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抓变态！」我吼得气壮山河，拔足狂奔。
男人冲出小区大门，正准备穿过马路，一辆警车横挡在了他面前。车里冲下来的警察直追出去，速度极快，一把把变态反压在了车盖上。
「抓我干嘛！跑步犯法吗！」
「拿着女士内衣跑步啊？」
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冲警察竖起大拇指。
*
我光着脚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左脚背贴着右脚掌，手里攥着内衣。
风雨不动安如山。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拖鞋。
「先穿着。」
警察将拖鞋放到我面前。
男式蓝色拖鞋，上面写着大林水汇。
大概是从某个洗浴中心带出来的。
抓人的时候天黑，看得也不太清楚。如今对方站在白炽灯下，我偷偷打量，警察叔叔执勤制服家加身，手搭在多功能腰带上，身材笔直落拓，神情认真严肃。
意外的，他很年轻。
我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口——XX4875
我仰头问了一句。
「警察同志，有方便袋吗？」
警察走到受理台，翻出一卷黑色垃圾袋，「这个行吗？」
我道了声谢，把袋子接了过来。或许是黑色袋子的映衬，他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即便有些茧子和陈年的伤口，这依然是一双好看且有力的手。
「胡沪。」他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看他。
「来跟我看一下监控。」他说。
我积极配合，坐在电脑面前。
小区摄像头分辨率极高，我睡衣上的史迪仔图样都看得清。
屏幕上，我披头散发，风驰电掣，边追边吼。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梦回十多年前那个被狗追的夏天。
果然是压力之下，潜力无限……
过了十二点，我从派出所里走出来。
临走前，正巧又碰见 XX4875 出来取东西。
对方问：「你就这么走啊？」
我心说我倒是想找人送我回家，这大半夜又是工作日，还是放过大家吧。
「我打车回去。」
「带手机了么？」
「带了。」
「记得还我拖鞋啊……」
XX4875 的声音从远处过来。
我本以为，遭遇变态只是这个夏天里的一段间奏，和 XX4875 的交集只在这个午夜……
直到两个月后，我再次遇见了他。
*
我和苏隽相识十多年，见证了对方少女变新妇，结婚对象叫李陆东，是她大学同学。
接亲当天，我和其他伴娘们堵门，说好了红包不够分，绝不让对方进门。
谁知道，光顾着门，却忘记了窗。
新娘和伴郎翻窗而入，欢呼雀跃。
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 XX4875。
XX4875 正在傻乐，和两个月前冷酷无情判若两人。
正笑着，眼神不经意扫过来，落在我身上时，忽然不笑了。
我俩对视半天，双方都有点没想到的意思。
打招呼吧，也没那么熟，不打招呼，还有点尴尬……
幸亏游戏环节救了我，在伴娘的古怪操作下，伴郎无暇估计叙话，全力投入接新娘的战争中……
*
新婚夫妇忙得水米未进，晚上约我一起吃小龙虾。
我以为苏隽他们只叫了我一个人。
找到座位后，我傻眼了。
桌前除了苏隽和李陆东，还有 XX4875。
XX4875 已经换下伴郎服，穿着一件黑色 Polo 衫坐在位置上，很平静地和苏隽他们抬头看我。
也许是职业原因，他属于青年人的肌肉轮廓仍在，手臂线条流畅鲜明，虽然坐着，腰身和肩背依然挺拔笔直。
头发好像也刚打理过。
寸头格外检验发际线，XX4875 应该没有脱发的困扰。
李陆东将餐具递给我，用下巴指了下对方，「陈放，我发小。」
时隔两个月，我头一次知道 XX4875 的名字。
又听李陆东在对面说：「这是苏隽发小，叫胡沪，没对象。」
我刚端起来的水杯又悄悄放下，暗地里给苏隽睇了个颜色：几个意思？相亲局？
陈放接了一句：「我知道，女中豪杰。」
苏隽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女中豪杰？」
陈放看了我一眼，「她报案，我出的警。」
两个月前的事我并没何任何人讲。
以至于此时此刻，桌上的新婚夫妇都很惊讶。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又将一碟小龙虾肉搁在苏隽眼前，「那三件内衣是我新买的，洗完了刚晾上，你知道有多贵吗？」
苏隽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价格，抿着嘴「嗯」了一声，伸手拿出筷子。
「确实，女中豪杰。」
*
饭毕，我们去停车场找车。
我自觉跟着新婚夫妇走，陈放却叫住了我。
「胡沪。」
我回头，陈放站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边上，已经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老李他们住南边，跟你反方向——过来，我送你。」
这不太好吧？
还没等我拒绝陈放，苏隽已经拉着李陆东走了，「我俩新婚夫妇，带着你累赘。」
李陆东歪斜着半边身子，被苏隽连拉上车。
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我扔下。
我回头笑了笑，「陈警官，你住哪儿啊？太远的话就算了，我搭车就行。」
「澜山御景。」陈放坐进车里，「上来吧。」
*
澜山御景离我的小区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
越野车在街道上穿行，橘色路灯穿透挡风玻璃。
车内一时无话，陈放甚至连音乐都没有放。
我只能掏出手机，坐在副驾上默默低头。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报警这事儿没和老李他们讲。」
陈放的声音不大，车厢静谧，昏暗的空间里都是他的声音。
我放下手机，「没事，事情都过去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他握着方向盘，忽然笑了一下，「你还挺豁达。」
我瞥了他一眼。
和上次在派出所里手搭多功能腰带上，喊着自己还拖鞋的那位，似乎不像是同一位。
车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
进入直行道路，陈放又说：「你的门是电子锁，最近小偷作案时喜欢用磁铁卡住门缝，电子锁提示就不会响，你以为关好了，其实一拽就开。平时注意一点，你又是独居，上次只是丢两件衣服，人没事很万幸。朋友之间就是相互麻烦，而且你真遇见事，好朋友之间不会觉得这是麻烦。」
他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
穿外的景物逐渐熟悉起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车挡横在门前，我刚要下车，陈放叫住我。
「别下车，我开进去。」
我将手收回来。
陈放和保门卫说完，车挡移开，陈放轻车熟路朝着我的单元楼开。
我有些惊讶，「你对这儿这么熟？」
「在这个小区出过几回警。」
越野车缓缓减速，停在了单元楼门口。
……
刚到家，我先给家里的猫铲了两勺粮，闻到满头都是小龙虾的芬芳余韵。准备冲个澡。
搁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几声。
苏隽：你下周末没事吧？周六密室逃脱约吗？找本地的小伙伴一起撺个局。」
我看着那几行字，感觉自己是地铁上看手机的人，就是岁数小了点儿。
这周末还没过完，就开始想下周的事了？
*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省里派了任务，单位忙不过来，我这一周持续加班。
周五晚上八点，我才从单位出来，脑力消耗过大，五点刚吃完，现在又觉得胃里发空。
路过面包店，甜香沿着门口飘出来，人在饥饿时总有消费冲动，眼睛大肚子小，看什么都想来一点。
进去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拎了一袋子。
刚出门，手机就开始响，我右手拎着面包袋，左手费力地从手袋里翻手机。
苏隽在群里发密室类型，正问大家卖哪一个。
我点开苏隽头像，飞速敲字：姐妹明天我就不去了。
苏隽：?
我：来活儿了，我得去加班。
苏隽：密室就一个半小时，等你加完班再过来呗？
说实话，我体会不到密逃脱的美妙，一群人被 npc 追着疯跑，二百多块钱冲个健身房不比密室实惠？
正低着头敲字，前面忽然听见一声，「哎。」
那声音离得极近，我登时吓了一跳，立刻抬头。
就看见一个警察站在面前，再走半步就个对方撞个满怀。
陈放穿着执勤服，高出我半个头，半边脸脸被广告牌映亮。
我退了半步，故作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你就撞垃圾桶上了。」
起初我没懂，等他让开一点，才看见陈放身后是个垃圾箱。
「手机玩得也太认真了。」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哈哈，没有，回苏隽消息，周围也没车，就没注意。」
「是没注意。」陈放点头认同，「今天幸亏是个垃圾桶，这要是个窟窿，得打 120。」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我说：「陈警官，你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呢？」
陈放很真诚，「要是不盼你点儿好，我就让你撞上去。」
他侧身，特地让我看一眼垃圾桶，合金制作，粘附食物残渣。
我：「陈警官，你太直男了。」
陈放不认同，「我直吗？」
得换一个话题。
，再和陈放说下去，我怕忍不住给他两拳。
打不打得过还得另说。
我在四周看了看，只在他旁边的马路上看见了一辆执勤车，「你出警？」
「不是出警，我今天执勤。」
「那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这对话终极的格外丝滑，我头都转过去了， 陈放又接了一句。
「看路啊。」
*
胳膊拧不过大腿，密室逃脱六缺一，我加完班还是被朋友们叉过来。
密室逃脱门口，五个人坐在门口等我。
我再次看见陈放。
这巧合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密了？
我走过去打招呼，苏隽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找店员。
没多一会儿，苏隽走回来，「可以开始了，店员说最好是两两组对，不然到时候 npc 出来冲散了，你们害怕找不到同伙，独自面对惊悚人生。」
苏隽自然而然地挽起老公李陆东。
剩下的两个小姐妹，一人抓住了我一条胳膊。
其中一个：「糊糊靠你了。」
另一个：「糊糊镇场子吧？」
我是关公吗？
我看着她们两个：「害怕为什么还来逃脱，回家 timi 不好吗？」
话刚说完，我感觉身后衣服被人拽了一下。
一回头，陈放攥住了我的后衣襟。
我有点不可置信，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怀疑的态度，无声询问着陈放。
陈放也看着我，镇定自若，衣襟攥得心安理得。
我问他：「人民警察也怕牛鬼蛇神？」
陈放很真诚，「人民警察也是人。」
*
进场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沙僧。
挑着两个姐妹，还要牵着陈放。
起初还好，偶然间的惊吓不过让大家偶尔尖叫。
直到 npc 开始追逐我们……
苏隽和李陆东人都跑得看不见了，而身上两个挂件一样的姐妹，恨不得将我撕成两半，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你们掐我肉了啊！！！！！！！！！」
哀鸣多少起了点作用，姐妹最终松开了手。
结果 npc 追了过来。
一瞬间，姑娘们抱头鼠窜，情急之下找发现一扇门，推门钻进去。
接着忽然有人勾住我的腰，往墙边带了一下。
npc 与我擦肩而过，路过时看了我一眼，拿着电锯走进去。
光顾着一左一右小姐妹，倒是忘了身后的陈放。
他将我放到地上，走过去，默默替 npc 带上门。
陈放伸手拍了拍我，指了一下前方。
「走啊。」
队友还在里面呢……
接着又是一阵哀嚎，余音绕梁，异常悲惨。
我点点头：「快走吧，一会儿冲出来就走不了了……」
后半段我和陈放一起找线索。
我的反应让 npc 有点失望，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能力是不是没过关。
陈放很困惑：「你怎么不喊呢？」
「没有人掐我了，我喊什么？」
陈放：「你不害怕吗？」
我的脑袋稍微往后仰了一下，室内黑暗，他大概看不太清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密室逃脱当兼职了，习惯了呀……」
*
出了密室，众人都是筋疲力竭。
原本和我并行的小姐妹，嗓子都喊劈了。
众人坐在椅子上，都有点精神昏迷。
我悄然看了一眼陈放，手肘杵在膝盖上，正在玩手机。
我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苏隽的肋下，小声问她：「陈放自己要来的？」
「嗯。」苏隽说，「老李问他，开始不想来，听说你要来，立马改口了。」
我疑惑的抬头纹都挤出来了：我明明说的是我不来啊……
余光中，忽然感觉陈放动了一下，我抬眼，只见陈放换了姿势玩手机，并没有看过来。
我起身，决定去一躺洗手间。
三分钟后，我在洗手间走廊里遇见了陈放。
也不是到他是刚出来还是准备进去，就在那儿站着。
「胡沪。」他叫住我，「方便加个微信吗？」
我后知后觉答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他扫完，收回手机。
「下次一起玩。」
*
从周一开始，工作如山洪海啸，扑面而来，我的工作时间被无限延长，从早八晚五变成早八晚九。
可还是做不完。
周五晚上我对着电脑敲完最后一张材料，感慨自己这周末能放个好假了。
开心之余，拍了照片发朋友圈。
——下班，干饭！
关了电脑，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桌上手机屏幕闪烁。
是陈放。
——我知道一家好吃的店，要一起吗？
大概率是看见了我发的朋友圈。
我琢磨了一下，回他：可以呀，你把那家店的地址发给我，我过去。
陈放：不用，我去接你。
陈放工作的分局离我单位很近，五分钟后，陈放微信招呼我下来。
我拎着包走出单位大门，陈放站在车边，t 恤短裤运动鞋，干净得有点像是放暑假的大学生。
看见我，陈放眼前一亮。
等我走近，陈放说：「你上班和放假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上班的时候更漂亮。」
我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细跟凉鞋连衣裙，回想了一下周六那天的帆布鞋和阔腿裤……
确实有点差距。
虽然但是，女士不喜欢听别人说不好看。
「我放假不好看？」
陈放终于察觉到，自己在给自己挖坑。
他无奈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都好看……上车吧，胡漂亮女士。」
*
去的是一家新开的网红店，人气火爆，主打创意菜，装修灰色为主基调，简约现代。
我看着门口等位的长队，「要不换一家？」
「不用，我预定的位子。」陈放示意我同他进店。
饭桌前和陈放聊天，他今天的聊天模式很完美，至少我没想打他。
他的许多经历在我听来格外有趣，其中有些离谱得堪比电视剧。
见我不再动筷子，陈放起身站起来。
我叫住他，「你去买单吗？」
陈放点头。
我说：「我们 aa 吧，我转给你。」
陈放的身形忽然顿住。
停了两秒，他侧过身看我。
「你要实在不想欠我，下次你再请回来。」陈放稍微弯了一下身体，打量我的神情，「成吗？胡漂亮女士？」
从玻璃窗折射路灯的暖光，华灯之下，黑夜暧昧又温柔。
不知为什么，陈放的嘴脸和初见时对比，好看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这顿免费的晚餐吧……
*
之后你来我往，因为互相蹭饭，倒是吃了不少餐厅。
陈放很够意思，饭后必当滴滴司机，送我到家。
天长日久，我渐渐与他熟络起来，偶尔回怼他直男脑子，不懂风情。
陈放不认，表示直男怎么了？玩杀猪盘的倒是都会聊天懂风情，那人家是图你的人么？
人家是图你的钱。
末了还不忘告诫我，小心网络诈骗啊，找对像擦亮眼睛，以我为标准。
我被他逗笑，回以一个呕吐的表情包后，关上手机 ，起身去扔垃圾。
七八点钟不算太晚，穿着睡衣，丢完垃圾准备去小区的便利店，买些吃的。
回来的路上，感觉有些不对，那是一种独居的直觉。
身后脚步不徐不疾，但一直在。
我在黑暗中回头，身后是一个敦实微胖的男性，带着一只棒球帽，双手揣进上衣外套。
轮廓似曾相识，但也不敢轻易乱认。
我没有回家，而是挑了小区更亮的路走。
试了几次，对方依然在。
我拔腿就跑。
而这个举动似乎刺激到了对方，身后脚步极快，忽然窜上来，一把将我摁进路旁的绿化带里。体型差距让我毫无反抗之力，挣扎间我大声呼救，激怒了对方，他扬起拳头，朝我的身上砸过来。
惊叫声引来了保安，见有人来，对方又砸了几下，掉头就跑。
「你怎么样啊？」保安见我不动，伸出手试着扶我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懵然无措，直到起身，才感觉到浑身骨分筋错骨，疼得厉害。
我缓了几秒，努力松开手机，给陈放打了一个微信语音。
「喂？」
陈放的声音一出来，我忽然觉得喉咙发疼，鼻腔酸涩。
我「哇」地一声哭出声，想说什么全忘了。
十分钟后，陈放来到警卫室。
我隔着警卫室的玻璃，看着会他从橙黄的灯火中快速跑过来。
陈放隔着玻璃看见了我，一把拽开门，无视坐在旁边的保安，伸手捧住我的脸，认真端详的起来。
刚才被摁进绿化带里，身上被灌木刮出好几道血条，又挨了顿打，现在陈放要是还能说我漂亮，我得建议他挂一下眼科专家号。
「你看清人了吗？」陈放看着我，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遮不住脸上的凶戾。
我摇摇头。
「报警了吗？」
我哽咽了一下，「你不是警察么？」
陈放摘去我头发里藏藏着树叶，「去分局报案吧。」
*
我人生喜提公安局二进宫。
处理警情的警察正在做笔录，看见陈放在我身后，有些愣怔。
他问陈放：「你俩？」
「她是我哥们朋友。」
同事更迷糊了，「那上次？」
「上次不认识。」
同事意味深长地低下头，表示看穿但不表态。
做完笔录， 陈放开车送我去医院。
车厢里许久的平静，在等红灯的几十秒里，被陈放打破。
陈放叹口气，搓了搓自己的头，「等抓到那王八蛋的……」
我头一次听他骂人。
骂完，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我还在车里。
他再次陷入沉默。
窗外的红灯进入倒计时。
我说：「今天谢谢你。」
「不用。」陈放的声线温和了许多，「你今天做的很对，第一时间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我的手机响起来。
绿灯亮起。
陈放踩下油门，「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微信找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
*
第二天我顶着一张被打的脸去上班，把单位同事下吓了一跳，去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领导反应更大。
领导问我是不是被男朋友打了。
我说我没对象，我昨天遇见变态骚扰，结果被变态打伤。
然后我的领导就上心了。
领导五十多岁，单位里工作三十多年，出于长辈的关爱，中午在食堂吃饭，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领导：「年轻人不要总专注工作，人生大事也要在意一下的。」
然后领导把他朋友家的小孩推给了我，隔三差五问我关系进展，每天一次不舍昼夜。
直到我伤势渐愈。
我其实对领导家的小孩不是很中意，微信聊天就能感觉到这个男孩子不适合我。
但我似乎很对男孩子胃口。
一天男孩子微信问我：明天有空吗？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我本想拒绝，可三秒钟之后，对方又添了一句。
——叔叔挺在意咱俩的事。
*
他叔叔是我领导，领导在意的相亲，也不好说不去。
顺道和人家说清楚，不太适合处对象。
男孩子吃饭的地方选的很妙，在我单位楼下的韩餐馆，是我们偶尔吃腻食堂，经常出来打牙祭的地方，锅包肉味道很好。
男孩子把菜单递过来，选择权给了我。
我点了几道经常吃的，等餐期间，男孩子询问我的情况，学校工作和家庭一个没落。
但我真的没想和他搞对象。
我正琢磨着怎么说，感觉身边有食客经过。
人却在我身边站住。
「胡沪？」
我闻声抬头，好巧不巧 ，竟是陈放。
身后是他的两个同事，穿着制服，应该也是来吃饭的。
等陈放看见我相亲对象，脸色开始不对劲。
陈放笑着：「和同事吃饭啊？」
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不想让他知道对方是领导派来给我处对象的。
我含糊应声。
谁知道他同事很会找位子，直接在我邻桌坐下了。
一秒钟变成相亲直播现场。
邻桌的警察他同志只点了一些小菜和拌饭，上菜的速度很快，我正乞求他们快吃快走。
相亲对象却不合时宜地张嘴。
「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我挺中意你的，家里人也觉得你不错，你看这边要是没有问题，咋咱俩敲个时间见见家长，看看什么时候结婚……」
我人都傻了，微信说了几天花就直接谈婚论嫁了，这步子迈的也太大了。
邻桌有人出声：「陈放你怎么不吃呢？一会儿执勤了。」
我悄无声息一瞥，对面的陈放脸都黑了。
一晃神的功夫，我没留意住相亲对象，也不知道对方的手什么时候伸过来的，覆在我搁在说上的右手。
我前几天才被变态骚扰，对方冷不防一伸手，我浑身汗毛都束了起来，触电似的缩回手。
相亲对象看着我表示不理解。
那一记触摸给我触动很大，我告诉他：「我在微信上说你可能不理解，今天和你见面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不太合适，不是你人有问题，就是我和你性格上差的太多。」
见我拒绝，相亲对象有些着急：「我觉得挺合适的啊，你是有看上的人了？」
「和这个没有关系。」
「那有什么看不上我的？」
一时半会儿和这人说不清了。
邻桌陈放他们已经起身，陈放连招呼都没有和我打，直接跟着同事出门，桌上的拌饭剩了一整碗。
对面的相亲对象还在追问，我脑子里嗡嗡的，登时憋屈感窜上来。
我压着火气，冷声说：「是，我有相中的人，现在他被气走了！就这样！下次别聊了。」
我起身就走，推门而出。
门外的警车已经不见了。
冲动之下，我一边走一边拨通陈放电话。
结果却被挂断。
感觉连同我的呼吸也一同掐断了。
我又发微信，结果陈放已经把我拉黑了。
我在路边空茫地站了一会儿，忽然电话又打了过来。
一看手机，却不是陈放，而是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你好，是胡沪吗？」
「我是。」
「我是 XX 分局民警，打伤你的人已经抓住了，你今天能来一趟警局吗？」
*
警察和我说打我的人和偷我内衣那个是同一个，据供述说怀恨在心打击报复。
因为是再犯，所以会被刑事拘留。
离开警局的时候，我也没有看见陈放的身影。
我问来时接我的民警，「陈放今天不在局里？」
民警说：「不在，他今天巡逻。」
我有些失落，打车回家。
一连半个月，陈放都没联系我。
我看着半个月前的置顶聊天，终于意识到，我好像失恋了。
*
有困难第一时间找朋友。
于是我打电话叫已婚妇女苏隽去 KTV 唱歌。
啤酒摆满茶几，还有她的几个同事。
金曲串烧快两个小时，啤酒瓶也空了一半。
伤心人沾酒就醉，人一喝多话就密，我开始吐槽陈放这个狗逼不识货，话都不听我说完，就不理我了。
苏隽说：「算了，那就是没缘分，下一个会更乖。」
那一刻我很想哭，但是膀胱更想哭。
我两脚发飘，走出包厢，想去趟洗手间，路上就听有混乱的人声，但是我没在意，刚在厕所放完水，顿时觉得有点想吐。
于是就在里面多呆了一会儿。
出来就变天了。
*
走廊里好像是两个包厢里的人在打架，七八个人站在走廊里，两三个人在打，开口就是生殖器乱飞。
也不知道是谁报的警，民警已经来控制现场。
只是他们打架的位置正好挡在了我会包厢的必经之路上。
这可怎么办？
研究了一下，我决定沿着墙边挤过去。
我一路歪歪斜斜，贴着墙边沿着缝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三个打架腿绊着腿忽然转了个方向，直接奔着我这边倒过来。
脑子告诉我要躲开，可身体却动不了。
眼见着要撞过来，有人跻身站了过来，隔开了我和混战的人群，对方伸手垫住我的后脑勺。
虽然对方替我承受了一部分重量，但我还是被挤到墙上。
鼻尖狠狠撞进对方胸口，被警服的纽扣硌住。
我痛叫了一声。
打架的人被警察拽走。
「撞到了？」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我抬头，是半个月未曾见到的脸庞。
我眨眨眼，清醒了一点，「狗逼？」
「骂谁呢！」
*
苏隽果然是好朋友，她对老公李陆东软硬兼施，让他代替我去当说客，给陈放简单解释一下前韩餐厅的前因后果。
李陆东听话地和陈放聊了一会儿，时候苏隽问他结果，李陆东说，没和陈放解释，只是告诉陈放，这段时间胡沪心绪不太好，听苏隽说你和胡沪吵架了。
然后，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收到了陈放的一条微信。
陈放：聊聊吧，你下班后韩餐厅见。
我从这是 11 个字里，感受到对方的不服气。
五点一过，临出单位之前，我在镜子面前，补好口红，这才下楼。
*
我特意在外面站了五分钟，才走进店内。
陈放已经坐在餐桌前。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沉默着给我到了一杯水。
我问：「你约我出来，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陈放寡着脸：「你都相亲了，让我说什么？」
这态度，这嘴脸……
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被陈放刺激得烟消云散。
我冷道：「是啊，都相亲了，你还找我聊什么。」
「胡沪，你是真没长心，还是当我是傻逼？」陈放苦笑，「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
我听他说追我的时候，挺开心的，但瞬间过后我又觉得有点委屈。
一委屈，声音就有点颤，「你就是个傻逼。」
「你再骂？」陈放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你?但凡收我消息，也不至于说我在相亲。」
我红着眼睛，三言两语说完前因后果。
陈放直搓太阳穴。
「是我傻逼了。」他理亏，气势倒了，人看上去也有些钝，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怯。
「别哭了吧……」他伸手，抽出两张纸巾，伸手去接眼泪。
结果被我一把夺过来。
忽然听见陈放问我。
「那你愿意给傻逼当女朋友么？」
然后他又叹了口气，自问自答般含混道：「你肯定不愿意……」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探身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脸。
我单手对捏着他的脸颊，嘴唇收到压迫，像小鸡一样突出来。
「你争取努力改造，早日挣脱傻逼行列，我可以等一等。」
陈放挣开我的手，盯着我，眼珠熠熠生辉。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绕过桌子，大步走过来，反而扣住了我。
我看着他：？
「空口无凭。」
咫尺间他看着我，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俯身亲吻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