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挺烦的！楼上新搬来的住户每晚都像在拆房，我忍无可忍地跑去砸门。
门开了，伴随着刘畊宏健身操的音乐，一抹高大身影背光而站，当看清楚对方的脸后我跑了。
「对不起，敲错门了！」
我急忙用帽子包住脑袋，转身就跑。
空旷的楼道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陆同学，你的小白兔拖鞋掉了。」
1.
楼上的，竟然是许衍。
我倒在沙发上，想起那张淹没在阴影后，却浓艳似画的脸，依然心有余悸。
第二天一早，我联系了房东准备退房跑路。
房东惊讶地望着我：「你男朋友不是刚替你续过房租？」
「房东姐姐，您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骗子是骗钱，哪能还替你出钱呢。」房东笑道：「小姑娘，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哦哟，作什么作啦？我要是有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吵架我都扇我自己。」
长得好看，还冒充别人男朋友交房租。不是疯子，就是诈骗集团的新型骗局。
我相信是后者。
「房东姐姐，麻烦你给我一下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等我联系上他，请你把钱还给他。我们还是根据合同上的来，付一押一，行吗？」
「我和他也是签了合同的，钱我不退的。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私下解决！」房东给了我一记白眼，将号码转发到我手机里。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报道，我保存了一下手机号便匆匆离开了房东家。
地铁上，暖气开的很足。
我向那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你好，不管你出于何种原因替我支付了房租，但都不该冒充别人男朋友。」
手机振动了两下，对方很快给了回复。
「我记得两年前，你自称是我的女朋友。好像至今为止，你也没提分手。」
两年前……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嘈杂的车厢瞬间陷入死寂。耳朵中只剩下错乱无序的心跳声。
当年，我还是医学院的学生。而许衍是比我大几届的学长。
等到我毕业的时候，许衍已经是某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
巧的是，我被录用的医院也是许衍工作的那所。更巧的是，因为专业相同，我一进去就被分配到他所在的科室。
许衍，是我见过所有医生中，将白大褂穿的最欲的人。
配上他中正挺立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真是孤冷又禁忌。
每次他向实习生讲解重点的时候，我思考的却是他外衣下的人体结构。
思考的太投入，以至于当许衍随机抽问到我时，我看了眼他指在人体模型上的位置。
不假思索地答出：「腹肌。」
他长眉轻蹙，素净修长的手指下滑，换了一处位置问道：「这里呢？」
「人鱼线。」
周围爆发出一片笑声。
许衍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眼中似有浅浅笑意。
看着他缓步走向我，我似受了蛊惑般，视线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许衍敲了敲我面前的桌面，声音清冷：「陆同学，我刚才问的是血管以及神经分布。」
2.
许衍在处罚这件事上，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我干了足足一周的消毒教材以及医疗垃圾分类。
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可以又跟着医生们巡查病房时，同科室的小护士忽然出现在我身后。
「你是许衍家的小可爱吧？护士台有你的快递！」
我正替许衍整理病例卡，翻动纸页的手瞬间僵在那里。
许衍从清创室出来，身上染了一丝消毒液的冷冽。
小护士缩了缩脖子，逃也似的关门退了出去。
而我避无可避，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其实就是我的淘宝账号 ID，嫌麻烦，收件人名也用了那个什么什么的小可爱。」
零碎的，混乱的解释了一堆。
许衍只回了一个字：「嗯。」
我头脑昏胀的立在他办公桌旁，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键盘。阳光透过百叶窗细碎地落在他肩上，脸上。
他的皮肤白皙，盈盈有光。
我看的有些入迷，他忽然抬头，问我：「你收件人名里的许衍是我这个许衍吗？」
「……」我一时语塞。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逐渐滚烫变红的脸颊，再低头时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嘴角竟上扬了一点。
午餐时间，小护士肖苏苏主动找上我，给我递了一杯奶茶。
「姐妹对不起啊，上午来找你拿快递时，我还以为许医生在手术室。」
我一边扒饭一边说道：「没事的。」
「姐妹你可真勇，居然取那名字。」肖苏苏笑嘻嘻地凑近我，小声说道：「不过像许医生那样的人间妄想，谁不喜欢呀？实不相瞒，我的淘宝 ID 是许衍的大老婆。」
我抬头看了一眼肖苏苏，确认过眼神，是「情趣相投」的人。
之后一段时间，我和肖苏苏一有空就聚在一块，喝奶茶吃零食聊许衍。
两个社交牛逼症的人，很快成了好朋友。试用期的工作虽然很累很杂，却也充实。
但好景不长，在卫生部检查期间，我犯了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虽无关专业，却有失大雅。令我一时间成了医院的「笑柄」，特别的丢人。
这也是这两年，我放弃临床医学转了行，还很怕再遇见许衍的原因。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替许衍消毒办公桌，整理一下病例卡。
肖苏苏突然来找我，眼睛红红的，很显然刚哭过。
她拽着我的手，脸色苍白：「小鹿，对不起！前两天和我一起值夜班的厉雪忘带手机，后面她问我借手机点外卖，我就借给她了。谁知道……她是为了截我微信里的对话！」
「什么对话？」我心中莫名涌出一丝不安。
肖苏苏又忍不住开始哭：「就是我和你平常聊许医生的那些……」
「截了干嘛？」
「她给放医院公众号了！」
我颤抖地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公众号，一条阅读量已破千数的通知霸占首页。
不用点开，封面配图就已经是微信对话截图。
还刚刚好是最劲爆的那一段。
-许衍女朋友，你男人今天好像看起来有点疲惫啊。是不是你昨晚又折腾他？
-没办法，谁让我馋他身子。这么多年了，还吃不腻。
看着那些对话，我的手心一片冷汗。肖苏苏则不停地在我旁边念叨着怎么办。
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一位面生的男医生推门走了进来，看我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说道：「你就是陆鹿？院长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我刚走进院长办公室，一份文件就砸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是试用期鉴评书，不用看也知道是一堆差评。
「名校毕业的大学生，却不知礼义廉耻。真是给你们母校蒙羞！」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直视着院长，说道：「我想知道是谁将我的微信消息放上去的？这已经是侵犯了我个人隐私权。」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话是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院长回避我提出的问题，却不断出言指责讽刺我。
我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抬头看到墙上的个人简介板。院长名叫厉雪松，前台护士叫厉雪……
他们两个人都姓厉，而身为护士的厉雪却有编辑医院公众号的权限。
这两点加一块，很显然我被挂公众号这件事是有人蓄谋已久。
既然已心如明镜，我也不再为自己申辩，笑道：「厉院长，稍后我会把辞职报告递交上去。您可别生气，年纪大了，当心脑血管病。」
院长被我气得够呛，可我踏出院长办公室时，心情也并不轻松。
乘坐电梯回到五楼科室，一路上异样的眼光几乎要在我身上烫出千百道窟窿。
但最令我难过的是护士台前那两个正有说有笑的人——肖苏苏和厉雪。
其实，我早该想到，整件事肖苏苏也参与了。
否则，我和她两个人的对话。怎么偏偏只截取了我的头像和名字。
「一路好走，许衍的小可爱。你痴心妄想的样子其实是挺可爱的。」
对着我的背影，她们二人又笑作一团。
经过许衍的诊室门口时，我的眼圈红了。隔着那扇门，我脑海中甚至能清楚的勾勒出他平常长身而坐，翻阅病历的样子。
却不敢想象他看过公众号上的内容后，那张自矜清冷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嫌恶的表情。
终究是我欠他一声抱歉的，可我没勇气见他最后一面。
3.
地铁到站，我抱着双肩包挤下车厢。
迎面而来的冷风将我从过去的回忆中拽回现实。
不可否认的，两年前那件事对我和许衍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许衍此次的迷惑行为，以及那条又突然提起过去的短信。一定是出于他非常的厌恶我。
是我有错在先，错在不该肖想自己的前辈。隔了这么久，我该鼓起勇气向他诚挚道歉的。
「许医生，您好。两年前的那件事，因为我的年少轻狂，对您造成了困扰。我自己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现在，我已投入到新的生活。有了一位很优秀的男朋友。在此，我要对您说声对不起，希望您能原谅我！
也衷心祝愿您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请将您的收款账号发给我，您替我付掉的房租我会全部还给您。若您还是生气，我可以另外赔偿您一笔精神损失费 500 元。）」
这次，许衍他迟迟没有回复。
可能他在忙吧。毕竟，像我们学医的一直都很忙。
忘了说，如今的我虽然没能成为像许衍一样的外科医生。
但我依旧身披白大褂，只是救治的对象不同，许衍治人，我治狗。
被那所医院辞退后，我的「名气」在某市的医学圈子里迅速变臭。谁在后头推波助澜，不用想也知道。
我索性回炉重造，考研选了一门兽医的专业。毕业后又花了点时间考了兽医资格证。
前段时间，在朋友的引荐下，我被一家中外合资的宠物医院录用了。虽然做六休一，偶尔两班倒，但胜在薪水优厚。
「小鹿，这里！」刚下了地铁站扶梯，就看见裴健拎着早饭朝我跑来。
裴健将栥饭团、包子、手抓饼一样样地塞进我手里，傻呵呵地笑道：「也不知道你爱吃哪种，就全都买了。」
「吃不完浪费。」
「不浪费不浪费，你不爱吃的吃剩的都可以投喂我！」裴健说着退回我身侧，趁我没注意时，忽然牵住了我。
不知为何，第一次牵手，我内心竟无半点波澜，甚至有一点抗拒。
裴健并未察觉我的异样，反倒因为我终于不再甩开他而沾沾自喜。
他大着胆子张开手，同我十指紧扣。
「这两年，你帮了不少忙。谢谢你，裴健。」
「没事！我帮你也存了私心的。小鹿，我对你一见钟情。追了你两年，你昨天终于答应当我女朋友。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裴健忽然停下脚步，贴近我的耳朵，轻声笑道：「若真要谢我，不如今晚以身相许？」
我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住，转头看向裴健，他已经换上一副玩笑脸。
催促我道：「咱们快走吧，这家宠物医院管理制度挺严的，迟到半分钟都要扣全勤。」
4.
第一天上班，比想象中愉快。
同事都很好相处，来院就诊的小动物也非常可爱。
裴健算是我的老师，他毕业早，在兽医业已经混了许多年。
我在考兽医资格证时候认识的他，他一直对我很照顾，这份工作也是他帮忙引荐的。
临近下班时间，前台小妹妹忽然兴奋地跑来通知大家。
「今天晚半小时下班哦！我们医院的院长待会要过来！」
我以为大家都会怨声载道，毕竟打工人谁不想准时下班呢。
可出乎意料的是……大家的眼中都闪烁着期待。
就连裴健也不例外，他对我说道：「这位院长是我们医院的中方合伙人。我来这上班快两年了，也还是第一次有幸见到他本尊。」
「所以，大家这是紧张吗？」
「不！是激动！」女医生们几乎异口同声道：「因为传闻中院长他年轻又帅气。」
「是吗？」我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住院部。下班前，我还得喂几只可怜的小家伙吃药。
其中，有一只斯芬克斯无毛猫，脾气倔，每次吃药需要哄。
我将它抱出暖箱，放在膝盖上温柔安抚时，门外传来一阵躁动。
我知道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院长来了。
本想躲过去，谁知裴健推门进来，担心地看着我：「小鹿，院长要见你。他脸色不好，你在今天的工作中……没出错吧？」
我被他的话说的一愣，今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熟悉环境，以及给同事打下手。还没正式接诊，所以应该不存在犯错。
将猫交给裴健后，我立刻去了小会议室。
会议室内很冷，与全天候暖气开放的其他诊室形成鲜明对比。
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是窗户没关。
冬季日短，傍晚六点整，天已擦黑。
一抹颀长的背影立在窗前，黑色毛衣贴身勾出他绝佳的身材，在他的臂弯上还挂着一件白色风衣。
晚风安静地吹动他的头发，我闻到了一丝熟悉木质的冷香。
「坐。」他转身，浓墨般的眼眸低垂，视线极淡地从我脸上掠过去。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明明感觉冷，鼻尖却沁出一片薄汗。
院长，怎么是许衍。
5.
我拉了一把椅子在会议桌前坐下，许衍站在我的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虽然，我没有抬头看他。但我知道，他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我。
彼此沉默许久，他率先打破僵局。
「为什么跑？」
「不是我想跑的，毕竟我爸妈供我上学也不容易。我当初能进那家医院我妈还偷偷送了两只猪腿给我的老师……」我低着头小声解释着，他像至高无上的审判者，而我像是落入法网的逃犯。
「但发生了那种事，就算我不辞职也会被院方开除。那还不如有骨气一点……」
「嗯，你很有骨气。」许衍打断我的话，不知为何我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怨气。
我微微颔首，偷瞧了他一眼。
即使是在生气的许衍，他的那张脸依然可以用「为祸四方」来形容。
但此刻，他的眉间堆积着阴郁，清冷的目光自鼻梁上的镜片反射出来，更添了几分凉意。
我正欲道歉，他却忽然缓和了脸色。
「昨晚在楼道里，既然你认出是我，为什么要跑？」
我呆了呆，原来……他一开始问的是这件事吗？
我如实回答：「因为不敢面对你。」
这次，换作他沉默了。许衍绕过会议桌，拉了把椅子在我身侧坐下。
暖绒绒的毛衣贴着我身上的白大褂，那股只属于许衍身上冷冽清香间接地将我和他层层围住。
第一次和他靠的这么近，我的耳尖莫名有些发烫。
许衍侧过脸，眼珠静静地看着我：「就因为两年前你说想睡我，然后被挂公众号这件事？」
「……」我蓦地抬起头，脸瞬间灼烧。无法理解他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说起那件事。
看着脸色如常的许衍，又确认他的眼中没有半丝愠色后，我反而更慌了。
许衍大概看出我的难堪，将视线转移到窗外那轮明月上。
我听见他说：「那件事，我不太介意。」
6.
从会议室走出来时，我手脚冰凉。
裴健握住我的双手，往我的掌心呵了口热气：「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看了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后，他压低声音问道：「院长他是不是批评你了？」
我不说话，脑子里全是许衍的那句「我不太介意。」
「小鹿，你脸色不好。今晚我送你回家。」裴健皱了皱眉，揽住我的肩准备下楼。
会议室门开了，穿上白色风衣的许衍，身材挺阔修长，裴健下意识侧身想让这位领导先行下楼。
谁知，许衍卡在我们中间停住脚步，竟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他的身后。
他很高，眼风睥睨着扫过裴健胸前名牌，薄唇挑起抹不屑。
「裴医生，上个月是不是有只法斗死在了你的手术台上？」
裴健的脸色一白，慌忙解释道：「是的。但那只法斗本身年纪很大了，况且宠物使用气麻多少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我事先也和它的主人签订了协议的……」
许衍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冷声道：「可我这边接到了针对你的投诉电话，宠物在治疗中死亡并非小事。如果连麻药的计量都把控不好，我建议裴先生转职或者重修一下专业再来。」
说完，许衍拉着我的手，一起下了楼。
楼下大厅鸦雀无声，医生护士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八卦的味道。
走到自动大门前，许衍敛步，视线落在我刘海上的那枚兔子发夹上。
「我先去取车，你换好外套就在门口等我，我送你回家。」
没等我开口拒绝，许衍说：「我的银行卡号还没给你。」
不顾众人已震惊不已的表情，许衍又补充道：「又不是不顺路，忘了？我们住一个地方。」
「……好。」我也想早些把房租的事了结，于是答应下来。
许衍去开车，我回到更衣室换衣服准备下班。
裴健这时候突然闯进来，紧抓着我的胳膊让我等一下出去。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箍住我的手，力道极大。
「小鹿，你是不是和院长很熟？你们什么关系？」
「裴健，你先放开我。」我觉得疼，想挣脱他却挣脱不开。
裴健眼球发红，摇晃着我沉声说道：「你们要是真的很熟，能不能替我求求情！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已婚，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孩。我老婆是全职妈妈，假如我现在被辞退，那么我们家每月的房贷卡债就还不上了……」
「你……说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在这瞬间都在往脑子里冲。
可裴健依然不知死活地在说：「小鹿，你长得漂亮又性感。院长他如果真的对你有意思，我可以把你让给他。你陪他睡一觉，什么事就都解决了……」
「闭嘴！」我抓起自己肩上的包，朝着对面的裴健狠狠拍过去。
裴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我打开门，让大厅里的光照进来。
同事们循声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扬手重重地给了裴健一耳光。
「裴健，你以后真的别当兽医了。因为你不仅不配，还丢畜生的脸！」
7.
车内放着轻缓的音乐，我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倒退的街景，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许衍紧握方向盘的手，指节有些发白。像是隐忍了许久，他沉声问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开除了裴……」
「请别再提这个名字。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挺快。」许衍原先绷直的背脊靠向椅背，他单手转动方向盘，白色奥迪转过街角，车速渐渐放缓。
「是挺快的。昨天刚答应他，今天就分手了。但我和他认识两年了……」我自嘲一笑，继续说道：「可我今天才知道他已婚，还有个孩子。」
许衍刚舒展开的眉又拧了起来，低骂了一声：「人渣。」
在等绿灯的时候，他拿出自己的驾驶证递过来。
「上面有我的身份证号码。可以查到我本人未婚未育，无任何开房记录。」
我转过头，看着许衍俨乎其然的模样，想到前几晚楼上的床震和喘息声，不禁脱口而出：「所以，许医生一般都喜欢在自己家的地板上吗？」
许衍默了默，说道：「我开车的时候你别开车。」
「……抱歉。」
后来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他停好车，我们一起乘坐电梯上了楼。
「想去我家坐坐？」许衍背对着门，低头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门牌，才发现自己竟然跟着许衍到了 22 层。
想到刚才在车上对他说的话，我急忙摆手道：「很晚了，不想你女朋友误会。租金我现在手机转给你吧……」
许衍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接着他勾起嘴角莫名笑了。
我看着他唇边那抹微笑，脑子足足空白了三秒。
许衍不笑时禁欲，笑起来……恣欲。
我逃避他的目光，掏出手机说道：「要不，我扫你？」
「有限额。」许衍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开密码门上的电子锁。
我不解地说道：「我那套是毛坯房，每个月八千块租金。付一押一的话，一万六。没超限额呀。」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夹杂着滴滴的按键音一并落入我的耳中。
「付一年押一年的。」
「什么？！这么多……许医生，你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呆在原地，脑子飞快地计算着那是一笔怎样的巨款。实在猜不透许衍的用意。
许衍推开门，回了我一句：「好不容易再见面，不想这么快和你两清。」
我来不及多想他话中含义，一条哈士奇像阵风般窜了出来，在楼道里溜达了一圈后又跑回许衍身边。
用它那双白洋洋的蓝眼睛瞅着我，我回瞪了它一眼：「你瞅啥呢？」
它嗷呜一声，扒到我身上，开始用鼻子疯狂拱我的手。
许衍拍了拍它的背，「艾露，回家。」
「原来，你还养了狗。」我看着坐在玄关处啃拖鞋的哈士奇，笑道：「它长得挺二……精神的。」
许衍见我笑了，眉眼自然地也跟着弯了弯。
「嗯，前段时间网购了一张蹦床给艾露消耗精力，它很喜欢。以至于半夜吵到你休息了，抱歉。」
「啊？原来每天夜里哼哧哼哧的是它？」
「不然你以为是我和其他女人在蹦床？」
「……」
见我红着脸不说话，许衍摁亮了玄关的灯。
客厅沙发上蹲坐着一只布偶猫，听见这边动静，喵喵叫着朝这边跑来。
许衍的猫很漂亮也很温顺，第一次见我也不怕生，直接上来蹭我的腿。
「我的猫这么热情，你忍心拒绝它的邀请？」许衍抱起猫，将它放到我怀里。
我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硬着头皮进屋换了拖鞋。
8.
除了奶油白的沙发黏了几根猫毛，许衍的家出奇的整洁。
家具不多，整屋性冷淡的配色，倒是符合他的审美。
我正和猫玩着逗猫棒，许衍的声音从对面的洗浴间传来：「陆鹿，能麻烦你去衣帽间帮我拿一套家居服吗？就在第一个柜子里。」
「哦……好的。」
听见他直呼我大名，我其实有点小窃喜。因为当年他带的实习医师不止我一个，可过去这么久，他却仍记得我的名字。
房子里的暖气升温，逐渐达到平衡。我来到衣帽间，还没进去就看见鞋架上放着一只兔子毛绒拖鞋。
走近一看，居然是那晚我遗落在他门口的那只。
兔绒洁白，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应该是刚洗过晒干的，可像许衍他那样高冷的男神，会替我洗拖鞋吗？
绝无可能，一定又是我在妄想。
许衍还在等着，我赶紧放下拖鞋，去柜子里找他的家居服。
打开衣柜，里面白色的衣服比深色的多。我垫脚去取衣架上的家居服，不料碰倒底下的一只独立收纳盒，整齐摆在里面的东西掉了几件出来……
看着地板上散落开的男士内裤，我的脸顷刻之间烧灼起来。
一时间，我呆立在原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在想什么？」
许衍出现在我身后，我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后退，撞上他的胸膛。
我慌乱地转身，却因为身高差，刚刚好被禁锢在柜门和许衍之间。
他应该是刚洗完脸，没有戴眼镜，微微凌乱的发梢还挂着几点晶莹。
许衍垂眸看着我，冶艳的薄唇几乎亲吻上我的发顶。
我只有将视线下调，可眼前却是一副令人更加不敢直视的画面。
许衍未着上衣的身体肤色偏白，绝佳的锁骨线条勾的我心尖乱颤。
屋内暖气燥热，我有点缺氧腿软。
「小心。这扇门背后有面衣帽镜。」许衍的手托住我的后腰，将我护在身前。他问我：「是不是没吃晚饭，有点低血糖？」
我摇了摇头。
我怎敢告诉他，是因为他贴我太近，我有点把持不住。
他目光落在我通红的耳尖，凑近我，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离：「你心跳很快。从医学角度来说，你现在的这种症状叫做心动过速。」
说完，他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叠好放回原处。
我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不用道歉，是我没放好。」
许衍说着，套上家居服，回头对我说：「我做菜不错，你可以留下来尝尝。」
9.
长形的原木餐桌上摆放着一只鱼缸，鱼缸里没有鱼，养的是三只乌龟。
许衍的手艺确实不错，但我不敢每盘菜都动筷子。
配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蒸三鲜，默默地吃下半碗米饭。
虽然用餐时不该说话，但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和昔日男神面对面的吃饭，实在是有些窒息。
于是，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这三只乌龟壳挺绿的，它们有名字吗？」
「有。」许衍擦拭了一下手，回答：「厉雪松、厉雪、肖苏苏……」
「啊？这三人？他们都和我有仇。」我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
许衍却淡然一笑道：「哦，那巧了，这三个人也和我有仇。」
我咬着筷子陷入沉思，他还是挺在意公众号那件事的吧。
不知道下一次养乌龟，他会不会取名「陆鹿。」
我鼓起勇气，问道：「许医生，是不是当年因为我的那件事，他们也为难你了？」
否则，许衍怎么也会转行入了兽医业？
「没有。」许衍在剥虾，头也没抬地回答：「是我为难他们了。」
脑子里正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时，一块裹着酱汁的猪肋排突然落进我的碗里，紧接着是冬瓜酿肉。
最后，是一碟剥好的虾肉。
我的碗，刚好满了。
我实在无解，禁不住问他：「许医生，请问您待人一直都是这么友好的吗？」
我怎么记得当初读大学，总有女生在贴吧匿名吐槽许衍高傲又冷漠，除了学习和运动，几乎不爱社交。面对喜欢他的美女们，他宛如一位绝情灭爱的修仙者。
这些评价，导致我后来和他同科室，都不太敢主动和他说话。
许衍将虾仁放进我碗里，突如其来地发问：
「我做的菜，和我们大学食堂比起来，哪个更好？」
我怔了怔，才发现面前的几道菜竟是我大学时候常吃的食堂菜。
尤其是这道豆豉焖大虾，每次去晚了就没有。偶尔蹲到了，掌勺的阿姨手抖一抖，到我餐盘里的虾子也不会超过五只。
我吃惊不已：「许医生，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几道菜？」
许衍单手支着下颌，落地灯的暖光将他侧颜烘托出一股融雪的温柔。
「你记不记得，有次你积极打完饭突然转过身的时候，撞到了你后面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努力回忆。
许衍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你餐盘中的虾掉了一只出来，正巧掉到那人端着的餐盘里。然后，你像护食的小猫一样，直接提着虾须，又捞了回去。」
整件事经过许衍生动形象的描述，我一下子全都记起来了，但当时忙着在食堂里找空位，根本没注意后面那位同学长什么样。
「难道那个人是你？」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我。」许衍看着我，一字一句说的都十分认真：「陆同学，那天你从我这里捞走的岂止一只虾那么简单。」
「我……难道捞走了两只虾？」
许衍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左胸口。
学医的都明白，那个位置对应的器官是什么。
如果此刻我的对面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我一定是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所以……」
许衍唇边的那抹笑容，令人心荡神摇。
他说：「所以，听完这些。你还觉得我对你……仅仅是友好吗？」
10.
从许衍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他说送送我，看着他身上单薄的家居服，我婉言拒绝了。
因为我家就在下一层楼，我没等电梯，直接走了消防楼梯。
我裹着外套刚踏出楼道，就看见一个身穿冲锋衣的男人正用什么疯狂地捅着我门上的锁芯。
当时，我以为是将近年底，遇到了小偷。
正欲报警的时候，手机进了一条骚扰电话，铃声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那人将脸飞快地转了过来，因为鸭舌帽的帽檐压的很低，我几乎看不见他的眉目，但他鼻翼上的痣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我心头一震，迅速返回消防楼道，条件反射地往楼下跑。几乎在我转身的同时，背后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刚跑下两层楼时，我一脚踏空，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台阶上。
身后那人趁机追上来，揪着我外套的帽子，将我摁住。
「你他妈的再跑啊！」
裴健喘着粗气，摘下鸭舌帽往我脸颊上拍了拍。
「离我远点！」我抬腿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裴健被我踢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满身酒气，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朝着我阴测测地笑道：「陆鹿，是我替你引荐，把你带到许院长面前的！你他妈上位了，就一脚把我踹了？」
「裴健你别再恶心人了！在外自称单身，你对的起你老婆孩子，对得起一直信任你的我吗！」我用尽全力推开他，裴健没站稳，一头撞在扶手上。
他扶着额头，戾气一下子堆上眉头。
裴健咬牙切齿，像头发怒的狮子踩上我扭伤的脚踝。
见我没有力气再逃跑，他一下子压到我身上，疯狂撕扯我的衣领。
「我恶心？你大学时候想和科室的男医生睡觉那些破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装什么清高！我实话告诉你，我一开始就不想和你这种女人谈正经恋爱，我就是想上你！谁知道你这么难搞……」
我的嘴被他死死捂住，肿胀的脚踝几乎动不了。唯有扭动半边身子奋力抵抗，可裴健将自身重量几乎全部压在我身上，我根本推不开他。
酒气喷洒在我颈窝，想起裴健刚才那些话，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塌了，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涌。
就当裴健的手刚要探进我的毛衣时，我身上忽然一轻。
干燥的空气中，传来一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紧接着，裴健的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许衍逆光站在消防通道大门前，漆黑的眼中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对，澜桂苑 52 幢 19 层……」许衍握着手机的手指骨发白，似乎在努力保持冷静。
向电话那头的接线警员复述完地址的时候，他放下手机，朝着裴健狠狠补了一脚。
裴健摔在台阶上，口中不断地呻吟。
许衍疾步朝我走来，将我紧紧地拥进怀里。宽大温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别怕，别怕……有我在，不要怕。」
我再也顾不得其他，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11.
许衍陪着我去警察局做笔录，即便是在开车，一路上他都余出一只手紧握着我的手。我每抽噎一下，他的眸光就更暗一分。
在警局，面对裴健歇斯底里的吼叫，许衍紧绷着下颚线，全程冷漠脸。
最后他向警方表示：拒绝和疯子沟通，今晚一定要见到裴健的家属，会走法律途径解决。
裴健一听要联系他的老婆，他一下子就跪在地上撒起酒疯。
很快，裴健的父母老婆都打车赶了过来。
他们一家人抱在一块，哭天喊地。唯有他的老婆抱着刚满周岁的婴儿站在那里，异常冷静地听警察说话。
可当她转身看见我时，平静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她的表情一点点的失控，变得狰狞无比。
「陆鹿？是你！」
裴健的老婆竟然是厉雪。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
这两年的婚姻生活使她身材走样，面容憔悴。
和两年前，坐在护士台前神采奕奕嘲讽我的厉雪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厉雪抱着孩子朝我走过来，许衍先她一步挡在我的面前。
厉雪抬头看着许衍，眼神破碎，大声哭起来：「许衍，这就是你当年宁可放弃主任医师的位置，也要辞职离开我们医院的原因？你就这么喜欢她，不惜跨专业也要陪她一起吗！」
她又像个泼妇般朝我骂道：「陆鹿，你这个骚货！当年勾引我的未婚夫现在又勾引我的老公！你这个害得许衍断送前程，害我爸爸革职的骚货！」
一时间，在场的警察看我的眼神都不再是同情，而是隐晦的讽刺。
我的头嗡嗡作响。实在是心力交瘁，我扶着墙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有位女警员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是老婆情人之间的纠纷，我看你们私了算了！」
「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是这个男人醉酒后企图侵犯我的女朋友。」许衍满眼愠色，他冰冷地扫过女警员警服上的编号，厉声道：「你的警号我记下了。」
「还有你、厉小姐。我再说一遍，我和你的婚约只是小时候两家长辈饭桌上的玩笑话。你却因此纠缠诽谤我多年，如今你既已为人妻为人母，还请你管好你的男人，顺便自重！」许衍说完，将我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来，护在怀里，「陆鹿，你哪里不舒服吗？抱歉，让你久等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厉雪一把扯住许衍的胳膊，质问道：「你们不准走！我老公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许衍嫌恶地甩掉她的手，冷漠道：「你男人也是学医的，让他醒酒后给自己验个伤，带着单子以及律师。我们法院见。」
坐在地上的裴健嘟囔起来：「你别走……你把话整明白！我他妈是兽医，你让我自己给自己验伤，你什么意思！」
「闭嘴！你还嫌不够丢脸！之前你和你们专业那个给猪看病的女同学开房，我还没找你算账！这次，你又想勾搭别人，裴健你是不是贱啊？凭什么……每次都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身后传来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挨了打的裴健开始痛哭求饶。
我被许衍护着渐渐走出那片嘈杂，他替我扣好安全带，又整理了一下我肩上的乱发。
「别担心，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律师，到时候……」
「许医生。」我眼圈早已通红，此刻许衍有多温柔，我的心脏就有多痛。我拉住他纯白的衣袖，声音哽咽：「刚才，厉雪说的都是真的吗？当年，你为了我……辞职了……」
听完我说的话，许衍似乎松了口气，温声道：「还以为你要告诉我你身上哪里痛。我后悔先报警了，当时应该第一时间送你去医院。」
「许医生……你还没回答我的……」还没说完的话，淹没在突然落在我唇上的那个吻中。
许衍的唇微凉，彼此的呼吸却灼热。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我会拒绝他般轻柔如羽。
我伸出手抱住他。他像得到了认可一样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将那个吻逐渐加深。
直到彼此痴缠，几乎快要窒息。
「抱歉，之前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许衍眉眼低垂，轻轻捧着我的脸颊，声音动情温柔：「陆鹿，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几年。你可以一直当许衍的女朋友吗……」
尾声
在那之后，许衍以我家锁芯损坏严重，要修一段时间为由，将我留在他家里暂住。
后来，暂住变成长住，长住变成合法同居。
这几年，我和许衍养的宠物相处的都很和睦，除了艾露有时候会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我。
这天夜里，我们又忘了关门。
许衍吻了吻我后背，替我撵好被角后，将哭唧唧的艾露请出了卧室。
「艾露，这张床不行，我和妈妈的蹦床游戏，未成年小狗不许参与。」
（全文完）
作者署名：男模制造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