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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在努力

我的蘑菇男友

我吃了山里的野生菌,结果召唤出个精灵。他一米八八,又帅又奶。每天喊我姐姐,想当我的男友……

1.

晚餐吃了一盘外婆从云南老家快递过来的野生菌子,结果那晚睡得特别死。

醒来时,我感到呼吸困难,四肢活动受限。眼前有一群霓彩色的小精灵在跳扭胯舞。

每个经过我身边的小精灵都要蹦起来我一拳脑瓜子……

我很烦躁,还还不了手,只能捋直舌头骂他们。用中文骂完又用英文骂。

哦豁,骂着骂着居然召唤出了一个大号的。

袅袅粉雾里走出一个一米八八肤白俊美的男精灵。

他的声音慵懒磁性:「人类,既然你召唤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真的?」买彩票从来没中过奖的我表示不信。

「是不是真的,你现在对着我许个愿望不就知道了?能实现的话,就说明我没有骗你。」

说的也是……

我打量着他,坏笑道:「什么愿望都可以?」

他羞涩地抿了抿嘴唇:「嗯,什么都可以。」

于是,我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让小精灵们也挨个蹦起来把你的脑袋敲一遍吧!」

「???」

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最后还是对着自己打了个响指。

看着他脑袋上不断叠加的包,我笑着表示这回信了……

一个小时后,他倒在了我的脚边。此时此刻,这位男精灵的眼中已经没有光了。

我:「你没事吧?」

「没事。」他闭了闭眼睛,说:「就是你下个愿望能不能别这么野蛮。有点废精灵。」

「好。我答应你。」我向他保证后,立马许下了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再拥有一亿个愿望……」

他听完,再次瘫倒在地上。千年灵力险些被全部榨干。

最后,吊着一口气对我说:「姐姐,你就不能追求些现实点的东西?」

我思考了一下,最后听从了他的建议。

将他上交给了研究院,换了一大笔钱。

要钱,够现实了吗?

2.

我以为这个梦做到这也就完了,但当我睁开眼睛,迎接我的不是清晨的第一束阳光。

而是医生们翻我眼皮,闪瞎我老眼的手电光。

我眯着双浮肿的眼睛,听几个身穿白大褂的老教授围着我讨论。听津津有味。

「看片子不像是脑子有病。」

「应该就是食用了几个毒蘑菇,毒素占据大脑,产生了幻觉。」

「我认为你们说的都不是关键。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她是怎么徒步跨越三座城市,只用了两天时间走到我们研究院大门口的。」

听到这里,吃了一惊。

忍不住发问:「请问你们这里真的是首都市科研院吗?」

教授们纷纷转向我,看我的目光莫名透着一股兴奋。

「小姑娘,你终于醒了。」

「嗯,我可能梦游了……」

糟了,我说完之后他们怎么好像更急切更激动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我还没说出自己的诉求,就被他们连着病床推到了另一个房间。

我看了眼床头那排叫不出名字的仪器,突然感到一股恐惧。

「你不用担心,因为你刚醒,我们想给你做个脑电图检查一下。」

我看着那两根离我太阳穴越来越近的链接线,条件反射想逃。

可是,我竟然动不了。我扭了扭身体,才发现自己手和脚全被绑了。

他们试图安抚我的情绪:「因为你之前比较狂躁,我们是迫不得已才绑你。」

「爷爷们,松开我好不好?我想回家了……」我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

「等你身体一切正常了,我们自然会通知你的家属接你回家。」

这么说……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在这里?

淦,这群老变态!

我眼看着那些通了电流的磁片越来越近,绝望中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夏喃。」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将头转向门口,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米八八的身高,宽肩窄腰,薄背,两条腿又长又直。关键是那张脸……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眼前这个年轻男医生和我梦里的男精灵长得一模一样。都 tm 的太帅了。

同样是白衬衣白大褂黑裤子,穿在他身上就有种清冷禁欲的性感。

我看傻了……

因为他正在朝我走过来。

「夏喃,不好意思。刚到这边,我有个临时会议要开,所以来晚了。」他像个熟人一样微笑着和我解释,眼神和语气都温柔不像话。

我被他的五官迷七荤八素,刚想问问他姓甚名谁,旁边的一位老教授先说话了。

「林院长,你认识这个病人?」

「嗯,我女朋友。」他笑了笑,替我解开我手上脚上的带子。然后用指腹反复揉着我皮肤上的红痕。

语气带点心疼。

「我这次开会,带她一起来了。可能因为中途我们在菜馆吃了不熟的菌菇,导致她有些食物中毒。」他说的一本正经,要不是我正好看见他手腕下的红痣,我都差点信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继续编着谎话,但奇怪的是那些老教授都并未察觉到异样。

甚至跟着讪笑,心虚地不敢看我:「哪里哪里,林院长,既然她是跟您一起来的。那我们就都没有疑义了。」

「嗯,我们这次是自驾的。」

「哦哦,难怪……查不到这位夏小姐的行程航班呢。」又一个老教授跟着打哈哈「不然我们还以为她是飞过来的呢。」

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您怎么不说我有超能力,瞬移过来的?」

「……我看她话说这么利索,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那我们就先走了。」男医生看了我一眼后,居然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动了一下,却被他抱更紧。

「别动,我的幻术快失效了。」

3.

可能真的挺急,他抱着我直接闪进了男厕。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眼前的一排排隔间就开始扭曲变形,再睁眼,我们已经到了就近的一家酒店里。

我被他丢进一张大圆床,他跌跌撞撞地找了张沙发坐下来,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猛灌。

也许是刚才救我使用灵力过度,导致他现在看起来有些虚弱。

「还有没有水……」他喝完两整瓶水后,又开始四处找水。

我把他带到浴室,拧开花洒,对着他的脑袋冲。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看着我的眼神迷蒙,氤氲着一层雾气。

「姐姐……」他靠近我,脸变得越来越烫。

直到热水溅到自己,我才反应过来,淦!居然忘了开冷水笼头。

看着被我用热水浇晕过去的蘑菇精,我立刻给他来了套心肺复苏。但好像没什么用。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刚才的那声姐姐,我的心脏就莫名的刺痛。

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捏住他的鼻子,对他做了人工呼吸。

十多分钟后,他终于醒了。

而我……嘴中毒了。

我捂着自己肿的比馒头还大的嘴唇,哭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精灵怎么还带毒呢?」

他还有些虚弱,看着我满眼愧疚:「姐姐,我其实是那种美丽中带点危险的精灵。」

「说人话!!!」

「毒蘑菇精。」

「……」

4.

我问酒店前台小姐姐要了一个冰袋。小姐姐很热心,问我是不是吃了什么,导致过敏了。

我说酒店里能有什么东西吃?

「她确实什么都没吃。就吃了我。」一直沉默的蘑菇精突然开口解释。

我直接社死,想当场找个坑钻进去。

小姐姐了然地冲我笑了笑。

我急忙拖着蘑菇精的一条胳膊往电梯里跑,告诉他人类的世界很复杂。有些词博大精深,可以有两三种不同的含义。不能乱说。

「嗯。」他似懂非懂地望着我,忽然问道:「那你刚才对我做的人工呼吸是不是也可以称之为接吻?」

我默了默:「……这个也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人工呼吸是紧急情况下的一种救人方式,可以对任何人实施。而接吻……」我看了一眼他红润的薄唇,急忙将目光移开,道:「只能对自己喜欢的人。」

他忽然靠近我,问道:「那姐姐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我刚说完,电梯就出故障了,它突然开始剧烈摇晃,我脚上还穿着细高跟,这会根本站不稳脚。

即兴来了段「踢踏舞」后,和蘑菇精成功撞在了一块。

我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电梯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我与电梯外一个梳着狼奔头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可能彼此都没想过,居然会在酒店的电梯间偶遇前任。

几秒后,我那冤种前任冷笑了一声。

「夏喃,没想到你离开我是因为别的男人!」

这……分手原因明明是前任他只要见到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流鼻血,止也止不住。

而我为了他生命安全,才提出的分手。

我正要怼回去,蘑菇精先替我说了:「纠正一下,我不是姐姐的男人,我是姐姐的小妖精。」

「……」

蘑菇,咱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行不行!

前任当场气炸了,冲进电梯,对着蘑菇精白嫩俊美的脸用力挥了一拳。

结果是,蘑菇精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我那倒霉的前任手却废了。

我扶额笑哭,他的拳头现在肿比我的嘴还饱满硕大。

当我们三人又出现在前台时,小姐姐看蘑菇精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微妙来形容了。

「夏喃,你真是个喂不饱的女人!」最后,前任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气走了。

「喂不饱?」蘑菇精两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问我:「你现在肚子饿吗。」

「……」

「想吃蘑菇不?我可以变几个出来。」

「你别再给我提蘑菇。」我指着自己比香菇还肿的嘴,欲哭无泪「你看看我,嘴不像嘴,像个吃人的魔鬼。」

5.

半夜,我和蘑菇精面对面。进行了一场深入灵魂的交谈。

我非常严肃地问他:「你究竟来自哪里?」

蘑菇精刚泡完澡,头发乖顺地耷拉着,像只毫无攻击力的小鹿。

他笑容单纯:「云南,某深山老林。」

「具体。」

「具体哪里我也不清楚。当时我正在冬眠,有个人挖走了我。」他像是努力回忆道「她把我装在一个盒子里,然后我就见到了你。」

「那你为什么要冒充许愿精灵?」

「抱歉,这里我要反驳你。」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没有冒充,因为我就是个精灵。而且凡是可以召唤出我们的人,他们的任何愿望我们都能实现……」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我的嘴,补充道:「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大千世界唯独我遇到了这种怪事?」

「遇见精灵是何等幸运的事,你竟说是怪事?」

「好吧。幸事幸事。」

蘑菇精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大概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被毒死的。」

「……」这么一说,还真 tm 是幸事。

我叹了一口气,勉强接受了这段命中注定的设定。

「最后一件事。」

「嗯,你问。」他懒洋洋地躺下来,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像名画中的美丽艺术品。

我盯着他白皙清隽的脸,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名,雪融。大名,薛茸。随你便,喜欢哪个叫哪个。」

我呆了呆:「雪榕?你和我们涮火锅吃的那种雪榕金针菇是表亲不?」

薛茸有点不高兴:「当然不是,我的真身可比金针菇这种低等食用菌漂亮多了。」

也是,美丽的女人危险,漂亮的蘑菇……有毒。薛茸是不可食用的毒蘑菇。

「姐姐还有什么问题吗?」薛茸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没有问题我要睡……」

「不许睡。」我看着他的那头湿发,说道:「湿头发睡觉会生病的。」

于是,我把他带回浴室。薛茸靠着洗手池,安静地等我把电吹风插上电。

「这是什么?」他问我。

「吹干头发的。」薛茸真高,我踮脚举着电吹风,还是够不着他的头发……

薛茸笑了声,主动弯腰将脑袋凑了过来。

还好,吹头发的过程一切顺利。他身上的毒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控。

「马上又是香香软软的蘑菇了。」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满意地笑道。

薛茸盯着我的笑脸,眸光渐深,突然倾腰将我抱紧,下颌还轻轻蹭了蹭我的肩膀。

「姐姐,我好想你。」

「你说什么?」酒店里的三无电吹风噪音巨大,薛茸说话又轻,我没有听清他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关掉电吹风,再问他,他却只看着我笑:「姐姐,不怕我身上有毒,就任由我抱着?」

错落的刘海下,薛茸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我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脱口而出道:「不怕,如果谁都怕你,你多孤独啊。」

薛茸怔了怔,不知道他此刻想到了什么,圈着我的手臂似乎更紧了些。

6.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厨房地板上。身上还穿着围裙,而洗碗槽里是一盘吃剩的野生菌子……

不在酒店,没有薛茸。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我不死心,回看客厅装的摄像头记录。发现自己这两天别说跨城市乱跑,就连厨房都没有出过!

记录显示昨晚我吃完晚餐,站在厨房洗碗时突然晕倒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刚刚我才清醒,爬起来失魂落魄地满屋子找着什么。

我打电话给梦中的那家酒店,前台接电话的确实是个声音温柔的小姐姐。可她告诉我,别说昨天,就是最近一年她都没有见过嘴巴肿像馒头的顾客。

我茫然地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和平常一样,没什么中毒迹象。

我打开水笼头,捧了点凉水拍在脸上。然后拿着病例卡出了趟门。

我开车去了医院,挂了消化内科。医生诊断是食物中毒。

我拿着化验单坐在走廊长椅上,想着和薛茸在一起时发生的事,突然笑了。

我真沙雕,这世上哪有精灵啊,不过是吃了菌子产生的幻觉。

我将化验单折好放进包里,正准备离开。电梯门开了,几个医生按着担架床上一个男人直冲急诊室。

那个男人一会学大猩猩疯狂捶胸,一会又笔直地躺回去,高声呐喊:「吾乃一株千年人参,大家快来吃我啊!大补特补!」

这人戏多直接把候诊大厅的各位看傻了。也包括我。

这不是……我那倒霉前任戴渊忠吗?

当他竖着手指要求医生大口啃人参的时候,我好像一瞬间都明白了。

他那只曾碰到薛茸脸颊的右手已经肿像蟹钳,手背上黑紫色的血管都快要撑破皮肤。

我看头皮发麻,下一秒直接冲进了急诊室。

「医生,请问他这是怎么了?」我讲话的时候都有些颤抖。

「你是?」

我刚要说话,戴渊忠先和我打起招呼:「老灵芝你来了?」

我默了默,问道:「医生,我是这棵人参的,哦不,我是这位病人的朋友。请问他是不是中了什么……什么东西的毒?」

医生扶着门把手,对我说道:「他的右手或是消化道接触了有毒植物,也可能是某种辐射,或者是其他别的东西。我们还不确定,现在需要尽快排查诊疗。否则,他会有生命危险。」

门关上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戴渊忠,他突然停止了全部动作,直勾勾地盯着我。

然后像疯了一样嘶吼:「蘑菇!又是那个蘑菇!老子要杀了他!」

我吓得急忙倒退,转身跑进了电梯。

戴渊忠的手以及他最后说的话,这些不可能都是巧合,薛茸他一定是真实存在过的。

如果真像医生说的,薛茸身上的毒素可以致死,那我现在必须立刻找到他。

7.

我开车返回家中,半路接到了云南外婆打来的电话。今天外婆说的话非常奇怪。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见到他了?

我问外婆他指的是谁。

没想到外婆直接说出了薛茸的名字。

我不理解,为什么外婆也知道薛茸?

我问外婆:「您也差点被薛茸毒死?」

外婆:「恰恰相反,我被他救过。」

在我再三询问下,外婆和我说了她家乡山里面的故事。

她说她幼时因体弱多病,被家里人丢在山上自生自灭。为了充饥,外婆错挖了村里老一辈人供奉的地精。

但地精宽恕了她,还赠予了她一包灵芝袍子粉。让她如今八十八依然身强力壮。

外婆告诉我,这位地精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他被当地人称为「雪融」。

因为有一年,山里突发雪灾。导致很多靠山讨生活的居民没了固定收入,那些靠野菌子生意谋生的人更是绝望,走投无路时,有位老人发现了一株巨大的蘑菇。

它通体雪白晶莹,不以腐叶枯草而生,打开的蘑菇伞呈现一种梦幻的霓彩色。

以它为中心,方圆百里竟没有沾染半片飞雪,树木草地依然翠绿如春。

人们靠着雪融庇护下的这方土地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雪灾结束后,山里又恢复一片生机。雪融也缩小,变成了一种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白菌子。

有一个姓林的汉子经不住诱惑,采了几朵它的旁支回去食用。结果,当天晚上全都中毒腹泻,一家七口死了六个,只剩下个襁褓里吃奶的孩子。

再后来,外婆说山里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雪融了。时间久了,人们开始说雪融是不祥之物,当年的雪灾估计就是它造成的。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仍保持初心,认定雪融就是大山里的地精,那几个中毒的人是活该,不懂得感恩冒犯神灵才被惩罚。

我听完外婆和我说的故事,心中五味杂。并且和外婆承认,我确实已经见过薛茸了。但是他现在失踪了,我前男友戴渊忠还因为他中毒进了医院。

电话那头,外婆沉默了许久。问我:「喃喃,你先别着急。我把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错怪了他。他虽然有毒,但他从没想过主动去害人……」

「但那些人也确实因为他中毒受伤了,我得先找到他,然后把他送回山里去。他不能再待在城市……」

话还没说完,我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我呆呆地坐在驾驶位,看着车内后视镜中那张清隽好看的脸,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

薛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后排座位上,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只是此刻,他好看的眼睛里蒙上了水雾,湿漉漉的阴郁。

「姐姐想赶我走?」

8.

「是因为中毒的那几个居民还是你的前男友,你这么急,是刚从医院回来吧。」

薛茸看着我,目光悲伤。

他明明没有张嘴说话,我却听见了他此时的心声。

他误会我吃醋的样子,莫名令我胸口发闷。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尾:「薛小茸,你不会要哭了吧?」

他像是必须要得到答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要赶我走?」

「是的,你必须得走。」我想了想,遵从内心,如实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外婆说那些人因为贪嘴误食你中毒的事我只觉得罪有应得。但是一想到你,如果精灵的身份在城市中暴露,被世界研究院的人抓走。我心里就好焦躁。」

「这么说,姐姐是担心我?」薛茸忽然消失在了后排,挨着我坐到了副驾上。

「我来城市的目的还没全部达成,所以还不能走。」他的手撑在我的椅背,靠近我温声说道「但我也不会再让姐姐担心。我已经找到了解毒的办法。」

「什么办……」我还没说完,他就用嘴轻轻碰了下我的嘴。

真丢人!我的脸瞬间就红了。

「姐姐,你看。这次你没事。」薛茸看着我笑起来,他眸光清澈,不带任何人类的欲望。

我磕磕巴巴地回他:「不是说了,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薛茸无辜道:「可是姐姐脸红了,人类脸红是不是代表喜欢对方?」

我心虚地低下头:「我这叫脸皮薄!」

「哦,既然姐姐还不喜欢我。那我再努力努力。」他看着我的嘴唇,认真说道:「原来世上还有比清晨甘露还甜的东西。我挺喜欢姐姐的。」

他这话怎么听上去有点像是……在表白我?

我正胡思乱想,转眼发现薛茸的头顶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棵蘑菇。

白色的小小的,周身散发着淡淡光华。

我指着那棵像天使光环一样的小蘑菇,惊道:「你这是长了个啥……」

「抱歉,这是我们蘑菇真情流露时的证据。」薛茸红着脸,向我坦白道:「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很喜欢姐姐。」

「所以这个就是你的真身吗?」我忍不住想去摸一摸那棵蘑菇,要是没毒,炖鸡汤一定好吃。

「姐姐……」

下一秒,就被薛茸抓住强行摁回他的胸口。

我的掌心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他说:「姐姐又乱想什么呢。」

完了,明明他这次很正常的一句话。可我的心跳怎么这么快。

薛茸笑了笑:「姐姐,又脸红了。」

是啊,我怎么又脸红了?

不敢相信,有生之年,我居然被一只蘑菇给拿捏了。

「那、那是因为你靠的太近,我有点脑缺氧。」说着,我用力推了一下他。

薛茸靠回椅背,藏在卫衣口袋里的东西掉在了座位上。

我看着那些药盒,问道:「这是什么?」

薛茸笑道:「这就是我来城市的目的之一,解毒药。药店的人告诉我可以清热解毒,我就试了试,结果效果真的不错。」

我拿起其中一盒,整个人呆若木鸡。

竟然是牛黄解毒片,还都是已经吃完的空盒子!

「你疯了,不看说明书就乱吃药?不怕吃出毛病来啊。」

「不怕。我不想再误伤姐姐……」他说着,又朝我靠过来。目光愧疚地落到我的嘴唇上。

9.

咔嚓一声,我和薛茸被路人拍成照片发到了网上。第二天,我们就碾压当红明星,上了微博热搜排行榜第一。

当然,爆火的原因不是我,是薛茸。

原本赶着要去拍一线顶流男明星的狗仔,路过时碰巧看见身为素人的薛茸,被他的颜值所折服,职业病一犯,忍不住拍下照片 PO 到了网上。

一夜之间,薛茸火了。

而我被人从合照里单独抠出来,做成了各种沙雕表情包……

最后,也算是小火了一把吧。

庆幸的是薛茸作为精灵,在这座城市没有身份信息。网上的人一时也挖掘不到他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而且这张照片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拍到薛茸的正脸。只是一张完美的侧脸照而已。

但不幸的是薛茸因为头上长了个蘑菇,还是引起了一些猎奇心理的网友过分关注。

「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出门了。避避风头。」我往薛茸怀里塞了个游戏机,对他说:「无聊的话可以玩玩。」

薛茸听话地窝在沙发,玩超级马里奥。不出半天,他就通过了所有关卡。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总觉得自从薛茸吃了牛黄解毒片后,就变得异常黏人。

几乎到了和我寸步不离的地步,看我的眼神也是亮闪闪的。

这会,他又将脑袋靠在了我肩上。

「姐姐,我把游戏里面的公主当成你之后,怎么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呢?」

「……」

「这个游戏没意思。」他将脸凑过来,一双漂亮水眸期待地望着我「姐姐,我们玩点有意思的吧?」

我眼看着他越靠越近,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门铃突然响了。

我扫兴地啧了一声,刚走过去要开门。就被突然闪现到面前的薛茸拉进怀里,他盯着门说道:「没想到他受了点伤后,觉醒还挺快。」

「你说的他是谁啊?」我趁机搂紧薛茸的腰,问道。

薛茸没有回答,我感到他的周身散发出一股湿冷的寒气。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姐姐最好永远别再见他,我们走。」

薛茸抱起我,又想使用瞬移术。但是试了几次,我们还是在房间中,半步都没有移动。

这就很尴尬。但我还是捧场地鼓鼓掌。

薛茸的脸色有点白,冲我抱歉一笑:「最近有点不在状态。」

我安慰他:「没事。男人嘛,总有行和不行的时候。」

薛茸:「……」

就在这时,我家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们避无可避,与门外拖着行李箱的外婆打了个照面。是的,来的人居然是我的外婆。

「喃喃,外婆还是不放心你。所以连夜坐飞机过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话虽然是说给我听的,但外婆的目光始终落在薛茸的身上。

外婆一对浑浊的眼珠,和她脸上的皱纹一样经历了岁月的洗礼。

她此时像是通过薛茸记起了什么陈旧往事,眸光既痛又冷。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以往和蔼的样子。拿出一筐鸡蛋招呼我:「喃喃,我这次来带的土特产有点多,你帮我一起拿进去。」

10.

「别过去,他不是你的外婆。」

薛茸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的力气很大,我的手都感觉有些痛。

我从头到脚将外婆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还是分辨不出真假。

「肉眼看不出,我来证明给你看。」

说着,薛茸凝神在指尖召唤出一团毒雾,外婆见了吓得直往后躲。

「蘑菇精,我们从前见过的。现在你为什么要杀我?」

外婆以为薛茸要伤她,其实我知道薛茸他只是想要用毒,逼外婆现出原形。

但,万一她真的是我的外婆呢?

医院里已经有个戴渊忠了,要是再多个人被薛茸误伤而中毒住院。

现代医学科技这么发达,那些研究院的老教授很难不会顺藤摸瓜,最后查到薛茸的身上来。

我不能再让他曝光在公众面前了,于是我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薛茸,让我来试探一下她。你别伤了她。」

薛茸指尖的黑雾瞬间消散,他叹了口气:「姐姐,你不要又被他骗了。」

虽然不知道薛茸为什么要用一个「又」字,但我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之后,我用了自己的方式来试探外婆。

「外婆,小刀扎屁股的下一句是什么?」

外婆愣了一下,张嘴接道:「真他娘的开了眼?」

「钢管子杵青蛙……」

外婆朝我缓缓竖起大拇指:「顶呱呱!」

「土狗打饱嗝。」

外婆笑道:「屎吃多了。」

我拍拍薛茸的背,说道:「那些都是她平时说的口头禅,她全都对上了。薛小茸,我觉得她应该就是我的外婆。」

「姐姐。」薛茸被我气笑了「你太小看精灵了。我们除了会幻术,还会读心术。你刚说出上半句,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说什么?你还有读心术?」我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完了,那岂不是我之前对着他产生的那些心理活动,他全都知道了?!

「嗯,知道。」薛茸下巴点了点我身后的外婆,微笑道:「不过,现在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我转头就看见「外婆」脸色青白,眼睛像鹰隼般死死盯着我。

「夏喃!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因为这种低等的单细胞生物背叛我,离开我!明明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九月的天气,房间内的温度突然骤降。

寒风自「外婆」身后的门灌进来,她瘦小的身体飞快膨胀,四肢百骸在扭曲断裂中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

她的那头白发开始疯狂生长,直到变成曵地的根须。

一股浓重的霉涩味瞬间在房间弥漫扩散……

这套巴啦啦能量变身,我看目瞪口呆。「外婆」居然在转眼间变成了一根巨型老山参!

「参精,我和你之间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这次,你比我先遇见她。结果呢?」薛茸反握住我冰冷的手,说道:「姐姐她不管失忆没失忆,千年之前或是此刻,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我。所以这次,你又输了。」

老山参不服气地叫嚣:「说好大家封闭六识,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她。结果呢?你居然玩天降!还 tm 以什么许愿精灵的身份出现……你这朵毒蘑菇坏很!!!」

「得了。」薛茸打断他,挑了挑眉「你自己不行总不能怪情敌比你会吧。」

我一脸懵逼地看看薛茸,又看看人参,脑子里冒出越来越多的疑问。

「你的疑问我们晚上慢慢解答。」薛茸大概感知到了,温柔地笑道「现在我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你可以自己先去看看吗?」

我摇着头,说不可以。那个参精一看就很神经,我怕单纯的薛茸对付不来。

「没事的,我和参精老情敌了。我们都有分寸,不会再给你惹麻烦的。」

蘑菇打人参,说实话,我有点想看。

但是,在薛茸柔软的目光下,我只好点点头。

「打赢进局子,打输太平间。答应我,点到为止。」

「……好。」

说完,薛茸低头在我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

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渗透,飞快地涌入我的体内,再传及每一根神经。

很快,我感到有一点头晕。

再睁眼时,我人已不在客厅中。而是在一个悬浮着,巨大的半透明软体圆球里。

「这个就是我的真身。是不是很漂亮?」薛茸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很缥缈:「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你就见过。」

我看着眼前那朵巨型的蘑菇云,它周身散发着一层温柔的霓彩光晕,美不可思议。

薛茸说我从前见过,可我没有半点印象。

我痴痴看,直到迷了眼,反应过来时才感到脸上已经濡湿一片。

我有点,明明是在欣赏美好的事物,可我怎么哭了?

11.

后来,我有点累了。等了很久,薛茸也没有回来。我抱着一朵 QQ 弹弹的小蘑菇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有一群人在我耳边说话。

「她前段时间突然爆火网络,被我们调查组的人看见了。调查组的人通过她网上的 IP 地址没几天就找到她了,而且这一趟还逮回三个。林院长要赚大发了。」

「老师,这世上真的有精怪吗?我怎么看它们就是普通的植物。」

「说实话,我之前也不信。但自从见到那冒牌的林院长抱着女孩进入男厕所,然后大家翻遍所有马桶盖,都没看见他们人影后。我是真的信了。」

「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对,你说怪事不怪事?」

「反正,林院长当初成立我们这所研究院可不是只为了研究那些花草树木的……」

一直在喋喋不休吹牛逼的那人顿了顿,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他是为了研究那些会说话的花草树木。」

「那这只待会也会说话吗?」

「不知道,嘿嘿,希望她等下不会痛到说不出话吧。」

「嗯,教授,培养皿准备好了。您可以剥离她的皮肤组织了。」

「好。」

刺痛感从胳膊传来,我不禁倒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淦!怎么又是这帮穿着白大褂的秃顶老教授围着我?

若不是胳膊疼厉害,我大概又要把他们当成梦境了。

我盯着离我最近的那个教授,他正聚精会神地用手里的小镊子,一下又一下挑着我的皮肤。

「成了。」他夹起我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皮放进培养皿中。

我痛哭爹喊娘,但奇怪的是这群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反应,就好像……他们根本听不见。

「教、教授,样本菌丝体中的双核细胞竟然在高速分裂!比哺乳动物的细胞还高级活跃!」

「这简直不可思议……」

老教授看着我,目光狂热,近乎疯狂。

他往自己手上抹了点稠的消毒液,朝着我脖子伸过来。

我挣扎着想从实验桌跳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腿!我的两条又白又长的美腿呢???

下一秒,我居然还被那个老教授整个抓起,握在了掌心。

他将我装进一个无菌袋,再放到一旁的小推车上。

隔着两层无菌袋,我看见了一根干瘪老山参和遍体鳞伤的白蘑菇。而我自己……

我盯着光滑的桌面上的倒影,棕杆杆,黑伞伞。这不是灵芝吗???

我慌得一批,对着白蘑菇喊:「是你吗,薛小茸?我、我怎么变成灵芝了!」

白蘑菇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我慌了,忍不住哭起来:「呜呜呜,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会当你死了。你死了我找谁生小精灵……」

「姐姐。我在这。」一个微小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顶着沉重的脑袋好不容易才翻了个身。

终于……我又见到了薛茸,他此时全身包裹在防护服中,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别担心,无菌袋里的只是普通的蘑菇。他们没有捉住我,我先救你出去。」薛茸通过心声和我对话。

我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有薛茸在,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听他的话,安静地缩在无菌袋一角。

薛茸幻化成研究院里的普通员工,推着我走出实验室,又通过布满蓝紫色消毒灯的长廊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电梯口。

薛茸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摄像头位置后,卡着视角盲点,变幻出一张职员卡。

「滴,很抱歉,系统无法识别。」

电梯控制面板发出一声电子提示音。

薛茸皱了皱眉,拿起职员卡又刷了几次。

一遍两遍三遍还是无法通过,在第六次识别失败后,控制面板直接拉响了安全警报。

「谁在那里!请出示身份证件。」几名保安被警报声吸引而来,很快就将我们堵在了一个半圆中。

完了,这下我们都跑不掉了。

我浑身的细胞都紧张发疼。薛茸将我连同无菌袋一起拿起,放在自己怀里。

「不许动!快放下实验样本!」保安朝我们越走越近,手里拿的电击棍不断冒出刺啦的电流声。

我紧紧贴着薛茸胸口,告诉他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不要正面硬刚。他们手中有新式武器。

我很怕他会受伤。

「姐姐,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薛茸展开掌心,一团黑雾迅速起。

几秒钟后,黑雾吧唧一声灭了。

保安们看的一愣,纷纷挠了挠后脑勺。

薛茸不太对劲,他突然痛苦地捂着心口,倒在了推车旁。

我急得大叫:「薛小茸!你怎么了?」

他急促地呼吸着,面前的防护面罩起了一大片白雾。

「可能牛黄解毒片吃多了,有点虚。」

那现在怎么办?我想伸手抱住他,可是只触碰到冰冷的无菌袋。

眼看着保安就要把薛茸当成擅闯研究院的小偷抓起来,我心中又急又痛。

12.

「呵,活该。灵力都用来撩妹了,能不虚吗。还在姑娘家面前秀真身,毒蘑菇你羞不羞?」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的推车突然剧烈颤动起来,滚落一个骂骂咧咧的无菌袋。

哦,原来是袋子里的老山参,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舒展着根须,朝着薛茸比了一个「中指」。

「关键时刻还得要靠我们人参,像你这种小蘑菇不被人类抓去提炼成味精就不错了。」老山参说着突然站起来,扭着白胖的身体对薛茸说道「老子命令你,现在吃了我!」

「你疯了?」薛茸没有动。

「少废话。」老山参不耐烦地吼道「赶紧吞掉我,然后使用瞬移术。带着她有多远走多远,老子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

我终于发现这棵人参像谁了。他的声音,他的暴脾气。此刻都像极了一个人。

「你是……戴渊忠?」

「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后悔,想挽回我,晚了!」老山参听见我喊他,怔了怔。

随后转过身朝我缓缓扬起一条根须,摆了摆。像是告别。

「啧,当初来人类世界找你,就不该取戴渊忠这个鬼名字。这下好了,老子最后真成大冤种了。」

果然,他真的是戴渊忠。

我原以为自己身边就薛茸他不是人,没想到我前任也不是人。而我……大概也不是人。

「老灵芝。」老山参叹了一口气「我总以为自己和你都是高等药材,是天生一对。但说到底,你和毒蘑菇同属菌类,才是绝配。和他为了你干了这么多年的架,我也累了……」

我最后的希望没了,哭丧着脸说道:「我真的是灵芝吗……」

这算什么,我们三个加起来,年货礼盒三件套吗?

老山参叹道:「都几千岁了,还是小迷糊。」

说完,他就开始缩水变小,直到成了一颗亮闪闪的光球。

「等你们重新回到山中,记得去阔叶林下给老子点三根华子。」光球飞进了薛茸胸口,最后与他完全融为一体。

「妖怪啊!!」目睹全过程的保安吓得脸色惨白,挥舞着手里的电击棍朝我们劈头盖脸敲过来。

薛茸捂紧怀里的我,左手一挥,各个角落的摄像机突然开始爆炸,碎片四溅,纷纷砸在地上。

那些保安不敢再往前,全都开始抱头逃窜。

薛茸低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放过了那些人。

我们眼前的景象像电影一样开始倒带。

保安从哪里来又回到了哪里去,研究院里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我神奇地发现墙上的电子日历表,居然回到了一个月前。

「这样这座城市里的人类就不会知道有关精灵的事。」他抱着虚弱的我进入空间夹道,瞬移到了一千公里以外的深山老林里。

淙淙的溪水滋养着我的身体,我在薛茸的怀里渐渐恢复了意识。

月光下,薛茸的轮廓柔和,眉间有光。他的黑发变成了银发,皮肤比之前更白皙,精灵形态下的薛茸美好宛如神祇。

他说:「姐姐,你看,我们到家了。」

我捏了一把他白嫩的脸蛋:「雪融老弟,好久不见。」

薛茸傻傻地望着我,眼眶红了。错神须臾后,他埋进我怀中,哭的像朵被大雨淋湿的小蘑菇。

13.

回到山里,我的六识和记忆又回来了。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薛茸的时候,他就是在淋雨。

小小的白白的,蹲在枯叶朽木旁嘤嘤地哭。

我是一株千年老灵芝,算是山里的大姐大了。看见弱小的生灵,总忍不住上去关怀关怀。

就这么关怀来关怀去,小蘑菇长成了大蘑菇,大蘑菇化成了美少年,美少年又蜕变为成熟可摘的美男子。

有一天,薛茸突然半夜爬上我松软的床,对我说今夜山里的雷好响,他一个人睡有点怕。

我十分豪气地勾住他脖子,告诉他不用怕,姐姐保护你。

他问我:姐姐不怕我有毒吗?

我笑道:如果谁都怕你,你多孤独啊。我们精灵的寿命长着呢,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我也正好解解闷。

半夜,我欣赏着他乖巧的睡颜,不禁心中暗爽,这大概就是养成的快乐吧。

哎,真香。

在那之后,薛茸每天都着我,我也不烦他。光是看着他那张又帅又嫩的脸,我就心情舒畅。

我们白天躲在树叶下汲取甘露,晚上交颈而眠,一直到山脚下出现第一批人类。

他们男耕女织,朴勤劳,常常以一家三口的形式上山来拾柴捡些野果子。

我很喜欢人类的幼崽,他们白白软软,十分可爱。

薛茸有天突然对我说:「姐姐喜欢的话,我们也生一个。」

「我们同类不同科。强行在一起,会触犯自然法则。」

薛茸拉住我,固执地问道:「可是人类男女即使不门当户对,只要彼此有爱,最后都能冲破世俗。我们为什么不行?」

也许是那晚月色太温柔,我们在一起了。还有幸见到了对方的真身。比起我是灵芝,薛茸的真身真的很漂亮。

展现真身,那是精灵之间,表达爱意的最高境界。差不多等同于人类口中常说的彼此结为灵魂伴侣吧。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脸上沙沙的,抬手一摸,呆住了。

不开花的老灵芝居然产孢子粉了……

我吓得摇醒身旁的薛茸:「雪融老弟,我的菌丝细胞可能生病了!」

薛茸笑道:「是姐姐对我动心了。」

我在薛茸干净的眼眸中,看见了满脸羞红的自己。薛茸喜欢我,我也喜欢上了他。既然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祸来大不了我替雪融挡。

我和薛茸不顾自然法则,彼此相爱的事很快在山里传开。

和我一起出生在阔叶林下,一起长大的阿参知道后。闭关修行到一半,就跑出来找薛茸干架。

精灵打架,山上生灵和气候都会受到影响。更何况……薛茸他还是朵毒蘑菇。

那场战事之后,原本四季如春的大山突然迎来第一场大雪。严寒对于生性喜温的动植物来说,犹如灭顶之灾。

受到影响的还有居住在山脚下的人类,我身为山上最年长的精灵,又是这场灾难的罪魁,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瞒着薛茸和阿参,散尽千万年的修为,以慰天地。

吸收了无数个昼夜的日月精华从我体内一点点流逝,它们化作万千星辰重返人世间后,山里的风雪终于消停了……

而我变回了灵芝,躺在雪地上,等死。

零星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到我身上,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了一个白衣男子。

他蹲低身子,为我撑起一朵漂亮的霓彩蘑菇伞。刹那间,以我们为圆心的方圆百里,冰雪消融,茵草重生。

终于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冷了,我对他说:「雪融,没用的,别再浪费灵力。」

「不放弃,总有办法的。」

「我走后,你和阿参就是这座山上最后的两只精灵……你们要和睦。」

「那只参精去拿自己炼药了,姐姐你再坚持一下,我求求你……」

薛茸的灵力很纯净,可他修为尚浅,又无法掌控体内的毒素,眼看他就要被反噬。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化作人形,紧紧抱住了他。

「雪融,姐姐有三个心愿,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等你恢复好。就算是一百一千个愿望我都答应你……」

「我哪有这么贪心。」我摇了摇头,含泪说道「我只有最后这三个心愿。请你隐藏身份,保护好自己,然后永远忘了我。」

薛茸还想说什么,我吻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以为那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14.

可我没想到薛茸他之前居然偷偷收集到一些我的灵芝孢子粉。

当我的真身散去百年之后,他被一个人类小孩从土里刨出来,差点当成充饥的野味吃掉。

那个小女孩长白白净净,薛茸觉得如果是我见到了,一定会欢喜不得了。

所以,他收养了那个小女孩。

让她成了山上第一位守林人。

小女孩和薛茸一起培植我留下的孢子,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才培植出一颗娇弱的小灵芝出来。

薛茸和阿参因此还和睦了一段时间,他们各司其职,昼夜轮换着给那棵小灵芝输送灵力和养分。

这一供养,就是五十年。

小女孩都熬成了小老太婆。

小老太婆抱着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孩子,问薛茸:「她是不是夏喃?」

「嗯,她过去很喜欢你们人类。这一世就让她当个普通人吧。」

我没想过,我会以这样的方式重生。薛茸养大了那个小女孩,我又被那个女孩一手带大。

为了掩人耳目,女人自称是我的外婆。她告诉我,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唯一的亲人只有她。

虽然如此,但我的童年可以说非常幸福,外婆靠种植人工食用菌供我读书学习,我很努力。

终于,我如愿考进了一所一线城市的林业大学。送走我那天,外婆哭像个老小孩。

她说:「你走了也好,最近山里不太平。」

我知道,她指的是那些偷偷跑上山的研究人员。他们喜欢来山里一边探险一边采集标本。很多珍惜植物都被他们糟蹋了。

我告诉外婆,等我大学毕业了,我就可以致力于自然保护的项目。争取让我们这座大山也被列入国家保护的范围。

后来,从毕业到工作,我的生活一直都很简单。

直到我遇见薛茸。就是我误食毒蘑菇那一次。

他骗我说,他是我召唤出来的精灵。可以满足我三个愿望。

因为离开山太久了,我又失去了前世的记忆。贪图精灵美色的我,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15.

「姐姐不仅信了我的鬼话,还上了我的贼船。」

「你确定不是贼床?」

我和薛茸并肩坐在床上,身后是垒的高高的大红色鸳鸯喜被。上面被外婆撒了厚厚的枣子花生和桂圆。

回到山里后,我和薛茸,举办了婚礼。

因为我前世救下山中万千生灵,自然法则最终对我和薛茸宽容了一次。不再阻挡我们相爱。

这场特别的婚礼很简朴。甚至没有婚纱钻戒和许多的宾客。

但当薛茸牵起我的手,对我发誓会永远听我的话,对我好的时候。

我内心的幸福几乎快要溢出来,薛茸他是世间所有的美好。

外婆喂我们吃完甜汤后便离开了,婚房里只剩我和薛茸两人。

薛茸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摸到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

「姐姐,刚才为了把这些年山里面发生的事一件件一桩桩说给你听。我嘴都说干了。」

「那……」我笑着转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姐姐我帮你润润?」

「只是这样?」薛茸漆眸渐深,勾我心火颤动。

就在这时,床头那盆人参苗突然开口说话了:「蘑菇你做个人吧!你居然将老子当盆栽摆在你们的床头!老子是千年老参,不是千年老狗!!你们的狗粮别喂我吃了行不行?早知被救回来是这样,当初还不如死在研究院算了!」

我呆住:「阿参的盆怎么在这里?」

「咳咳。是我忘记把他搬走了。」外婆推门走进来,她抱起花盆冲我们笑道「白天放在外面怕他被偷。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说着,外婆扛起花盆就往外走。

阿参一路上还在骂骂咧咧:「蘑菇,你对老灵芝好点!要是不行,就来问老子讨点根须,回去补补……」

「……」

他们走后,我看着薛茸的细腰,小声问道:「那个,你要不要先补补?」

话没说完,就被薛茸扯进了被子里。

当天夜里,我在薛茸怀中许下第三个心愿——希望我的小蘑菇从此不再淋雨,在我身边永远幸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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