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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骗爱上你

我,江湖资深骗子,居然被劈腿了!

被原配小姐姐提刀撵下山崖的时候,我拉着那个狗男人一块跳了下去……

1

那是一个出门没看黄历的日子。

大冬天的,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非得出门遛弯。

我这人是个好事的,永远奔赴在吃瓜的前线。

所以,在瞅见一片红色稀有雪景时,我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好家伙!

那抹嫣红竟是一件浸血的白衫,血衫裹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比那雪还要白上几分。

我年纪不大,江湖阅历不少,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我头一次见,可莫名地又觉得有些怪异的熟悉感。

看他这一身血,多半是有命案。

我可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这哥们佩剑上的那几颗宝石实在是漂亮,直叫我移不开眼,迈不动步。贼不走空,这是一个江湖资深骗子的基本素养。

我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探他鼻息,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张通缉画像,吓得我立马缩回了手,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里。

「封……封一痕?」

我说刚刚那奇怪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

这不就是那个先屠了个村,后杀了魔教教主的魔教左史——封一痕么!

这家伙就是个全看心情杀人的活阎王啊。

我惶恐地站起身来,我得跑啊。但才转过身,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脚脖子。

我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就要哭出声。

「娘亲~」

软软糯糯的一声轻唤,让我瞬间僵住了身子,又惊又惧地回过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双眼迷离,低下头抱着我的大腿委屈巴巴叫唤,「娘亲不要丢下我」。

「……」

这是傻了?

我壮着胆子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顺势占起了便宜,「儿……儿子乖,娘亲不丢下你。」

他瞬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在这皑皑白雪中如春花盛放,给人一种错置时节的错觉。

我觉得心头突地一跳,魔怔般地抱着他的脑袋笑了起来。

这颗脑袋可真好看!

金灿灿的,上面还写着巨大的两个字——值钱!

不但佩剑上的宝石值钱,这人更值钱。

魔教要封一痕的人头,武林盟更是要缉拿他归案,他的悬赏可是目前江湖上最高的。

 

2

我最近太缺钱了,所以不怕死地将这值钱的东西捡回了开颜坊。

乐呵呵将人往我的床上一丢,吩咐小五和六子连夜去准备车马。

等天一亮,我就要带着这棵摇钱树前往武林盟领赏。

「头,去青越路途遥远,你和他一块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恢复神智了。」

小五有些不放心,六子也试图说法我放弃,「这快过年了,正是开销大的时候,现下孩子们缺衣少食的,也凑不出盘缠啊。」

我在开颜坊收留了不少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养活一大群人,开销挺大。

我趴在床头,从昏睡着的男人身上摸出了些银子。

「这不就有了么,先紧着孩子们的用,至于盘缠,我来想办法。」

见我态度坚定,他们也并没有多劝,出门寻马车去了。

我的办法,便是挑着灯,拿着匕首撬那剑鞘上的宝石。

整整一夜,我将两只眼睛熬了个通红,却是一颗都没有撬下来。

我不甘心,撬得愈发专注,以至于身后来了人都没有察觉,还是对方先开了口。

「你在做什么?」

我手上一抖,蹭地站了起来。

那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骇人的响动。

「嘶。」

头跟着撞上了身后人的下巴,我两同时抽了口凉气。

「对……对不起!」

干坏事被当事人抓现行,尴尬!

我吓坏了,说话都不太利索,生怕他上来就把我脖子给咔嚓了。

我寻思着他浑身浴血,以为他伤的极重,就算不死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也没想到才睡了一夜,他就好好地站了起来。

 

他偏头垂眸,瞧着地上那把剑,眼底泛起丝丝寒意:

「这把剑是我的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膝盖一阵麻,脚下跟着一个踉跄,撞得身后的桌案猛地一晃。

 

封一痕就那么伸手一捞,将我拎了起来。

那双冷冽的凤眼微微上挑,细细盯着我的脸打量了起来。

「请问你是我的娘子么?」

「娘……娘子?」

这封一痕发着烧的时候喊我娘,这会醒了喊我娘子?

他倒是活得明白,把便宜又沾了回去!

昨天还以为他傻了,却忘了自己烧糊涂的时候也喜欢唤娘亲。

封一痕皱了皱眉头,疑惑问我:「难道你不是么?那你昨夜为何伸手探我伤势,又为何守了我一夜,将眼睛都敖红了。」

好家伙,他居然自己就帮忙把谎给圆上了!

 

这魔头,虽然退了烧,但看起来依然傻不愣登。

我喜极而泣,颤抖着双唇道:「相……相公,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封一痕垂着头,看起来有些难过,「对不起,娘子,我好像失忆了。」

「没关系的,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我开心极了,真是感谢老天爷,留我小命一条。

封一痕抬头,看着我的目光变得热切了起来,「娘子,你真好。」

 

3

作为封一痕的娘亲……不对,作为封一痕的娘子,我十分温柔体贴的赐了他一个名字,「你叫云七,我叫云烛,我跟的是你的姓哦。」

封一痕点了下头,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角色。

下一瞬,他就当着我的面褪去了血衫。

嗯……身材挺好。

我看着他光洁的上身险些咬碎一口白牙,合着那血衫上的血迹都是别人的,怪不得这么快就醒转了,不过,这得杀了多少人啊……

 

封一痕的伤主要是在脑袋上,也不知道是何方大神能在他的后脑勺上砸出这么大一个包,害得他失了忆。

 

「相公,我想带你去看病。我想让你想起来,我们曾经所有的甜蜜和快乐!」

我拉着他的手,声泪俱下,眼里写满了憧憬。

他用指尖拂去了我眼角的泪,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

「好,去哪看?」

我看着他的指尖的湿痕愣了一瞬,然后开心地往他脖子上一挂:

「去青越!」

青越城。

武林盟的辖地。

大夫多,专门修理恶人的靖武师也多。

到时候,他封一痕再能耐,也逃不出靖武堂那幽深的大牢!

次日,我就带着他上了辆破马车,快乐地去青越取钱……

咳,去求医。

只是卖命钱不好赚,我们刚离开没多久,开颜坊的上空便炸开了数朵烟花。

那是我留给他们的求救信号。

开颜坊里那群孩子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我怎能不急?

我连忙勒了马脖子掉转了方向。

「娘子,我们不去青越寻医了么?」

「孩子出事了!」

封一痕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孩子?我们有孩子?男孩女孩?有几个?」

「十一个,五个男孩个六个女孩。」

封一痕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娘子,你可真厉害。」

方才我的心思全在赶路上,这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脸上腾起一片红云,

「咳,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我也厉害。」他笑了笑,咧出一口白牙。

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魔头!

等我们赶到后,封一痕看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孩子,还是不死心。

「真的都是我救助的孤儿么,没有我们……生的?」

「没有!」

我现在已经没有空假扮他的娘子了,我再不上前帮忙,恐怕小五的脖子都要被人给拧下来了。

来开颜坊寻事的是个黑衣姑娘,她手里拎着一件血衣,单手掐着小五的脖子,双眼通红。

「说,你们把阿痕怎么了!」

大意了!

急着带封一痕去青越,封一痕的血衫丢在开颜坊的后门,还没来得急烧毁。

居然让人给寻上门了。

「住手!」我连忙大喊出声。

黑衣女子诧异地回头,看到我们,眼中的杀意瞬间散去,带着一抹狂喜冲到了封一痕跟前,不由分说便撞进他的怀里。

「阿痕,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封一痕连忙将挂在他身上的人推开,「姑娘,请自重,我家娘子在这里,我们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好。」

黑女子皱着了皱眉,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姑娘?」

封一痕点头。

她又指了指我,问他:「娘子?」

封一痕又点头。

我正在扶小五起身,顿觉后背一凉,一抬眼就对上了黑衣女子杀气腾腾的眼睛,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冲我挑了下眉头:

「这可真巧啊,我也是他的娘子。」

 

完了!

假扮封一痕娘子的第一天就被拆穿,这绝对是我骗子生涯里最耻辱且最要命的状况。

我突然就觉得这冬天可真冷啊,冻得我浑身僵硬。

不一会,我又觉这天可真热,热的我额角都开始冒汗。

看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孩子们,我张了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特别凄惨。

「相公啊!没想到你会在外面寻花问柳,竟然还让姑娘寻上了门!」

我一边哭一边控诉,随后掏出了一块白色的绢布咳了起来,扶着墙缓缓坐了下去。

「我为你洗衣做饭,为你耕田织布,还为你照顾这么多孩子,如今又落下了个不治之症,咳咳咳——」

我刻意抖了抖手中的绢布,上面落着一片鲜红。

封一痕看得一愣,连忙推开那黑衣女子,蹲下身将我一把抱住。

「怎么还咳血了?这病怎么回事,有找大夫看么?不治之症,怎么会是不治之症呢?」

我一边咳着,一边递了个眼神给小五,一起行骗多年的默契瞬间凸显了出来。

小五凑到封一痕跟前,一脸悲戚地道,「其实你病了许久,阿烛为了照顾你才……才……得了如此大病,你怎么可以负了她。」说罢还望着那黑衣姑娘,重重的叹了口气。

封一痕瞳孔骤缩,看起来受了巨大的刺激。

「我……我怎么可能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呢?」

我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您不是,您只是两眼不眨杀了一个村子老弱妇孺的「良善」之人!

很显然,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好人。

他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冷冷的望着那黑衣女子,义正言辞地开了口:

「姑娘,兴许是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阿痕,在下云七,我只有一个娘子,也只会有阿烛一个娘子。」

那黑衣姑娘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我的眼神特别可怕,恨不得能将我给活剐了。

「一痕,她就是个骗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她是我娘子!你再说我便生气了。」

封一痕的神色愈发冷了起来,将手里的剑提了提以示立场。

「你要对我动手?」

黑衣女子生的很美,这会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盈着泪花,瞧着十分可怜,看得我都忍不住有些心疼,可封一痕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如此僵持了许久,黑衣姑娘最终还是丢下了血衣,「嘤嘤嘤」的跑了出去。

 

终于走了。

我胸口提着的气一松,整个人软倒在封一痕的身上,被他一把揽住。

我白着一张脸,身子微微颤着,额发湿哒哒地贴着额角。

「阿烛没事吧?」

「有事啊,这天真冷啊,我还生着病,快冻死我了。」

封一痕突然收拢了胳膊,分外怜惜地将我纳入了怀中。

「不会有事的,我定会治好你的病。」

这怀抱,竟然有点暖,蚀骨的寒意突然散了些许。

我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贴了贴,有些舍不得这冬日里的人体暖炉。

 

4

封一痕见我抖的厉害,直接抱着我进了开颜坊的屋子。

屋子很破,里面有三张拼在一块的大木床,平时是孩子们挤着睡觉的地方。

「娘子,你好像很怕冷。」

他将我塞进一被子里,见我依旧在抖,便开始宽衣。

我瞬间不敢抖了,扯着嗓子问他:「你做什么?」

他答的理所当然:「给你暖床。」

我这个假老婆却有些局促了:「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这有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么?」

不容我拒绝,他穿着中衣麻溜地上了床。

靠!

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好吧!

图财而已,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吧。

那一瞬间,我很想跪地坦白,但他却没有做任何越矩的动作。

他卷着被子,靠在我的身侧,努力为我供应热源。

恒温自热,不会把被子燎着火了的暖炉……

讲道理,有点好用!

「你耳朵怎么红了?」

封一痕好奇地盯着我的耳朵,我连忙捏了一下耳垂。

「刚刚在外面冻的。」

闻言,封一痕挪着身子又往我这边靠了靠,露出一口白牙,推荐着自己强大的功能:「我很暖和的。」

正当我语塞之时,那几个孩子也进了屋子。

跟着我行骗多年,他们个个都是小人精。

有了院子里那一出,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个亲热的往前凑,叫爹的叫爹,喊娘的喊娘!好不热闹。

「爹,天气好冷啊,你能不能给我们也暖暖床?」

封大暖炉手一挥,开心地笑了起来:「上来。」

好嘛,十几个人往上爬,你也不嫌挤得慌!

但别说,确实很暖和,不知不觉中我便靠着封一痕的肩头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加长版木床上空无一人。

我瞬间惊得起了身冷汗!

该死,大意了!

怎么能让这么个魔头留在开颜坊呢,万一他恢复神智,孩子们岂不是……

我连忙爬了起来,光着脚冲出了房间。

雪后放晴。

院子里,孩子们正围着封一痕讨要零嘴。

他手上拖着一只布包,正挨个的给孩子们分柿饼。

「娘子醒了?」

他转过身来。

明媚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带起了一个暖和的笑容,看得我有些恍惚。

那笑容来得灿烂,去得也快。

他剑眉一皱,大步上前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怎的不穿鞋!脚趾头都冻红了!」

我再次被他塞进了被窝,冰冷的双脚瞬间被一双大手捂住。

「脏。」

我抖着唇,急切地将脚往里缩。

「别动。」

他捂着我的脚,尽职给我当着暖炉。

我看着他那珍视的模样,心头一暖。

「为何对我这般好?」

「你是我的娘子啊,当然要对你好。」

他依旧回的理所当然,带着几分赤忱的傻气。

「恩,我是你的娘子。」

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骗子,可不能轻易动摇自己的人设。

「吃柿饼么?」

封一痕再次掏出了他的那包零嘴。

「你哪来的钱?」

他不在意的道,「把剑当了。」

对江湖中人而言,称手的兵器犹如手足,封一痕即便失忆,拿起自己多年的佩剑时依旧会觉得无比熟悉。

我看的出来,封一痕是很喜欢那把剑的,没想到他说当就当了。

最要命的是,封一痕的佩剑,商人虽不认识,但是在江湖中却很有名,这突然给当了出去,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故。

「小五说,你喜欢吃柿饼的。」

封一痕拿起一块柿饼往我眼前递了递,我盯那黄澄澄的柿饼看了半晌,终是抬手接过。

糖霜掉了一手,甜腻的香味在鼻尖飘散开来。

「没想到我那把剑挺值钱的,我给孩子们买了吃食和衣物,还有新年的炮竹……我还留了一些钱,给你治病,我的失忆症不治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娘子就够了。」 

我捏着柿饼,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突然觉得搅和了他和黑衣姑娘的一桩姻缘怪内疚的。

「虽然这时候去青越,没法和孩子们一块过年了……但是你的病最要紧。」

我啃着柿饼含糊地应了声,心情十分复杂,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等等!

我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你洗手了么?」

他不解:「什么?」

「我说,你捂了我的脚,你洗手了么?」

封一痕脸上一红,「没,没有……」

「没洗手你递给我柿饼?」

那一刻,我的心结开了!

这个狗男人不值得同情!我要带他的狗头去青越领赏!

临走前,封一痕爬上了开颜坊的屋顶,将上面的积雪全给扫了,还补全了破败的瓦片。

待离开时,封一痕又揉着孩子的脑袋,挨个递过一块柿饼,我不由地开始怀疑,这人真的是杀人如麻的活阎王么?

 

5

这样的怀疑和动摇,在那黑衣姑娘再次找上门的时候,彻底打破。

在去青越城的路上,许是因爱生恨,那姑娘带了数十个魔教的弟子将我们拦截,硬是逼得我们的马车到了断崖边。

「我本来不想杀人的。」

封一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杀了不少人,就算是失忆,封一痕依旧没有忘记如何杀人。蓝色的粗布衣上沾了不少鲜血,将衣料染成了暗紫色。

他自然地将我护在身后,俊逸的眉眼染着浓重的杀气,直看的对方不住的胆寒。

那姑娘依旧是一身黑衣,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了躲在封一痕身后的我。

「你护不住她。今天我定要杀了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我就觉得奇怪了,封一痕杀了魔教的教主,这些人不应该为教主报仇吗?人为什么刀刀剑剑都指向我。

果然对于女人来说,杀主之仇终究是不敌因爱生恨。

「那什么,这位黑姑娘,这其中有误会……」

不等我说完,那姑娘提刀就朝我劈了下来。

「黑你大爷!老娘是魔教第一美人左苒!」

我被封一痕抱着往边上一掠。

耳边全是刀剑声和呼呼的风声。

我看着左苒那张姣好的侧颜,默了默问封一痕:「她美么?」

「没细看。」

封一痕身手很好,护着我与魔教的人厮杀竟不落下风,抽空还能说点好话哄我开心。

「再美又如何,根本不及娘子半分。」

他说着温情的话,手起剑落间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鲜血时不时地溅在我的脸上,温热的,却让我觉得刻骨的寒。

对面毕竟人多,不知道他的体力还能支撑多久。

崖边积着厚厚的白雪,现在已染满血污,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

我的胃部开始阵阵的抽搐,连忙往洁净处挪了挪。

「轰——」

我脚下洁净的雪层就这么塌了,整个人快速的往下坠去。

还没来得及喊,眼前人影一晃,遮住了大片暮光,在我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下坠的身子猛然一滞,封一痕英俊的脸就这么出现了在上方。

那张脸和初见时一般不染血色,煞白煞白的,他的嘴角紧紧抿着,手用力抓着我的胳膊,神色异常坚定。

他的肩头有一处伤口,正不住地往外渗血,染湿了大片衣衫。

当第一滴血落我的脸上时,我只觉心口一震,眼中酸涩得厉害,连忙道。

「封一痕快放手,你身下……」

话还未说完,封一痕身下的雪层也塌了,我们两个迅速的往崖底坠去。

我一边惊叫,一边哭喊。

「我错了,我错了!」

「我中午,不该吃的那般多的!」

 

6

明月东升,清冷的月光洒在悬崖的岩璧上,照在封一痕苍白的脸上。

而我趴在他的身上……

「娘子,你可不可以别动。」

我……我颤了一下。

「这个,情难自禁啊。」

现在的我们,一起挂在了悬崖缝隙长出的一段树杈之上。我知道不该乱动,可是我的寒症又犯了,控制不住地哆嗦着。

或许是不想让他担心,又或许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

我费力向后抬了抬胳膊,扯起了谎:「我,我就是觉得后背些痒。」

刚稳定下来的树枝又是一阵乱颤,封一痕连忙低声制止。

「别……别动,换,换我来。」

「你?行吗?」

不等我拒绝,封一痕便伸出手抚上了我的后背。

我浑身一僵,再也不敢乱动,后背竟真的痒了起来。

「这样么?上面点还是下面点?」

封一痕曲起手指在我后背轻轻挠着,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

我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烧了起来,从嘴里吐出来的也是胡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你的娘子,你还会舍命救我么?」

轻挠后背的手指突然顿住,封一痕沉思半响,突然反问我:

「如果,我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你可愿意做我的娘子?」

听到这话,我虎躯一震,顿觉四肢百骸都是寒意,「你你你……」

还没有「你」完,便听见咔嚓一身脆响,那树枝就这么断了。

封一痕眼疾手快的将我往怀里一捞,叹了口气道。

「不是让你别乱动么?」

树枝下方是个斜坡,他就这么抱着我一路往下滚。封一痕将我圈的很紧,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我,后背被剐蹭得血肉模糊。

停下后,封一痕也没急着松手,就这么抱着我,望着天上的明月,淡淡开口,

「我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当你告诉我你是我的娘子时,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不然为什么我明明不记得你,却觉得你合该是我的娘子呢?」

我不知道是该为封一痕的爱慕心动,还是该为自己的小命不保心忧,只是颤着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也什么都不想去想起……坠崖时,我听见你叫我名字了。」

好像,似乎,貌似,确实有这么回事。

我整个人都傻了,合着叛徒竟是我自己!

至于封一痕是何许人物,武林盟的布告栏里正明明白白的贴着。

魔教左史,屠光了整个村子,还杀了他自己的老大——魔教教主。

兴许早在他去买柿饼的时候,就知道了真相。

「我没想到自己竟这般不堪,双手染了那么多鲜血,有那么多赎不完的罪……」

封一痕的声音越来越轻,就连呼吸也渐渐微弱下去,我突然开始慌了,连忙起身将他拉上了肩头。

「封一痕,眼看着青越就快到了,你可不能死啊,人家要的可不是尸体,是活人!」

封一痕没有睁眼,伏在我的肩头,虚弱开了口,「若我死了,你便取我首级交给魔教吧,换了钱记得给自己治病。」

「闭嘴。」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嘴,扛着他往前走。

后半夜开始下雪了,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遮住了星月,也遮住了路。

「丢下我吧。」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虚弱。

「你想的美!你很值钱,连尸体都值钱,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把这么多钱扔掉的。」

我又凶他了,可封一痕对我永远都没什么脾气,趴在我的肩头笑了笑。

「你好傻。」

我怼他:「老娘聪明着呢,这点账我还是算的明白的!」

他没有再回话,闭着眼睛像似陷入了一个冗长而血腥的梦。

「血,好多血,整个村子都是血……对不起……」

「对不起?说不对起有用的话,还要靖武堂做什么!你得活着啊,活着才能好好赎罪!」

对于封一痕这样的恶人,我确实应该砍下他的头颅去靖武堂领赏。

可是,我觉得自己疯了。

就这么扛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我转醒的时候是在一间旧农舍里,小五正在门前煎药,守在我身边的是我一个江湖好友——韩香减。

是她救了我。

「大冬天的,你瞎跑什么?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

她将一颗御寒丹塞进我的嘴里,又将水送到的嘴边:「我千里迢迢来给你送药,你倒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我乖巧的咽了药。

可她依然没有停止数落我,骂了半晌,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白神医说了,你乖乖吃药,这寒毒还是有希望拔除的,但万万不可再受寒了,否则……」

否则药石无医。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我懂。

她一巴掌拍在我胳膊上,竖着眉头训我:「听到没有?」

我诺诺点头后,问她:「封一痕呢?」

韩香减将一张银票递给我,「他去武林盟自了首,现在应被靖武堂下狱了。这是赏金,他说让你拿去治病。」

她对我赞叹有加:「你这骗人的功夫可越来越厉害了啊。但你也不能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吧!」

我捏着那张银票,不言不语地盯着看了许久,盯得眼睛都开始酸胀也不移开。

韩香减皱着眉头将那银票又抽了回去。

「在想什么?怪我和小五没拦着他?」 

我看着空空的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她,「武林盟会如何处置他?」

「若他屠村属实,按靖武堂的规矩应是断筋挫骨。」

我抬手捂住了眼睛,「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你寒症发作,昏睡了数日,今日已是除夕。」

我轻声说:「我要去青越救他。」

韩香减看着我:「你疯了。」

是的,能做出这个决定,我想我是真疯了。 

 

7

除夕过后便是年,新年初始,青越城里很是热闹,巷子里满是屠苏酒香,鲜红的爆竹纸落在雪地里,分外喜庆。

我穿得极少,光着脚,顶着苍白的病容躺在了靖武堂门口。

我也不想触了人家新年的霉头,可我想混进靖武堂,这是最快的办法。

毕竟,靖武师们个个都是热心肠不是,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至于韩香减说我不能再受寒的事情,我哪里还能顾得上。

断筋挫骨啊。

若是我的恒温小暖炉没了,我该怎么活过这个冬天呢?

活不了的,我这么告诉自己,任凭冷意席卷了全身,双脚再次被冻得通红。

果然,很快便有个漂亮的女靖武师将我抱了进去。

寒毒蚀骨,我是真的晕了。

就我这样,还要救人?

罢了,或许死得离他近点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许是到了傍晚,这房间里光线昏暗。我的手脚僵得厉害,使上了吃奶的劲,我才勉强下了床。

确切说是滚下来的,不听使唤的手打碎了床头一只药碗。

瓷碗碎裂的瞬间,房门开了。

一道清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我认得她,那个将我从门外捡回来的靖武师。

她见我趴在地上,连忙上来扶我。

不愧是习武之人,她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我抱上了床。

「我叫曲月,你叫什么名字?大过年的怎么倒在门口了,你的亲友呢?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现在有没有舒服一点?」

她一连串问了我好多问题,声音清脆,一双眼睛澄澈而透亮。

真是个干净又美好的姑娘,和我这骗子完全不一样。

人家明明救了我,而我却挂着泪朝她装着可怜。

「我叫阿烛,我没有家了,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而和我相依为命的丈夫……他……他也要死了……呜呜……」

我本来是想装可怜,但说到他……他也要死了的时候,我就真的哭了出来。我是一个骗子,但此刻悲伤却是真的。

被我的可怜打动,曲月姑娘也抱着我哭了起来。

她一边抽抽着,一边还要安抚我:「没事没事,阿烛,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

姐姐为了逗我开心,和我说了很多的闲话,我知道了她是靖武堂老堂主的女儿,妥妥的江湖官二代。

等我情绪稳定后,她嘱咐我:「好好在这里养病,不要乱跑,最近这靖武堂可不太平。」

刚收押了江湖第一大魔头,能太平才怪了。

我说过,我是个好事的主,等曲月离开,夜过了三更,我悄悄地溜了出去。

我需要在靖武堂处死封一痕之前找到地牢所在。

刚翻进一个院子,脚都还没站稳,院里突然亮起了灯盏火把。

原本漆黑空旷的院落里,涌进了数十个靖武师。带队的头领个子高挑,威压极盛,从后面看那身形竟然有几分眼熟。

「还不出来么?」

这声音冰寒彻骨,他一开口,我差点出去跪地求饶。

「左姑娘,朱长老,既然来取在下的性命,为何还不现身?」

我默默将脚收了回来,我不姓左也不姓朱,人家不是喊我。

这时,院墙上窜下来一群黑衣人,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老头,我不认识,那个女的我认识。

这不就是那个自称是封一痕娘子的第一美人左苒么!

左姑娘看那首领,情绪颇为激动,她大声喊:「阿痕,你恢复记忆了?你记起我了?」

我又是一惊。

阿痕?

我盯着精武堂那头领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这是封一痕。

这几天动不动就是他抱着我,我都是从他胸口抬头望他的颜,这从后面看背影,竟然没认出。

他声音也不负当初的温柔,而是彻骨的清寒,我听着极为陌生。

不过,他不是应该被关在地牢吗?现在怎么成了靖武师的首领?

 

封一痕答:「是,我记起来了。」

左苒看着他那一身靖武师的衣服,想要上前,却又不敢。

「阿痕,你果真靖武堂安插在我教的线人?」

封一痕承认得很是干脆:「是。」

可左苒还不想放弃:「我奉命来取你性命,可……可只要你说你有苦衷,我便不杀你。」

「没有。」

封一痕再次冷漠地回她。

左苒眼眶红了,两人隔着各自的立场遥遥相望。

「封一痕,你骗得我好惨,骗得魔教上下也好惨!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娘子,你我恩断义绝!」

我盯着封一痕的后脑勺,心里也是不住唏嘘,这小子的骗术和我有的一拼,我假装他的娘子,要用他的人头换赏金。他假装人家丈夫,要灭她全教彰显功绩。

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他比我狠,完全不顾旧情,冷漠下了命令。

「全都抓起来,拒捕便杀。」

「左苒也杀?」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左苒期待地望了过去,可是昔日爱人竟回了一个「杀」字。

冷酷,绝情,这样的封一痕,让我觉得格外的陌生。

他既恢复了记忆,那么我骗他的事情,他也该知晓了。

我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我不知道。

但左苒姑娘的下场我是见到了。

我瞧见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了下去,而后她痴痴的笑了起来,脸上狰狞的厉害:「我杀了你!」 

两方的人打了起来,刀剑反着皎洁的月色,带起无数刺目的鲜红。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充满了血腥味。

我躲在暗处,团紧了自己冷得发抖的身子。

现在的场面非常混乱,刀光晃眼,封一痕一人面对着三五人,我瞧见左苒手一抖,一枚银色的飞镖就向封一痕的后心袭了过去。

魔女果然是魔女,前一秒还叫着阿痕,还自称娘子,但这后一秒杀起爱人来也绝不心慈手软。

魔教几人缠住封一痕,他竟然无法躲避。

那一瞬间,我像似忘了一切,忘了他已经恢复记忆,忘了自己是个身患寒疾的废物。

我从暗处冲了出去,补上了他背后的空位。

「小心!」

武功什么的,我也懂一些,就是不精罢了。

虽然我没能抓住那枚飞镖,却成功的截住了它,用我的胳膊。

刀尖扎进肉里,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子。

还挺疼的。

要不是院子里人多,我就要哭嚎出来了。

可下一瞬,我便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仅隔几天,那曾用来给我暖床的怀抱,竟变得有些陌生。

封一痕抱着我,持剑穿透了身边敌人,盯着左苒,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我家娘子,你也敢碰?」

只一句话,打消了我对他的全部陌生感。

我捂着伤口笑了起来,「封一痕,我好冷啊!」

闻言他将我抱的更紧了。

很快,魔教的人被全数抓捕。

左苒被扣,她的眼神像似毒蛇的信子,恶毒又可怖的盯着我看,「这种心机深沉的男人,你也敢要?小心不得好死啊。」

我却满不在意,我寒症入骨,「不得好死」早就是我注定的结局了。

「封一痕,我诅咒你,永远也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白首!我诅咒你未来的妻子永远……唔。」

一道疾风略过,一颗石子打了左苒的哑穴上。

是封一痕动的手。

 

 

8

房内烛光明灭,封一痕垂着头,扣着我的胳膊为我上药,浓密的眼睫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虽不言语,但是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

但在一切处理妥当后,他又冷着脸在我的伤口处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

「嘶——疼。」

我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瞪了他一眼。

「你还知道疼?为什么不拿着钱离开?」

封一痕俯下身子,一张俊脸在我的眼前逼近。

「你说,混进靖武堂想做什么?」

恢复记忆的封一痕和之前有些许不同,不像之前那般爱笑了,多了几分稳重和冷漠。

即便知道他是位靖武师,依然让我觉得他危险的很。能在魔教那地方潜伏多年,并取教主首级的人能是什么善茬?

「不说话?那我猜猜看。」

封一痕挑了挑眉,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无数的情绪,「是不是……来救我?」

「当然不是!」

我立刻反驳,我平素也是话多的,口齿也算伶俐,这会倒有些不会分辨了。

封一痕也没等着我分辨,伸手将我揽入怀中,耳畔传来轻轻的叹息声。

「我很高兴,又很害怕,如果刚刚……」

莫名的,我觉得鼻头一酸,但却抬手将他猛地推开:「你误会了,我是来找你要钱的。雪地里将你捡回家,雪谷里背你出山,你给那么点钱就想把我打发了?」

封一痕喜怒不辨,只是安静听我扯谎。

「你也别紧张,我有分寸,不会要你太多,一百两就成。」

封一痕垂眸望着我的眼睛,我也仰着脑袋大胆的和他对视。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我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唔——」

突然间,有温热的吻落下,笨拙的在我的唇瓣上触碰,温柔又霸道。

那一瞬间,我觉得整个脑袋烧了起来,心口烫得厉害。

许久,封一痕抬起头,率先移开了目光。

微弱的烛光下,我瞧见他的耳尖带了一片薄红。

「救命之恩,这么还行不行?」

我惊了,他是把自己当祸国妖姬了么,一个吻抵一百两?

这钱未免太好赚了!

「封一痕,你可真是……」无耻啊。

这家伙看着冷冰冰,居然这么会撩,难怪左苒被骗的那么惨。

想到左苒,我心里又有些不痛快。

「你当初怎么混入魔教的?是不是……」

是不是如我想的那般,欺骗了左苒的感情。

封一痕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十岁那年我便被送去魔教做了线人,走的魔教正常入教流程,和左苒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和她并不熟,她自称是我娘子,不过也是因为我的长相在魔教足够出众,配得上她第一美人的称号罢了……」

这人……竟还说自己长相出众,这还要脸不?

「你错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称是你娘子,不是为了面子,而是因为喜欢你宁愿不要面子。」

我煞有介事的道:「封一痕,你负了人家姑娘一片真心!」

封一痕沉默了一瞬,忽的笑起来。

烛火下,他那张冷峻的脸温和了起来,像极了他当云七时的样子。

「所以,你自称是我娘子,也是因为喜欢我?」

他并指起誓,「你放心,我绝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片真心。」

我愣了一瞬,差点相信了他的鬼话。

「封一痕,我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想用你的人头换钱。」

「当真?」

「当真!」

他又问:「为了钱,你可以不要命的救我?」

「是。这叫苦肉计。懂不?」

他像是要确定些什么,再次发问:「真的只是为了钱?」

我看着他的眼睛,再次承认,「是。」

我看见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恢复了方才在庭院时那冷漠无情的样子。

「我知道了。」

他背过身,沉默着往火盆了加了些碳。

「早些休息,莫要着凉,明早我让大夫过来给你治病。」

房门合上后,我抱着膝坐在床沿,望着盆里红彤彤的碳火突然红了眼眶。

是的,我对他说了那么多慌话,唯独一句是真的——我得了不治之症。

明明很早之前就接受了自己快要死去的事实,可现在却难过了起来。数着日子活着,想尽一切办法多留点钱给孩子们,紧着每天一过,珍惜每一文钱,一度觉得自己面对生死很是洒脱。

可现在,有了这个人形暖炉,我突然有些贪心了,这暖炉,还那么……长相出众。 

我想为了他好好活下去,想喊住关门离开的他,想告诉他…… 

我喜欢他。 

可是这怎么就这么难呢? 

胸口传来一阵阵的闷痛,我连忙伸手按住,重重的呼出几口气,本想扯个潇洒无谓地笑出来,却没想到眼泪触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怎么就这么难呢?

 

9

我连夜逃了,韩香减接应的我。

「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救出来?」

她拧着眉头,担心的望着我,「胳膊怎么了?」

我按住她的手,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人家不用我救,我个骗子在靖武堂可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韩香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当真不喜欢他?」

「不喜欢了,我喜欢的是云七,不是恢复记忆的封一痕。」

我从来都是洒脱的性子,韩香减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那你的身子可有冻着?」

「好的很,进去的时候我是装晕的,一点事都没有。」

我笑的灿烂,骗人, 我是专业的。

「那就好,这是剩下的御寒丹,你且收好。」

我开心的接过药瓶,然后将那悬赏得来的银票递给了她,「香香姐,能帮我照顾开颜坊的孩子么,我想去云游……」

几日后。

封一痕屠村的真相便水落石出。

青越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天天说道靖武堂新堂主封一痕的光辉事迹。

我点了一杯茶,坐在角落听了一段。

「……魔教教主沧溟一怒之下屠了整个村子,我们的封堂主赶到时,已是尸山血海,只余一对母女生还,当即便杀了他为武林除了害……」

「好!」

听客们鼓起了掌。

我招来小二,打赏了那说书先生一钱银子。

店小二瞥见了我手上的剑,笑道:「你也是封堂主的崇拜者吧,你这剑照着他以前的佩剑仿的吧。」

我点了下头,心道:这可不是仿的,是我特地从当铺赎回来的。

「可惜,姑娘你没戏喽,前老堂主不光是让出了堂主之位给封堂主,还有意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与他,或许不日便有喜讯呢……」

挺好的,曲月那样干净纯粹的姑娘很适合他。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茶馆。

一个月后。

我抹除了自己的行踪,渐渐的和所有的亲友失了联系。

最后我在青越一处山下,买了个新院子。

这里僻静的很,景色却十分漂亮。

今年的倒春寒格外厉害,屋外又开始落雪。

我冻得浑身打颤,寒症已经入骨,无药可医,但我还是忍不住掀了窗看雪。

御寒丹已经没了,我猛喝了几口烈酒,缓过来后,我瞧见远处的雪地里有抹若隐若现的鲜红。

我不由的想起了一个人。

那抹鲜红带着记忆中的模样闯入了我的视野。

封一痕穿着鲜红的喜服,就那样立在了窗外,不动声色的望着我,肩头发梢落满了雪。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红着眼伸手将窗户合上。

片刻后,门开了,他带着风雪和明艳的鲜红闯了进来。

「封一痕,你该不会是……」我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指了指他身上的喜服,「逃婚了?」

「没有逃婚,是来娶妻。」

他回身合上门,将风雪关在门外,从红色的包袱里取出一套鲜红的嫁衣。

「你可愿意?」

我没有说话,沉默着上前为他拍下肩头的落雪。

正想踮脚拂去他头顶的落雪时,我突然收了手,后退一步,仰头看着他头顶的落雪,笑道:「这能不能算是白头偕老?」

「恩。」

封一痕笑了,如初见时那般灿烂而夺目。

风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全文完)

作者: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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