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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代师

我是一名分手师,在我的雇主跑路后,我被她的备胎堵在了家门口。

「我女朋友跑了你是不是该代替她?她给你的基础上我翻十倍。」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1

我叫辛甜,一名兼职分手师。

顾名思义,我的工作就是替「失足少男少女」摆脱渣男渣女的纠缠。

几年前父亲去世留下一笔债务,母亲变得好赌,机缘巧合下我才从事了这份替人分手的工作。

最近我接了一单「奇葩单」,雇主让我帮她和一个帅破天际的有钱人分手。

还特意指定让我用「美人计」?!

我很不理解。

更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我的雇主居然跑了。

只给我付了尾款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我……

所以,当渣男——

不,祁昀堵在我家门口时,我腿都吓软了。

门外这个男人西装革履,因为天气原因还在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那张俊雅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镜片,在十二月的寒光下折射出一丝「杀气」。

搭配他的一身黑,有点像拿着镰刀要索我命的死神。

我拉了拉口罩,想起他又不认识我,我为什么要怕?

2

我假装不认识他:「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祁昀晃了晃手里的「镰刀」,对我微微一笑:「融华城门口的快递,我替你拿来了。」

我看着他手里的快递,果然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就不该贪大便宜!

所以是东窗事发他找我寻仇来了?

我望着他还在想对策的时候,他一手撑开门,迈着大长腿进了我家。

他在客厅扫视了一圈,给出一个评价:「采光不错,就是装修差了点。」

「先生,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赶忙过去想拦住他。

祁昀推了推无框镜片,脸上那笑看得我瘆得慌:「辛甜,21 岁,就读海市艺术学院,兼职分手师,警察来了我能举报你『非法骗取他人财物』、『破坏他人感情』吗?」

说完他把礼物扔在我的茶几上。

他居然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我强装镇定挤出一抹笑:「我一没偷二没抢,拿钱做事,被美人计勾走你也占次要责任。」

他挑眉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隔着镜片,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锁定猎物般望着我:「这件事你占主要责任,所以你要补偿我。」

我差点气笑,上门追债来了?

我一咬牙,抱着「破财消灾」的态度对他说:「那若若姐给的佣金我全还你。」

若若姐,弃我如敝履,让我沦落至此的雇主。

祁昀摇了摇头。

不要钱?那要什么?

我咬了咬唇:「你到底想怎么办?」

他思虑片刻,给出答案:「我女朋友跑了,你是不是该代替她?」

我差点没站稳,这是什么话?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

「大哥,我只谈钱不谈感情的……」

祁昀抿了抿唇,随后颇为大方地对我说:「她给的基础上我翻三倍。」

3

三倍啊……

为什么这种金子馅儿的馅饼能砸到我身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倒是一脸认真:「我朋友都知道我谈了个女朋友,现在她跑了,我总不能让别人看我笑话吧?」

「那为什么是我?」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因为你最了解我上一段感情。」

我黑着一张脸:「抱歉,我还真的不是很了解。」

「没事,给多少钱随我,愿不愿意随你。」他笑了笑。

回想他刚才的话,我有些迟疑了。

三倍,那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赚到……

他看了一眼手表,作出一副他很忙的样子:「我时间有限,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一咬牙:「可以,但事先说好,我只帮你应付朋友,其他我不做。」

「你也放心,我不强人所难。」祁昀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十分欣慰,说完又顿了一下,「但是我也有个要求。」

我下意识后退两步,全身都写着拒绝。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以后分手师还是不要做了。」

「可是……」我迟疑了,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只要你配合好,价钱不是问题。」

他一脸的云淡风轻,说完还晃了晃五指给我报了个价。

我看向茶几上的礼物袋,心想他梵克雅宝都能批发送估计也不差那么点钱,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重重点下我的头颅。

就此,我从兼职分手师变成了祁昀的兼职「女友」。

怎么有点像不齿的金钱交易关系?

祁昀满意笑笑,起身时还不忘把他拿来的礼物带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好像后脑勺长了第三只眼,在我惊愕的目光中转过头。

「抱歉,这个是打算送我女朋友的,就先不给你了。」

我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哦,是我和祁昀刚建立的信任不小心摔地上了。

4

相安无事了几天,来活了。

下午祁昀给我发信息说在学校隔壁那条街等我,一会儿有饭局。

算他考虑周到,否则学校里的人见我上了豪车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

上车后我问他:「一会儿干嘛去?」

他语气淡淡,只说:「有个聚餐,你要作为我『女朋友』出席。」

我撇了撇嘴,钱还没见着就已经开始办事儿。

也不知道他是哪路大仙投的胎,摸人心思一摸一个准。

「就算是正经聘用合同也得先干活后付钱啊。」

闻言我有些血压高,不禁抬高声音:「我们哪里不正经了?」

「对,正经。」祁昀笑笑。

我不想和他争辩,干脆拿出手机冲浪。

到了餐厅后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逗我玩儿。

不是说陪朋友?怎么就我俩人?

「祁总,我只出卖尊严不出卖身体的啊!」我警惕看他一眼。

「光天化日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他眼神指引着我扫视四周。

我看向周围,虽说人不算多,可也是个露天餐厅,想来他也不能做什么。

但我还是有些不悦,便问他:「不是说陪朋友吗?」

他看了一眼手机,轻飘飘地回我:「原本是的,但是他们现在走不开。」

「那既然这样就回去吧。」

「到都到了,留下吃个饭吧。」

我皱了皱眉:「可是合约里没有我陪你吃饭这个义务啊。」

再说了,钱还没见着呢。

他拿出一张卡,挑了挑眉梢:「五十万,接下来一年随叫随到。但你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有些犹豫,随叫随到才五十万,他会不会太抠了点?

「只是吃饭而已,不用这么视死如归吧?」

他见我不为所动又把卡抽了回去。

我摸了摸空瘪的荷包,一咬牙:「五十万就五十万!」

我伸出手问他要卡,他不再拿出来。

「先试一个月,让我看看你的服务态度我再考虑要不要合作。」

我愣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拿颗糖给我看看,然后问我要不要给他打一巴掌?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

我忍。

「为人民币服务,天经地义!」

不过很快我就为这个「人民币」服务了,看见手机置顶对话框那三个字,我额头都跳了两下。

亲爱的???

祁昀美其名曰——做戏的做足。

他可真是不要脸啊。

5

往后半个月他几乎把「金主」的权利玩通透了,一有时间就抓着我压榨,将一个商人物尽其用这招玩儿得不亦乐乎。

可怜我白天上课,晚上也得「上课」!

上的是社会第一堂课——资本才是硬道理。

只是我俩每次碰头都已经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被左梦撞见。

左梦是我唯一一个朋友,估计是憋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犹豫地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支支吾吾说在街上见我上了一辆豪车。

豪车还能是谁的,当然是祁昀的呗。

我一脸无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小梦,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她一脸为难:「那你……」

「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

她神色莫测地看着我,问:「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钱?半个月了毛都没见一根。

我随口说了句:「三万吧。」

「三万,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点了点头:「钱还没到手呢。」

她轻嗤了一声没说话。

「好了,你真别想歪,我先走了下周见。」

说完我拐到了隔壁那条街。

走到街尾也没见他平时开的那辆车,只有辆闷骚红的跑车。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祁昀,毕竟这类型真不太符合他。

车窗摇下来后果真是他的脸,他朝我挑了挑眉示意我上车。

祁昀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没戴眼镜。

我十分害怕他近视五百度,开车带我去超度。

祁昀见着我后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穿那么短的裙子?不冷?」

我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你说让我今天打扮好看一点?」

他不认同地看着我的腿:「我也没让你穿黑丝啊。」

我笑了,气笑的。

「不是你说你朋友回国让我去长长面子吗?要不是为人民币服务我用得着大冷天穿那么凉快?」

天知道入秋了我的丝袜还是超薄款,这感觉有多透心凉。

「行,我的错。」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理,态度很好地和我道了歉。

很快,祁昀就带着我来到一家造型店。

进门直接对造型师甩出一句话——「给她找条长裙」。

要说他有钱是真有钱,扣也是真的扣。

我给他当牛做马半个月除了几顿饭,收到的也只有这条裙子。

然而他却告诉我:「从你工资里扣。」

一看标签五位数,我当场气到语结,直骂他:「祁昀你不是人!」

他一脸正色,说得头头是道:「你不是为人民币服务吗?我也不是冤大头,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单?」

我愤愤,据理力争:「为人民币服务还要倒贴钱!这是哪门子道理!」

他无辜耸了耸肩。

直到去到了目的地我还在为这件衣服感到不平,我披着人民币都不要那么多张!

「好了下车了,你表现好点我给你加工资,嗯?」

我冷哼一声。

虽说我是美术生,可他画大饼的技术可比我牛多了。

他叹了口气,把卡抽了出来:「给你。」

我捧着那张卡如获瑰宝,难以置信他这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转了性。

五十万啊……我泪流满面,恨不得直接给他画幅肖像裱在家里供起来。

6

这是家清吧,人不算多。

二楼大卡座有三个人是祁昀朋友。

桃花相男人极其热情,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问好,最后还是祁昀冷冷将他的手拍开。

我僵硬着嘴角,磕磕巴巴地问好:「你们好,我叫——」

我突然想到若若姐,赶忙改口,「我叫若若。」

在场三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

「别闹。」祁昀接过我的话茬向大家介绍我,「辛甜,我女朋友。」

那仨哈哈一笑。

「嫂子真幽默。」

祁昀突然凑过来和我「咬耳朵」:「再乱说扣你佣金!」

行呗,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我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咯。

酒过三巡我也发现了祁昀酒量真不行,那张俊脸已经变得通红,后面玩卡牌简直衰到家里。

我实在不忍他醉死街头,只能拉着回家。

他开的两座跑车,我原本打算叫个代驾给他送回家,谁料他直接扶住了我的肩膀。

我一脸警惕:「别以为喝醉就能动手动脚!」

「那你送我回家,我给你加佣金?」

人可能会在一个坑里掉好几次,但不会明知前面是个坑,还义无反顾往下跳!

我一把将他摁回车里,「砰」的关上门。

而后朝着玻璃窗笑笑:「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只做义务之内的事。」

说完我甩了甩头发,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7

我沉浸在拿到钱的喜悦里没多久,一组论坛的照片直接打破我的美好。

酒吧门口,一个美少女站在豪车旁,还扶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

毫无疑惑,那个美少女是我,旁边的男人是祁昀。

从前学校对我的传言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走在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的那种。

下完课刚准备回家,班里两个女生就拉住了我。

这两人以前是我宿友,和我关系不对付。

「喂,辛甜,听说你被人包养了?」

讲实话我都麻木了,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我不想搭理她,她还咄咄逼人。

「聊聊呗,是要去陪人了吗?」

我冷冷看她们一眼,素质极低。

「是你那个赌鬼妈教你的吗?给我们说说啊,同学一场说不定大家还能给你捐捐款。」

她们在我身后叽叽歪歪,我只想早点出学校。

刚到拐角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靠墙打电话,正是她们口中我陪的人。

祁昀看了她们一眼,朝电话那边说了两句,随后挂断,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捐什么款?」

那俩女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见这么个帅哥搭话还有些受宠若惊。

我皱了皱眉,纳罕:「你怎么进来的?」

学校门卫不管了?

「走进来的。」祁昀走到我身旁一下子就搂住了我的肩膀,全程没有去看我旁边的两个女生,只随口问了一句,「你同学?」

我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

正当我准备带着祁昀离开时,我又听到他来了一句:「教育的漏网之鱼可算是见识了,离她们远点,小心被带坏。」

闻言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祁昀这嘴也太毒了,我不用看也能想到那两个女生脸色多难看。

「不是说让你别来嘛?」

「怎么,对我就张牙舞爪,对外就一声不吭,专会窝里横?」祁昀反倒是教育起了我。

我告诉他:「那是不想和没必要的人争论。」

「那任由她们这样给你泼脏水?」

「那我能怎么办?之前闹也闹过,结果就是被处分,还搬出了宿舍,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说完空气沉默了几秒。

余光中我看到他一张脸阴沉沉的。

8

往后几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闲出鸟了。

天天往我学校跑,我真怀疑门卫是不是拿闲钱不干活。

刚下楼我就看见他在朝我挥手。

祁昀长得高,就是个衣服架子,配上那张脸别说有多花枝招展了。

一群人往我们这边看,我赶忙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大哥,你就算找我能不能找个人少的地方?」

「我见不得人?」

我思考了一会,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咱俩关系见不得人。」

他问我:「那什么关系才能见人?」

还不等我回答一道温柔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甜甜。」

我转身看去,是左梦。

她走过来,看了一眼祁昀:「这是……你男朋友?」

我愣了愣,还没想好怎么介绍祁昀。

祁昀倒是伸出一只手主动开口:「你好,我是甜甜男朋友。」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这声「甜甜」给他念得那么多情。

随后介绍:「左梦,我朋友。」

左梦刚伸出手准备和祁昀握手,我也没看清两人有没有握上,只见祁昀飞快抽回了手。

气氛一度尴尬。

左梦讪讪笑了笑,转头问我:「甜甜,我正好有些事和你说,要不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我为难看了一眼祁昀。

「要不带上你男朋友一起?」左梦赶忙补充。

我刚想替祁昀拒绝,谁料他抢先一步。

「可以,正好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吧。」

我:……

这次我们来了郊区一家日料店。

其间一个人美气质佳的大姐拿着瓶清酒过来和祁昀打了个招呼,从话语中得知她是这个店的老板娘。

上菜后我嚼蜡一样听着左梦给我讲学校的事,来来去去就是去哪采风。

选了个风景较好的地方,但是有点远,左梦提议让祁昀送我们过去。

看祁昀那意思也有点兴趣。

我可不愿拿着一份工资的钱干两份工作的活。

平常老是被他拉去应付他朋友就算了,采风这种美好时光怎么能让他去煞风景!

我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起了尿遁的心思。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左梦靠在祁昀身边摸着他胸口。

我神色一惊,祁昀看上左梦了?

他见我回来推开了左梦,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胸口,这时我才看到他胸口沾了什么水渍。

左梦赶忙起身解释:「甜甜你别多想,我就是不小心把清酒洒在祁哥身上了。」

我闻到一股酒味,对左梦摇了摇头:「没多想,我就是怕一会儿会不会被交警拦下来查酒驾?」

此言一出安静如鸡,祁昀那张脸更是冷得不行。

9

离开时,祁昀给左梦叫了辆车,将她一个人留在店外。

回去路上,我不解地问他。

路边的树影和灯光影影绰绰的交织,车内昏暗的光线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只见他嘴唇微微弯起:「她可比你聪明多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我说,以后离她远点,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听到这话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朋友一大堆,随便造,我不一样啊。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朋友,左梦是我大学交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车身行出郊区,在红灯处停下。

「不高兴了?」

祁昀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我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哪知他居然伸手在我额头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笨,人家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你还为人家着想。」

我捂着额头,心里不舒服地反驳:「你这人思想怎么那么邪恶?」

「这就邪恶了?」

不知怎么的,我似乎能从他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一种暧昧的感觉。

我的脸蛋陡然变烫,心情平静后才说:「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不要这样说她。」

之后祁昀没再说话。

绿灯亮起,他转过头看着前方道路,一脚踩下油门。

「真是和以前一样。」

车速太快,耳边全是窗外寒风撕裂的呼啸声,我听不太真切。

「你说什么?」

他眼里被正面行驶来的车灯恍得一片光亮。

「我说你真笨。」

这句话我听清了。

我彻底不想理他了,抱着胸转头看向右边窗外。

10

周末时祁昀真的带我去了一个游轮趴,除了桃花相他们仨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

祁昀给他们介绍我时,他们都在调侃。

祁昀笑笑,不轻不重给了他肩膀一拳。

一个人说还好,一群人说我就有些怀疑了。

祁昀不该是个大渣男吗?!

我对这样的场合不是很来感,他们是相识他们玩他们的,我谁都不熟,只能拿着杯鸡尾酒坐在甲板上看对岸的煌煌灯火。

祁昀举着酒来到我旁边,给我递了他的风衣。

「风大,穿上。」

我披上他的风衣,鼻尖钻入一阵细细的檀香味,香水不错。

他十分贴心地问我:「不习惯?」

「还行吧,不合群。」我实话实说

他沉默了会儿,又说:「游艇明天靠岸,你要是不习惯一会我们坐快艇回去?」

我摇了摇头:「别了吧,多扫兴啊。」

「一切以你为主。」

没人也装模作样说这些肉麻话,我感觉他的话比海风还带劲儿,带穿透的,寒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没有归属地的陌生号码。

我垂着眼,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怎么不接?」

我没回答他,起身往船尾走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我才摁下那倒催命铃。

电话那边是我妈的声音

「死丫头,这么久才接电话,是不是陪哪个男人?」

「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妈语气变得急速:「我说话难听还是你心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傍上有钱人了。不想我死在外面就赶紧给我打二十万过来。」

这几年我赚的钱全都用在了偿还债务上。

可是我妈依然不满足,越来越好赌。

每次我念叨她,她只会敷衍我说再也不赌了。

这次也一样,她嘴上说着好话,可目的还是要我打钱。

我情绪爆发再也忍不住了:「我没钱!之前都给你转过去了,哪里还有二十万!」

那边的咆哮声穿过手机,十分刺耳。

我妈先是哭诉她的不容易,再是各种听不下去的叱骂。

一瞬间我的泪腺控制不住,眼泪刷刷往下掉,我也吼道:「钱钱钱,你掉钱眼里了?你根本不管我死活,你就是想要钱!我拿命给你要不要!」

我看着下面黑漆漆的海水,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了,最终浑身力气抽空了一般。

最终只化为一句:「晚点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我擦了把眼泪,裹紧身上的风衣。

整理好情绪走出船尾,发现祁昀还坐在甲板上。

「哭了?眼睛这么红。」

我不想他知道我的脆弱,只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风大。」

他顺着我的话往下说:「确实大,你靠过来点。」

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往我这边挪了挪:「给你挡风。」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睛又是一酸,重重吸了下鼻子。

好像的确暖了这么一点,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11

晚上我住到了祁昀旁边房间,拿出他给的那张「雇佣费」。

二十万……摁密码时我心痛得不行。

[余额不足]

我心头一跳,又输了一遍卡号和密码。

依然余额不足。

祁昀和我玩脏的?

我披上外套去敲响了他的门,迟迟不见他开。

「祁昀!你给我出来!」

祁昀没叫出去,旁边房间的人倒是探出脑袋,欠兮兮的调侃我。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想解释祁昀的房门就开了。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腰带太急没系好,露出一片细腻结实的胸肌。

他擦着头发,瞪了一眼旁边的两人。

那两人跟猴儿似的,立马窜回房里。

他打趣我:「大晚上的来找我睡觉?」

我红着脸转过头,不去看他。

他瞟了一眼我的手,让出门。

我语结:「我、我不是来那个的!」

「那是哪个?」他边说还边笑。

我的火气蹭地一下上来,刚想骂他两句。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想一会有人出来看我俩在这聊天?」

我看了眼周围的房间,愤愤进了祁昀的屋里。

进去后我一把将卡仍在他身上,不偏不倚恰好扔到了他浴袍里。

他也不拿出来,挑了挑眉等我的下文。

我尴尬咳了两声,沉声问他:「不是五十万?」

他坐到沙发,回我:「是啊。」

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放屁!我刚刚根本转不出去!」

「你做什么要花那么多钱?」

我一顿,躲开他凝视的眼神,将话题重新拉回来:「重点是里面没有五十万!」

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的确有五十万,不过是定期,每个月有十万可以用。」

我一愣,恶狠狠咬着牙根,他的算盘还是打到我身上了。

刚才甲板上对他刚刚萌生的好感,一瞬间死在摇篮里。

他依然不放弃地问我:「不过你要做什么,十万都不够?」

我蹙着眉撇过脸:「不管你的事。」

霎那间一片沉寂,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始终黏在我脸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行,反正就这么点,你要不要?」

我捏着拳头,十万就十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再说,这是我应得的啊!

我朝他伸出掌心:「还我。」

他笑笑,跷着二郎腿,摊开手靠坐在沙发上,扬了扬下巴。

「想要自己来拿。」

我感到脸蛋一阵充血。

「不要我就睡了。」

我气到语结:「你、你……」

他「啧」了一声,抓起我的手往他浴袍里钻。

我抽不开,一只手捂住眼睛尖叫了声。

他声音平缓,像是在说什么正经话:「别叫,隔音不好。」

我感受到他紧实的腹肌的热度传到我的手背,烫得我的手抖了抖。

他突然抽出自己的手,换了一种态度:「自己扔进去的自己拿!」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我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胡乱摸了一把,摸到卡赶忙将手抽出。

我攥着卡,红着脸,头也不回跑出他的房间。

到门口时我转头对房间低骂一句:「臭流氓!素质极差!」

关门前我只听见他低低笑了几声,毫无悔过之心!

12

卡里的十万,加上之前林林总总攒下的几万块,凑了十六万给我妈转过去。

她不满的情绪毫不掩饰:「就这么点?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这种戳心刺骨的话哪怕从小听到大还是会感觉到痛,我不带好语气地回击:「你有用!你还欠一屁股债!」

我妈又骂了我几句,最后下通牒,让我每个月给她打十万块,不然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就知道,一旦有了开头,就会源源不断。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满足她永远都喂不饱的胃口!

挂了电话后我身上一片冰凉,身体忍不住地发抖……

过往的噩梦差点将我吞噬窒息。

之后的日子平静了小段时间。

五十万听着多,分成十万也就那么点儿。

在我为了钱想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老雇主找上了我。

说来她也是遇人不淑,找过我两次,每一次还是被渣男劈腿咬着不放。

听说这次的渣男又是出轨,威胁她要是敢分手就让她做「小视频」女主。

唉,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了。

本来答应祁昀拿了他的钱就不再做分手师,可是现在为了生活不得不重操旧业。

13

据资料,我很快就掌握了渣男的信息。

我没想到渣男的老婆,竟是那天日料店的老板娘。

我突然有了注意。

于是这段时间我常常往日料店跑,鸽了祁昀好几次,导致他怨气极大。

为了顺利完成这单任务,老板娘成了我的感情导师,而在她眼中祁昀成了一个夜不归宿、花天酒地的大渣男了。

罪过罪过。

晾了祁昀几天,在他即将爆发时我只能老老实实陪他吃饭去。

他看着不太待见我,我只能给他赔笑。

总觉得,我俩的关系好像脱轨了。

我不应该只是在他朋友面前装他女朋友吗?

好不容易哄好祁昀,我又要放他鸽子。

谁知道展开任务前一晚,祁昀突然来了电话。

我看了眼时间,想着要不要装睡。

紧接着,客厅传来门铃声。

我靠,阴魂不散啊!

我赶忙穿鞋去开门,面膜都没来得及摘。

果然是祁昀。

我刚开门他就走了进来,那架势像是第一次来我家捉我。

我刚想问他什么事,他一个转身把我壁咚在门上。

而后,他低头慢慢凑近我。他浑身带着冷丝丝的气息。

我双手环胸,不敢有太大的表情。

「做什么!」我先发制人。

他突然笑笑,语气阴森森的:「听说你在败坏我名声?」

我右眼皮跳了跳,赶忙摇头。

他又说:「我今天有个应酬,听人说你说我每天夜不归宿,寻花问柳?」

显而易见,这个人指定是老板娘了!

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措辞狡辩,他捏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

我赶忙求饶:「别捏,我敷着面膜,会长皱纹!」

他一把撕开我的面膜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20 块没了。

「我名声都被你败坏了,你还想要脸?」

我为难地看着他,支支吾吾:「你看天那么晚了,要不我明天再给您狡……给您解释!」

他一副淡定模样,让我继续:「好,那你说说为什么找老板娘。」

我十指紧紧攥着睡衣,在考虑要钱还是要面子。

他「嗯」了一声,催我赶紧的。

我努力挤出两颗眼泪,作出一脸深情的样子:「我……我想你名声不好了就不能不出去找别人了!我就是因为太爱你了啊!」

面子在钱面前毫无可比性。

我努力地演出琼瑶苦情剧的感觉。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眼泪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个晚上还大。

这一刻,我觉得奥斯卡影后应有我辛甜一席之地。

祁昀深深凝视着我,那双眼睛一动不动,有点慎人……

我扯了扯他的衣摆,可怜兮兮地问道:「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他很高,我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鼓起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再叫一声。」

「……」这人什么癖好!

「叫哥哥。」

「哥哥……」

祁昀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以后就这么叫。」

我眼泪也忘了流了,觉得自己是不是打开了祁昀哪些不为人知的开关?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的,不要一个人扛。」

这句话和「我的卡随便刷」一样令人心动,我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破了我的防线,触及到我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那片禁区,可也仅仅一瞬间而已。

我抬头笑笑,压下内心波动:「好哦哥哥。」

14

第二天,我原以为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可老板娘却临时拉着我去公园。

我们坐在长椅上,她优雅的样子让我突然觉得反应过来。

人家这种见过大风大浪又眼观八方的人,早已猜出我这些日子来找她的目的。

「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

我蹙眉点了点头,不想再骗老板娘。

「其实一开始我真没往这方面想,你的演技很棒,又时时在意我的感受。结果昨天宴会上我遇到了小祁总,不小心将你的事告诉了他,他没为难你吧?」

我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

老板娘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表现是为了提醒她渣男外遇。

而祁昀也什么都知道了,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要说我分手师事业遇到的两个「未完成订单」,一个是老板娘,那另一个就是祁昀了。

「其实啊,很多事你不能光看表面,在我看来祁昀是很喜欢你的,你做的一切都瞒不过他。说句不好听的,在我们这个圈子都已经混成人精了,个个要比你想得心思多,你还太年轻了。」

我讷讷抬起头看老板娘。

喜欢?开玩笑吧。

祁昀喜欢我,难不成是我之前「钓鱼执法」给他钓出感情来了?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分开前老板娘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虽有波折,我好歹算完成了这一单。

夜晚我给我妈打了钱过去,她这次不像以往的安安静静,收到钱那一刻就立刻给我打了电话。

她让我再给她二十万,以死威胁我。

那一瞬间,我崩溃至极。

「再给妈打二十万,最后一次,乖甜甜,最后一次啊。」

「没有!」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摆着腿忍不住哭了起来。

电话还在一直响,我含着泪直接摁了关机。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宠爱?

为什么我却要遭受这样的人生?

为什么一句「甜甜」,最简单不过的名字,只有和钱沾边她才会违心地叫一声?

我处理别人的感情可以快刀斩乱麻,面对深不见底的人心可以毫无顾虑,唯独面对我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15

寒假将临,学业繁忙起来。

祁昀也不知道最近在做什么,反正也没怎么再找我。

自从老板娘给我说了那些事后,我们之间就怪怪的。

好像谁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捅破,得过且过。

这天我刚进学校就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起,我本想过去凑热闹,没想到自己变成了「热闹」。

我看见坐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时,背脊一阵发凉。

我麻木着想转身离开,却被她眼尖看见。

「辛甜,你给我站住!」

我控制不住地颤抖,周围的人的目光一道道洞穿我的身体。

我冷着脸过去拉她起来,她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捂着脸哭得十分浮夸。

「死丫头!养你这么大,现在傍上有钱人了不管我死活,当初就该带着你一起去死!」

我冷冷望着她:「起来。」

「你不管我,我就不起来,你这个小野种,翅膀硬了就不要妈了!」

我颤抖着身体,过往那些记忆开始将我吞噬。

16

两年前的同一地点。

我妈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和前男友谈恋爱,三天两头问我要钱。

一千,五千,到一万。

满足了她几次后,她胃口越来越大。

不给就闹到学校,就这样,在她的诋毁中我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两年后,她依然还是这么不要脸。

她开始撒泼打滚:「辛甜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钱我就不走了!你报警啊,让全校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小野种!」

我努力保持冷静,但脑子根本控制不住情绪爆发。

「要钱是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不了一起死,有你这样的妈我也受够了!」

以前我妈说话从不这样刻薄,是大家眼中的好妻子好妈妈。

我有时都分辨不清,到底是我爸的死带来的打击太大,还是债务和好赌让她迷失了自己。

积压已久的话说出来就痛快了!

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反抗,讷讷坐在地上看着我,疯也忘了发。

周围一片指指点点。

说什么的都有。

我耳朵一阵嗡鸣,开始听不见周围肮脏难听的话。

那个疯女人扑过来打我时我也没有了知觉。

直到一个柔软的胸膛抱住我。

我转头看,是我的上一个雇主林薇薇。

她推开我妈,抱着我。

泼辣的性子使得淋漓尽致。

将我妈骂得一句话都不敢还嘴。

我鼻头一酸,愣愣看着她。

我吸了吸鼻头,发自内心地对她说:「谢谢。」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十分豪迈:「害,我才该谢谢你,救了我三次。」

我们的友谊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17

后面两天我请了假,哪也不去。

第三天一大早就听见门铃声,我对这个声音十分敏感。

我从猫眼往外看,是祁昀。

我松了一口气,给他打开门。

「这两天联系不到你,所以才找来。」

我走进屋子,无力坐到沙发上:「嗯,这几天身体不舒服陪不了你。」

他坐到我旁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轻笑一声没说话,心理科好像也治不了心病吧?

沉默了会儿,祁昀跟我解释:「前几天公司有个案子要处理,是我回来晚了。」

这话里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的事他都知道了。

在学校被一群围着看戏的时候我都没觉得那么难堪过,难堪到……我都不想去辩解。

他伸过手,轻轻抓住我的手腕。

「会过去的,我陪着你。」

心里最不愿显露于光的秘密被他知道,还被他摆到我面前,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觉得他好像再说,看,我知道了你最黑暗的一面,没关系,我大方,我施舍你。

我一把抽开自己的手,浑身发抖。

「祁昀,你先出去好不好?」

「辛甜……」

「走吧,我想冷静一会儿。」

「你都冷静两天了,有什么事不能摆出来说?你还不信任我吗?」

听到这句话我身子发抖。

——你还不相信我吗……

他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靠近我搂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声呢喃:「都过去了,别怕。」

能过去吗?

两年前就过不去,现在凭什么能过去?

我闭上眼,一阵恶寒。

「出去……」

在我说了几声「出去」后祁昀似乎也忍不住了,他低吼着:「辛甜!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关起来?别人想对你好你为什么要拒绝?」

我的眼眶涩得厉害,忍着不去眨眼睛。

「我……不需要。」我艰难说出这句话。

最终祁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家。

后来,我从林薇薇口中得知祁昀曾找过我妈,联想到我妈这几天没来联系我,我心中有了猜想。

我望着天花板,如果这件事是祁昀帮了我,我拿什么还?

晚上我找了家安静的咖啡馆,祁昀来时我的咖啡都冷了一半。

几天没见,他看着憔悴了很多,但还是一如既往帅气。

我紧紧握着杯耳,不太肯定地问他:「我妈,是不是你帮了我?」

「你听谁说的?」

我凝视着他:「是不是你?我想听实话。」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要了多少钱?」

「没多少,就五十万。」

「说实话!」

我妈胃口多大我知道,她就是血盆大口、无底洞!

祁昀跟我说了实话:「就是五十万,我说她要是再来骚扰你,就把她的位置交给她债主。」

我红着眼,艰涩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祁昀像是听不懂我在问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坐在我对面的祁昀垂下眼睛,淡淡说了一句:「我希望你过得好。」

我紧紧攥着拳头,几天没剪过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试图用疼痛麻木内心。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金卡递给他,是他从前给我的那张卡。

「里面还有二十万,剩下的我会慢慢还你。」

他突然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与他直视:「五十万,我还给你。」

「你想和我撇清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好像从他声音里听到哽咽的颤抖。

「不是撇清关系,是我们本来就不该有关系。」事实就是如此。

「你要是想还清,就和我在一起,把我的心还给我。」

看得出他忍得很努力,额角青筋都凸起了。

「我没想要过你的心。」我深吸一口气,「祁昀,一开始就是我骗了你,我们的关系是不正常的,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们……就到这里吧,钱我会慢慢还。」

「为什么?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喜欢?」

「你很好,但是金子配金子,石头配石头,我俩,不配。」

我不想再说些什么矫情的话,拿起包准备离开。

走出门口时他又追了上来,他那张从来都是云淡清风的脸现在就像风卷残云一般,乱得一塌糊涂。

他抓住我的手,质问我:「配不配的为什么由你来说?」

我冷淡地告诉他:「因为现实就是这样。」

祁昀低头笑了一声,随后松开我的手,将他肩膀上的围巾脱下,围在我的脖子上。

「风大,我不送你了。」

围巾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我眼里发涩,不等眼泪流下来就转身离开。

我不傻,再怎么说在别人的情场混迹那么久,我怎么可能看不出祁昀喜欢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

在学校替我证明我不是个靠人包养的女大学生?

还是游艇上说替我挡风?

只是我凭什么,我拿什么配他?

我和他身份不对等,感情必然也不能对等。

两年前我就心如明镜了。

18

新年那晚,我接到一个电话,那边是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在电话里喊我甜甜,对我说新年快乐。

我忍不住颤抖,猛地挂断。

祁煊一,居然回来了。

我不知道对他是恨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我大一那年他大四,一入学他就对我展开热烈的追求,让我和他一样成为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会拿着吉他在女生宿舍唱着跑调的情歌,被舍管追就边跑边喊「辛甜我喜欢你听到了吗」。

他会每天写一份情书,情书只有「我爱你」三个字。

但是每封情书都有不同文字,他说他要写够九十九种文字,让我以后不管看见什么文字都会想到他,虽然写到二十二种他就不会了。

他还会在我上课时拿着朵玫瑰花在门口等我,每天雷打不动。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每次只拿一朵?

他说一天一朵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他。

那时候的喜欢就是这么张扬,他的喜欢就像火,不管你要不要,只要沾上就会将你吞噬。

但这样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一旦脱身就体无完肤。

就连那么热烈的爱,在知道我的过去后,只有一句——我们的爱不对等,算了吧。

他觉得我家庭脏,我也会跟着不干净,觉得我配不上他。

其实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一个天之骄子最怕名声有损。

所以,我现在分得很清,什么锅配什么盖。

19

年后祁煊一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三天两头来堵我,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直接搬到了我隔壁。

跟装了窃听器和监控似的,我一出门他就堵我。

话里话外全是在为那场可笑的分手进行辩解,说他当初的不成熟伤害了我,现在希望我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要不是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听过他朋友圈恋情官宣照每三个月换一次的话,我还真信了。

呵,我是他随便挽回就挽回得了的嘛。

但一次意外,他为了帮我摔下楼梯,腿骨折了。

我从被他阴魂不散地跟着,变成被迫照顾他。

我拿着买好的汤回到病房里时,我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祁昀。

他坐在窗边沙发上看手机,见门开了就朝我这边望了一眼。

然后我们俩都愣住了。

祁煊一见我们神色古怪,问我:「甜甜,你和我小舅舅认识?」

我眉梢微不可见的跳了跳。

小、舅舅?

我面色难堪,最后还是祁昀轻飘飘撇开目光,不咸不淡说了句:「不认识。」

祁煊一嘿嘿一笑,朝我招手。

我把保温壶递给他,他打开一看,表情十分浮夸的夸赞「色香味俱全」。

他堵不住嘴,边吃边说:「哎呀小舅舅,可惜就这么一点,要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我女朋友的手艺了!可好了。」

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如鸡的病房除了祁煊一喝汤的声音更加沉寂了。

祁昀没看祁煊一,反而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低骂他:「吃你就吃,乱说什么?」

「咱俩都住一块了,不是迟早的事吗?」祁煊一嘿嘿一笑,有够不要脸的。

我余光中看到祁昀的脸色好像更冰冷,我瞪了一眼祁煊一:「什么时候住一块了?你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了?」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自说自话:「搁着一堵墙,四舍五入不就是了吗?」

我不想再在这个压抑的空间继续待下去,催促他:「喝完碗给我,我回去了。」

闻言他紧紧护着保温盒,一脸警惕:「你才刚来啊,不行,你得陪着我。」

我真想冲上去给他两个爆栗。

一旁不说话的祁昀终于开口了:「既然有人陪着你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拿起外套出了病房。

门关上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往后几天去医院都没见过祁昀,直到一天下雨,出租车进不了停车场。

我冒着雨跑进去,衣服都湿透了。

上电梯时恰好遇到祁昀,他看见我一愣,而后可能是下意识地把外套脱给我。

我挣扎两下,他却摁着我的肩膀:「别动!现在流感多,感冒了没个个把月好不了。」

我垂下头低低说了声「谢谢」。

电梯里还有一个人,在三楼出去后,祁昀又开口了。

「你们,和好了?」

「没有。」

听到我的回答后,他也不再说话了。

气氛有种说不清的诡异。

祁煊一我初恋,祁昀是祁煊一他舅,而我又和祁昀「有过一段」。

总有种禁忌恋的感觉?

20

到了五楼我要把外套脱给他。

他神色不明地望着我:「怕被他误会?」

我内心复杂,讲不清是不是怕误会,为什么怕误会。

「穿着吧,一件衣服而已。」

「你们怎么一块进来了?」病房里的祁煊一正在打游戏,见我们进来朝我看了一眼,「辛甜,你这么还穿我小舅舅的衣服?」

我将汤给他递过去,不想多说:「上电梯遇到的,祁昀见我衣服湿了就把他衣服给我了。」

说完房间里一片诡异,祁煊一脸色有点难看:「你怎么知道我小舅舅名字,我没和你说过吧?」

我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他们。

祁昀接过话茬:「嗯,认识。」

「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的事?」祁煊一不依不饶了起来。

我咳了咳,找出一个说法:「我兼职认识的,祁昀……祁总他很照顾我。」

祁昀应和我:「辛小姐说笑了,你的服务我很满意,照顾点是应该的。」

我看见病床上的祁煊一脸色更个调色盘似的,不断变化。

他果然还是问出了那句:「什么兼职啊?」

我怕祁昀嘴里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赶忙抢答:「画画!对,我给祁总画肖像来着。」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了?」祁煊一像是不相信的样子。

祁昀解释:「因人而异吧。」

我立马补充:「说不定我的风格恰好是祁总喜欢的。」

祁煊一这才罢休,扭头问我:「甜甜,你今天给我带的什么汤?」

「猪蹄。」

他稀奇了一声:「在国外好久没吃猪蹄了。」

我胡乱应付他:「嗯嗯,吃哪补哪。」

祁昀突然笑出声。

祁煊一尴尬找补:「没事,甜甜煲的爱心汤我都爱喝。」

要让他失望了。

是不是老字号爱心瓦罐汤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煲的就对了。

21

祁煊一的伤本来就没有多严重,一个小小骨折硬是让他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医生催促他别占用公共资源他才肯退院。

临走那两天我又去看了他一次,只是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

「你是喜欢她的吧小舅舅?」

「那又怎样?从小你要什么我都不和你抢,但如果你对她只是玩玩,那我绝不可能把她让给你。」

「呵,你看她对你有意思吗?三年前在一起的也是我们,现在我回来了她也还是我的!」

「那你两年前一走了之怎么回事?她被所有人谩骂泼脏水的时候你有想过她的处境吗?在外面玩够了,现在回来你又想起她的好了,以为你勾勾手就能挽回她吗?」

「那是我的事,总比你知道他是我的女人还对她有非分之想好!」

「她是你的女人?你看看你手机里,数数有多少个是你的女人?」

「我尊敬你叫你一声小舅舅,你不会真以为能管得了我的私事了吧?」

「祁煊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好得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龌蹉手段勾搭上她,不就是因为从小你比不过我?所以才去找她!」

「呵,你是真有脸!」

我站在房门口,全身贯彻冰凉,我想挪却挪不开。

脑中反复思考探索祁煊一的话,可怎么也想不通。

直到房门被打开那一刻,我吓了一大跳。

祁昀看见我愣了愣,讷讷喊我的名字:「辛甜……」

我低着头面无表情走进病房,祁煊一见我也是一愣:「甜甜……」

我将汤放在他床头,十分平静地通知他:「最后一次,你好了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了。」

祁煊一伸出手想抓住我,我退后着躲开他的触碰,转身离开病房。

门口祁昀想要跟上我,我加快这脚步,从楼梯跑下楼。

姓祁的都疯了,一个肆意践踏他人感情,不把人当人。

一个居然隐藏了两年蛰伏在暗处,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疯了,都疯了。

22

在家又被祁煊一骚扰了一次我干脆去了林薇薇家,她倒是闲,一天到晚没事就给我开导,怕我自闭。

而她口中关于祁昀的事,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结果晚上我睡到一半,被林薇薇摇醒,她把电话递给我。

电话那边说祁昀酒精中毒不行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拒绝:「不行你送他去医院啊!找我干嘛?」

林薇薇推了推我,朝我挤眉弄眼。

就听电话那端又说:「嫂子我一般不求人,现在就求你来看看祁哥一面吧,他为了你要死不活的,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林薇薇听到这句话后还在推我。

我有些无奈:「知道了,现在过去。」

等我过去时他们几个玩得有声有色,丝毫不管不顾旁边的祁昀醉得像滩死鱼。

看见我赶忙将我拉过去,替祁昀唱起了苦情。

我心里冷笑,我难过也不见我买醉啊!

我拍了拍祁昀,没动静。

踹了两脚,还是没动静。

我看向旁边那杯水,摸了摸,冷的。

拿起一把泼向祁昀。

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咳了两声,睁开迷离的双眼,看见我时讷讷地喊了一声:「辛甜?」

「是我?酒醒了吗?」

祁昀晃着步伐一把抱住我。

他一八五的个子,还一身腱子肉,我险些接不住。

非要形容,我觉得我就是他在海浪中抓住的浮木,紧紧抱着死也不松手。

「是你吗……真的是你?」他的声音沙哑又凌乱。

我「嗯」了一声。

他突然凑到我耳边喃喃:「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心中百味错杂:「酒醒了吗?醒了我送你回去。」

「好。」

我带着他上了出租车,他报了个地址。

23

我第一次知道他住哪,好像从前,除了知道他叫「祁昀」,其它我一无所知。

是套靠着市江的平层,送他进屋后我就准备离开,他一把将我抱住。

我想推开他,却推不掉,只能无奈叹了口气:「祁昀,你别这样……」

喝醉的他没了往日的沉稳理智,抱着我哭。

上一次我们诀别的时候,他也仅仅是要哭。

「甜甜,你为什么可以喜欢祁煊一,却不可以喜欢我?」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为什么你可以对他喜欢,却不能对我喜欢?」

我被他的酒气熏的也醉了,目光开始游散。

「可能是……时间不对吧。」

他低骂了一声:「哪里不对?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怕我和祁煊一一样没担当?」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可,可你是他舅舅啊。」

「是他舅舅怎么了?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果然跟喝醉的人说不通。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他抱得我更紧了:「明明我比他做得更多,你为什么不能也喜欢我一点呢?」

我觉得有些好笑:「就算你这是表白,哪有一直提情敌的啊?」

他的脑袋埋在我脖子间,声音有些哽咽:「我喜欢你两年了,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我身子僵了僵,问他:「你说什么?什么两年?」

「我喜欢你两年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你真的觉得我很闲吗?」

他的声音让我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我恍神地摇头:「我……我不知道……」

「我喜欢你两年,我知道你最怕什么,你怕被人看到不堪那面,看到你的软弱,可你不知道我就是在你最不堪的时候遇见你,喜欢你。」他松开我,和我额头抵着额头,「甜甜,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那副让他善于伪装的眼镜此时不知道哪儿去的,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星星零零的光亮,把我的神智都卷了进去。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情,在欲望的惊涛骇浪里救赎着彼此。

我想,或许我是沦陷进去了,又或者是在泥潭里被他拉了一把,重见光日。

24

次日醒来我浑身酸痛,看了一眼睡得和死猪一样的男人,恶狠狠瞪了他两眼。

不是说醉了?哪儿来那么大劲儿!

他感受到我动了几下,迷茫睁开眼。

我就看着那双眼睛从茫然逐渐变得清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然后紧紧抱住我。

「我还以为昨晚在做梦。」

我没带好气:「说不定现在也在做梦。」

他在我肩头蹭了蹭:「那就让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我哼唧两声:「想得挺美。」

说完我推了推他的脑袋:「昨晚你说的怎么回事,两年前怎么了?」

他搂着我的腰,我感到一阵不自在,被窝里我俩啥都没穿。

「两年前啊……」

他缓缓道来,告诉了我两年前的事。

25

两年前,祁昀刚回国没多久,来学校找祁煊一。

恰好我妈来我学校闹事,那是我第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我哭着跑出人堆就撞上了祁昀。

他拿着被咖啡,雪白的衬衫一下子就变得「浓墨重彩」。

我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可如果按照祁昀的说法,我想我一定是因为要给我妈钱,怕他再问我要钱赔他的衬衫,所以才会这么傻的一遍又一遍道歉。

「后来我在祁家老宅看见你来还祁煊一送你的礼物,我原本还以为多值钱,不过才十万八万。说你傻你也是真的傻,那些礼物钱他不够他一块表的十分之一,你和他在一起才捞到这么点儿。」

那段时间应该是祁煊一和我提出分手准备出国的时候。

我「哼」了一声:「十万八万又怎样,我是谈恋爱,又不是卖自己。他送我就要,分手我就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那时候我就想什么人那么傻,后来在你学校知道,你这脑瓜子居然还是优等生?」

「要夸就夸,要骂就骂,说的什么阴阳话?」我有些不满。

他笑着在我耳垂亲了一口。

「我和祁煊一一块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花花公子一个,从小被家里宠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完全不顾及别人感受,态度极其恶劣。出国那段时间女友换不停,被家里人知道后还停了生活费,现在也就是玩知错就改浪子回头那一套,等这段时间新鲜劲儿过去后,不知道又去找谁了。」

「现在开始说他坏话了?他什么德性我心里清楚。」

「实话实说。」他赌气地看我一眼,「你知道还天天给他煲汤。」

我笑着朝她眨了眨眼,告诉他真相:「小区门口 25 块一份的瓦罐汤,你想喝我天天给你煲。」

「这样还差不多。」他捏了捏我的脸,继续说,「小时候替他擦屁股的事我没少干,当时我就想替他给你补偿,可以你的性格明面给你,你又不会接受,我就想到匿名资助你。」

「原来那个人是你?我一直以为谁想潜我来着!」

我突然又想起,原来祁昀平常看着扣扣搜搜,是怕是我不接受礼物?

「其实你想的也没错,不过不是包养,是养。」他停顿了一下,「后来听说你在卖画,我就假装客户买了你的画,没过多久你画也不卖了,去做了什么分手师……」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

「若若姐是谁?」

祁昀一开始还嘴硬,最后犹犹豫豫地说:「我二姐,我找她帮的忙。」

我捂着被子坐起:「什么?你们还是团伙作案?!」

「是的,你进了贼窝跑不掉了。」他像我证明一般,在我嘴上亲了一口。

我「哼」了一身重新躺下:「那你呢?你小时候呢?」

「我是第三个孩子,爸妈老来得子,我还没满十岁他们就不在了,我从小就是我大哥带大的。小时候在大院儿里,我也经常被骂是没爸没妈的孩子。」

我望着他,难怪他不嫌弃我,原来是和我产生共鸣了。

我侧过身子抱了抱他,眼神亮晶晶:「现在你有我,我也有你了啊。」

他回抱住我:「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下了多大一盘棋。」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秉持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却有个冤大头追着我要给我钱。

祁昀为我做的一切,值得我以身相许。

(全文完)

作者:风也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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