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向菀

半夜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我有你洗澡的视频。」

发件人是我的死对头周喻川。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下一秒，我收到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猪在水龙头底下撒欢蹦跶，肉肉还一弹一弹的。

？？？？

妈的，幼不幼稚啊！！！！

一

周喻川和我是从小掐到大的交情。

他揪我小辫儿，我踹他屁股。

他说我是瘦猴子，我说他是傻大个。

他揭发我早恋，我举报他上网。

斗了十几年，谁也不让谁。

偏我妈喜欢他，他妈喜欢我。

所以我们即便长大了，还是被迫捆绑在一起。

因为读同一所大学，我直接被安排住进了他家在这边的房子。

可这厮都成年人了，还是天天贩剑！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小猪洗澡的视频，沉默了两秒，直接一个猛子扎起来去找他。

「周喻川！！！！」

「你几岁了？！！」

周喻川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大床上，捧着个手机咧开嘴，笑得像地主家的二傻子。

见我推门而入，这人脸上还是笑意不减。

我张牙舞爪地抓起他的抱枕，一顿哐哐乱捶。

「幼不幼稚！幼不幼稚！」

他没反击，只是手臂挡在身前，弯着腰一个劲儿地笑：

「怎么了？不是你吗？」

周喻川床脚挂着个奥特曼，我一时不察，被那奥特曼硌了一下。

就整个人跌在他床上。

但这能影响我的斗志？

这不能！

我直接就是手脚并用，物理攻击！

「是个屁！」

周喻川却突然被点了穴似的，咯噔一下，脸色微变。

他一把握住我四处乱挥的手腕，声音有些痛苦。

「谢菀菀，你好狠啊。」

我想反手挣脱开，但男人力气太大，不是我敌得过的。

于是只能瞪着他：

「干什么？你个小学鸡！」

周喻川也不甘示弱，直接两只手一起抓着我，把我钳在他怀里。

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霎时将我密密地包裹住。

「谢菀菀，我要是断子绝孙了，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he tui！

谁给他养老送终，还不是自找的！

二

虽然他力气大，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我展开攻击：「你要真断子绝孙，那也是罪有应得！」

周喻川惨遭偷袭，被迫撒开我。

他略显吃痛：「谢菀菀，你以后可别后悔。」

「我后悔？tui！」

我这人，一般不打架，打架必要赢。

所以一番激战后，周喻川败。

他被我箍住了脖颈，只能认命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许拍照！」

我拿着他的手机，微微一笑：「放心。」

然后把他刚刚发我的视频截了个图，点开他的朋友圈，编辑文案：

「今天洗了个澡，大家看看我的 pp 肉 Q 弹不 Q 弹？」

没一会儿，下面一堆点赞评论。

「川哥 666。」

「老弹了，duang duang 的。」

「川哥，这猪看着太嫩，不像是你啊。」

还有心碎小师妹，滤镜掉一地：「师哥，你……」

看得我直乐呵。

周喻川察觉到不对劲，把手机拿过去之后，我就以光速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并反锁房门。

外面果然传来了他撕心裂肺的嚎叫。

「谢菀菀！！！我的英武形象！！！」

他踢踏着过来拍我的门：「你把门打开！」

傻子才听他的呢。

我对着门板做了个鬼脸，声音甜得腻人：「该睡觉了，晚安哥哥～」

门外的人顿了顿，可能是被我瘆到了。

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等。

已经钻进被窝的我才懒得理他。

可是！

这个小学鸡！

不知道半夜从哪搞来了鲱鱼罐头！

一个多小时后，还没睡着的我被一股隐隐约约的臭味给整清醒了。

门缝处还有凉飕飕的风漏进来。

我赤着脚下了床，越靠近门边，那股味道越浓烈。

什么玩意儿？

周喻川把厕所拉堵了？

以此报复我？

我忍着强烈的不适打开门。

开门的瞬间，铺面而来的腥臭气味，差点给我臭 yue 了。

真的 yue，一点不夸张。

那味儿像下水道发酵了似的，臭得人反胃。

而某个一八六的大男人，此刻正蹲在我房门口，鼻子里塞了两团纸，手里拿着把小扇子——

对着一个鲱鱼罐头疯狂扇风。

把味儿往我屋里扇。

他见我开门，仰起头，笑得十分欠揍：

「睡得香不香？」

我的拳头硬了。

「周！喻！川——！」

「你是不是好久没挨过打了？？！」

三

第二天，被我胖揍一顿的周喻川显然有些后怕。

准备早饭时，还特意把我俩的盘子分别摆在了餐桌两端最远的地方。

他只遥遥坐在餐桌另一端，时不时地瞟我一眼。

我一边咬面包，一边回消息，懒得搭理他。

这人可不贩剑嘛，见我不搭理他，又开始阴阳怪气。

「真是个大忙人，吃饭都要看手机。」

我翻了个白眼，不跟他一般见识。

「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师哥说一起吃。」

结果周喻川一听这话，眉毛瞬间支愣起来。

「哪个师哥？还有别人吗？吃什么？在哪吃？远不远？几点回家？……」

……

被连珠炮砸了一通后，我没好气地打断他：「你是我妈吗？」

他却义正词严：「我奉阿姨之命，代为监管你，可以算你半个爸。」

我？？？

想直接一脚踹过去，奈何腿短了。

迫于亲娘的威严，我忍。

我故意反问他：「我们实验室吃个庆功饭，你也想去不成？」

谁知道周喻川一拍大腿，面露快意：「行啊。」

？

好家伙。

最后我还是带他去了。

问就是因为他脸皮厚。

但有一个奇怪的事儿就是，我师哥说是课题组庆功，咋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呢？

搞得现在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很尴尬啊。

周喻川手叩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神情散漫又惬意。

秦胥则坐在我对面，笑得一脸勉强。

他看了看周喻川，犹豫了很久才艰难开口：「菀菀，这就是……你家那位小孩？」

我挠挠头：「好像，是有点大了。」

周喻川很是不满。

「我是她家属，代理监护人。」

周喻川很是不满。

「我是她哥，代理监护人。」

我其实想反驳他，但是他好像又没说错。

因为我妈一直让我叫他哥哥。

秦胥愣了一下，立即了然道：「原来是这样啊，哥哥好。」

周喻川却十分不悦地皱眉：「我是谢菀菀哥，不是你哥。」

「菀菀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秦胥也不恼，继续接茬。

我看不下去，在桌子底下踹了周喻川一脚：

「怎么跟我师哥说话呢？」

周喻川没搭理我。

幸好秦胥向来和善包容，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

周喻川这人不仅欠揍，还是个太平洋警察，管得贼宽。

我点个饮料，他拦我，还对着服务员说：「她最近不能喝凉的，要杯红糖水。」

我吃个辣子鸡，他抵我筷子：「别吃太多，你容易上火。」

就连我上个厕所，他也要拽着我：「厕所在那边，别走错了。」

真服了。

装什么好大哥！

秦胥只能在一旁干笑：「菀菀，你哥对你真好。」

周喻川下颌微扬：「那当然。」

呵呵，那是他不知道这位「对我好」的哥大半夜不睡觉，蹲我门口扇鲱鱼罐头味儿。

四

上了个厕所回来，我明显感觉到桌子上的气氛变了。

周喻川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下来，而秦胥还是维持着自己脸上淡淡的从容。

我有些奇怪：「周喻川，你这是吃了榴莲了？看起来臭得很。」

周喻川抿着唇看向我，隔了半天才说：「没有。」

「吃完赶紧回家。」

这人又咋了？

我没多想，只随意应了一声：「哦。」

周喻川停止作妖后，秦胥开始很照顾人，时不时给我夹菜，招呼我多吃点。

周喻川却再没说过话。

只是临近要结账的时候，他出去了一趟。

回来便拉着我要直接走，还丢下一句：「买过单了。」

秦胥则点了点头：「菀菀注意安全。」

我还没来得及说啥呢，周喻川一下子扭过头来，语气颇带情绪：「她住我家，安全得很。」

秦胥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

虽没说话，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目光相撞的时候，好似有火花迸射而出。

然后我就被周喻川拽走了。

他力气使得很大，把我手腕紧紧箍着，甩都甩不掉。

一直到走出饭店，我终于找到机会问他：「周喻川，你干嘛呢？」

他没松手，只是转过头来盯着我，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

「谢菀菀，你离那个师哥远点。」

？为啥。

我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

周喻川还是盯着我，像是要把我脸上给盯出个洞来。

良久才皱着眉开口：「我不喜欢他。」

我更不理解了。

我追着他问原因，可偏偏周喻川也不多说，也不多解释，就那么一路沉默着回到家。

一进门，他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我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但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尴尬。

我带着他吃饭，结果把他惹不开心了。

在他屋外等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便给秦胥发了条消息：「我哥今天没让你不高兴吧？」

对面很快回复：「没有呀，你哥人挺耿直的。」

其实我隐隐感觉到是在我上厕所那一小会儿发生了什么。

但我咋问啊。

只能默默打字：「好的，早点休息。」

五

一直到我洗完澡，周喻川都始终没出房间。

我没忍住，去敲了他的门。

「周喻川，你不洗澡就睡觉？你臭了！」

隔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闷闷的回应：「哥才不会臭……」

见他还能搭理我，我便也不多想，直接压下了门把手：「那我进来闻闻。」

里面顿时传来很大的动静。

门打开时，周喻川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脸严肃：「谢菀菀，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我不以为意：「我闻闻怎么了？你还在我家光过屁股呢。」

周喻川顿时被噎住，白皙的脸上略微泛红。

「那都是小时候……」

我瞪了他一眼：「怎么？长大就不认账了？」

然后周喻川就没接话了。

哼，他是说不过我的。

见他如此，我乘胜追击：「你今晚怎么回事？一直黑着个脸？」

我提到这茬，周喻川瞬间不支吾了，直接支愣起来了。

他十分傲娇地把门一关：「你还管我。」

我连忙伸脚抵住门：「我怎么就不管你了？哥哥？」

周喻川愣了愣。

然后他鼻腔哼哼了两声：「小没良心的。」

房间里，我跟他排排坐着对视了两三分钟。

本以为耗着他就会告诉我。

结果他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回去睡觉吧。」

我抱着个枕头：「你不说我就不回。」

周喻川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唇角斜斜勾起一个笑。

「你确定？」

我坚定地点头：「确定！」

话音刚落，周喻川直接站起来，往我面前跨了一步，俯下身子将我拦腰横抱起，呼吸擦着我耳朵：「那就强制遣送回去。」

我没反应过来，只是感觉到他的胸肌紧紧贴着我，很是结实。

还有股淡淡的木质香萦绕。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自己卧室床上了。

周喻川手脚利落地带上门：「再不睡觉就变成猪。」

我连着听到两道关门的声音，才终于从恍惚回到现实。

「什么玩意儿？周喻川！！！」

六

那天以后，周喻川就变得有些奇怪。

比如他拖地的时候，再也不会唧唧歪歪地说我不做家务。

又或者他做饭的时候，再也没有试图让我帮他打下手。

虽然对我来说，看似是件好事。

但是我内心还是有些许害怕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周喻川该不会憋着什么大招在等我呢吧？

又一次，我在沙发上嗑瓜子，而他在电视机前跪着擦地板。

我憋不住了，问他：「周喻川，你最近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他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干活。

「什么？」

「你太任劳任怨了，我害怕。」

周喻川手上动作一顿，侧过半边脸来，表情有些许难言。

「阿姨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辜负阿姨。」

「哦……」

我压根儿没信他这说辞，正想接着再问问，微信电话忽然响了。

一看，是秦胥。

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了他一贯温润的嗓音。

「菀菀，明天有空吗？要不要去看电影？」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明天是周末，我应该不能没空吧。

便回复道：「有啊，看什么电影？」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一声：「我一会儿发给你。」

「好。」

我刚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放下，想看看微信有没有消息，就看到了面前绷着个脸的周喻川正盯着我。

他脸上的表情又疑惑又不爽：「谁啊？」

我很实诚：「我师哥。」

听我回答完，周喻川的脸快要拉到地上去了。

「看电影？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我正在手机上看秦胥发来的购票信息，草草敷衍道：「你不懂。」

他一下子不开心了，丢下手里的抹布，三两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我旁边。

「我怎么不懂了？我可是资深电影爱好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斜着眼睛看我的手机屏幕，来了一句：「这部电影我想看好久了，我也要去看！」

我白了他一眼。

「要看自己看去。」

他难得地没有直接怼我，只是默默低头，又看了一眼购票信息。

「那你明天跟我一起，顺路。」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的是，周喻川这人居然真要去。

我跟他一起到电影院的时候，抱着爆米花和可乐的秦胥显然有一瞬间的懵逼。

我连忙解释：「他跟我顺路的，他自己看。」

秦胥立即明白过来：「好，那我们先进去吧。」

我点点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影厅。

可在座位上坐下没一会儿，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周喻川手里捧着个超大薯条走上来。

秦胥注意到我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后，也愣了愣。

只有周喻川，脸上挂着不明显的笑意，表情微微有种得逞的感觉。

他径直走到我旁边的位子坐下，把薯条递给我后，绕过我对着秦胥挥手：「hello.」

秦胥也只是愣了片刻，便朝周喻川颔首回去。

「哥哥好。」

七

看电影的时候，周喻川可劲儿让我吃薯条。

秦胥买的爆米花放在一旁，我都没机会伸手。

他只能把筒递到我眼前，低声问我：「要不要吃点？」

我还未回答，周喻川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无比自然地抓了几颗爆米花：「谢了。」

秦胥没说什么，只是对他轻轻点了下脑袋：「不客气。」

我踹了周喻川一脚。

「干嘛？」

他回敬似的虚虚捶我一拳：「你又不爱吃爆米花，哥哥帮你解决啊。」

伸着手的秦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菀菀，你不爱吃呀？」

我怕他不自在，连忙道：「没有，也是可以吃的。」

他已经把筒放到了一边：「那……我下次买薯条。」

周喻川在旁边哼哼了两声：「什么下次……」

我懒得跟他说话。

这小爱情片虽然一般，但还是可以打发打发时间的。

看完电影，我浅浅去上了个厕所。

在门口烘干双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隔壁男厕的声音。

好像还有点耳熟。

「哥，我下次约菀菀出来的时候，可以麻烦你不要再跟着了吗？」

哈？

这不师哥吗？

周喻川懒懒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为什么？」

秦胥回答：「上次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要追她，而且她很排斥你，你何必自找不快呢？」

我瞪大了眼睛。

这都啥跟啥啊？

周喻川冷笑一声：「上次忘记告诉你了，谢菀菀从小就跟我定了娃娃亲，以后是要跟我结婚的，你可以早点放弃。」

秦胥：「娃娃亲是作不得数的……」

他们的声音被洗手池的声音逐渐淹没。

可是听到了半段儿的我已经傻眼了。

他俩这，都说的是什么东西？

师哥要追我？我很排斥周喻川？还有什么……娃娃亲？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正想着，水龙头关了，隔壁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是周喻川。

他说：「我也在追她。」

？？？

他？

追什么？好像说的是我？

八

回家后，心事重重的我没敢跟周喻川多说话。

秦胥发消息问我到家没，我也没回。

真的很暴击。

我对秦胥一直没有多想，是因为他之前一直让我帮他追另一个学妹，还老问我些追女孩技巧。

我以为他还在追呢。

啥时候换的目标啊。

而周喻川……

其实我小一点的时候喜欢过他。

就算是总爱互掐，但每天对着一个长得又帅又高还智商超强的邻家哥哥，很难不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何况年纪不大的男孩女孩，本就喜欢用互掐的方式吸引对方的注意。

后来他跟我说他是不婚主义，一辈子不打算结婚。

我就放弃了。

现在说这娃娃亲，又是什么鬼啊？

我缩在自己的卧室里，一直到门外飘来了饭菜的香味。

周喻川过来敲我的门：「谢菀菀，干什么？还不出来吃饭？」

我还是有点心慌，便说：「我今晚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周喻川在外面安静了几秒后，斩钉截铁道：「不行。」

「我真不吃……」我把自己埋进被窝。

他在门外抬高音量：「你怎么了？不舒服？我能进去吗？」

我掀开被子的一角：「没有……你别管我。」

他不说话了。

好像是走了。

哎，也好。

他做饭之前也不问问我……

正想着，我忽然意识到，好像我一直住在他的房子里，蹭吃蹭喝，还从来没有干过家务。

只不过他以前嘴碎，老叨叨。

我忙着烦他，也从没有细想。

没过一会儿，我妈忽然打电话来了。

我有些奇怪。

接起来后，那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麻将声音。

我妈扯着嗓子：「哎，菀菀，你咋回事儿？咋不吃晚饭呢？小川说你心情不好啊。」

……靠。

周喻川这老贼！怎么找我妈告状去了！

「没有的事，妈，你别听他乱说。」

我妈忙于「征战」，倒也没跟我多计较，只说：「那你一会儿给我发个视频，我要看到你吃饭啊。」

挂电话的时候，她还在说：「三筒，碰一个！」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周喻川正坐在餐桌前，料定了我不敢反抗我妈似的，悠悠闲闲地看着我。

「还得是阿姨。」

我本来应该怼他的，但是我想到他说的那些，我心里，乱啊。

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嗯。」

一顿饭吃下来，硬是没敢跟周喻川对视一眼。

他明显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筷子：「谢菀菀，你到底怎么了？」

九

我抬起头，鼓足勇气对上他的视线。

却又在触及他深深目光的那一瞬被电到了似的，迅速收回。

「没怎么……就大姨妈来了。」

周喻川被我气笑了：「你的大姨妈我比你清楚。」

我有些尴尬地扒了口饭。

好像是哦。

我自己其实活得有点糙，如果不是某一天突然觉得烦躁，或者是肚子痛，从来都不会想到姨妈这事儿。

偏偏周喻川个大男人记得比谁都清楚。

姨妈前三天就把冰箱里的饮料全部收到壁柜上锁起来，不让我碰。

就连姨妈巾，我也很少自己买。

因为家里的用品采购一般都是他负责。

日用或夜用、超薄或加长、我从来没缺过……

好像他真的，默默做了很多事。

想到这，我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只能把头埋得低点，再低点。

但周喻川显然不会答应。

他直接坐到我旁边，伸手把我的脑袋掰过去，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看他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顿道：「谢菀菀，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他的眼神严肃而认真，还带着一丝我不敢细究的担忧。

我使劲别开自己的视线：「电影看 emo 了，我要休息。」

周喻川又笑了。

「喜剧爱情，你看 emo 了？」

……好焦灼。

我干脆反问他：「……不行吗？」

他见我态度坚决，也没再强行逼问，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

我没搭理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能怎么说！

如果说我之前还试图给自己洗脑，他要追的那个人不是我，那现在是彻彻底底不行了。

因为许多事情都表明，他对我真的好得不一般。

正烦着呢，秦胥的消息又来了。

「菀菀？怎么不回话？出什么事了吗？」

我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八」字。

想了想，我还是给他回了话。

「师哥，你之前要追的那个学妹呢？怎么样了？」

他秒回：「还在追。」

我：「这个学妹是谁呀？应该不会是我吧，哈哈。」

他不回消息了。

趁着他反反复复正在编辑中，我火速打字。

结果我还没打完，他回过来两个简洁明了的大字。

「是你。」

我删了对话框里的两排，咔咔重新编辑。

「那我就直说了哈，师哥，我一直只把你当师哥，也希望能在学术上多多向你学习。」

他过了差不多俩小时才回我：「好。」

十

秦胥的事情我能从容解决，但面对周喻川，我真是死活开不了口。

可能……是因为太熟了吧？

周喻川感觉到我最近总是躲着他，很多次问我，但都被我搪塞掉了。

这天晚上，水喝多了，我半夜迷迷糊糊地起来上厕所。

在卧室拐角处撞上了一个隐没在黑暗里的人。

太过惊悚，吓得我直接尖叫出声。

一个温热的手掌倏地捂上我的嘴巴。

「谢菀菀，你叫什么？」

认出声音主人是周喻川，我放松下来，但仍觉得心脏怦怦跳。

稍稍平静下来后，我也十分不爽。

「你大半夜站这儿干嘛呢？装鬼啊？」

周喻川鼻腔发出了轻微的哼声，但没说话。

我也有些逃避跟他多交流，便直接摸着黑往厕所走。

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周喻川的吃痛声。

「嘶……」

……怎么踩到他了。

他哎呦了一声：「谢菀菀，你是不是接了什么暗杀我的任务啊？」

？啥跟啥啊。

我否认：「我才没有。」

正想绕开这人往前走，手腕却被人蓦地拉住。

周喻川手上稍微使了点劲，一下把我拉到他怀里。

我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实的胸膛，一时有些呆愣。

他下颌抵着我后脑，声音忽然有些低哑沉闷。

「那为什么，每天都要不理我，来折磨我？」

他的嘴唇几乎就贴在我耳后，震得我整个人酥酥麻麻的。

脑袋晕乎了片刻后，我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

一下子脸上的温度骤然升高，人也变得有些结巴。

「什……什么啊？」

周喻川头往下低，额头埋在我肩膀上，声音变得有些微弱：「别躲着我……」

我真的觉得我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了。

脑子试图飞速运转，想想自己该说些什么，奈何始终一片空白。

只能装傻：「没……没有啊。」

周喻川额头在我肩上蹭了蹭，斩钉截铁道：「有。」

……好吧。

毕竟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但是现在，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轻轻地去推他。

「能不能，等我上个厕所先？」

十一

从厕所出来后，周喻川已经坐到沙发上去了，只看见一个脑袋低低地垂着。

我走过去，跟他面对面坐着。

虽然也看不清啥。

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话到嘴边还是只变成了：

「那啥，周喻川，你怎么不找个对象？」

他听见我问话，脑袋抬起来了一点点。

像是也纠结了很久似的，缓缓开口。

「那你，会愿意吗？」

即使我早已经在脑子里问了自己无数次。

但是这话由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仍然不可避免地心跳飞速加快。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他也听到了。

并且似乎在期待着我的回答。

但我跑了。

对不起，我真的没出息。

心理建设没做好，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说。

「那个……我先回去睡觉了。」

慌不择路地离开时，我听见沙发上的人有极小的动静。

失眠了一晚上。

……

第二天早上再见面时，我和周喻川之间的磁场都变了。

之前是我一个人心里有鬼。

现在一个人的不自在，变成了两个人的尴尬。

他也没说什么，还是照旧准备好了我爱吃的早餐，只不过没再打趣我。

我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开口。

屋子里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我们沉默地吃了饭，沉默地收拾东西，又沉默地出了门。

安静得像两个拼房住的陌生人。

然而这一份安静很快地被打破了。

就在当天晚上。

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菀菀，你收拾收拾东西，随时准备搬出去住，还有，要多宽慰宽慰小川啊。」

我一脸问号。

「什么？」

就……虽然我俩有点尴尬，但是还不至于当天就要把我撵出去吧，呜呜。

宽慰周喻川？

那不是显得太奇怪了嘛？

我也没拒绝他啊。

我妈诧异：「什么什么？小川没告诉你？」

「啊？」

听到我妈这话，我才意识到我俩想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件事。

可我没想到，会得知这样的噩耗。

我妈解释道：「你周叔叔病了呀，是癌，估计需要很大一笔钱，周阿姨他们已经准备卖房子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你妈骗你干什么？你赶紧把我交代的都做了。」

十二

挂掉电话，我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周喻川回房间接了个电话。

再出来时，脸上的神情尽是恍惚与木然，情绪也有些低落。

只不过当时满心快快吃饭的我，根本没在意。

花了几分钟平复心绪，我没再犹豫，直接去推开了周喻川的房门。

他一只膝盖抵在地上，正蹲着收拾行李箱。

眉眼低垂着，看上去是难得的文静。

见我进来，他也没说话，只是迟钝地仰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一下子揪得很厉害。

「你……你要回家吗？」

他轻轻点了下头。

我走过去蹲到他身边：「我跟你一起回去。」

周喻川眉头微蹙：「你去干什么？」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回去。

「周叔叔也算我的半个爸爸，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他没什么精力怼我，只是摇摇头：「你好好上学。」

我沉默了片刻，伸手去拉住他正在装行李的手。

他被我抓住，愣了愣。

我用力把他的手握得很紧，然后抬起头，语气坚定：「我陪你。」

周喻川的眼底有种难言的情绪在闪烁动摇。

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颤了颤，最终骤然断裂。

他最终还是没拗过我。

因为时间太晚，我们只能买了一程八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票。

卧铺车厢，也能好好休息下。

我们一起坐在下铺的位置上，周喻川一路上都很沉默，时不时掏出手机滑拉几下屏幕，又眼神黯然地放下。

我想了好多种说辞安慰他，却又觉得都无济于事。

他看出我的踌躇与犹豫，轻叹了一声，主动开口：「谢菀菀，你觉得，这病能治好吗？」

我毫不犹豫：「当然能啊。」

周喻川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很勉强，很不像他。

我见过意气风发的他，也见过嬉皮笑脸的他，却不曾见过这样忧郁低落的他。

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可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我只能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轻拍：「没事的，叔叔肯定不会有事，不就是治病嘛？我陪你们一起。」

周喻川忽然偏头过来，靠在我的肩上。

他语气带着罕见的颤音。

「谢谢……」

我的心弦也颤了颤。

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异，揽着他的右肩：「咱俩的关系，谢什么谢。」

周喻川却一下子僵住了。

我察觉到他的僵硬，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不敢多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之前那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他又往我肩膀上挪了挪。

「……找对象那话。」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

呃……忘记这事儿了。

他该不会以为我刚刚说咱俩的关系，是在撇清吧？

可我真的只是没记起来……

我感受着一旁的周喻川整个人像块石头一样，毫无动静。

犹豫了很久，伸手放在他手背上。

「为什么要当没说过？」

「我愿意，你就想反悔吗？」

他呆了一两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我一咬牙一闭眼：「我说，我想当你女朋友。」

十三

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和周喻川是十指紧扣的。

他另一只手拖着行李，走路一点也不方便。

我跟他说，他还不乐意，死活不肯松手。

于是我俩只能一路这样，到了病房。

我爸妈和他爸妈都在里面，见我俩推门而入，四张脸上齐齐出现了愕然的神色。

还是我爸最先反应过来：「你们怎么回来了？」

周喻川在门口放了行李，拉着我往病床前走。

「我实在不放心。」

周阿姨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瞪着周喻川：「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怎么还把菀菀也带回……」

周阿姨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往我身上移。

她话没说完，一下子滞住了。

我看见她目光正锁定在我和周喻川紧紧扣着的手上，心里紧张得要命。

毕竟之前我和周喻川关系再好，也没好到这种程度。

周阿姨果然蒙了：「你们这是……？」

我妈也注意到了，一下子把我爸扒拉到身后，自己上前来，眼睛睁得老大。

周喻川挠了挠头。

「我们……不是定了娃娃亲吗？」

病床上的周叔叔脸色繁复变幻。

「可你们……不都说那娃娃亲是过家家吗？」

面对四位家长好奇探究的目光，我真的心脏怦怦跳，啥也不敢说。

幸好周喻川在回答：「我们反悔了。」

「先不说这个了，爸，你怎么样？」

周阿姨不乐意了，拉着他的胳膊：「怎么就不说这个了？这可是大事，要说清楚！」

周喻川轻咳一声：「现在还是以爸爸的病情为重。」

我妈跟着周喻川一起咳了一声。

周阿姨的表情再次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是周叔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下周做个小手术，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和周喻川齐齐傻眼：「啊？」

不是说是癌吗？

怎么这么轻松就好了？

我爸妈和周叔叔一起看向周阿姨。

周阿姨表情变幻了很久，才吞吞吐吐道：「哎呀……我也不懂嘛……」

「谁知道那肿瘤，还分良性和恶性呢……」

十四

破案了。

周叔叔的检查结果是良性肿瘤。

但周阿姨只听到个肿瘤，习惯性地以为肿瘤就是癌。

还特意瞒着周叔叔，哭哭啼啼地分别给我妈和周喻川打了电话，说要卖房子。

直到我爸妈过来医院，问了医生，才发现是个乌龙。

我和周喻川坐在凳子上，面面相觑。

想起刚刚在火车上，周喻川真情实感地掉了两滴眼泪。

我还无比悲壮地跟他说：「你放心，你家的房子要是不够卖，就卖我家的！」

……就有点想笑。

而且要不是刚刚太低气压，我也不会……

不会那么快就确定自己的心意。

本来想着多缓冲缓冲……

本来是冲着周叔叔来的，现在我和周喻川倒成了两家人之中的焦点。

我妈和周阿姨喜笑颜开，已经开始打电话算黄道吉日了。

周叔叔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我还没痊愈呢……」

只有我爸在旁边拍拍他：「周哥，没事，我陪你。」

我实在觉得不自在，逃到走廊去了。

周喻川慢悠悠地跟着我：「谢菀菀，等等我。」

我不看他，径直走到窗边去。

「谢菀菀，你干嘛呀？跑什么？」

我脸微红：「我没跑。」

他背着手：「你是不是害羞了？」

……

知道你还说出来？

我瞪了他一眼。

他脸上又露出一个欠揍的笑。

「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害羞啊？」

我捶他后腰：「谁跟你一家人了？」

这人脸上表情坦然极了。

「你啊。」

说着，还朝我妈和周阿姨的方向努努嘴：「丈母娘和我妈都在算日子了。」

……

在他没脸没皮的攻势之下，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和他好像真的要成一家人了。

但我总觉得还是有些事没说清楚。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不婚主义吗？」

他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干，双手略显局促。

「我那时候小嘛……还真是那么想的……」

我盯着他：「那你怎么就变了？」

周喻川对上我的视线，眼底似有星子跃动。

「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

啊啊啊！

干嘛这么直白！

我连忙转移话题。

「那你之前跟师哥说了什么？怎么性情大变？」

他仰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面庞染上了些许委屈的神色。

「你师哥说他喜欢你。」

我不明所以：「那又怎么了？」

他顿了一下。

「他还说，你很不喜欢我，经常在实验室说我坏话。」

我人傻了。

周喻川继续补充：「你还说我对你很不好，总是叨叨你，挑你刺儿，还逼你做家务，烦得要命……」

我擦。

我没这样说啊。

我试图为自己辩驳：「不是，我只是说觉得跟你拌嘴很累人……」

正想着该怎么进一步解释，猝不及防被一个带着清香的怀抱笼住。

周喻川蹭了蹭我的头。

「没事，说什么现在都不重要了。

「以后，我再也不烦你，也不跟你拌嘴了。

「在家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十五

周叔叔的手术很成功，只是术后还需要留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而我妈和周阿姨算好的黄道吉日也很赶。

就在周叔叔手术后的第三天。

因为户口本恰好都在，我和周喻川成功被逼婚了。

但还没毕业的我总觉得有些太快了。

周喻川不觉得。

此刻他正趴在我怀里，嘟嘟囔囔。

「不快啊，哪里快了？我们都法定婚龄了，已经很慢了……」

我被他叨叨了很久。

直接一拳打在他大腿肉上。

「有些人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周喻川被我打得哼哼唧唧，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在我怀里拱来拱去。

「这个事情不一样嘛……我的宝……」

我被他烦得慌，直接自己悄悄买了票回学校。

因为我本来就没拿什么行李，走的时候更是一身轻。

周喻川紧跟在我屁股后面买了车票。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已经躲进卧室了，把自己锁了起来。

他在外面拍我的门。

「宝，你出来嘛，都听你的好不好？」

我没理他。

他就一直拍。

「宝，是我太急了，我错了。」

「你只要答应跟我在一起，什么都行。」

「催婚的事我跟咱妈说，你先出来嘛。」

我还是没理他。

他拍累了，也便停了。

快要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刷了会儿朋友圈。

一下就刷到了周喻川的最新一条。

「周某人在此立誓，以后大小事务，唯谢菀菀之命是从，诚邀各位亲朋好友监督见证，如有违背，每一个见证人都可以打我耳巴子！」

噗。

有毛病。

我给他点了个赞。

两分钟后，外面又有人可怜巴巴地来敲门。

「宝，出来嘛。」

我一时心软，结果刚打开门，就一下子失了重。

靠！这贼人偷袭我！

周喻川把我抱起来，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

「谢菀菀，不理我？」

啊啊啊！

这个老骗子！

我怎么会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他抱着我，在我脸上落下一吻。

我想躲闪，结果反倒把自己的嘴唇送到了他嘴边。

他笑了，直接咬住我的唇。

……

半晌，他才带着些小小的不满道：「以后不许一声不吭地不理我。」

我已经被亲得晕头转向。

「……哦。」

十六

后来我和周喻川一起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

他说舍不得我生孩子，以后这猫和狗就是我俩的孩子了。

我被他一脸严肃又心疼的表情逗得想笑。

「那你们老周家的香火可怎么办？」

他五官皱成一团：「都什么年代了……反正我不要你生孩子。」

我努力地憋住笑。

「那要是不小心怀上了怎么办？」

他认真地看着我。

「不会的，我去结扎。」

我忽然又想笑又很感动。

我扑倒在周喻川怀里。

「谁要你结扎了？

「我喜欢你，是喜欢到愿意为你生孩子的。」

……

周喻川被我逗得有些忍不住了。

他一个翻身把我压倒在身下。

「……别光说。」

我嘴被堵住，只能用眼神：？？？

周喻川，永远都是个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