十三岁那年我俩互通心意,准备及笄的时候就一起和父母讨论婚事了。

也是那一年,锕苏国的突玉王子来我国议和,这个王子看中了南阳也就是我的姐姐,希望与她和亲。

父皇非常喜爱南阳,南阳擅长阿谀奉承,精通花言巧语,我和她在一起经常显得我不会做人。

偌大的皇宫,除了裴清还有原丞相,没有别的人会在南阳和我之中选择喜欢我。

于是父皇便把目光转向了我,我与南阳一母同胞,长相相同。

哪怕我十分不情愿,父皇还是坚持要把我送过去,毕竟一个公主换去两国和平,十分划算。

当夜我翻了墙去找了裴清,让他带我走。

他没有犹豫,收拾了一点东西我俩就连夜跑了。

我和他在寺庙里拜了三拜。

后来我们还是被抓了,裴清在裴家人、原丞相和我的请求下被关入了裴府禁足。

我被五花大绑进了花轿,南阳假借不舍之名凑到我耳朵边说:「这下,你不会再和我抢裴哥哥了吧。」

我代替南阳踏上了和亲的路途,到了锕苏国。

这个突玉王子是战场上的英雄,却是个十足的变态,他看穿了我不是南阳,知道了我和别人私奔的事,可他迷恋着我与南阳相同的外貌。

我成了他的和亲公主,他的正妻,他的禁脔,他的……玩具。

他的手下比赛,哪位赢了,我就会被送给哪位一夜。

我从一开始的奋力反抗,哀求,哭泣嘶吼,变成了绝望,自杀未成直到最后的麻木不仁。

有时我站在太阳下,阳光就落在我的身上,可我觉得我还是身处黑暗。

我偶尔梦见过裴清,世界会亮一会。

可我已经配不上裴清了。

渐渐地,我甚至会害怕梦见裴清,我怕他看到我会十分厌恶我,每次一想到我的心都痛得无以复加。

就这样,无望的日子过了三年,然后,我听说裴清与南阳成亲了,我愣了愣竟然笑了。

心想:南阳毕竟是比我干净而且她也爱裴清,裴清能幸福就好了。

突玉听闻这个消息,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我回了折罗国美名其曰送祝福。

我违抗不了,便跟着回了三年前我日思夜想的折罗国。

我看着周围熟悉又不熟悉的街市,想起三年前,我每次和裴清偷溜出宫来这里玩,我都是欣喜万分的,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可是我现在只觉得周围灰蒙蒙的,吵闹又无趣。

我与突玉下了马车,看着人来人往的裴府觉得好不真切。

我想,裴清结婚,这里的绸带灯笼应该都是红色的,特别喜庆,我觉得很失望,因为我看不见那么喜庆的事物,我这三年眼前除了灰色其他什么颜色都没见过,我觉得我大概是患眼疾了。

身旁有人同突玉和我打招呼,我扯着嘴角露出了应该不算丑陋的微笑。

周围的人很多,大家都在打招呼,笑啊闹啊的,连突玉都是笑的表情,唯独我好像不属于这里。

周围安静了下来,新人来了。

裴清牵着南阳的手走了进来,我看着他,他一身红色喜服,俊眉朗目,玉树临风一如当年。

可他好像不开心,他都没有笑。

我后知后觉地看着周围,再看了看他,一片灰蒙蒙里面裴清是有颜色的。

红色,夺目,耀眼。

我有点被这红色刺痛了,赶忙低了头,却在低头的瞬间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瞬。

南阳被送入洞房,裴清留下来与众人喝酒。

与突玉碰杯的时候,我就站在突玉身旁,低着头不敢看裴清,怕看见他眼里的厌恶。

夜晚,突玉与我在裴府留宿,他大抵是被南阳刺激到了,早上一派无所谓,笑呵呵的模样,晚上却压着我在床上把我折磨到要死,嘴里念叨着:「你要偿还我,你要偿还我。」

他做完,把我扔出了门,自己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我想他大抵是酒喝多了忘记现在是在折罗国了。毕竟在锕苏国,我被扔在门口没有仆人会管我。

夜晚的风吹得我好冷,我抱着手臂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看着星空发呆。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他唤我:「婴婴。」从语气里就透露着浓浓的怜惜。

我的闺名叫南婴婴,能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

我看着他,看了一会,他换回了黑色的衣袍,身后是星空,他犹如天上人,我碰不得摸不得。

我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的灰整了整头发,还是感觉自己像小丑一样。我捂住了脸,想要逃跑。

他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然后一把抱住了我。

我像鱼儿上了干涸的地,奋力地挣扎,可是他抱得很紧,我没挣脱开。

他抱了我一会,见我不再挣扎松开了我,拉着我去了亭子里。

他轻声唤我「婴婴」。

我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说:「我在这。」

就这么一句话,我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喊他:「裴清。」

他轻声回:「嗯。」

「裴清。」

「嗯。」

「裴清。」

「我在。」

我一把抱住了他,我哭着说:「裴清,怎么办啊,我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你了。」

他拍着我的背坚定地说:「你永远是最干净的,永远不会配不上我。」

「裴清,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可是梦是会醒的。

「臭娘们死哪去了?」突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我擦了擦眼泪冷静地推开了裴清,然后往突玉的方向走去。

裴清拽住我的手,十分用力,我转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趁他愣神挣脱开来。

突玉见到我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我看见裴清要过来,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突玉把我拖回了房间。

第二天要离去的时候,南阳找上了我,和突玉说姐妹有话要说,突玉看着南阳同意了。

我十分疑惑却还是跟着南阳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以为她要向我炫耀。

可是她却说:「南月,父皇要剿灭锕苏国,你助他一把吧。」

我有点震惊,在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她却不再多说,只是给了我一个侍女,让我有情报给侍女就行。

回去的时候,突玉看着我多出来的侍女正想说什么,被南阳几句话哄得不再多说。

我和突玉去了锕苏国。

我开始打听皇宫的布局,精兵多少,突玉大抵是没想过我会有什么二心,而且三年来他也习惯于带着我这个玩具去军营里炫耀。

托他的福,我知道了很多东西,我也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南阳给我的侍女。

就在某一天,我收到了南阳的回信『父皇三日之后行动。』

也就在我收到信的第三天,我发现我的侍女不见了,与此同时,突玉知道了我把机密告诉折罗国的事。

我被绑了起来,他用鞭子在我身上打出了一道道痕迹,皮开肉绽,他说臭娘们,一起去死吧。

我想也好。

就当他举起手里的剑捅向我的时候,一道寒光,我看见他胸口的剑首,他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我看见了他身后的裴清。

他的脸上被溅到了血,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绣着云雷纹的黑衣破了好几处,看向我的眼神里有着深深的自责和怜惜。

他有点不稳地跑过来,手颤抖着给我松了绑,我没什么力气,几乎是他一解开我就倒了下去,他连忙接住我,问我「疼不疼」。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其实好疼啊,可是看到他我突然就不疼了。

我说:「裴清,你来啦。」

「嗯。」他哑着嗓子把我背起。

外面天空一片红色,火光冲天。

折罗军的人马在斩杀着锕苏国的宫人,宫人们呐喊着奔跑着求饶着,嘴里喊道:「锕苏国亡了!」

裴清一步一步地背着我往外走。

我浑身是血,衣服破烂,身体没一处完好,鲜血淌到了他黑色的衣袍上。

他说:「婴婴,不要睡,我带你回家。」

我靠在他背上,安心得不行。

可是我好困,于是我闭上了眼睛说:「好。」

再次醒来我在一户农人家里,外面猪「哼哼」地叫着,我坐起身发现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且消失不见了。

我下床喊裴清,一个农妇推门而入,我与她交谈。

她说我遇到了仙人伤口才会不见。

我又问她:「和我一起的男人呢?」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去世了,他去给你采药被野兽袭击,只剩骨头了。」

晴空霹雳,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倒。农妇赶忙过来搀扶住我。

我挥了挥手表示无碍,然后强撑着出了门,我要去看他,哪怕是骨头。

半路上,我就遇见了无离来普度这里的人。

最后,我还是没去看裴清的尸首。

(4)

回忆像海水一样涌过来,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无法呼吸。

我深呼了两口,抬起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大片的白玉玫瑰,花的正中间站着一个裴清。

我一眼就知道那是裴清。

我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起身下了床。

推开院门,看着飞翔的仙鹤,回身关上了门。

仙界的宴会要持续三天,所以我今天还要跟着无离他们去。

我叹了口气,出门等了一会才见到姗姗来迟的无离和林落落。

到了宴会的地方,林落落对宴会的鲤游龙池感兴趣,拉着无离便走了。

我无奈地又叹了口气,犹豫要不要跟上的时候,有人叫住了我。

是原丞相,不对,现在是星离仙君。

星离朝我鞠了一躬开口道:「公主殿下。」

「仙君不必如此,我只是个普通小仙。」

「许久不见公主,公主消瘦了许多。」

很久没有听到关心自己的话了,眼眶一瞬间竟然有点酸涩。

「公主怎么会成仙呢?」

我没有回答。

「公主,你莫不是弑仙了?」他将我拉到一边,避开他人悄悄地说。

我依然没有回答,但是星离毕竟与我相处许久,看我这样他还能不明白吗?

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公主无碍便好。」

「丞相……」我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丞相又是怎么会成仙人了呢?」

「我只是下凡助人的。」

「那助的是……」

「你们在干什么?」我还没问完,无离的声音打断了我和星离。

「我与仙君小徒是旧识,叙旧罢了。」星离往前一步挡在了我前面。

无离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开心,他不耐烦地喊了我一声,我便应答跟了过去。

星离在我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外貌相同人不同,公主莫要太过执着。」

「我知道的。」我愣了愣回答。

今日无离似乎十分不开心,林落落与其讲话他都有点爱答不理的样子,不过我也没怎么在意。

有些事情我早就看清楚了,只是不肯放弃罢了。

第三日的时候,我遇见了清思帝君。

那时,林落落肚子疼,无离带她去找了问药仙君,还让我不要走动。

我现在离宴会的地方也有段距离,无所事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

我转头一看是一张鬼面面具,差点再次被吓出病来。

「帝君。」我整理好表情。

「嗯。」他点了点头,「要去看花吗?」

「啊?」

「走吧。」

我看了看身后,无离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又看了看前面的清思帝君,他好像很有耐心地在前面等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天君此次宴会主要目的就是展示他种的一大片千年才开花的冠羽樱。

微风吹过,形如羽毛的粉嫩花瓣「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有一片花瓣从我眼前落下,我伸手由其掉落在我手心。

拿起看了一会,发现这花瓣竟然是有点透明的,还能闪光。

「是不是很神奇?」清思帝君靠在一棵树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对了,帝君,那日多谢你了。」

「不必。」他挥了挥手,又说,「你叫什么?」

「小仙南怜衣。」

「南怜衣……」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帝君,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走到我身边将我肩膀的花瓣拿下,看着我说:「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我望向他,他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有疑惑有迷茫有怜惜有……

「怜衣!」我还没来得及细究,无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望去他孤身一人,不知来了多久。

「师父。」

「还不过来?」他冷声道。

「我……」我犹豫了。

「去吧。」反倒是清思帝君看我太过纠结开了口。

我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帝君,我,以后还能和您再见面吗?」

「随时欢迎你。」他说。

我走到无离身边,无离对清思抱歉地说:「小徒冲撞了清思帝君,请帝君见谅。」

「无碍,无离仙君不必责罚于她。」

「是。」无离带我离开。

走之前我又回过头看向清思帝君,冠羽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一袭黑衣却不突兀,站在原地未动,落英缤纷灿烂芳华,美如画的场面,我却无端地看出了几分寂寥。

无离不耐烦地催促了我,我收好神思迈步跟上。

(5)

整场宴会下来,我再没有见到清思帝君。

听着周围人们悄悄说的话,无外乎是「幸好清思帝君没来。」

我心想:清思帝君明明很亲切啊,人也很好。

我莫名地觉得火大,反应过来又觉得好笑,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

本身就对宴会无甚兴趣,结束后我就与无离告辞先行回了自己院子。

我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又梦见了裴清,他站在白玉玫瑰前向我招了招手,我不假思索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周围卷起了狂风,狂风裹挟着花瓣直冲我飞来,我抬手挡住了脸希望抵挡一些冲击力。

可就在它离我十厘米的时候,它又溃散开来,狂风变柔,周围环境变换,白玉玫瑰花瓣也变成了冠羽樱的花瓣。

再看向正中心的人。

赫然是……清思帝君。

我从床上惊醒,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气。

我的心跳却并没有平复下来,我连忙穿上了衣服,头发也没有多加打理便去了星离仙君的府上。

星离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去。

看门的小仙看了我,问了我名字确认了一遍,就放我进去了。

星离坐在一旁沏了杯茶放在了对面,看见我也只是微笑着说:「公主不用跑得这么急。」

「我……」

「我知道公主想来问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置说:「坐下吧。」

我坐下喝了口茶,心情平复下来反倒没那么急了,耐心地等着星离开口。

「公主这么火急火燎地过来大约也是猜到了一点吧。」

我点了点头。

「清思帝君下凡历情劫,我与清思交好,深知渡情劫的不易,渡过安然无恙,若失败便会入魔。我便下凡想着助他一臂之力。」他端起茶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又说:「可惜晚了一步,等我下凡之时发现清思已经爱上了他的劫。情劫一旦开始,我便不能再过多干涉,于是我有想过要不动用点法力让其二人失忆。可又想起司命星君说过的话,想了想还是作罢。况且,清思的劫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我只不过是给她送了块糕点,她改日就回赠了我一盒。明明自己过得就不如意,拥有一盒糕点已实属不易,却还是认真地把那一盒糕点塞进我手里。感谢我。

「长此以往,我看着那姑娘眼中对清思的爱意渐深,清思亦是。我也喜欢这个小姑娘,活泼机灵,清思每次看到这个小姑娘都会笑。千年来,我很少见过清思这么开怀的笑容。我动了恻隐之心,狠不了心下手了,便由着他们去了。」

我攥紧了茶杯一言不发。

「后来啊,清思带着她私奔了,我知道,情劫要开始了。我也被司命半强制性地带回了天上,等我与司命再下凡,事情已经变得不受控制了。小姑娘死了,清思背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眼睛变成了红色身上散发着黑气,我心想,完了,要入魔了。

「我摇着司命的肩膀问他怎么办。他无奈,便动用了一点小心思,将清思的魂魄引出来,这事是禁忌且只有司命能做,我还赔了三十年时光陪他下棋。清思恢复了记忆也恢复了神智,可还是看着小姑娘悲痛万分,不肯回天上,我感到无可奈何,毕竟我什么也不能做。司命凑到清思耳边说了什么,清思掐了个诀就跑到了阎王那。

「百年前阎王及其老婆都欠清思一个人情,可逆天改命这事阎王哪能做啊?阎王摇头表示不干,被清思扒出了他的小 34567 们。阎王老婆是谁啊?她若发起飙来,阎王殿都要抖三抖,阎王都能给她手撕了。而且清思是帝君,被逼无奈,只好同意。我看着清思拿到装着小姑娘魂魄的锁魂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将那魂魄小心翼翼地送入了小姑娘的躯体里又将其带到一户农户家里,用了点法术将他们催眠,才跟着我和司命回到了天上。」

沉默良久。

「清思就是裴清吧。」我再开口,这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不错。」星离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按你所说,裴清上天之前还是记得我的,可他现在好像有点记不得我了。」

「我看着清思的魂入他的躯体,正愁万一他还记得你,可人仙殊途我该怎么劝解他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说他忘记了什么事情。我想大约是他留在人间过久神魂受损导致的。不过这样也正好解决了我一大烦恼。」

「这样啊……」我攥着手里的茶杯只觉得脑子很乱,「我听闻星离你最讨厌我这种凡人修成的仙了。」

「噗哈哈哈……」他笑着开口揉了揉我的头,「我是很讨厌凡人修成的仙啦,可如果是公主你,我便不会讨厌。」

「星离,谢谢你。」

「不必如此,我与公主之间不需要道谢或者道歉。」

「裴清,他还能记得我吗?」我犹豫地问。

「会的公主。」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下了心。

(6)

我知道清思是裴清之后,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与其说是不知道不如说是不敢了。

我有点退缩了,我问自己真的要让裴清记起之前的事情吗?

裴清现在是帝君,而我只是个普通小仙,身份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我叹了口气。

「咚咚咚。」

有人敲门,我去开了门,门前的人让我意想不到,竟然是林落落。

她见了我身体抖了一抖,怯生生地喊了我一句「师姐」,然后说无离要去清思帝君那里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愣了愣,心想今天鸠日仙君莫不是升错太阳方向了。

她见我没回答伸手拽住了我的袖子。

「好……」这林落落今日怎如此奇怪?

话音刚落,她立马松开了我的袖子跑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总觉得她刚刚的样子好像与我第一次见她不同了,但是哪里不同呢,一时间我又说不上来。

大约是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了吧。

我跟着林落落出了门,无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三人来到清思帝君府。

无离带着林落落进了清思专门谈话的地方,我一个人站在门口百感交集。

一筹莫展之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转头一看,是溪儿。

「怜衣姐姐!」溪儿一把抱住了我。

「溪儿。」看着她扒在我身上活像个八爪鱼,我笑了出来。

「你都不来看我,我可想你了。」她松开我,一只手挎着我的胳膊,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突然想起了早上的林落落,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同了。

眼睛。

我第一次见林落落,她的眼睛也是如此般清澈干净,现在带上了些许浑浊。

而且,这眼神我似乎在哪见过……

「怜衣姐姐,你在想什么?」溪儿拽了拽我的袖子将我从思索中拉了出来。

「没有。」我笑着回她。

「今天又是无离仙君来找帝君吗?」

「嗯,是啊。」

「我和你说啊,无离仙君好奇怪啊。」

「怎么了?」

「这无离仙君与他之前的模样有所不同呢。」

「真的吗?」

「是啊,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见到无离仙君一时间没认出来呢。」溪儿装作太上老君的模样,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

「溪儿,你知道帝君他是什么模样吗?」

「不知道哎,我没见过帝君摘下面具的样子,大家都说帝君面容可怖,应该就是面容可怖吧。」她摊了摊手。

「是吗……」

「帝君!」溪儿看着前方喊道。

一时间我竟只是待在原地动也未动。

我抬头看着他,一袭黑衣一张面具,我却止不住地心疼。

「怜、怜衣姐姐,你怎么哭了?」身旁的溪儿惊呼出声。

「我……」我才发觉我哭了,抬手正想擦眼泪,有人快了一步。

「怎么哭了?」清思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用指腹擦去了我的眼泪,然后我感觉到他手一僵,他低头看了看他的手,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帝君……」我吸了吸鼻子,「谈话完了吗?」

「完了,」他叹了口气,「一出门就瞧你见着我哭了,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有没有,我……」

「怜衣!」无离的声音从清思身后传来,感觉十分生气,林落落站在他身旁一时间看不清她的表情,「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一看,我和清思还维持着他的手抚在我脸庞的动作。

我心里直骂自己糊涂,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在和裴清讲话,忘记了清思还没记起我,我俩现在的身份也有点差距。

「我这是……」我正想开口解释。

「我看怜衣小仙哭了安慰罢了,无离你何必如此愤怒?」清思开口询问。

「我这是,怕小徒冲撞了帝君。」

「倒也不必,本君没有如此娇弱。」

「是……」无离应道。

「本君与怜衣仙子有话要说,无离你先回吧。」

「这……」无离有点犹豫,「小徒内向,怕是不能与帝君单独谈话,我可以在场舒缓她的情绪。」

「怜衣小仙。」清思喊了我一声。

「在。」

「你害怕我吗?」

「自然不会。」我愣了愣,立马应答。

「怜衣!」无离怒喊了一声倒是让我吓了一跳,我第一见他这么失态的模样。

「无离,」清思向前一步挡在我的前面,「本君不懂你为何如此反对,本君难道是杀人成性吗?」

「不是,帝君,我……」无离想要辩解。

「既然不是那还不快走,本君的决定还要同你商量?」清思厉声喝道。

「是。」无离面色铁青,带着林落落离开了。

林落落一言不发,离开之前转头看了我一眼,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7)

「帝君要同我讲什么?」我跟在清思身旁走了一会,见其沉默不语。

「怜衣小仙,」他顿了顿,「我可以唤你怜衣吗?」

「自然可以。」

接下来他就没有再说了,我便没有再问。

他带我去了那个花团锦簇的院子,我看着满园春色,喜欢的人还就在身旁,心情放松了下来。

「怜衣,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你了?」他转头,面具没有遮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心一惊,扯了个笑回:「大约是帝君哪次宴会见过我吧。」

「不是。」他又说,「不止如此。」

「我近日睡觉都总会梦见一个女子,她穿着粉色的罗裙拉着我在人间的集市里游玩。」

「梦里她唤我『裴清』。星离说我历过情劫,我却不记得了。」他看着我说,「怜衣,你认识她吗?」

我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紧了衣服:「我,不认识。」

「骗人。」他叹了口气,拆穿了我那拙劣的谎言,「你第一次来的那晚喝醉了,你看着我,唤我裴清。」

「我,喊错了,我,那个……」

「怜衣。」清思温柔地喊了我一声。

我眼眶一酸,没有再辩解。

「是不是我不记得你,你生气了?」他站在我面前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言语里竟带着几分哀求,「你再等等我好吗?我一定会早点想起来的。」

「你不要想起来。」我艰难地说出来。

「果然是你啊。」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伤:「你不要我了吗?」

「我没有。」几乎是秒答。

「婴婴。」

「……」我忍住的泪水再次滑落。

话说,我真的不是海水精吗?

清思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将我揽入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无奈道:「我记得梦里这么喊你你笑得很开心啊,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我没有回答,沉溺于他的怀抱。

厉害的神仙都是不用睡觉的,就例如清思。

我是凡人修成的仙,无论厉害不厉害,都是需要睡觉的。

我在睡梦中感受到了有光直射到眼睛上,不一会光又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我揉着眼睛悠悠转醒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在清思怀里哭着睡着了。

「醒啦?」磁性的声音带着笑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了看人,他也在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温柔让我下意识地想回避。

我赶忙整了整衣服坐起了身,手握拳放在嘴边,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我先回去了。」

他并未阻拦我,只是笑着在我身后说了句:「好,等会再见。」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所以并未听清。

(8)

我回了无离那边。

刚进门就见无离站在门口,林落落站在他身旁,气氛冷凝。

无离阴沉着脸看着我。

「师父……」

「啪。」一声。

我头歪到一边,左脸火辣辣地疼,我捂住了脸惊讶地看着他。

「孽徒,落落都和我说了,你居然如此不要脸,竟敢勾引清思帝君。」无离看着我怒不可遏。

「我没……」

「你还要狡辩?我当初就不该收你做徒弟,下贱的东西终归是下贱的。」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我整个人浑身如同被冰冻住了一般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全身发冷,眼前灰暗。

那段不堪的记忆又开始浮现在我面前,我低着头抱紧双臂,微微发抖。

林落落不知道和无离说了什么,无离表情变好。

林落落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臂带着我往前走。

她的手并未让我感觉到一丝温暖,相反,我看着她反而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

我被她缠绕了起来,挣脱不开。

他们带着我去到了一个人很多的地方,有好多人的声音,我茫然地看着周围。

好多神仙,无离去和他们打招呼,林落落拉着我去了一群女神仙在的地方。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天帝在庆贺他和天后的结婚纪念日。

女神仙们笑着和林落落打打闹闹,有一个女神仙指着我的脸说:「哟,落落,你这师姐是怎么回事啊?」

「她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哎呀,我不好说。」

「说嘛说嘛,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啊,勾引清思帝君。」

「真的假的,哎哟,果真是凡人修的仙,本质就是不怎么样呢。」

一群人嬉嬉笑笑地围着我,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知道了林落落带我来的原因了。

我叹了口气,虽然眼前还是灰暗的但好很多了。

我对这个倒是不甚在意,更过分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不过女神仙也这么聒噪吗?

我有点疑惑。

「你们在干什么?」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看过去,原来是溪儿。

「怜衣姐姐。」溪儿走过人群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是温热的。

「溪儿。」众人望着溪儿皆是一愣。

那个女神仙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尖细:「哎哟,溪儿,这女的可是觊觎你们帝君呢。」

「哦。那关你什么事啊?」溪儿不屑地反问。

「嘿,你,我这可是为了你和你们帝君好。」

「用不着。」

「不过是个仙侍,仗着背后是帝君就这么傲世凌人?」女神仙翻了个白眼。

「那又如何?」清思的声音依旧好听有磁性。

「帝君。」众人纷纷行礼。

唯独我看着清思,他的长发随风而动,一袭黑衣,向我缓缓走来。

我的世界渐渐恢复了色彩。

(9)

此刻,我正在清思身边。

他夹了块上好的糕点递到我嘴边,周围一群人都盯着我们这里。

我不会拒绝他,只好就着筷子吃下。

瞬间,周围的视线变得更加火热了。

这事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清思瞪了一眼我身旁的溪儿。

溪儿瘪了瘪嘴,松开了我的手。

清思看着那个女神仙,那个女神仙完全不像刚才那样,整个人有点畏畏缩缩的。

「就是你啊。」清思指着那个女神仙,「是你说的话吧。」

「帝、帝君。我那是……」

「闭嘴,太吵了。」清思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掌往其额头一拍,几乎是一瞬间,那个女神仙开始抓痒然后下手越来越重,她的手指甲本身就是那种尖尖的,很快就把她的皮肤抓破了。

清思正要转身往我这来,那个女神仙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帝君,我错了,帝君。」

「你要再多说一句,本君就让你受点比这更痛苦的。」

女神仙顿时不讲话了,松开了手,一个人在地上像一只虫上下蠕动,周围的人皆是不敢碰她。

「脸怎么了?」清思走回我身边抚上了我的脸颊。

「嘶……」我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感觉到脸颊的疼痛在慢慢缓解。

清思放下手,我抬手摸了摸脸颊,果然恢复了。

「走吧。」清思抓住了我的手,牵着我往宴会那走去。

「啊?我……」算了。随便吧。

我没注意到的是身后林落落狠毒的眼神,清思回头冷漠到极致地看了一眼她,她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

入座的时候我说我和溪儿一样站在后面就好了,清思非拉着我坐到他身边。

周围一堆人往我们这边看,我有点坐立不安。

反观始作俑者坐在一旁十分淡定,一会问我吃不吃这个,一会问我吃不吃那个。

「帝君。」我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有手,有喜欢的我会自己夹的。」

「可你伤到脸了啊。」

「我不是伤到手,也不是……」伤到脑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夹着一块糕点递到我嘴边。

周围人的视线火热到不行,我往清思身后躲了躲,清思拿起筷子敲了敲碗,周围的视线才收敛了起来。

「清思,这位是?」坐在上座的天帝发话了。

「是我的徒弟。」无离突然跳出来说道,然后转头看着我,「还不给清思帝君赔罪,然后过来?」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无离仙君,」清思声音冷淡,「本君看在你是婴婴师父的分上才没有多说什么,莫要一而三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

「我……」无离欲言又止。

眼看气氛不对,天帝很有眼色地出来说话。

「无离啊。」

「是。」

「清思给人面子就不错了,我看这位婴婴仙子……」

「叫怜衣,不要乱喊。」清思头也没抬,又夹了块糕点递到我嘴边。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吃了下去。

「怜衣仙子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要再惹怒清思了,我都不敢惹他。」天帝撇了撇嘴,活像个打不过大人的小孩。

「是……」无离坐回座位,攥紧了桌上的杯子,直至粉碎。

林落落坐在一旁盯着两人神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10)

我告诉清思我要回无离那边。

但其实我没有。

我去了星离那边,星离看到我也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命人给我收拾了一个屋子让我入住。

我整个人都很乱。

我不会骗裴清,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回无离那,可是我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长着和南阳送我的婢女一样的样貌。

那个人在和林落落聊天,她卑躬屈膝,林落落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

我想起来林落落的眼神为什么会熟悉了。

南阳……

我这才想起我只知道林落落是无离力排众议收来的,根本不知道她的背景。

我去星离那,一是找个地方入住,二是为了了解林落落。

我问其知道林落落的事情吗?

他思索了一会说并不知晓。

见我低头纠结的模样,他开口说可以去帮我问问司命。

我说好。

第二日我便见到了司命,我入星离会客的地方的时候,司命正笑嘻嘻地让星离陪他下棋。

见我来了,他便正襟危坐,告诉了我林落落的事情。

林落落是普通的杜鹃花仙,千年修炼成的仙,可是林落落资质极差,完全不像是能自己修炼成仙的料子。

应该是得到了某位仙人的帮助,且这人很厉害,不然也不会让林落落一跃成仙。

最重要的是,她历过情劫。

「情劫最快也得在成仙五百年后吧。」星离道。

「对,我查到的时候也很惊奇,会有仙历劫早,但最多就早个五十年,没有过这么早的,这林落落才成仙一百五十年就去历劫,实在太奇怪了。」

「司命仙君,林落落历劫的时候是不是与清思历劫的时间相差不多?」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向我。

「好像是。」司命道。

「怜衣,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星离看着我。

「我猜的。仙君,不知道你府上是否有一个仙侍长得如此模样?」我提笔将那婢女的模样画了下来递给司命。

司命接过,思索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怎么了?」星离问我。

「这仙侍的模样,和南阳当年送给我的婢女的模样一样。」

他们两人顿时不说话,对视了一眼。

司命拿出他簿子翻看了起来,我有点奇怪却没有问,只是等着他看完。

一会过后,司命合上了簿子看着我,表情变幻莫测。

星离问其怎么了。

司命支支吾吾了一会,叹了口气。

「怜衣仙子,我发现你的命格有被篡改过。」

「什么意思?」我愣了愣。

星离似乎是明白了,他猛地转头看向我。

「我从未看过你的命格,我今日看过才发现,怜衣仙子你其实不应该活得如此困苦。」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怜衣仙子原本的世界应当是只有你一人的,没有所谓的同胞姐妹,受人宠爱,生活美满,幸福快乐的。帝君与你虽有曲折,但问题是不大的。」他看了看我又说,「可是有人强行进入,改变了这些。」

「林落落吗?」

「大抵是。」司命道。

我也能了解一二。

一个空间里不能允许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有人强行进入,占有了我的东西,容貌、应得的宠爱等等。

可我并不会消失,也可以是说并不能。

为了互补,我将会得到与之相反的人生。

我看着外面,心下茫然。

(11)

我在星离这住下了。

日子清闲,不修炼,整日睡觉。

司命天天来找星离,美其名曰切磋棋艺。

我也会去看他们下棋,发现司命十有九输,一般人早就甩袖子走了,他偏不。

哦对了,他不是人是神仙。

我瞧着他俩,星离正看着棋盘思索下一步怎么走,司命盯着星离笑意盈盈。

我越看越不对劲,总有一种自家的老父亲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那不行。

于是我每天都看着他们下棋。

这一天,我依然在看他们下棋,战况焦灼,我也很投入得焦急,突然有个声音从我身边响起:「看你好像比他们都紧张。」

「当然了。」不对,怎么会有第四个人。

我转头一看:「帝君。」

「叫我好找。」帝君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却是温柔。

「怎么了吗?」

「想带你看个东西。」说罢,就牵着我的手把我往外带。

身后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不管我。

秀恩爱啊?

星离不是,司命一定是,我眼尖地看见他斜眼看了看我挑了个眉,然后继续盯星离。

我心想他完了,我绝对不会认他这个老母亲的。

帝君带着我去了他的花园。

我一看就发现多了东西。

一棵冠羽樱树。

「天帝不是很珍惜冠羽樱的吗?」我走过去摸了摸冠羽樱的树干。

「嗯。」清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花园怎么会多了一棵这个,帝君自己种的吗?」

「不是,」他走到我身边,「我从天帝那强制性抢过来的。」

「……」震惊。

「景向还死抱着树不撒手。」清思摇了摇头。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景向就是天帝。

「是吗……」我突然感觉摸着树干的手有点烫,仿佛能看见天帝那哀怨的眼神。

我把手缩了回来,清思见状问我:「怎么了?」

「没事,帝君叫我来便是为了看这个吗?」

「嗯。」

一时无话,我四处瞎看,却看见了花园里的杜鹃花,顿住了。

「怎么了?」兴许是我看太久了。

「没有。」我勉强露了个微笑给他。

他走到杜鹃花前,伸手一把把那簇杜鹃花拔了下来。

「帝、帝君?」 「嗯?」他唤来了一位男仙侍,让他带走该扔哪扔哪。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放心,木齐会把他们安置在好地方好生照养的。」

「这、这不会成精吗?」

「我种植的都不会成精。」

「这样啊……」我舒了口气。

我站在百花前,看着人间只能不同时节绽放的花儿此刻齐放,没有了杜鹃花,很可耻地心情好了许多。

我感受到有风吹过,花儿随风摇摆,掉落的花瓣也随风从我身边擦过。

清思走到我身边,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了我。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刷」一下红了,又见他一言不发,问道:「怎么了?」

「……」他未应答,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我犹豫着抬起手覆在他的背后,一下一下地顺着。

过了许久。

「我……你……消……散……」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个大概。

「嗯?」

「我刚刚有一瞬间以为你要消散了。」他的头埋在我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是吗?」我轻笑了一声,「那倒也好。」

「不好。」他的手臂又缩紧了几分。

「好好好,不好。」谁来救救我?他再这样下去我是真要死了。

幸好他也松开了一点,却也没有完全放开我。

我看见四周花瓣飞舞,有一片冠羽樱的花瓣缓缓落下,落在了清思乌黑的长发上。

(12)

司命这厮大抵是看我看烦了,在清思有一次提起让我去他府里住的时候,这厮立马跳起来举双手赞同。

「不用。」我瞪着司命说什么也不同意。

「我也觉得不妥。」星离也开口了。

我看着司命洋洋得意,轻哼一声挑衅地翻了个白眼。

结果他拉着星离到角落咬耳朵,我预感不妙。

预感成真,两人再回来的时候星离也同意了。

我看着司命,表情里只有四个字:行,你真行!

他嘴角上扬,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于是我和清思去了他的帝君府。

离开星离宫前,我走到司命身边用传音道:我不会认同你做我的老母亲的。

他也回道:那就看我的造化了。

气得我牙痒痒。

走之前,我拉着星离的手苦口婆心地暗示他,他身边有一个卑鄙小人。

看着他一脸茫然,懵懵懂懂地点头,我觉得他压根没听懂。

「婴婴。」

「嗯?」

「今晚和我睡吧。」

「嗯……嗯?」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听清楚,等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摇了摇头,「不用,我之前睡的那个屋子挺好的。」

「那个屋子坏了。」

「它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我指着那间屋子看着清思。

「砰!」我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我回头望去,那间房子它……炸掉了。

对,没错,它炸掉了。

我惊恐地看着身后,再看向清思,再看向那堆废墟,再看向清思。

「啊……这?」 「你看吧。」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清思是故意的。

「没有啊。」清思摇了摇头,「我最讨厌麻烦的事情了。」

我无奈地笑了:「还有空房间吗?」

「没有。」

「那我和溪儿一起睡吧。」

「好……」跟在身后的溪儿正想点头被清思打断了。

「不,溪儿最近不是生病了吗?」

「啊?啊!嗯嗯嗯,对对对,我、我最近生病了,咳咳咳咳咳咳咳。」溪儿握拳在嘴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到底是同意了。

我睡床,他睡地。

(13)

有一天清思好像记起了些什么,让我以后唤他裴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逝。

生活是悠闲,比在星离那稍微忙碌点。

裴清天天拉着我下棋,我到底不是星离老父亲的料子,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偶然有一次,和溪儿聊东南西北的时候,聊到了裴清的面具。

晚上我和裴清一张床的时候谈到这件事。

为什么会在一张床呢?

这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梦到了突玉,我在睡梦中挣扎,感觉到一个人抱住了自己,噩梦渐渐消失,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怀抱的主人正是清思。

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突玉,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晚上都被噩梦纠缠,裴清的怀抱能让噩梦消散,后来慢慢地我们两个就躺一块去了。

「裴清,你为什么戴面具啊?」话音刚落,我能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人身子一僵。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过了良久,他轻声问道。

「就是突然啊。」

「万年前和魔尊交战,脸被他的兵器划得有点不堪入目。」他顿了顿,拉起了我的手将我的手放进他的手掌中,「伤好之后,我没有去看镜便出了门,偶遇了一位仙君,见了我整个人瘫倒在地,手指着我颤抖着出声喊道『妖物』,我抚上脸摸到了凸起的伤疤,我这才知道魔尊的兵器是在千种毒虫中淬炼而成的,受了伤之后虽能恢复但伤疤却一直在。」

「后来就戴着面具过日子了,不过也是那天的事情导致我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形象。」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攥紧了他的手,看着他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个话题。

他转头看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抬手解开了他面具。

面具脱落。

那是一张伤痕遍布的脸。

完好的地方没有伤痕多,我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又往前将脸触碰到我的手上。

伤疤长短不一,纵横交错。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脸,他有几分局促。

我似乎能看见人间裴清的模样。

「裴清,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啊?」

「不记得了,太久了。」

我没再摸下去,我轻轻凑过去抱住了他。

他回抱住我,轻声道:「不要嫌弃我。」

「不会的。」

(14)

我还是会去星离宫。

这一天去的时候,司命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说,我画的那个婢女叫「绿翠」,他已将绿翠赶了出去,也从其他仙侍那知晓了这个绿翠和林落落形同姐妹。

我没再接话。

让我意外的是这一个月无离都没有找过我。

后来一想,大抵是林落落又喂他吃了什么迷魂汤吧。

那天知道自己的命格之后,情绪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也没什么用。

去杀了林落落的想法了也不太实际。

可我没想到这个想法竟然在不久之后实现了。

(14)

我看着星离搀扶着的裴清浑身是血,血顺着他的黑衣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破损的黑衣露出的伤口处还有丝丝黑气冒出。

我盲目地跟在星离身后。

看着裴清府里的仙侍们来来往往,突然感觉到些许的不真实。

床上的裴清勉强地睁开眼睛,望着我方向唤了我一声「婴婴。」

我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

他说:「真好看。」

我眼泪聚在眼眶里打转。

两日前,魔尊进攻天庭。

来势汹汹,天庭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裴清领命去和魔尊一较高下,临行前还叮嘱我不要乱跑。

不过这魔尊并不恋战,他说他是来要人的。

裴清便问他要什么人。

他说他要他的小雀儿。

我听到这个的时候,遍体升寒。

后来又安慰自己这魔尊或许是来找哪个雀成的仙吧。

我放下心来。

不过一日,这来势汹汹的魔尊便撤军走了。

我虽是疑惑,但在听到裴清毫发无损的时候忘却了这个疑惑。

溪儿自告奋勇地给我梳头,给我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裳,我看着自己,有一瞬间感觉回到了人间自己被送去锕苏国时的模样。

满心欢喜等着裴清回来,没承想他回来会是这个模样。

好不容易缓解了裴清的痛苦。

可那也是治标,不治本。

我便问星离:「这是怎么了?」

星离说:「魔族撤兵,我们正收拾残局,有人突然冲出来给清思困进了一个法阵,是魔族的法阵,我们一群人在外面施法想破阵,结果反而被这个阵吸收了,一时没办法的时候清思已经自己突破法阵出来了。当时还是好好的,一群人回府四散之后,只剩我们和清思的时候,他突然倒地,身上开始变成那样了。想必一开始忍着的。」

「是谁?」

「没看清楚,速度很快,有仙君立马用追魔盘搜索,查不到。」

(15)

无离来了。

我正为裴清的事情焦急。

他突然来了。

我道:「师父。」

他看着我,忽然往前一步,凑在我耳朵边说话,我本感觉不自在正想退开,他的话却让我愣住了。

他说:「找到你了,小雀儿。」

我僵硬地转过头,惊恐地看着他,遍体生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你忘了那些年我们快乐的日子了吗?」他抬手将我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我等你,小,雀,儿。」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16)

太白说:治本其实很容易。

找到拥有裴清一丝灵气的仙,取出她的内丹给裴清,用那颗内丹中裴清的灵气吸引裴清身体里的魔气,全部吸出然后将其捏碎即可。

这个阵有一点伤口就会有魔气争先恐后地钻进去,现在裴清身体里灵气大部分都被魔气捣乱了,他们痴迷于裴清的灵气一方面又觉得现在裴清的灵气旧了,渴望着新的灵气。

可是四海八荒,再难找到比裴清的灵气更好的。

所以新的灵气最好是裴清自己的,魔气会因为那一点新鲜的灵气而疯狂的。

简单是简单,可是对象是裴清就不一样了。

裴清没有救助旁人的习惯,更别说提供灵气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福至心灵。

我突然想到了林落落。

我让溪儿去打听了一下林落落的近况,果然不出所料,她最近都没出门甚至没有音信。

大抵是被无离保护起来了。

(17)

我出了裴清那。

东绕西绕终于在一处找到了我想找的地方。

我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女声不耐烦地问:「谁啊?」

我没回,继续敲门。

「啧,来了来了,烦不烦。」女人推开门,看见我先是一惊,然后退回去要关门。

我一把挡住了要关上的门,看着女人说道:「绿翠,我有事找你。」

我毕竟也是弑了仙打败了无数个对手才成了无离的徒弟,绿翠这种低阶仙人到底不是我的对手。

我硬是闯了进去。

绿翠被我压在墙上,我一手抵在她的脖子那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刀抵在她腰间。

她挣扎着大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我笑着看着她:「想知道一些事情。」然后手使了点劲,刀尖进去了一点,瞬间见血。

「有话好好说,你问你问。」她不再挣扎。

「林落落为什么要改变我的命格?」

「你怎么知道的?」她震惊地看着我。

「你只管说就是了。」说罢,我又使了点劲。

「好好好,我说我说,」她吃痛连忙开口乞求,「因为她爱慕清思帝君。」

「为什么?」

「因为,百年前清思帝君曾救助过她啊。」在她絮絮叨叨的话里我知道了大概。

林落落资质差,说实在没有个百万年都成不了仙,绿翠资质好先她一步成了仙。

突然有一天,绿翠回去发现林落落不仅幻化了人形还成仙了,一问才知道是她帮助了清思给猛兽咬掉了一半,清思输给了她一丝灵气。

这一丝灵气,直接让林落落一跃成了仙。

林落落芳心暗许。

哭着求绿翠,绿翠这才利用职务之便趁司命不在翻看了命簿。

林落落也在别人的帮助下强行和清思一起历情劫,历劫之前还让绿翠下凡帮她忙。

绿翠纠结之下还是觉得应该帮助朋友,便下凡帮助林落落,成了南阳送给我的婢女,折罗国攻打锕苏国的前一天,绿翠将我泄密的事情告诉了突玉然后溜之大吉。

不过由于强行下凡历劫,再次回去的时候神思受到了损坏,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是最近慢慢才想起来的。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起了司命说,林落落是一跃成仙的,得到了厉害仙君的帮助,见她又不惜抢走我的身份大抵是爱慕裴清的,综合下来怀疑她可能是得到了裴清的帮助。

便想知道林落落身体有没有裴清灵气的事情,没想到能一下子突然知道那么多。

「你知道林落落在哪吗?」

「无离仙君把她藏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在哪。」

「……」

「可以放过我了吗?」绿翠开口道。

「那当然了,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微笑着看着她,她见状也露了个微笑,我接着说,「怎么还可以活着呢。」

说罢,我用力将刀捅进去,她惊恐地看着我然后挣扎。我迅速抽出刀,刺向了她的心脏,用力将她的内丹挖了出来。

她没了呼吸。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18)

溪儿看着眼前的女子。

苍白的面容,最近因为帝君的事情,让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瘦削了。

粉裙黑发,粉裙上还沾到了血迹,有几分破碎的美。

风一吹好似就能把她一起吹走。

她静静地靠在冠羽樱前,手里把玩着一朵白玉玫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抬起头,面上带着几分决绝。

她走向我,和我说:「溪儿,照顾好帝君。」。

我应了声,她与我擦肩而过,我又问她要去哪?

她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我,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她说:「溪儿,明日我会用传音镜告诉你一个地方,收到之后你一定要立马来。」

「好。」

我本能地感觉不对。

可是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任凭我再喊也无济于事。

(19)

我看着眼前的大门,熟悉又陌生。

推门而入。

无离坐在桌旁,身体隐入黑暗,他轻笑着开口:「来了。」

「你是谁?」

他并未应答,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刚走到他身边,他猛地一拽将我拉入他怀里。

我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忍住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舒服。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竟带着些许痴迷,还未等我看清,他就已经把脸凑到我的身上。

「小雀儿,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他牵起我的手放到他嘴边亲了一口。

「无离呢?」

「我就是他啊。」

「突玉也是你?」

「是啊。」

「魔尊呢?」

「也是我啊。」

「你是魔,你怎么能在仙里面待这么久不被发现?」

「这具躯体被我所杀,不小心的。那时候我们魔界刚和天界表面和好,杀了之后,正想着怎么办呢,巧不巧,清思帝君路过了。我收敛了身上的魔气,钻进了这具躯体里。他的身体本就残留着仙气,我用点小办法能保留住。这具躯体正好要历劫,阴差阳错我就代替他去了趟人间。幸好,能碰到你啊。」他靠在我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脖子的皮肤上,「我的小雀儿。」

「你进入一个躯体,何况是仙的躯体,没有排斥?」

「谁知道啊,大抵是我没有杀了他,他也快入魔了吧。」他轻笑着抬起头,脸颊擦着我的脸颊。

「你看见裴清为什么要躲?你害怕裴清。」

「哈哈哈,笑话。」他突然发狠,双手使劲掐住我的腰,「裴清?真是一个讨人厌的名字。」

「可你的脸和他的是一样的。」

「记忆错乱修改了一下面容罢了,小雀儿,你爱着这副皮囊。」他拉着我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

「不是。」我淡淡地开了口。

他凑到我脸庞,咬住了我的耳朵。

我浑身一颤,道:「林落落呢?你这样就不怕她生气?」

「吃醋了?」他松开嘴看着我,「藏起来了,小雀儿,我不爱她,我只爱你。」

「所以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嗯哼。」

我只觉得可笑,可表面并未有什么反应。

他伸手解开了我的衣服,过程中,我冷淡到可以说是麻木的状态看着他。

他将我抱到床上,在我身上胡乱地啃咬。

我冷漠地看着他呼吸渐重,染上了情欲。

我微微一笑,然后将身上的他猛地一拉,他的身体紧贴着我的身体。

他见状笑着道:「小雀儿,这么急啊?」

「是啊。」我凑到他耳边,轻笑道:「急死了。」

然后掏出了手里的刀,举起,向下。

他的血很快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衣,他盯着我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就这种东西我可死不了。」

「那你猜猜看这种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我笑着看着他,「我从司命那偷过来的哦。」

「你!」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掀开他,把衣服捡起来一件一件穿上。

「那还得多亏魔君坦诚相待啊。」

他倒在床上一动未动,我走上前去掏出一个瓷瓶收集了他流出来的血。

关上门离开了。

(20)

我走到林落落的院里。

安静无声。

我将瓷瓶里的血倒在地面上,不过一会,面前出现了一道屏障,我扯开屏障走了进去。

我用传音镜让她过来一趟。

然后推开眼前的门,走了进去。

林落落坐在屋里的桌子旁,本是笑颜,见到是我立马收敛起来问:「你怎么会来这?」

「来看看你。」我走到她对面坐下,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帝君啊。」她漫不经心道,「他以他的灵气助我成仙,他难道不是对我有意,他不应该爱我吗?」

她突然拍桌站起疯狂大笑。

我坐着看她只觉得在看一场笑话。

「还有你,怜衣,不过是在人间经历了些许苦楚却让帝君青睐你,可你能经历这些不要感谢我吗?这是我对你的恩赐啊。」

我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无离呢?」

「唔,他自愿帮我的。」

「你不爱他?」

「我为什么要爱他?」

我轻笑了一声:「你俩倒是般配。」

「什么意思?」她皱着眉看着我。

「字面意思罢了。」我端起茶喝了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求着无离进来的呗。」她无所谓道,走到我身前靠在桌子边,伸出食指将我的下巴抬起,「真是为难你了怜衣。」

「不为难。」

我歪了歪脖子,露出了无离刚才啃咬留下的痕迹,看着林落落表情大变,我笑出了声:「就是累了点。」

「你!」她攥住我的衣领,将我拉了起来,吼道,「无离碰你了?!」

「轻点,我这刚干完活累都累死了,你别再把我弄疼了。」

「你!竟然勾引无离!」

「你又不爱他,你干嘛这么生气?」

「我!」她停顿了一会,语气转好,「怜衣啊怜衣,你不会是用这个来激怒我吧?」

「看来,你到底是傻的。」我抓住了她攥着我衣领的手,「也不知是无离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还是你脑子不好。你不知道凡人成仙是因为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因为啊,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凡人成仙的选择之一。」

「什么东西?」

「弑仙。」我轻声道。

「你!」

我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微笑着看着她:「太吵了。」另一只手掏出刀,抵在她的胸口。

她瞪大眼睛,开始挣扎,可惜力气比不过我。

「你知道这是什么刀吗?」我笑着说,「这是司命的刀,用来处罚罪大恶极之人的,许久未动过。据说它不仅是个武器,还能让被它刺过的仙永生永世在人间轮回,经历异常痛苦的每一世。我也是偶然一次聊天才知道的。让你来试试看。」

然后一刀捅向她的心脏,取出了她的内丹。

她表情痛苦地看着我,眼神狠毒,嘴里似乎要骂我:「贱……」

我又是一刀下去,她的喉咙被我割破,伤口汩汩流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到底未再动一下。

做完这一切我瘫倒在地,看着门口的溪儿微微一笑。

(21)

我把内丹给了溪儿。

溪儿明显是吓坏了,可还是强装镇定从我手里接过林落落的内丹,转身跑了两步,停住。

回头看向我:「怜衣姐姐你呢?你怎么办?」

我抬头看向溪儿,轻轻摇了摇头:「快去吧,不能让帝君误了时间。」

她似乎还要说什么,我一改刚才的表情,厉声喝道:「快去!」

溪儿吓了一跳,转身匆匆跑走。

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鲜血,心中却有几分解脱。

一个时辰之后,一群人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我浑身沾着血和身旁倒在血泊里的林落落。

有人惊骇出声。

然后啊,我就被赶到了诛仙台。

他们嘴里喊着「讨伐罪人」。

我又看着无离捂着胸口走出了人群。

我也不惊讶,毕竟司命的刀是治仙的,他又不是。

我也是赌着性命去捅他一刀的,没想到真能成,虽然只是让他「沉睡」但时间也够了。

我看着他向我伸出手,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小雀儿,以后好好伺候我,我既往不咎。」

我听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无疑都是什么「无离仙君人真好」这类的话。

我笑出了声,看着无离开口道:「我去你妈的。」

周围一片吸气声。

「你不要不识好歹!」他往前两步想要抓我。

在他快要抓到我的时候,我却是微笑着退后一步坠了下去。

在旁人看来,似乎是无离把我推了下去。

我以为诛仙台是那种猛烈的风像刀一般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可现实是,身边的风温柔得不像话,它们温柔地包裹着我,我感受到我身上的灵气随着降落一丝丝地从我身体里出来往周围散去。

有一片白玉玫瑰的花瓣从我袖口飞出,我愣了愣,心想大约是不小心带到的。

我伸手勉强抓住了它,渐渐合上了眼,我似乎听见了清思在喊我。

可我已经睁不开眼了。

陷入了黑暗之中。

(正文完)

【番外】

我叫贺小胖。

最近村里搬来了一户人家,就在我家隔壁,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主要是这户人家的大哥哥长得很帅。

其实一开始大哥哥没有这么帅的,他第一天搬过来的时候我有去偷偷看过,是一个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形似乞丐的模样。

他在家里足不出户了整整六天,直到第七天我出门再次看见了他,那时他模样大变。

黑发束起,眉如墨画,面若冠玉,朝阳的光落在他身上为他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结果导致村里的一群女人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大哥哥的必经之路夹道欢迎。

哪怕大哥哥每次都是对此装作看不见。

我以为这群女人会放弃。

没想到她们更来劲了。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我一开始也是不太喜欢这个大哥哥的。

高冷不爱理人,装叉大王。

直到有一天,我贪玩去了山上,下山的时候掉进了猎人抓猎物的坑里。

我个子太矮根本爬不上去。

父亲母亲又出了远门,得过几天才回来。

我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害怕自己真的丧命在此,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时候,大哥哥出现了把我救了上去。

他用了仙术。

我开始崇拜他。

于是我天天跑到他家里给他送吃的送喝的。

他一开始皱着眉赶我走,到后来虽然冷淡但也没有再皱眉。

有女人甚至委托我把东西送给大哥哥。

可惜,吃的东西大部分都进了我肚子。

大哥哥家里有个屋子,他告诉我不能进去。

我发现他每次进去再出来,整个人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好很多。

我耐不住好奇心便问大哥哥,里面有什么东西。

大哥哥说,里面是他的夫人。出了点意外,还没醒过来。

我点头说:「哦。」

那天,我没耐住好奇心,偷偷跟着大哥哥进了那间屋子,透过屋子里的重重纱帐,我见到了大哥哥坐在一张床旁边正和床上躺着的女人讲话。

我看不清她的脸,却眼尖地看见那个女人的手动了一下。

我想告诉大哥哥,可是如果是自己看错,不还是给大哥哥一场空欢喜吗?

打算偷偷出去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了,大哥哥走过来看着我。

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把我拉了起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结果看见了大哥哥身后,那张床上的姐姐坐了起来。

我愣了愣,拽了拽大哥哥的袖子指了指那个姐姐。

大哥哥看着那个姐姐,眼里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将那个姐姐的手放进自己的双手中。

大姐姐长得很漂亮,她低头看着大哥哥表情木木的。

像是失了神智一般。

之后,我还是能时不时地去看大哥哥,和那个姐姐。

那个姐姐表情还是那样没有改变过,就像个木偶一样。

大哥哥会很温柔和大姐姐讲话,也会笑了,虽然很好看,但是他的笑容夹杂着苦涩和难过。

那天我和大哥哥出门买东西,路过了一家新开的糕点铺。

大哥哥去买了很多东西,他说他夫人最爱吃这些东西。

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说出来怕伤了他的心,只好咽了回去。

回到他家里。

他腿长先一步进了门,我跟在他身后。

没走两步撞到了他身上,我揉了揉头正想怎么了。

只见那个姐姐站在院里看桃花,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粉白渐变的衣裙随风飘动,有桃花的花瓣落在她黑色的长发上,人比花美。

她转头望向我们,愣了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朱唇轻启道:「裴清。」

裴清?那不是大哥哥的名字吗?

我抬头看了看大哥哥。

他一动未动,紧盯着姐姐,眼角好像有泪。

「我回来啦。」美人姐姐又说。

我见大哥哥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像冰山融化一般,那是一个不带一丝苦涩,打从心底开心的笑容。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小跑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那个美人姐姐。

好一对璧人啊。

不对,我现在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揉了揉鼻子,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

在门口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那些话没有说出来。

妈妈在自家门口喊我。

我笑着跑了过去。

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大哥哥的院子。

一枝桃花从院子里往外探出了头。

今年大哥哥有人陪了。

(完)

□ 盐盐想吃糖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南清

评论 抢沙发

  • 昵称 (必填)
  • 邮箱 (必填)
  • 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