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你有过被骗子团伙下连环套的经历吗？我有过！
2019 年 5 月，我在老朋友周波的介绍下来到汉州市投资一家健身房，这位朋友已经替我做好了各项初期考察工作，就等着我和资金就位。
当时我带着一笔旧宅拆迁款，只想老老实实做一门生意，殊不知，才刚刚跨出火车站，就被一群骗子给盯上了。
我走南闯北多年，自认为防骗意识很高，但依旧被诈骗团伙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一切都要从那台丢失的手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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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 年 5 月 6 日晚九点，列车经停于汉州站，我却在出站口徘徊了近半个小时，因为我下车不久发现，兜里的手机丢了。
身在异乡又弄丢手机，联系不上朋友就意味着彻底抓瞎。
尽管周波提前说好来接车，不过时值黄金周假期，火车站人潮如织，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用肉眼找人。
找人都难，想找回手机就更难了，当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赶紧买台新手机。只不过人生地不熟，时间还这么晚，决定去站外过街天桥上碰碰运气。
天桥的小贩最精明，我正走着，一个毛头小子神秘兮兮地打量我一番，我和他眼神刚一触碰，这家伙随即靠过来，并畏畏缩缩地从兜里掏出几台手机。
「大哥，要手机吗？二手的，很便宜。」
这种兜售手机的小混混大多是扒手销赃，所以火车站外很容易碰上。我刚才丢掉的手机，其实就有可能是被他们同伙顺手牵羊。
「给我整台能打电话的就行，我现在就要用。」
小伙子在衣兜里一番摸索，拿出一台九成新的华为 P30，打开屏幕稍作演示。
「大哥你看，手机没问题，再送您一张临时电话卡，收您八百，咱就甭讲价了。」
要价这么便宜，我当然知道这东西很可能是赃物，当时要不是急用，也不会跑来做这种一锤子买卖。
后来也正如我所料，之前丢的那台手机始终打不通，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十有八九是被人据为己有，已经完全没有找回来的希望了。
没有本机号码无法登录微信，当晚是彻底与周波失去联络，我只能找了个酒店暂住一夜。
次日早上，我赶紧去营业厅复制了自己的电话卡，总算是登上微信，与周波取得了联系。当我刚刚打开微信，会话栏里全是周波发来的未读消息，其中当然有不少抱怨，还问我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郑哥，你这真是花式躲酒，直接玩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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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苦衷啊，老周你得体谅一下。」
不过玩笑归玩笑，等我把昨晚的事情解释一通后，周波还是很快问我要了酒店位置，准备来接我。
结果一小时后，周波忽然发过来两张照片，情况好像不太妙。
「郑哥，这边出事了，我刚才撞了个盲人小伙子，你稍等一会儿。」
看照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一张是在马路边上，车牌号是他的车没错，但马路边上却躺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另外一张则是在医院里。
不一会儿，他又发过来一个临时拍摄的小视频。视频里是拥挤的急诊大厅，看样子他正在交费处排队，除了嘈杂之外，还传来周波熟悉的嗓音。
情况看上去比较紧急，我来不及多问，也没有发语音电话打扰他，而是直接打字。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汉州博物馆旁边的洪家私立医院，三楼骨科。」
收到位置的第一时间，我立即打车赶过去，遇到这种事情，能多个人撑撑场面总是好的，也能提防伤者家属情绪激动，闹出什么过分的动静。
但半小时后，当我赶到这家医院三楼，却迟迟找不到周波的踪影，给他打语音电话也没人接听。
来回瞅了两圈之后，我还是决定跑去挂号窗口询问，就怕事有万一。
看得出来，护士对刚才发生的事记忆犹新，半小时前确实有个盲人小伙子出了车祸，被人送来之后准备挂急诊，但小伙子的家属好像和肇事司机吵了起来，家属嫌弃私立医院不靠谱，嚷嚷着要带去第四军医大附属医院进行救治。
周波在我印象中是个老实人，大学四年都没跟人闹过矛盾，一般情况下不太容易跟陌生人争吵起来，更何况是在撞了别人的情况下。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产生警觉了。以他那种性格，如果真是出了事，他应该会暂时找个托词瞒着，而不是立即给我发消息。
思来想去，现在最好是先确定周波的身份，避免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烦。
稍作犹豫，我还想问一些详细情况，但这个护士可能被我问烦了，直接让我去旁边保卫处查看监控。
来回看了几遍录像，没错，挂急诊交费的人就是周波，我不可能连长相都认错。
这下可以确认无疑了，我也就懒得再打电话。
下楼不久，随后我又马不停蹄地打车往那边赶，这时候周波终于发来消息，照片和位置也正是之前护士所说的军医大附属医院。
「刚才和他们家属吵了几句，人转到这边来了，现在马上就要动手术。」
「这么严重吗？难怪要转院…」我不免感慨，看来他是真摊上事了。
不一会儿，周波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郑哥，先给我垫八万，等会儿见面了细说，我这边暂时支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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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到了这时候，我基本是没有什么疑虑了，这事前前后后已经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更何况刚才也从监控里确认了是周波本人。
不过出于谨慎习惯，我还是发了个语音通话邀请。
这次他终于接听了，但电话那头始终在争吵，似乎在赔偿和垫付方面纠缠不清。周波情绪显然比较激动，说话略显愤怒，还夹杂着脏字，他那种带着书生气的窘迫扑面而来。
不到半分钟，我默默挂断了语音，还是先把八万块转了过去。
这毕竟是他的微信号，就算转过去，也是在他的账户里。再加上今早我俩一直都在联络，而且马上就见面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应该不会吧？
当天下午，与周波见面的时候是在三点半，距这件事发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我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心情，那种难以置信的惊奇和愤怒。
转账之后不到十分钟，我就赶到了军医大附属医院里。但当我询问护士和保安才知道，今天医院里根本没有送来一个出车祸的盲人，更不用说什么肇事司机。
而这个时间点，我微信里的那个周波已经毫无音讯，无意间点开他的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正如我的思绪。
这分明是个新账号，原来我整整一早上，都在和一个假的周波进行联络。
怎么可能？我的微信里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一个骗子？真的周波啥时候被我删除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必须赶紧联系到真周波。当我从同学群里找来了周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之后才知道，原来骗子早已经设好了圈套。
「哎哟郑哥，你终于出现了，昨天怎么回事，一直联系不上你。」
「老周？你在哪？找你有急事！」
「稍等我一下啊，我去洗个车。」周波苦笑着回答：「早上真晦气，遇到个碰瓷的瞎子。」
「碰瓷的瞎子？」我恍然大悟，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去黄家骨科私立医院了？」
「诶？郑哥你咋知道？」
「那后来呢？那瞎子去哪了？」我有些着急，看来真是这群骗子：「他们讹你多少钱？」
「哦，碰瓷的嘛，当然不敢真的在医院做检查，嘴里不停嚷嚷着要转院。其实下楼之后就连忙改口，一两百块也就打发走了。」
我长叹一口气，早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搞了半天，我就是那只踩进陷阱的肥羊，周波无意间被当做工具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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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我和周波的见面地点约在五营路派出所，遇到任何诈骗，只要越早报案，破获的几率也就越大，毕竟骗子也需要时间去转移赃款账户。
周波坐在接警大厅长吁短叹，他也没想到，才和我失联短短一天，我居然被人骗走八万。
做完笔录之后，我仍然想不通，为什么微信里的好友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成别人。而对方为什么还会掌握我们二人这么多信息？
直到周波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郑哥，你这手机，会不会有点问题啊？」
手机？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昨晚从天桥上一个小混混手里买的，我完全无法确认它的安全性。里面早已安装好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软件，包括我早上一直在使用的微信。
或许，从昨晚买到这台手机之后，我就被彻底监听了。
微信通讯录也可能被病毒软件篡改了，所以早上才会一直把骗子当成周波。
想通了这事，我猛然一拍大腿，直接把那台手机砸了个稀巴烂，又去店里随便买了台红米的千元机凑合着用，朋友还开玩笑说破财免灾，就当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这八万块钱孝敬了太岁爷。
砸了那台手机，这事算告一段落，只能等待警方尽快把骗子抓捕归案。还好银行卡里的钱没出岔子，我和周波也很快开始筹备健身房投资的正事。
在几位本地合伙人的分工之下，选址和租房问题都已经敲定，装修也即将竣工，甚至教练人选都早早确定，周波算是把前期准备工作打理得相当利落。
总的来说，除了硬件器材方面还差三十多万固定投资以外，现在就剩下宣传方面是比较大头的支出，初步预计控制在五万以内最佳。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伙骗子居然早就做好准备，等我跳进另一个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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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和周波还是打算用比较传统的地推方式，也就是找人扫码送礼发广告，在附近小区连续塞几天的传单，为开业活动做预热。
毕竟这个方式比商业广告便宜，学生兼职群一抓一大把，不过缺陷当然也很明显，宣传效率太低了，而且这是个周期性投入，并不适合在开业前发挥作用。
然而当我问了一圈广告公司之后，令人咂舌的价格确实让人望而却步。还不说电梯投屏和广告车等线下环节，单是本地抖音推广都是按照几千元每条来算的。
正当我在网上到处寻找新路子时，一个贴吧网友回复了我的招商帖。
这人自称是某传媒公司的汉州地区代理，在大致了解我的诉求之后，给我推荐了他们公司的一种新业务，价格便宜还很高效。
「老板，听说过信息中介吗？」
「说来听听？」我被他问得云里雾里，但确实勾起了好奇心。
「是这样，本公司在汉州开设了信息交互试点服务，能收集本地区移动互联网用户习惯，这些信息来自各大 APP 的用户反馈，样本容量足够大…」
这人连续给我回复了很大一串私信，但我还是没能搞清楚他究竟要说什么。
「我只是想打广告，给店面做开业宣传，你这边能拿出的方案是啥？线上还是线下？」
不一会儿，对方扭扭捏捏回复道：「其实，这个方案和传统的广告有很大区别，您说一个大致区域，我们可以给您提供该区域内详尽的居民情况，包括住址、手机号、家庭成员情况等等。您购买了这些信息后，可以自行甄别，是否进行点对点电话推销。」
说了一大堆车轱辘话，我总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搞了半天，居然是贩卖公民个人信息，难怪要偷偷摸摸在贴吧里找生意。
「你这玩意儿是违法的吧？别人的住址和电话号，咋能随便买卖？」
「老板，现在都啥年代了，你敢说自己从来没接到过陌生推销电话？好多大银行和保险公司都在我们这买信息，而且这个其实算是擦边球，我们和三大运营商都有后台关系…」
这人又给我解释了一大通，总之就是说安全性不用担心，现在谁还没接到过几个骚扰电话？而且这方面的管理也不是很严，现在好多公司都敢这么来。
我犹豫再三，最终添加了那人的微信，准备直接见面，沟通了一下方案。
「老板，我们项目组最近在跑外联，您要是有十万元以上的大单，我会抽出人手赶回汉州和您对接，但这个礼拜可能…」
「那就算了，我只是想确保一下你们业务的真实可行性。」
「您大可放心，我们也算是体量不小的传媒企业，您可以在天眼查和各大征信机构找到我们的信息。」他说着便发过来一大堆关于自家公司的详情，但我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
「你误会了，你发这些东西没用，我想知道具体的宣传运作方式。」我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就算我在你手上买了一批电话号码，难道要我自己挨个打骚扰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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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稍作停顿，给我截了一张图，详细解释道：「就比如这个短信套餐，我们会定时给目标人群发送广告短信，这个是按条数收费的，一万人以下 0.8 元每条，量大从优。」
我这时候有点不耐烦，他还是没有解释核心问题。
「我说的是，我怎么知道这些号码是不是真的？就算号码真实，又怎么知道你们究竟有没有把广告发送给人家。」
听了这话，他连续发来几个大笑的表情，似乎我的担心太多余了。
「这当然好办，我现在就先给您发过来一个小样本。」这人觉得有戏，立刻主动起来：「地址是在五营路莲花小区是吧？」
不到十分钟，他发来一个复杂的表格，里面有足足一百多人的信息，其中除了电话号码和姓名之外，甚至还详细标注了性别、年龄等详情。
难以想象，这还只是一个所谓的『小样本』，莲花小区这些住户的详细情况居然被完整收集起来，就在我感叹之余，这人立刻把样本方案讲了一遍。
「您可以发给我一个广告文档，字数最好在一百字以内，今天晚上八点之前，我们会委托运营商把您的广告发送给样本里的每一位用户。」说着，他还耐心做了一些内容指引：「由于样本是给您赠送的，所以这次广告不能附带图片。」
听了这话，我心里似乎有底了，接着问道：「意思就是说，八点以后，我可以随机抽样进行电话回访，看看短信是否发送到位是吧？」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不建议您使用自己的私人手机号，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算骚扰电话了，您也可以伪装成物业人员，这样还可以确认手机号主的住址信息。」
在他一阵耐心教学之后，我也编辑好了广告内容，就等着今晚验证一下宣传效果。
当天八点整，我在健身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用一张临时手机卡挨个致电询问。正如他指导的那样，我伪装成小区物业，大部分人接通电话之后没了抵触心理，也就不急着挂断。
接连打了七八十个电话，除了少数没有接听的，其他人的信息准确度确实可靠，而且他们也明确表示自己收到了广告短信。
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打消了很多质疑，原来他们的广告方案是真的。此前我还怀疑这些样本是不是这个信息中介专门找的『托』，但仔细一想，就算他是骗子，又怎么可能同时在一个小区里找一百多个『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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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那些回访电话，我难免产生一种莫名兴奋的心情，原来还有如此低价高效的广告方式，对比找学生兼职发传单，这才像是信息时代的宣传方式嘛。
当天晚上，我就联系上那位『信息中介』，把正式方案沟通了一下。
他起初是建议我购买电话广告套餐，毕竟比起短信这种死板的方式，一对一的电话客服更加灵活，而且不容易被忽略。
「老板您放心，我们的客服小妹都是经过专业训练，之前也接过不少健身房的单子，宣传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如果仅仅是发短信，十有八九的人都不会留心。」
「没事，我还是选短信套餐吧，每天发一条，连续发个五六天，总会有效果。」
选短信套餐，主要还是经费方面有些紧凑，按他说客服电话是按分钟收费的。除开那些直接挂断的以外，平均每个客户占用时间都在五分钟左右，仅仅莲花小区这两千多人的宣传容量，估计就要花费八九万元。
短信之所以便宜，主要是不需要人工费，大头主要被运营商收取。这也是我选择最保险的一种方式，因为按照他提供支付方式，我并不需要把钱直接打给他，而是给运营商的公号充值话费，这样一来，我心里关于诈骗的怀疑也就彻底烟消云散。
反正这些钱的大头都是充值给运营商，假使对方真是骗子，也拿不到这笔钱。
最终方案敲定下来，我选取了莲花小区在内的四个居民区，总共一万多人作为宣传对象。每人发送六条短信，分六天发送，打折之后的总价是五万五千元。
其中五万元是充值给『公号』的，算是运营商收取，另外五千就是他们拿的中介费了。
这可是足足一万人，我想起来之前在广告公司的咨询经历，就算在小区门口租一块巨型广告牌，价格昂贵且不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一万人注意到。
为了提防被骗，我还特意询问他，中介费能不能在宣传结束之后再给。
没想到他十分爽快答应下来，说中介费暂时不着急，只要运营商收到钱就能开始广告，并且告诉我，广告内容可以随时修改，非常灵活。
如此一来，我悬着的心完全放下了，之前还生怕这是他套走五千块钱中介费设的局。
就这样，我按照他给的公号，分别给不同运营商充值了话费。
这次，应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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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值后的第三天早上，我在汉州市电信营业大厅休息区坐着，面如死灰。
这个『信息中介』，是当天晚上把我拉黑的，我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直到我次日闲来无事，随机打电话进行回访。
空号、停机、关机，要么则是我完全听不懂的外地方言。
这一万个人的信息，全是假的，就像是系统生成。
当时我脑子彻底懵了，对方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骗我？他的收益是什么？中介费他连一分钱都没拿到，这五万块是充进运营商话费的啊。
那天早上，前台小妹给我详细说明了一下，三大运营商没有任何形式的所谓『公号』，更不会给任何第三方透露用户信息，买卖公民个人信息是违法的。
我充值的那个电话号码，是前几天办理的一个新号，按照运营商规定，全新办理并且没有激活的电话卡，如果充值金额巨大，可以随时注销号码，并以现金形式返还全额话费。
而就在我充值的当天，似乎就有人戴着口罩墨镜，到电信大楼取走了几万元的话费。
我走在街上魂不守舍，试图回顾这几天的每一个环节。事情实在难以置信，尤其是那一百多人的『样本』，对方怎么能做到收集这么多真实信息的？
当天下午，我独自去了一趟派出所，那位老民警一下认出我来，毕竟我前几天才报了案。
也是从这位老民警口中，我才得知了有一种技术叫做『伪基站』，这东西其实并不新鲜，现在大量进行电信诈骗的不法分子都能用这种技术。
一台电脑加上特定频段的收发器，装在车里就能到处跑，启动之后能给几公里范围内的手机发送短信，咱们平时收到很多垃圾广告都是用这东西发送的。
做完笔录之后，我满脑子空白，只希望这群骗子能早点被抓住。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警方似乎对本案产生格外重视。
「郑先生，发送在您身上的案件并不是个例，最近已经有好几起类似诈骗，市局专案组准备进行并案调查，请您随时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调查进展。」
这件事我是一直瞒着周波的，后来的宣传方式还是一切按照他说的来，我丝毫不想参与其中了。
这事结束没几天，健身房终于到了最后的开业准备阶段。
本来以为经历了之前了两次骗局之后，骗子们也应该会放过我这只精疲力竭的肥羊。
殊不知，他们的第三只魔爪也已经悄然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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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陷入第三个圈套之前，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当时还以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一天下午，我接到一通本地来电，是汉州火车站旅客服务中心打来的。对方询问我是不是在火车站遗失了一部三星手机？工作人员按照手机里的电话卡号拨打，认定我应该是失主。
据对方称，八九天之前，那台手机被保洁大叔在路边污水渠里捡到了，由于稍微进水所以关了机。时隔这么多天，手机居然一直存放在火车站服务台…
收到消息，我抽空去了趟火车站，到服务台很快认领手机，这总算是来到汉州之后的头一件顺心事。
但看着这台旧手机，我心里五味杂陈，如果那天手机没丢，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麻烦事。
由于原手机里面存有大量电话号，以及以前的很多照片和文件，我便习以为常地把电话卡重新装进这台旧手机，用起来也方便许多。
眼看着健身房正式开业不到五天，我加紧了最后一批硬件购置进度，除了跑步机和动感单车之外，其他大宗器械都已经安装完成。
由于跑步机是健身房里价格最为昂贵的器械，我在挑选出货厂家的时候慎之又慎，真是尽量货比三家争取最优惠的方案。目前计划是购置十六台，也就是说每争取到 1% 的折扣，那就是便宜了将近几千块。
为了这事，我还被周波数落了一顿。
「郑哥，这都快开业了，你那边怎么还没办妥？」
「你放心，现在物流多发达，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我下单之前还是考察仔细，谨慎为好。」
「哎哟，您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你别损我，上次真是被骗怕了。」
其实不怪周波调侃，这种大型器材如果走量批发，一般来说是直接走厂家发货才能最划算，一般网购平台没有类似的批发折扣。十六台跑步机，对比之下能便宜将近万元。
但厂家直销也就意味着没有中间平台承担风险，出了任何事都只能双方自行协调，而且沟通效率非常慢，在我的过分谨慎之下，这就显得更慢了。
就这样，一直拖到开业前三天，我才磨磨蹭蹭和一个厂家协商好。
交付定金的前一天晚上，我无意中看到几条手机短信。其中有淘宝也有咸鱼，总之都是根据我最近的搜索浏览纪律，通过大数据算法发来的一些广告，基本上都与健身器材有关。
经过上次的广告诈骗之后，我对这类推销短信的态度已经由原先的不屑变成莫名愤怒，似乎每一条广告都在让我回忆那件事的经过。
正打算一股脑全部删除，但余光里的一瞥，一个令人垂涎的价格让人忍不住点开细看。
说实话，点开之前，我完全只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毕竟几天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心里实在难以承受任何意外打击。
果不其然，这价格实在是便宜得有些离谱，出厂原价一万两千元的澳瑞特，他在咸鱼上的出售价居然只叫到八千块。
短信内容大概是，健身房资金链断裂，关门在即，急售九成新商用跑步机、动感单车。看完之后，我的直观感觉就是，这绝对又是一群骗子。
先后两次被骗经历，已经让人处在一种如履薄冰的状态，哪怕价格再诱人也不愿为之所动，更何况我之前已经跟预订厂家协商好了。
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动摇，但广告末尾的寥寥几个字，居然还是让我产生了试一试的念头。
「现货现金交易，可以当场验货，运送到家安装后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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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他的咸鱼链接，反正看一看也不会损失啥。
正如短信里面所说，图片上果然有十几台澳瑞特跑步机，看成色应该刚刚拆封不久。除此之外，还有详细的单据和保修卡，而且他在简介里也再次重申，必须当面验货交易。
必须是汉州同城买家，而且要当面交易？我有点疑惑，如果这真是骗子，怎么能拿出这么多实物来，还愿意让人随意验货？
虽然比较纳闷，但我还是没有拨通他的电话号，只在咸鱼里简单留言。
「您好，这些跑步机是不是存在质量问题？怎么卖得这么便宜？」
当天晚上，我并没有收到回复，这件事也就抛之脑后了。而次日早上，咸鱼里只有他发来的两条私信。
「玫瑰庄园南门五十米，有意者请面谈，上门提货，非诚勿扰。」
「支持拆机验货，不包运费。」
地址并不太远，就在七八公里外的一个小区，十多分钟的车程而已，我确实有点心动了。
毕竟是支持拆机验货，如果我叫上一个经验老道的技工师傅，这些机器有啥质量问题都可以当场指出来。
抱着先看看的心态，我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人反复要求本地买家，但接电话的却并不是本地口音。
「请问是批发二手跑步机吗？我是通过咸鱼联系到你的。」
「不算二手，基本上都是全新。要买器械的话，直接过来面谈，电话里面说不清。」
「你那边现在有空吗？」
「这几天随时有空，对了，记得带上技工验货，免得到时候又说质量有问题。」
他居然主动要求我带上技工，看样子这次真是撞上运气，应该很靠谱了。
就这样，我联系上了之前给我们健身房安装器械的几位老师傅，一同驱车赶往目的地。玫瑰庄园是个开放小区，车辆直接停在他们健身房门口。
这个健身房的招牌并不大，有两名装修工人正在拆卸灯牌，看样子确实是刚刚倒闭。直接见面的是个外地中年人，他找了几支烟，简单打了声招呼。
「我姓刘，叫我老刘就行了。」
说着，老刘给拆卸灯架的装修工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仓库。
「楼上在重新装修，机器都放在下面。除了跑步机之外，现在还有几台动感单车和划船机，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再便宜点，争取一次处理完。」
打开卷闸门，十二台跑步机紧凑地码放在角落里，其余还有一些力量训练器材，各种大大小小的龙门架、蝴蝶机，还有一堆杠铃之类的玩意儿摆放得乱七八糟。大概扫视了一圈，其中甚至有一些小物件还没拆封。
没想到真有这么多现货，牌子不是假的，货单和保修单一应俱全，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
「价钱方面，跑步机最低只能八千，如果能接受，就可以拆机检查。」
这人深吸一口烟，脸上写满憔悴，头发和衣服显然没怎么打理。
八千块，对我来说已经便宜得难以想象，这东西的出厂价是接近一万二，哪怕是九成新的折旧价，也完全可以接受。
我没有还价，直接让师傅们拿出工具开始上手。出于谨慎，这儿的每一台跑步机都做了全面检测，他当然没有阻止，只要能把这些东西赶紧出手就行。
检查过程中，本想和老刘交谈几句，毕竟大家都是同行，也同样都是外地投资者。我很想知道，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搞得关门大吉不说，还要急着卖机器。
不过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话我也就没提，现在这情况没必要去戳人伤疤。
没过多久，跑步机差不多检查完成，这十多台机器没有任何问题，最差也是九成新以上的成色，这次真的是血赚不亏。
既然来都来了，其他几台器械不如顺便拿下，不够的再联系厂家购买就行，
「那就把旁边的几台划船机和动感单车也看一眼，好的话我一次买了。」
听了这话，老刘主动凑过来给我点了支烟。
「这就好，终于算是处理掉了，最近真把我折磨得不行。」
他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来了句：「郑老板，你之前，遇见过骗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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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确实刺痛了神经，而我当即反应过来，难道老刘是因为遭遇骗子，所以才导致生意做不下去？
老刘把我叫去仓库角落，伸出两个手指头，压低声音叹道：「这群杂种，老子被骗了两次，前前后后搞了二十多万出去，现在发不出工资，生意只能算逑了。」
我心生共情，正想把自己最近的经历讲出来，但略微思索后还是没作声，只是摆出一副叹惋的表情，然后默默等待工人师傅把活干完。
同样是被骗，看来老刘居然比我更惨一些。
「郑老板，东西都没问题，保养程度也不错，油都是新擦的。」
技工师傅很快做完手里的活，我立刻联系了一辆货车，今天时间尚早，运送回去还剩绰绰有余的安装时间。
正如之前承诺好的，老刘跟着一起上车，陪同我们去健身房，一直到当天下午所有器材安装完毕，这才谈到支付。
「还是用现金吧，我和你一起去银行，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我完全能理解老刘的想法，先后经历了两次诈骗，他现在也对支付过程极其敏感，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这些器械总共算下来十七万两千元，我提起要请老刘吃顿饭，他最终给我抹了个零，当这十七万块钱交到手里，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老刘几杯酒下肚，又谈起之前的被骗经历，看他气得咬牙切齿，我也忍不住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什么？你也遇到那个『信息中介』骗子了？」老刘忍不住惊呼。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上次在五营路派出所报案时那位老警察说的话。最近类似的诈骗层出不穷，我遭遇的事情并不是个例，也就是说，老刘很可能是遇上了同一伙骗子。
和我不同的是，老刘当时斥资十多万，购买了他们的所谓『客服电话』套餐。相对而言，我确实算运气比较好了。
饭后匆匆告别，我回到健身房，看着新买的器械都能良好运行，心里不免感慨。短短两周，经历了这些波折，总算是要迎来开张的日子。
这回，肯定不会出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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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当天，由于之前的宣传效果不明显，参加活动的顾客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多。但看着健身房里逐渐开始人来人往，只要一切进入正轨就好，我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石头。
然而，下午接到的一通电话，则将我彻底拉入冰窟。
致电者自称是澳瑞特官方工作人员，也就是我买的跑步机品牌，他们打电话过来是催缴剩余押金。
押金？买东西还要付什么押金？而且这是我从老刘手上买的二手货，究竟什么情况？
「您是郑兴元先生的合伙人刘健吧？他在我们公司租的跑步机只支付了两万块押金，剩余八万是货到之后付款，但我们官方一直联系不上他，所以拨打了紧急联系人。」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郑兴元本人，你们说的那个刘建，是另外一个健身房老板，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做了。」
「本人？郑先生的口音不是南方人吗？」
南方口音，我只能联想到老刘，一种难以接受的不详预感忽然笼罩全身。
「等等，我们再确认一下信息…」片刻之后，那边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们的健身房地址，是在玫瑰庄园 305 号对吗？而且郑先生的身份证号码是 612…」
身份信息完全正确，但我健身房的地址明明是在五营路莲花小区，玫瑰庄园不是老刘的健身房地址吗？
老刘怎么成了郑兴元，难道我成替身了？
不对，一切都有问题，我二话不说挂了电话，这一定是诈骗犯打过来的。
为了搞清楚出了什么差错，我赶紧给老刘打过去，但他那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当天下午，又有十多个陌生电话打进了，统统被我拒接。然而次日一早，一位民警忽然来到健身房，我一眼认出他们是五营路派出所的警员。
「郑先生你好，又见面了，昨天我们没有打通您的电话，今天只好打扰了。」
这人出示了警官证，带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进来：「这两位是澳瑞特法务部的工作人员，我们过来了解一点事情。」
情况不太对劲，我将大家带进办公室，倒茶的时候，整个膀子似乎都是僵硬的。
两个年轻人拿出一堆文件，其中有健身器材租赁合同，以及那两万块预付押金的收款证明。我当然对这件事闻所未闻，但上面却赫然出现我的签名。
二人又取出两张身份证复印件，其中一张写着刘建，照片却是我。另外一张信息是我的信息，然而照片却赫然显示着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显然是有人伪造。
十二台跑步机，四台划船机，六台动感单车。东西都没错，全都在健身房里摆着，但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居然是租赁的，而且是用我身份租的。
「不对吧，我这些东西是从刘健手里买的，这里还有票据和保修单。」
我递过一堆票据，两个年轻人仔细看了一眼，直言不讳：「这也都是伪造的。」
「我们的工作人员称，器械是四天前送到了玫瑰庄园，那边的健身房正在装修，而且收货者是一个自称郑兴元的南方人。」
为了澄清情况，我把事情的原貌给警方交代清楚，这位民警也表示一头雾水。随后我们赶到玫瑰庄园，然而此时那间仓库已经完全搬空。
房东本人就住在玫瑰庄园，但他说这个小区里面一直都没有健身房，前几天倒是有工人在门口施工，但第一天把招牌灯箱装好，第二天就拆了下来。
至于那个仓库，是一个叫郑兴元的南方人要短租，本来是租一个月，但现在联系不上人，房东昨天从里面清理出了一堆杠铃之类的小器材。
事到如今，事情经过已经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装满健身器材的库房，以及安装招牌灯箱的装修工，显然构建出一个临时场景。第一天用来欺骗澳瑞特员工，第二天用来欺骗我。
原来这又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的身份一开始就被骗子冒用，租房租器材，最终以所谓的便宜价格又卖给我。
不对劲，这其中有太多地方说不通。
他们怎么得知我要购买跑步机？他们又是如何取得我的身份信息和签名，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怎么能如此顺畅地用我的身份完成器材租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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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我和周波坐在派出所回顾这件事，两个澳瑞特的年轻人一言不发。
梳理了所有疑点，满足这些条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骗子拿到了我的手机，或者是通过某种技术方式远程偷窥了我的手机。
手机里有我的身份证照片，有我签过字的文件照片，也有我的一切上网痕迹和聊天记录。
但它一直遗失在火车站服务台，我还去亲自取了回来，又怎么会流入骗子手里？
最终，那个老警察让我把手机留下，交给技术部门做个检查。但我这时候忽然想到另一种情况，一种我之前疏忽过的可能性。
当我把那天遗失手机的经过告诉那位老警察，他沉思良久，接着猛然一拍大腿，似乎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贯通了起来。
「郑先生，和我们去一趟火车站。」
汉州站，五月六号，这台手机在当天晚上消失踪影。
我们咨询了旅客服务中心，工作人员表示，如果有人在车站遗失了手机，在手机没有损坏的情况下，他们会取出电话卡获得号码，并尝试联系原号主。
我这台手机也确实是轻微泡水，只不过损坏程度比较小，水干了之后能够使用。
但最关键的是，手机并不是五月六号找到的，而是在五月七号晚上。监控显示，一个穿着清洁工服装的中年人，拿着它来到服务台。
如果泡水一整天，肯定早就报废了，那么这台消失的手机，一天之内究竟去过谁手里？
「我的手机是指纹解锁，骗子拿去之后能打开吗？」
听了我这番发问，警察忍不住摇头。
「听说过 GeekPwn 破解大赛吗？现在的数据安全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可靠。像普通安卓手机，指纹解锁在高手看来只需要几秒不到。当然，技术一般的或许会稍微久一点。」
「这也太巧合了，我的手机怎么会刚好落在一群技术罪犯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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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早早被盯上，那就一点都不巧合，在出站口这种地方偷个手机太简单了。」
我望着熙熙攘攘的车站，确实，是自己太疏忽了。
而且我习惯性地以为手机被偷走之后，只能拿去天桥上低价卖钱，却没想到犯罪团伙能从其中挖掘出上百倍的利益。
思及此处，不由得又想起之前那个兜售手机的小混混，另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脑海。
「等等，如果那台手机当天晚上就被破解，那骗子们岂不是立刻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读取我的信息和聊天记录？」
五月七号，也就是骗子冒充假周波，配合一桩碰瓷套走我八万块钱那天。
一切似乎都能解释了，周波的微信头像、他发来的酒局照片、他的语音…
难怪骗子能在我的通讯录里提前删除周波，而偷梁换柱加上了假周波之后，还能和我无缝衔接地聊天，这都是在我来到汉州的当天晚上就做足了准备。
第一次诈骗成功后，亏我还以为是新买的手机出了问题，搞了半天他们根本不需要监听手段，这都是我的臆测而已。
不仅如此，这些人也早就知道我有做广告宣传的需求，所以才会刚好出现在合适的时间，以信息中介的身份等待我上钩。
一直到最后，我急着购买健身器材，他们不仅套用了我的身份信息，甚至还虚构出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老刘，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连环套。
再次从派出所离开后，我完全陷入一种难以掩饰的失落，提不起一丝精神，健身房那边的事情只好交给周波去打理。
那位老警察给我留了他们办公室的电话，据他说这群骗子有可能还会找上我，留个电话也能以防万一。
前前后后被骗走三十万，我觉得这伙杂种也该死心了，哪有抓住一只羊往死里薅的？
不过我的精神状态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真的说不清接下来会不会再次踩进另一个陷阱。
这几天里，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希望全部寄托给警方，如果他们能早点把这群骗子捉拿归案，说不定这些钱还拿得回来。
也许是老天爷看我可怜，第三天中午，我接到一通本地电话，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您好，是郑兴元同志吗？这里是汉州开发新区公安分局，你的案子有进展了。」
这番话简直如同天籁，我的期待总算是没有落空。
「我们目前已经锁定了部分可疑人员，下一步就是排查窝点进行收网，希望你今天随时保持手机畅通，届时我们会请您到分局进行嫌疑人指认。」这人接着说道：「对了，希望周波同志也能来分局协同我们的指认工作，谢谢配合。」
一整天，我都坐立不安，只希望警方能赶紧给我打来下一个电话。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这个号码再次打过来。
「这里是汉州开发新区刑警支队，郑兴元同志，您现在有空吗？」
「我有时间，现在就有。」我兴奋地问道：「抓到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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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电话那头，却带来的是另一个消息。
「有空的话，请来卧云路转盘一趟，收网行动马上开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路边靠着一辆白色沃尔沃，我们的便衣在车里等你，车牌号 XXX…」
挂断电话，我二话不说打车赶了过去。
那辆车没有开灯，转角不远处是一家露天烧烤摊，我一眼认出其中一桌那个中年男人。没错，这家伙就是老刘，他正喝着啤酒和别人大声攀谈。
不愧是警方，居然这么快就锁定了其中一个嫌犯。
说不上来的慌乱占据情绪，也许是第一次零距离接触抓捕现场，也许是觉得，这一切好像发展得太过顺利。
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最期待的事情发展，此时都出现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让我在抓捕开始前进行人员指认，但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凑近之后，车门打开，一个年轻人出来和我握手，邀我进去详谈。我坐上后排，前面两人拿出自己的警官证简单自我介绍。
坐在后排的人那个一直在打电话，对话内容始终在强调能不能拒绝现金支付。
「郑先生，首先请您进行指认，那个穿黑 T 恤的男人，是之前和你接触的嫌疑人吗？」
顺着他的手指，我毫不犹豫点头确认。
「好，谢谢配合。」他给我递了支烟，接着说道：「现在情况是这样，我们的线人主动进入了一个骗局，目前已经和他安排的会面，交易地点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窝点附近。」
「本来这会儿已经打算收网了，只不过刚刚收到消息，对方临时改变了支付方式，现在需要二十万现金。」这人皱了皱眉，以颇为不耐烦的语气骂了句脏话。
「我们的抓捕程序没能考虑到这一环，现在申请的话也已经来不及。」
「郑先生，本来这种事不能麻烦你，这违反规定。」另一人叹了口气解释道：「但这个机会我们也是蹲了好几天才等到，下一次可能他们就提高警惕，甚至察觉威胁出逃了。」
二人又大概说了一下这次的抓捕细节，总之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绝对不会扑空。
我向窗外看了一眼，三辆黑色捷达停靠在不远处，打了两下双闪。
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答应下来。
「后面有台 ATM 机，您尽快取出这些现金，等会儿抓捕完毕，当然如数归还。」打电话的警察做了个 OK 的手势，挂断之后对我表示感谢。
「郑先生，非常感谢您能协助人民警察完成这次抓捕，我们刑警支队会代表汉州公安给您送上锦旗，也会尽快把赃款过帐，第一时间补偿您前阵子受到的损失。」
我长舒一口气打开车门，用了整整十分多钟才把二十万元取出来。
再次坐进车里，那个年轻警察拿着钱走向远处的阴暗角落，两三分钟便折返回来。
不一会儿，另一个人提着箱子加入老刘那桌，直到半个多小时后，酒局结束，众人歪歪斜斜地离开这家烧烤摊。
「郑先生，马上要收网了，您可以在车里等我们消息。」
刘健那群人逐渐走出视线之外，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各小组注意，目标正在前往预定地点，准备行动。」
随着对讲机里的一阵命令，车里的三人几乎同一时间拉开车门，混入夜晚的人群之中。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16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
没有人回来，我开始意识到，这辆车是他们租的。
但激动的心情却没停止，因为我早就能猜到。
因为三个多小时前，在最终决定是否上车之前，我站在路口忽然拿出手机，拨打了五营路派出所那位老警察的电话。
那位老警察告诉我，程序不对，如果没猜错，这是骗子的最后一环套路。他们就是瞅准我现在的心理状态，所以才会铤而走险冒充警察，
他立刻向上级报告了情况，作战小组迅速组建起来。当晚，汉州市刑警大队临时动员，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收网。
收到老警察的短信后，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开始了与骗子的最后交接。
「尽量少说话，尽量少犹豫，电话放在衣兜里保持通话，我们人员就位后会打两下双闪，黑色捷达，三辆。」
深夜十一点，老民警敲开车门，带给我最后的好消息。
再次见到之前的三个假警察，是在汉州公安局，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那个老刘、那两个找周波碰瓷的盲人，以及其他三十多个同伙。
我没想到，这居然是个三十多人的庞大团伙。
组织分工明确，运作严丝合缝，难怪我会被一环套一环。
后来根据警方深挖，这个本地团伙已经有长达五年多的作案经历，他们的核心人物虽然只有五六人，但各个都是诈骗老手。
团伙专攻信息骗局，一开始也就只玩那个『信息中介』的套路。他们从二手贩子、废品收购商手里获得大量能用的旧手机，组织了一个三十多人的破解小组，每天就负责挖掘信息。
发展至今，已经有数不胜数的受害人进入陷阱。
我不由得感叹，信息安全怎么会存在这么大的隐患？我们真的能防范吗？
关于这个疑惑，老警察给我提供了一组数据：据统计，全国每年废弃的旧手机高达 3.8 亿台，但这之中流入正规回收渠道的，不到 20%。而其他三亿台消失的手机，如果我们平时没有良好的数据保密习惯，那就是信息犯罪的最佳温床。
结案之后，我也如数拿回了之前被骗的钱款，当天我和周波去定制了几面锦旗送过去。
老警察对我说，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完美骗术，也许骗子们还会故意露出一些瑕疵和破绽。因为当这些疑惑被打消，就只剩下深信不疑。
正如我当时砸碎那台新手机，就以为摆脱了监控。而我从火车站重新拿回手机之后，就觉得这东西从来没有落入其他人手里。
我们不可能永远都能分清，哪些是故意扰乱认知的假象。
但骗术其实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一颗谨慎的心，总会让人少吃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