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小乖失踪了,在三万六千米的高空。
前一秒她还安睡在我怀里,下一秒却突然消失。
不可能,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她的啜泣声似乎就在耳边,喊着「妈妈,我好怕」
我疯了一样翻遍整个飞机,始终不见她小小的身影。就在心急如焚时,空姐带来了女儿的消息。
我激动地扑上去,迎接的却是空姐冷峻的眼神。
她看着我,一字一顿说:「女士,据我们调查,您是一个人登机的。」
01
这架飞机是我特意挑选的。
曾经它带着我丈夫的梦想,现在它带着我丈夫的遗体。
一个月前,我的丈夫死在一场车祸中。
一个月后,他参与设计的飞机 HN738 首航。
他说要和我们一起坐着这架飞机回家,现在只剩我和女儿带着冷冰冰的他回家安葬。
我每天仍然工作,照顾孩子,但一闭眼睛,总能看到丈夫的笑脸,他的嘴角有好看的弧度,怀抱还是那么宽厚。每次我觉得他还在,想去拥抱他,才摸到他的手刺骨冰凉。
我哭着醒来,小乖在旁边安睡。
才想起,梦中丈夫最后说: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女儿稚嫩的脸庞,是我必须要保护的。为此,我可以拼上性命。
这是责任,也是承诺。
然而,我却差点连她都失去。
那天,一上飞机。女儿就闹着要喝果汁。
排在前面的是头等舱的客人,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 logo 的女人。
我想让她帮忙喊一下空姐,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她正在手机里浏览孩子的照片,但那些孩子都只穿了背心短裤,排成一排。
她的手指,捏着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
画面充斥着一双双,孩子漆黑的眼睛。
而她一双双眼睛,来回斟酌、挑选着。
如同在选一款包。
我看着不适,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女儿赶紧来到座位。
安顿好小乖,我去找空姐要果汁,这时才想起,我已经整整两天没怎么吃饭喝水了。
飞机的乘客多了起来,我尽力座位挤,却总被拦住。当我快到时,才看到那个满身 logo 的女人,正蹲在女儿跟前。
我的心一惊,快步过去。橙黄的果汁洒了女人一身。
女人转过头,她硕大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一张男孩的照片。照片里男孩看上去也是五岁,和我女儿差不多大,脸上泛起天真的笑容。
只是男孩却让我感觉不舒服。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浑浊而空洞。
我搂住女儿,刚要开口请她离开。女人只是干笑了一声,转头走了。我看到她的脚,似乎一浅一深,似乎有些奇怪。
我蹲下问小乖,这个阿姨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女儿想了想,坚定地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
这时,女儿却天真地说:「阿姨夸我呢,说我的眼睛好看。」
这句话,让我想到了那一双浑浊而空洞的眼睛。
顿时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02
我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不好的念头。她的冷笑,她受伤的脚,以及她对女儿说的话……一定要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不过,我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连日的劳累几乎击垮我。
因为果汁全部洒了,女儿有些不高兴,瘪着嘴闹着要喝果汁。
还好后排坐着一个热心的阿姨,她递给女儿一瓶未开封的果汁。我感激极了,连忙道谢。
女人自称眉姐,我见她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是心里多了一丝好感。幸好一路还有热心人相助。
女儿喝完,乖巧地看着窗外。窗户蒙了一层雾气,小乖伸出稚嫩的手,在玄窗上画出三个人手牵手的简笔画,喊着:这是爸爸,这个是妈妈。
我不禁心里一酸,该怎么告诉女儿爸爸已经永远去了另一个地方。
很快,飞机起飞。小乖抱着果汁瓶沉沉睡去,而我也精疲力竭,喝掉了小乖剩下的半瓶果汁,眼皮打架,想着一觉醒来飞机就会安全抵达目的地。
那时,我还不知道,踏上的这趟航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03
一觉醒来,机舱一片昏暗。飞机还在空中。
我看了看时间,睡了一个多小时。随后,摸了摸旁边,女儿应该还在睡觉,我的耳畔还响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电流从我的身体穿过。几乎一瞬间,险些尖叫出声。
旁边的座位,空了。
我第一反应是女儿去了厕所。急忙起身去找。
果然厕所显示正在使用。女儿五岁,我们有意培养她的独立,平时也常常独自去上厕所。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一阵阵翻江倒海般发毛。
我这才回忆起来——那个座位,实在是太空了。女儿的座位,就算人不在了,毛毯、玩具也应该在。而那个座位,就像没人坐过一样。
厕所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女孩。
我如释重负,急忙蹲下。
「你是谁!」女孩稚嫩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
这时才看清,这个女孩根本不是小乖!小女孩受了惊吓,尖叫着跑开了。
机舱上不少乘客对我投来怪异的眼神,但我没时间管。
找遍了整个机舱的厕所,没有。全部都没有小乖的踪影。
我回到座位上,问遍了左邻右座,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有些人在睡觉,有些人在看电影,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摇头。
接下来,真正恐怖的事情,开始了。
04
我到处寻找女儿,经济舱全都找遍了。一无所获。
这是一架双层飞机,楼上全是头等舱的客人。我想到了那个满身奢侈品 logo 的女人,她肯定在上面!
我不顾空姐的阻拦,径直冲上楼梯。
眼前的场景,和楼下拥挤的经济舱截然不同——头等舱的客人们每一个都是独立的。整个机舱竟不见人,因为他们都躲在私密性极强门帘之下。
我轻声喊着小乖的名字,完全没有反应。
五岁正是孩子好奇心旺盛的时期,又想到那些拐卖儿童的新闻。
还好,飞机是在三万六千米的高空,整个机舱是全密闭的,小乖再跑远也不会离开这架飞机。
其他地方都找过了,现在只剩下这里了!
思考中,一遍遍唤着小乖的名字。直到走廊尽头,一扇门帘终于打开了。
我满怀期待跑过去
「你有病吧,艹。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站出来骂骂咧咧,手里还提着一个毛绒玩具。
那款玩具我认得,是奢侈品出的联名款,一只要五千多。
我强忍着失望,解释说我的孩子不见了。
「你孩子不见了,关我屁事。老子要睡觉知道吗!」
说完,他径直走了进去。
机舱又一次恢复了死寂。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找到女儿。
心急如焚,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径直拉开这些富人的门帘。一间间寻找。
走廊里响起这些富人愤怒的咆哮。空姐小跑着上来,让我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
但不对,我始终没找到那个满身是奢侈品 logo 的女人。
她去了哪里?
整架飞机还有一个隐藏的头等舱,以奢华出名。票价逼近楼下的经济舱的二十倍,只是坐短短几个小时飞机,花的钱足以买下一辆车。
但对富人来说,这些只是购买身份象征的零钱而已。
这间头等舱与外界完全隔离。必须要房间的客人刷卡才能进入。
我笃定,那个女人肯定在里面!
我扑在门上,近乎疯狂地敲门。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我现在只想要我的女儿!
空姐们围着我,他们生怕得罪了这尊贵的 vip 客人。
在空姐惊恐地对话中,我得知她姓李,叫李旎。是常年坐 VIP 舱出行的客人。
推搡之际,门居然开了。
这间奢华的头等舱,面积竟有五六十平,里面不仅有沙发,床,甚至可以洗澡。可我,根本来不及看这些。心里只是想着小乖。我在房间里搜了一圈又一圈。
我甚至耳边都能听到她在喊妈妈。
但每每推开门,里面都是空空如也。
我来到李旎的座位前,想问她有没有看到我的女儿。
李旎戴着墨镜,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腿上盖了一张羊皮毛毯。
显然不想搭理我。
我问她有没有看到女儿,她却沉默不语。
这时,空姐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乘警,她面露难色请我离开。
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身走的时候。
我听到她,冷冷地对我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母亲。不配的人,会被收走资格的。」
随后她顿了顿,冷笑着补充道:「你就不配。」
我愤怒地想要扑向她,然而,我却被赶来的乘警架着离开了。
05
乘警的手紧紧钳住我的胳膊,手臂被勒得通红。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机在三万米的高空,机舱是密闭的。换而言之,我的女儿百分百在这架飞机上。
但各个舱位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她。除非,孩子去到了货舱!
每一架飞机都有一个装随机行李的货舱,可别说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就连成人——如果没有在飞机上工作的经验——也根本不可能找到货舱的入口。
我想到丈夫生前是做飞机设计工作,会不会他跟女儿说了些什么?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哪怕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我也要找。
乘警就坐在我的旁边,我要求必须要见到机长。只有机长有权力下命搜查货舱。乘警脸色冰冷,并不搭话。
我竭力将眼泪拘在眼眶内,不让它流下来。但我的声音一定听起来很苦涩。
「求求你,我只是想见一下机长。我的丈夫去世了,女儿是唯一的……」
说到这里,我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任凭眼泪流淌。
乘警脸色变了变,我看到他冰封的脸色露出了一抹动容之色。
他点了点头,最终同意带我去见机长。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寻找女儿的希望。万万没想到,更大的疑云和绝望在前方等待着。
每每回想起这一切,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
当时我见到了机长,我尽力让自己语调平稳,向机长申请能不能派人搜查一下货舱。女儿不见了,我真的真的很着急。
机长思衬片刻,「女士,您知道这不合规矩的。」
我的眼泪忍不住喷薄而出,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机长面前。
那是一个母亲的本能,此时所有的尊严、面子全被抛到脑后。
机长看着我,无奈地叹了点了点头。
我的眼泪忍不住喷薄而出。绝望之际,希望之火又再次被点燃。
机长挥了挥手,让乘警带着我去后面的货舱。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他根本不相信货舱里会有人。
但我不管了,我只是想要找到女儿。
就在此时,一个空姐疾步走来,伏在机长的耳畔简单说着什么。他们讲话的内容,我听不到。可我却看到旁边站着另一个空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那种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打量一个病人,一个精神病人的眼神——同情、恐惧以及厌恶。
机长听完空姐的话,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隔了几秒,他或许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再次开口。
机长问:「你最近有在服用什么药物吗?精神类的。」
我一怔,这和我找女儿有什么关系?但看着机长阴沉的脸,我必须得如实回答。
「我老公去世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医院给我开了一些镇定剂。我是按照医嘱在服用。」
说完,我看到机长和旁边的空姐互相对了对眼神。
「怎么了?」我追问道。
机长显然很为难,但他越这样,我越着急。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机长这才脱口而出。
「我们刚才和地面联系了。机场根本没有查到你女儿的登机记录。飞机上,全程,只有你一个人!」
怎么可能?飞机上全程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我被这个消息击溃,仓惶地翻着随时携带的小包。包里有我和女儿两个人的登机牌。
然而,包打开了。里面竟然只有我一个人的登机牌。
哗啦。
包被我倒过来,里面的硬币,零碎撒得满地都是,我急忙蹲在地上寻找,却独独没有女儿的登机牌。
我愣住了,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周围空乘人员的眼神渐渐变冷,在他们心里我从一个丢失孩子着急的母亲,变成了一个可能会威胁飞行安全的疯女人。
我必须立刻证明,女儿真的在飞机上!
登机牌肯定在我女儿的书包里。我想到女儿平时有一个随时背的小书包,被我放在了行李架上。
我快速跑回到座位前的行李架,打开的一瞬间,我的心就凉了——里面只有我的背包和行李。
女儿的包不翼而飞了。
行李架这么高,稍微矮一点的成人女性够起来都有困难,何况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能打开行李架。
现在,我已经可以断定——是有人故意带走了小乖。
我的女儿不是走丢了。而是有一个绑架犯,此时此刻正和我的女儿待在一起!
这时,空姐走了过来,她伸手将行李架扣上,随后将已经瘫软在地的我扶上了座椅。她的脸色很为难,语气较刚才温和了不少。
她说:「对不起,女士,刚才我们才收到地面的消息。您的孩子……」
我着急追问:「找到了?她在哪里?」
她依然不说话,我看到空姐手上拿着一张纸,这里面一定是跟小乖相关的。我夺过这张纸。
上面是小乖的脸,然而纸上却印着死亡报告四个字。
空姐的话传了过来:「对不起,您孩子是和您丈夫一起出车祸去世的。」
我脑海中无数画面涌入,突然后脑一黑,晕了过去。
06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被乘警摁在了座位上。
他坐在本来应该属于女儿的座位上,我看着那个座位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楚。
乘警警告我,我涉嫌扰乱航空秩序,下机后要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我麻木的点头,随后他起身离开了。
我后面热心的大姐眉姐凑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我总觉得很熟悉,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突然,我想起,她就是最初上飞机给小乖喝果汁的人啊!
我顿时充满希望,她肯定记得小乖!
然而,我问她,她却摇了摇头,说这瓶果汁只是给我的,没有见到什么女儿。
接着她开始絮絮叨叨,她说她很同情我,她也是母亲,懂得失去小孩的痛苦。
她说着我不禁泪如泉涌。
丈夫去世后,不得不承认我的生活是一团乱麻。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甚至最近必须靠喝酒才能睡着。
我闭上眼睛,回忆起的画面都是我独自坐在客厅喝酒的样子。
昏黄的台灯下,只有酒瓶和我。
没有小乖。
我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无法承受同时失去女儿和丈夫……所以脑子里臆想出了还有女儿在陪伴我。
想到这里,我掩面痛哭。
眉姐心疼的给我递过来一瓶果汁,声音轻柔地劝我喝掉。糖份有助于保持情绪。
我勉强喝下两口,此时飞机响起广播:「各位乘客,还有 40 分钟,飞机将降落。请各位乘客收起小桌板和遮光板。」
我一怔,遮光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缓缓地将遮光板拉开。玄窗的玻璃因为呼出的热气,结满了水珠。
而正中央,是一家三口的简笔画!
这就是女儿曾经在上面画的一家三口的简笔画啊!
我震惊着将手指放了上去。
我的手指比女儿的画粗得多!这不可能是我画的!
我没有疯,我的女儿就在飞机上!
我环顾四周,飞机一共有 130 名乘客,加上空乘总计 142 个人。
我的敌人就在躲藏在着 142 个人里面!
07
首先,第一步,我必须找到最大的嫌疑人是谁。
这个人一定露出过马脚,只是因为我太焦虑,太慌张,而错过了。
现在离飞机降落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我怎么才能在半个小时内找到凶手?
我脑子乱成一片麻线,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深呼吸。
冷静。冷静。为了孩子,冷静下来。
第一步,我需要引蛇出洞。
哐!
我突然站了起来,直接往飞机的货舱口冲去。
我知道,这一举动会搅得飞机大乱。如果孩子在里面,那么真正的凶手一定会露出马脚。我现在必须要把这个人逼出来。
丈夫生前,我曾经和他来看过这架飞机的模型机,当时丈夫带我去过货舱。虽然现在忘记具体的位置了,但大致的方位我还是记得。
我知道,这是莽撞的行动。
我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很快就会被赶来的空乘和乘警制服。
货舱有密码,铜制的数字齿轮有三排,转动起来有好听的哒哒声。只要密码正确,这个按钮就会变成一个仁慈的守卫,帮自己打开这扇货舱大门。
现在我必须打开这扇密码锁。
开锁的办法有两种——一个是一个个试验。
三排密码也就是一千种组合,等全试完了,百分百早就被发现了。
还有一种,是推理。
我皱紧了眉头,这架飞机我丈夫是设计师,而这个密码有没有可能是……
1015,是我们女儿的生日。
突然,吧嗒,左手一沉,大门开启。
我正准备进去,一双手竟然卡住了货舱的门口。
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眼睛,竟然是眉姐。
她说:「我是来帮你的。」
说完,她掰开了门缝,一只脚垮了进来。
「你一直发疯,会把所有人都吓坏的。你这样飞机肯定得迫降,你会被关起来,还要坐牢。」她跟我分析着利害关系。
我摇了摇头,她悲悯地看了我一眼:「但我理解你。我可以帮你。你现在把我绑架了,这样他们就会害怕了。」
说完门口响起了很大的敲门声,眉姐冲门外喊道:「啊,别进来,她要捅我!」
我被眉姐的一通操作搞迷惑了,但我脑内闪出了一个答案——眉姐,百分百,有猫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你要怎么帮我?你明明知道我女儿还活着!」
眉姐摇了摇头说「唉,你真的是伤心过度了。你去看,我递给你的饮料瓶上明明还有口红印。怎么可能是小孩喝的。」
她说完,递给我一个空瓶,我一怔。想起每一次喝了眉姐递来的果汁,我就昏睡了。
这个果汁,百分百有安眠药。
想到刚才又喝过她递过来的果汁,我突然呼吸急促,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我目眩深夜之时,我竟然在眉姐的大衣兜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只印有 snoopy 的笔
这是小乖专属随身携带的笔!
这是为什么?她身上怎么可能有小乖的东西呢!
就在这时,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眉姐。
我喉咙发紧,仿佛被人攫住脖子,一寸一寸揪起来。沉重的闷响敲击在我的神经上,门外已经响起空姐和乘警敲门声,越发急促,如同倒计时。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这个人贩子。」
眉姐转头看向我,刚才还一脸柔和,接着她的脸色渐渐暗沉下去。
头顶上的灯在她的脸上切割出一道锐利的刀痕,半边脸隐匿其中。
「你要做什么?」她声音有些轻蔑。
「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女儿。」我说道。
08
门打开了。
门外是愤怒的机长,空乘还有空姐。我看到他们脸上因为愤怒而变形的表情,但他们不敢靠近我。因为现在眉姐就在我的手上。我的左手因用力而青筋凸起,右手拿起了一个飞机上用的小型消防栓,摔破表面的玻璃后,有一两块尖锐的玻璃残渣。或许这看着不恐怖,但我当时把玻璃残渣紧紧地贴近了眉姐的颈部。
血还是从她的脖颈处微微渗了出来,一颗颗,滚圆的血珠。
机长非常愤怒的告诉我,因为我扰乱飞机安全。
飞机现在即将迫降到离现在最近的一个小城市的机场,到时候警察将会把我带走,只有 15 分钟的时间。如果我现在放下手里的玻璃残渣,他们可以保证不再威胁任何人的安全,他们可以确保我在飞机上的安全。
我拉往眉姐后退,手却一直在抖,玻璃率先划破的是我的手,血从里面一滴滴渗了出来,滴在地上。
我怀里的眉姐微微笑了,小声说,「你以为别人会相信你吗?你现在就是一个疯女人。」
我摇了摇头,重复到「我只是想要我的女儿而已。」
听完眉姐笑了,说「那你现在配合我,把我绑到飞机的内舱」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疯女人。而她是无辜的受害者。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今天。但在死之前,我必须看到女儿。
我关上了飞机内舱的门,眼前这个女人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彤姐。我想每个做母亲的女人都应该看过她的照片。
著名的人贩子彤姐,至今没有落网。
我开始回忆刚上飞机,她递过来的那一杯饮料里有安眠药,就是看准了要让小乖睡着,然后把小乖带走。
但,即便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这项工程也是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唯一的解释是,飞机上还有帮凶!我想到了,那份医院开局的死亡证明。
毫无疑问,这架飞机 ,只有我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有 15 分钟,我必须找到小乖。
一旦我失败了,这辈子或许我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我一阵头晕。
09
彤姐正坐在我旁边。
我想扑向她,但我被绳子捆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彤姐坐在我的旁边。
「这是飞机的内舱,乘警里面也有我的人,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来救你的。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落地了,你还能干什么呢?」
我想到之前喝过彤姐递过来的饮料,那里面镇定的药剂让我现在头疼欲裂,也知道我现在做什么也没有用,强打着精神低声吼道「我女儿到底在哪里?」同时双手拼命在背后解着绳结,但没用,是死扣。
「别挣扎了,没用的。让你死前落个明白吧,手上这张卡就是去货舱的钥匙,你女儿就在里面。你放心,我会把她卖一个好人家。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认出我的?我已经去做过整容了,从来没有人认出过我。」
我颤抖着说「因为我是一个妈妈,你可以改变鼻子的形状,内双的眼皮,但你没办法改变眼睛的轮廓,还有你眼睛里的寒光。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孩子的女人都想扒了你的皮。你最好自己别有孩子,否则……」
「你闭嘴。」彤姐低吼一声。
哐!
我瞄准时机,吐了口唾沫,狠狠啐在她高级的羊毛外套上,她心疼得赶紧擦拭起来。我则趁其不备迅速拿出当时藏在手心的一片碎玻璃渣。
彤姐懊恼地啐了一口,狠狠踹了我一脚。我则不动声色地割着手腕上的绳子,被划破的手指生疼,鲜血让我几乎抓不住玻璃,但我根本顾不上。
我死死盯着这个女人手里拿着货舱的卡,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的。我解开手上的绳子,一跃而起,把她手里的卡夺过来,手里攥着玻璃片,拿着尖对着她。
「带我去找小乖!我现在不怕死,也不怕拉你一起死!」
谁知道彤姐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不紧不慢地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羊毛大衣。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赶紧看了一下这张卡。
果然,我还是被这个女人玩弄了。
卡的一角是被剪过的,显然是一张废弃的卡片。
彤姐轻轻笑了,说「人是从猴子进化来的。猴子是最讲次序的族群。什么东西都得猴王先吃,随后呢,是猴王的妃嫔,孩子。最后才是普通的猴子,吃残羹冷炙。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我忍不住骂了起来,彤姐却自顾自接着说。
「这就是阶级。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出生那么平庸,人家看上了你女儿的眼睛,想要买。出价多少你知道吗?算了,你一辈子都不会赚到这么多钱。」
彤姐的一席话,让我又一次想到登机时,那个满身 logo 的女人。
她蹲在地上,对小乖说:「你的眼睛好漂亮。」
原来,居然是她!我们可能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把我们盯上了?」我的手一直在流血,疼痛让我咬紧牙关。
「是的。你女儿可是从一千多个孩子里脱颖而出的。」彤姐瞥了我一眼,眼底尽是嘲讽。
被汗湿透的衣服一点一点带走我的体温,彻骨的寒意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头皮,我想放声大喊,但连带我的嗓音都是颤抖着的。
「难道你就不怕报应吗?」
「呵,那是下辈子的事了。这辈子,老子有钱就够了。多亏了你啊,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架飞机幸好有我。」
「你什么意思?」我十分警觉。
「等下下飞机,你就会被认定为丈夫,孩子都死了。受了刺激,所以这儿出了点问题……绑架了我。或者,你可以成为我,成为臭名昭著的彤姐。」彤姐敲了敲太阳穴。
「我怎么可能成为你,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大喊。
彤姐笑了「之前确实没想过,但现在我觉得未尝不可。只需要一场大火,烧掉你的指纹。那我说你是谁,你不就是谁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我知道她能做到。我缓缓靠着一旁的窗户,审视着我现在的处境。
这一个半包围的死角,彤姐挡住了唯一的去路,加上我失血的缘故,现在没什么力气 ,就算拿到也不是她的对手。
怎么办?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我脑子里突然响起丈夫的声音。
如同之前一样,丈夫和我躺在床上,他怀抱着我,柔声讲起我们的未来,讲起孩子,讲起这架飞机他的心血……
突然,我停在了一句话上。
10
距离飞机降落还有 10 分钟。
这十分钟,我还能做些什么?
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只能殊死一搏了。
「你以为自己得逞了吗?」我大叫一声。
彤姐说话戛然而止。我徒手敲破了飞机上的灭火器玻璃罩子,鲜血淌了一地,但我咬咬牙,抓起机用灭火器掷过来。
飞机灭火器,头部是金属,里面装满了液压的二氧化碳,从天而降,其势凶猛,砸中不死也要脱层皮。
彤姐没想到临到死,我竟然还没放弃!
就连她这样的胆大者也被吓住了,呆立原地。
形势万分危急。一阵猛烈地晃动从飞机传来。
我知道飞机现在正在下降,但身受重伤,再加上飞机晃动不已,无力可使了。
彤姐逮住机会,抓住我,把我摔到了地上。
我爬起来连连往后退。彤姐也跟着爬起来。
她显然没想到我这么顽强,死到临头都不服输。她晃晃悠悠爬起来,手持着尖锐的玻璃茬,亦步亦趋向前走着。
「你他妈坏了我的好事,你知道吗?」
她自言自语起来。
「我今天坐这架飞机是为了和美国人做生意会晤。这笔生意做成了可以至少赚 1000 万。你见过一千万是多少钱吗?」
「你有没有想过,一千万是他妈的多少小孩!」
彤姐不搭理我,继续自言自语,「其实,他妈的在登上这架飞机之前我就收到通知,我其实已经被盯上很久了,中国警察在等着这座飞机落地进行搜查和盘查。」
我心中一震,只要能下飞机,能见到警察就可以了向警察说明一切。
「还好我急中生智,当场弄了一出让你变成疯妈并且劫机的闹剧,到时候转移警察注意力,跟着其他人趁乱逃出即可。」彤姐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仿佛我已经是她的替死鬼。
「所以,我只要逃过这一劫,就安全了。现在你发疯找女儿,已经成为一个女疯子,我只需要利用所有人认为你是疯子的现状,假扮是被你威胁用来跟外界沟通的无辜的人。」
她没有说后面的话,但我已经预料到了。我其实一直在一步步走向她设好的陷阱——杀掉我,制造成畏罪自杀的疯婆娘结局。
不可能,一定还有机会的。
一定还有机会!
11
深夜,无人的机场。
丈夫加班到深夜,检修这架飞机上的每个零件。他兴致勃勃把我带到飞机里面,给我展示一扇舱门。
他说:「如果你在飞机上遇到了炸弹客,你就躲在里面。飞机设备间的机舱门,足以抵挡十级的冲击波。」
我笑丈夫傻,你以为演灾难片吗?还炸弹客。
然而,现在这句话,这个舱门却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努力奔向飞机的设备间,在那里我要完成我的计划——
冲进内舱内,利用飞机下降带来的自然力量,将彤姐击垮。
我往前飞奔,心里也没有数。刚才在和彤姐谈话时,我已经悄悄松开了绑着我的绳子。虽然没有彻底松绑,但足够我自由活动。
我在心中悄悄倒数——
1、2、3!起……
彤姐以为我要逃跑,其实我是转身直接扑向她。
因为惯性,彤姐尖叫着,摔倒在地。
我死死地压在彤姐身上,捂着满是血的手,费力地抬起右肘,把她击晕了过去。
飞机终于降落了。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血污满地,看着旁边好像沉睡着的彤姐,那张美丽而邪恶的脸庞,忍不住眼泪直流。
番外
彤姐被警察带走了,孩子真的被她藏在了货舱里。
我看到小乖时,她正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而我再次见到小乖,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
我在医院的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次飞行,腿摔断了,胳膊也坏了。
没办法,只能把孩子暂时交给公婆。
那段时间,在医院的花园里总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知道她是谁,却总是假装不认识。
那天,我按照医生吩咐的例行遛弯,却和这个身影迎头撞上——
是那个满身奢侈品 logo 的女人,李旎。
我和她都很尴尬,最终还是我打破僵局。
我问出心中的疑问:「你到底是不是彤姐背后的买家。」
李旎一愣:「其实,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儿子。只是我一直在资助的一个儿童福利组织,里面全是失去眼睛的残疾小孩。」
我怔住了。
李旎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认得你。」
接着,她说出了我丈夫的名字。
原来李旎是我丈夫的大学同学,剩下的话她没有多说。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眷恋。
但那一刻,我没有吃醋,反而是心疼。
「我一直很关注他的生活,得知他去世后,我赶紧买了那一班飞机。其实,我也想过要责怪你。怪你没有照顾好他,但是……算了,都过去了。我只是想来跟你道个歉。但,害怕你多心,所以一直没有办法说出口。」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旎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笑着,阳光穿透的她的头发,我突然想起来丈夫大学毕业照上,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到底是谁。
那时的李旎打扮得还很稚嫩,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时髦。但笑起来的样子,却依稀能看到过往。
那一刻,夕阳落下。
我仿佛终于从这一场噩梦中醒来,感觉到自己重新拥有了站起来,面对生活的力量。
(全文完)
作者:彭彭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