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实验室里,我被自己的学生炸飞的那一刻,只想说: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猪。
再睁眼,我成了我口中的猪。
但问题是,我怎么就成了一头脑子不灵光的猪了呢!
本以为自己是满级大佬回到新手村屠杀。
谁知竟拥有了脑干缺失的美?!
1.
我,时柃,清华化学系最富有盛名的研究生导师,嗝屁了。
反应釜爆炸,美得像烟花。
而我就是这场绚丽演出中,为了保护学生光荣牺牲的倒霉蛋。
一觉醒来,我头痛欲裂,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说过一万次加料要均匀吗!」
空气静默。
随后,四周响起袭涌而至的窃笑声。
前面的两个男生艰难地把头从课桌上拔起来,扭向我。
脸上顶着一大片红印,睡眼惺忪。
「柃姐,你说加里奥要怎么着?」
一边说着,一边齐齐拿出笔记本。
上面密布着狗爬一般的歪扭字迹,最中央还写着「时柃英雄联盟亲传秘典」几个大字。
讲台上,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老师推了下眼镜,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你们三个不学习不要影响其他同学,都给我滚出去!」
两人习以为常地站起身,回头看我。
脸上一左一右对称的红印显得像亲哥俩似的,嬉皮笑脸道:「柃姐走啊,打游戏去?」
向来品学兼优的我哪见过这场面啊?
我坐在原位,还晕着的脑袋像是又挨了一棒槌。
更晕了。
我环顾四周,陌生的教室,陌生的同学。
还有黑板上方熟悉的——高考倒计时 250 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中海见我坐着不动,以为我又要犯浑。
中气十足地怒吼:「出去!!!!」
好嘞您呐,就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都是教育工作者,我已经如窜天猴一般陨落了,可不能再把这位同僚气出个好歹来。
2.
走廊上,我们三人像手机信号一样站成一排。
满格信号冯烨:「柃姐,咱还真乖乖罚站啊?我叫了隔壁班的大壮他们打游戏,人还在网吧等着呢。」
两格信号云喜:「柃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昨天打架太累了,没休息好?」
没有信号的我按了按额角,深沉说道:「我想静静。」
两人乖乖噤声。
我运转我那机智的大脑,飞速思考。
我这是重生了?
看着走廊窗户上隐约映照出的轮廓,这是我 17,8 岁的样子。
不过头上这五彩斑斓的鸡毛掸子是什么情况?
我年轻时是也叛逆过没错,但最多是少写两道题。
150 满分的试卷只拿个 140 来分以表达我的桀骜不驯。
也没到过这种把自己打扮成开屏孔雀的地步啊?
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样貌。
难道是,重生到平行世界了?
身旁的云喜突然怼了怼我的胳膊,小声说道:「柃姐,你男神来了。」
啥?难道在这个世界我和诺贝尔是高中校友?!!
我咧着嘴,憋不住笑。
抬眼看去。
身姿笔挺,肩宽腿长的男生远远走来。
校服衬衣的扣子扣到喉结下方的那一颗,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一手拿着一沓资料,一手插袋,浑身散发着清冷儒雅的书卷气。
目光瞥过还没来得及收起傻笑的我,神色有些微妙。
隐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愣了半天。
……
就这就这就这???
除了比诺贝尔高点,长得比诺贝尔好看点,还有哪点比得上诺贝尔?!
好吧,我承认,是好看了不止一点。
但我时柃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他有 355 项专利发明吗?!
有遍布五大洲 20 多个国家的公司和工厂吗?!
有以他名字命名的人造元素吗?!
呵,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也配当我男神?
我冷冷说道:「以后记住了,我男神是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
不远处,刚刚路过的俞箫脚下步伐一顿,差点崴了脚。
冯烨:「阿啥啥啥啥啥?云喜你听清了吗?」
云喜疑惑地挠头:「雷恩加尔?柃姐要开始练狮子狗了?」
3.
高三班主任办公室内,地中海「啪」的一声把成绩单拍到桌上。
「时柃,你看看你这次的月考成绩,还敢在课堂上睡觉说梦话?!」
我:……
「你父母花大价钱把你转来我们这所重点高中,是为了让你学习,不是让你来拉帮结派搞那些不求上进的小团体的!」
我:……
「是,我知道你家有钱,不在乎这些,但是你不学不要影响其他人啊!冯烨云喜他们还要靠着高考这条路改变命运呢!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啊!」
我:……
他捋着那飘飘荡荡的头发丝。
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
痛心疾首的模样简直见者落泪。
我确实快落泪了,不是因为班主任的演讲,也不是因为扣到头上的屎盆子。
而是……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看着眼前惨红一片的成绩单。
语文:36 数学:42 英语:33 理综:39 总分:150
还挺厉害,没偏科,差得雨露均沾。
这总分看着眼熟,这不我以前的单科成绩吗?
我,十六岁省高考满分状元,
五年完成清华本硕连读,
二十三岁就拿到哈佛 PhD,
二十六岁收到母校研究院的邀请函,回来报效祖国。
一生要强、头顶桂冠的天才少女,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此刻要面对这种惨绝人寰的成绩单?
真是重生之不如不重生!
班主任看着我灰败的脸色,有些畅快。
他呷了口热茶,悠哉地说:「我已经把你的父亲请来了,你们好好谈谈,看是要转回以前的学校还是留在这好好学习。」
4.
一个小时后。
我看着眼前光头花臂穿着貂的大哥,眼睛差点被他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闪瞎了。
弱弱出声,声音还打着颤儿:「爸?」
大哥咧开嘴笑了:「欸,宝贝闺女,爸爸又来看你了!」
我眼一闭差点撅过去。
我爸时有财,高昂着头,神情带着一丝「这地儿我熟」的自豪。
轻车熟路地拉了一把凳子,坐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
「春娇老师,我家柃柃又犯什么事了?是逃课去网吧还是又和同学打架了?」
得,看来这些事我以前都没少干。
对了,忘了说,我的班主任,这个留着地中海发型,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叫洪春娇。
我有点不能接受这一切。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个实验室,看能不能把我自己炸回去?
5.
一番冷酷无情犹如秋风扫落叶的谈话后。
时有财拉着我走出了办公室,忧虑地看着我的脸色。
「柃柃,要不咱们还是转回镇里的学校?」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开玩笑!
要是转回镇里,以那种落后的条件,等我实验成功重返荣耀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时有财抹了把眼角的泪。
「爸也想让你做个有知识有文化的读书人,不要像爸爸一样,当个暴二代被城里的人瞧不起。」
我挑了下眉。
原来我爸是个暴发户,看这打扮我还以为是什么黑社会的……
「但是学习的事不能强求。」
时有财一把抓住我的手,沉痛道:「你妈走得早,爸只求你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我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人情世故我在行,我看得出,这些人瞧不上咱……」
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手一挥。
「我时有财的闺女不能受这委屈,这破习不学也罢,爸爸养得起你!」
6.
我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说不出的难受。
曾经的我一出生便被扔到孤儿院。
无依无靠,独自飘零。
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度过了多少个泡在图书馆的日日夜夜,才一路走到生前的高度。
可是那些将手磨出茧子的努力,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都随着一声爆炸声响,灰飞烟灭了。
当再次睁眼,重生在这个高三的时柃身上时,感觉太不真切。
我很清楚,这不是我。
直到看到成绩单,我也只是觉得屈辱,没有什么想要改变的欲望。
我已经苦读过一次,该享受了,凭什么被老天爷扔到了这里,就要再来一遍?
既然没死透,我就一定要活着回去。
短短几小时内,我已经在脑海里演算了无数种「死而复生」的方法。
可是现在,那些方法统统被我删除了。
我看着时有财那张饱经风霜风的褶子脸,眼底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情。
这种殷切的、来自家人的爱护,是再多奖项和荣誉也带不来的。
我不想走了。
7.
我反握住时有财的手,难得正经:「爸,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替咱老时家争口气!」
说完,我扭头冲进身后的办公室。
一把扯过洪春娇桌上的成绩单,撕得粉碎。
纷扬的纸屑表达了我粉碎过往的决心。
「洪老师,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月考我一定考进年级前十!」
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前十是我的最低底线,毕竟我以前除了第一名没拿过其他名次。
办公室内一阵静默。
其他班级的老师闻声,纷纷看了过来。
想要说些什么,但碍于我那老泪纵横的老父亲就站在办公室门口,还是端着为人师表的架子,闭上了嘴。
然而他们眼底的不屑和轻蔑,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知道旁人是怎么想的。
总分 150 的吊车尾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考年级前十,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不过没关系,我会向他们证明。
时有财的闺女,从不说空话!
洪春娇动了动唇瓣,脸色有些难看。
「……你有这个决心是好的。只是,那份成绩单不是你的。」
我看着地上的纸屑。
其中一片明晃晃地铅印着「俞箫」两个字。
头有点疼。
8.
火箭班内,我飘扬的鸡毛掸子映照着墙上满满当当的奖状,别样红。
一路朝班级里的「偶像剧男主专座」走去,没人敢拦我。
平日里满嘴 sin、cos、tan 的尖子生们小声喊着 omg,活像我是个愚蠢病毒,退避三舍。
我捋了下挡眼的刘海,拿捏住大姐大的气质,左腿往那一岔,站定在俞箫的桌前。
「俞箫,抱歉。我不小心把你的成绩单撕了,你看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俞箫轻挑眉梢,似乎有些诧异,目光从桌上的奥数题移到我的脸上,又迅速移了回去。
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眼睛的残忍虐待。
少年垂头看着书,额前的碎发飘逸着柔软的弧度。
声音如冷玉一般,清冽而温润:「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想谈恋爱。」
我:「?」
9.
常言道,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当时因为上课铃响,没来得及追究便跑回教室的我,直到下了晚自习,才想起来生气。
读书人的报复手段就是在成绩上进行惨无人道的碾压。
我收拾着桌上的课本,抬眼看向站在我的座位旁二脸惊恐的冯烨和云喜,问道:「俞箫这次考多少分?」
成绩单撕得太快,没来得及看清。
然而,这句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冯烨和云喜沉痛地对视一眼,终于确定,我疯了。
冯烨带着哭音:「柃姐,你别吓我们啊!怎么突然课也不逃了,网吧也不去了,连你男神考多少分都不记得了?!」
云喜一把扯过我手里的课本,扔到地上:「肯定是这晦气东西害的,好好的一个人,这才看了多一会儿书,说疯就疯了!读书害人啊!」
「……」
两人围着我问东问西,对我怪异的行为深表不解,我没有理会,拾起地上的课本,装进书包,走出了教室。
没记错的话,教学楼大厅是贴着成绩榜的。
我目标明确地走到榜前,定睛一看,兴味盎然。
这个俞箫有点东西,考了年级第一不说,还能领先第二名四十多分。
这第二看起来像是个女生的名字。
余袅袅?有点耳熟……
这时,一个女生从我身后路过,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时柃?」
我扭过头,一股绿茶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看着眼前清纯柔弱的小白花,挑了下眉毛。
女生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真的是你啊,你居然来看成绩榜了?」
这人谁啊?听起来和我还挺熟。
我不动声色,等着她的下文。
见我不说话,女生面色有些古怪,顿了下,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来看俞箫的成绩吧。」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话却是一句也没少说。
「柃柃,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如果你真的喜欢俞箫,以后还是少缠着他吧,他是要考清北的人,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
「唉,我有时候真挺感慨的,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真的不假。你说咱们一起从镇里转过来,我进了火箭班,考了年级第二,而你却……」
「对了,你这次考第几啊?让我看看——」
「不错啊,总分 150,第 672 名,年级倒数第六,你上次倒数第五,还前进了一名呢!」
我气笑了,脑子嗡嗡的。
10.
我知道她是谁。
余袅袅,原主以前在小镇的「朋友」,托了时有财的关系才有机会转进这所学校。
明明之前和原主成绩差不多,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突然在入学考试时考进了火箭班。
从那以后余袅袅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谈吐打扮也努力向城里人靠拢,再没和原主来往过。
一句话总结,白眼狼一个。
我可不是从前胸无点墨的时柃了,想靠成绩在我面前蹦跶?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不过现在也得杀一下她的威风……
我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瓮声瓮气:「袅袅,你是不是没刷牙啊?嘴好臭哦。」
「你……你乱说什么?」余袅袅没想到我的话题会突然跳到这里,脸色难看得不像话,一阵红一阵白。
我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转变形象得内外兼修,以后注意点个人卫生,我先走了。」
我潇洒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鸟人气得直抖。
11.
这么一耽误,当我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原本被我甩下的冯烨和云喜已经在那里等了。
云喜看到我,隔着好远嚷嚷道:「柃姐,你怎么才出来啊?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被他这么一喊,放学的同学纷纷看了过来。
冯烨看我走得不紧不慢,过来拉我:「柃姐你快点啊,网吧五连坐,就等你一个!」
我把胳膊抽了出来:「不去,我要去书店。」
原主的课本有大半都被撕下来叠小青蛙了,习题册更是一本没有,必须得去书店进行一波大采购。
说话间,刚好从身旁路过的俞箫步伐停了一瞬,看了我一眼。
然后,脚下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
看样子,他原本也是想去校门口那家书店的。
这火箭班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想到下午在火箭班没有进行完的对话,我一个跨步挡在正要离开的俞箫身前。
虽然身高输了一大截,但是气势一点也不输。
昂首道:「你不用躲,我没打算和你去同一家书店。」
「还有,声明一下,我也不想和你谈恋爱。」
少年轻挑眉梢,沉如墨石的眼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12.
我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书城,身后还跟着两条不死心的跟屁虫。
看着结算账单,我再一次庆幸我爹是个暴发户,又是真的很疼我,不然零花钱都不够买书的。
从书城出来,我透过遮天蔽日的厚重刘海,看到了街角的理发店,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这头鸡毛掸子我是一天也忍不了了。
心思「细腻」的云喜看着落了满地的五彩鸡毛,有点感伤:「柃姐,你跟我们说实话,你这又是学习又是剪头发的,其实是为了追俞箫吧?」
我:「?」
「在校门口跟他说的那些话也是欲擒故纵吧?」
我:「???」
云喜絮絮叨叨说了几千字我的光辉事迹,我这才明白,俞箫会避「我」如蛇蝎,是有原因的。
原来原主刚一转学过来就被校草俞箫俘获了芳心。
奈何没有追过男生,只能学习网上「奇奇怪怪」的追男大法以吸引注意。
整天制造各种蹩脚的巧遇,比如在人家上厕所时蹲在厕所门口瞎晃悠,在食堂吃饭时举着餐盘往人家身上撞等等等等。
……
我听得脚趾疯狂动工,挖出了一座梦幻城堡。
突然就有点心疼俞箫了。
这谁写的追男大法,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在我头上「咔嚓咔嚓」动着剪刀的造型总监听完了全程。
打量着镜子中我逐渐显露出来的面容,满脸写着「挺好看一小姑娘,可惜是个傻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说真的,我快吓死了,托尼老师听得太过投入,我担心他一剪刀下去我真成了傻子。
终于剪完,我长舒一口气,跳下高脚椅,抖了抖利落的黑色齐肩短发,心情总算是舒爽了许多。
云喜还在我耳边苦口婆心的喋喋不休:「柃姐,听我一句劝,放弃俞箫吧,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为难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险些被云喜气到缺氧:「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喜欢俞箫,学习是为了我自己。」
一直默不作声的冯烨突然问道:「这么说,柃姐,你是真要当好学生了啊?」
云喜也蔫了下去:「柃姐,你以后不带我们玩了吗?」
两人像被抛弃在大雨里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心底柔软的一角像是被蛰了一下,又疼又胀。
相处了一天下来,我能感受到,这两个傻小子虽然是不学无术了一点,但其实都是真诚善良的好孩子。
之所以会自甘堕落,和原生家庭的影响是脱不开干系的。
我既然愿意为了保护学生而死,又怎么会放弃这两个孩子呢?
我招了招手,把两条小狗狗喊过来,循循善诱道:「我问你们,打游戏厉害帅不帅?」
两人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跳到这里,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那打游戏厉害的人如果学习也特别厉害,是不是帅爆了?」
两人愣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我高深莫测地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屁股形状的两瓣白炽灯,像是看着诗和远方。
「咱们一起当帅爆了的人,不香吗?跟着我好好学习,以后有我一口粥喝,就有你们一个碗刷!」
说完,我拿起沙发上的书包,往肩上潇洒地一背。
整个人差点被书包甩飞出去。
……
奶奶的,整段垮掉。
知识分子的书包真是不给人装逼的机会。
冯烨和云喜听完我的话,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出了理发店就冲进我刚刚光顾过的书城,像是打劫一样疯狂买书,直到书包被撑满了才收手。
我们三人目不斜视地走过网吧,从今天起,我们每天晚上的时间将不再在峡谷里厮杀,而是在作业的海洋中遨游。
13.
回到家后,时有财为了庆祝我洗心革面,点了一大堆菜,堪称满汉全席。
我很给面子的吃得满嘴油光,一通风卷残云过后,满意地摸了摸肚皮。
这个世界,真好。
然而很快,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语文高考模拟卷除去作文满分是 90,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只得了 70 多分的试卷,差点咬碎了牙。
距离我当初高考已经过去十多年,考点变了许多不说,这个世界甚至新增了不少我以前没有听说过的诗词和理论。
做题时,我几乎能听到脑子里生锈的齿轮「咯啦咯啦」在响。
齿轮都转冒烟了,也想不起来晚自习时自己新背下的古文!
时有财说他脑子不灵光——
可他没告诉我玩意儿还遗传啊!
现在我这个奇怪的大脑,纯粹是属于一个围城的状态。
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
本以为自己是满级大佬回到新手村屠杀。
谁知竟拥有了脑干缺失的美?!
我放下手中的试卷,又摸了摸肚皮,哭着脸跑出了房间:「爸!SOS!」
14.
为了补脑,我和时有财联合起来,展开了一场和六个核桃的恶战,
「当」的一声,我把手中的空易拉罐放在桌上。
抬眼看着桌上东倒西歪成一片的六个核桃,打了个嗝。
身后,时有财指挥着外送小哥把一箱箱六个核桃搬进我的房间,关切地问:「柃柃,怎么样?还喝得下吗?我又买了三十箱。」
我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勇气势,沉声道:「喝得下!」
话音刚落,我「唰」地推开椅子,冲进了卫生间。
15.
第二天上学,我在课代表惊讶的眼神中,交齐了各科作业。
前桌的冯烨和云喜扭过头来,看见我眼底硕大的黑眼圈,愣了一下。
我们六目相对,像是三个国宝在聚会。
「这作业也太多了,而且好难啊。」云喜哭丧着脸,关切地看向我,「柃姐,你昨天也写到很晚吗?」
我摇了摇头:「我吐到很晚。」
现在我脑中的知识储备虽然不足以考满分,但是应对目前的作业和小考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帮冯烨和云喜解答完作业中遇到的问题,我眼睛一闭,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化学老师詹晓琪正站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地讲解着这次月考试卷的错题。
我看着黑板上早已刻进 DNA 的化学公式,拖着下巴,神游天外。
曾经最爱的化学此刻变得索然无味,我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这人有个习惯,一思考问题就喜欢转笔。
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我,自然连转笔都是炉火纯青的。
前桌的云喜拿着试卷扭过身来,想找我问问题。
看到在我指间旋转跳跃的中性笔,没忍住「哇」出了声。
詹老师听到动静,抖了下眉毛,目光像机关枪一样扫过来。
「时柃,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我看着黑板上那道明显超纲的竞赛题,有些无语。
这是想故意让我难堪?
周围同学向我投来目光,有同情的,也有等着看我出丑的。
我淡定地站起身来,朗声答道:「NO2→HNO3 的转化率为[1-(1/3)n]/1′100%。」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能答上来这道题,包括詹老师。
她对着手中的答案确认了好几遍,发现我确实答对了之后,脸上竟添了几分恼意。
她的化学课代表都没有答对的题,居然被我这个她最瞧不起的吊车尾答上来了。
似乎了丢了面子,詹老师抖了下颊侧的横肉,冷声道:「别以为在别的地方知道了答案就可以在课上搞小动作!给我出去罚站反省一下。」
「???」
我真的会谢!
16.
我不屑于和这种人发生口舌之争,反正离下课只剩下十多分钟,出去透透气也好。
路过前桌时,我把要跟出来的冯烨和云喜按回座位。
小声道:「好好听讲,要当帅爆了的人。」
从教室出来后,我漫不经心地在教学楼里闲逛着。
虽然是被老师「赶」出来的,我却一点也不觉得丢脸难堪。
做事有问题的人是詹老师,我没必要用他人的错误来为难自己。
这种带着有色眼镜针对学生的老师我见过不少,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后悔她的所作所为。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可以让大脑吸收新知识的办法。
毕竟,最完美的反击,是用漂亮的成绩来打这些人的脸。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正苦于如何打破大脑围城的我路过某间教室时,突然有种天灵盖被打开的感觉。
原本混沌的头脑恢复了清明,昨晚背过的新知识争先恐后地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
我抬眼看向身旁教室的牌子,赫然写着:化学实验室。
17.
我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我是在化学实验室发生的事故,死后就重生到了这里。
或许,化学实验室就是这个世界和我曾经所在世界的连接。
这意味着,只要我呆在化学实验室附近,就可以打破大脑的围城。
不仅可以吸收到新的知识,还能恢复自己生前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天才脑袋瓜。
可是如果离开了这个特定地点,那些知识还会留存在大脑中吗?
为了验证,我一个百米冲刺,跑到与实验室相隔几十米的环形走廊。
心里已经做好了一旦远离实验室,知识的大饼就会离我而去的痛苦。
然而等我跑到走廊的窗边,虽然有些不真切,但是……
大!饼!还!在!
我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要注意,我是一个学者。
学者,通常会反复实践求证。
于是,我秉着严谨端正的研究态度,拿出手机搜出其他还没来得及背的新知识点,继续进行我的验证。
就在本人忙于在知识的海洋中往返跑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火箭班距离环形走廊只隔了几米远。
俞箫走出班级的时候,我正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从他面前飞奔而过。
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18.
自从在化学实验室开了窍之后,我对化学的热情回来了,大脑也开始运转了。
疯狂地吸收知识的同时,也没忘了帮冯烨和云喜提升成绩。
为了让两人尽快跟上大部队的成绩,我把下次月考的考点全部圈了出来,又整理了重点题目让他们做。
两人虽然叫苦不迭,但始终咬着牙坚持,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我交代的「作业」,遇到不明白的题就乖乖来问我。
班里倒数第三给倒数第二第一讲题,落在其他同学眼里,就是个笑话。
即使他们再小声,也免不了一些冷言冷语传进我们的耳朵里。
为了不让冯烨和云喜的积极性受到影响,我把讲题地点从班里转移到了篮球场边的长椅上。
天气已经转凉,却浇不灭少年们对篮球的热情。
不管什么年纪的男性似乎都对一群人抢一个球有着谜一般的执着,而看的人,同样热情且积极。
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地方的好处就突显出来了——场边的人忙着看场上的人,场上的人忙着看场中的球,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午休时间,我坐在长椅上,一如往常地拿着冯烨云喜的错题本给他们讲题。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我旁边,不时给出恍然大明白的回应,活像哼哈二将。
今天有点奇怪,随着时间推移,场边的人不减反增,陆陆续续竟围满了人。
热情的呼声将低声讲题的我们淹没,我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冯烨和云喜早就被噪音干扰得分了神,探头探脑的,趁我看题的功夫偷偷往场上瞥了好几眼。
小样儿,这点小动作能瞒过我这火眼金睛?
索性题也讲不下去了,我干脆放两人去玩。
冯烨和云喜如同下山的小猴儿一般,鬼叫着穿过人群奔向了球场。
我顺着两人的方向,往场上一瞟,顿时明白为什么今天会这样反常了。
俞箫在场上跑动着,墨发微扬,其他人似乎都成了背景板。
分明是流着汗在做运动,却偏偏一副芝兰玉树的美好模样。
他抬手利落地将球拦截抢断,一个后撤步退到三分线外,伴随着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球应声入网。
他淡然地与赶来喝彩的队友击掌,举手投足间透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还是那副清冷的眉目,只是那双失去了金丝眼镜遮挡的桃花眼,含着些许柔软的笑意,有些蛊人。
不同于其他男生的短袖装扮,俞箫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袖卫衣,可谓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想到他每次系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衣扣子,我微挑眉梢,轻笑出声。
好一朵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
我没有多做停留,将目光收了回来,慢慢悠悠地走向食堂。
也不知道糖醋里脊还有没有剩?
19.
等我吃饱喝足爬了四层楼回到教室,才突然想起来冯烨和云喜的错题本落在了长椅上。
指望他俩打完球能自己想起来这码事根本是天方夜谭。
我一边有仇必报地默默给他们加了今天的题目量,一边一路小跑着下楼去拿错题本。
跑到篮球场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抬眼扫了一圈,没有冯烨和云喜的身影,长椅上也没有错题本。
我呆站在空落落的长椅前,有点迷茫。
一道颀长的影子笼罩下来,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
「你在找这个吗?」
20.
我转过身,只看到骨节分明的纤白长指捏着两个本子,晃了晃。
我突然觉得冯烨和云喜的错题本太过破烂,简直是对这只手的玷污。
「对,谢——」我刚要接过本子,说话间抬起头。
看到眼前的人,笑意凝结在脸上,往后退了一步。
道谢的话在嘴里来了个急转弯:「——保持安全距离!」
俞箫愣了一瞬,将本子递过来。
「之前是我误会了,抱歉。」
不,你根本没有误会……
我拿过本子,垂着头,有点羞愧地顺水推舟:「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俞箫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我,沉默片刻,唇畔隐隐勾起一丝笑意。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错题本:「你用了大学的解题方法,很聪明。」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怎么突然夸上了?
「不过解法太超纲的话,会扣分的。」
他这是在帮我?
我捏着本子的手一紧:「我知道了,谢谢。」
突然想到什么,我抬起头看他:「不过……你怎么知道上面的解题过程是我写的?」
错题本上只写了冯烨和云喜的名字啊?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个红笔的笔迹是我的?
俞箫抿了下唇,神色有些不自然:「刚刚打球的时候看到——」
不远处,冯烨和云喜抱着好几包辣条冲了过来,打断了俞箫没说完的话。
冯烨一脸严肃地把我拉走,小声道:「柃姐,你可不能吃回头草啊!咱得好好学习,阿巴阿巴还等着你呢!」
云喜一脸认同,用力地点头,险些闪了脖子。
我:「……」
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我真是谢谢您们了。
21.
那天和俞箫说过话之后,每次我在篮球场边讲题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偶尔飘来的视线。
有俞箫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围观的人群和噪音。
于是,我又带着冯烨和云喜转移了地点。
化学实验室拐角的楼梯口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别问我为什么不进去化学实验室学习,詹老师管理钥匙,我们这种「差生」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月考的前一天,下午放了半天假留给学生们自主复习,不少人都选择回家去学习。
我趁着留在学校的人不多,带着两位阿巴阿巴跑去了我的风水宝地。
我们搬了三把椅子,排排坐在化学实验室门口温书。
过了没多久,詹老师从我们面前走过,没走几步,停下了脚步。
她板着一张脸走到我们面前。
「你们三个在这做什么?快回家去。」
看着老巫婆那张晚娘脸,我有些不爽,语气却依然平和:「詹老师,学校不是允许学生留校复习吗?」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皮笑肉不笑:「教室都容不下你们了?来化学实验室做什么?是不是又想捣乱?」
云喜有点委屈:「我们没想捣乱,这里比较安静,所以我们才在这复习的。」
「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别在这装模作样了。」詹老师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你们不会以为临时抱抱佛脚就能考好成绩吧?我告诉你们,学习可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你们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
冯烨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握着书的手紧了紧。
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袭上我的心头。
詹晓琪到底清不清楚,她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以轻而易举地击垮学生们的勇气和积极性?
或许,她清楚,却根本不在乎。
相对于去栽培一株还没绽开的花苞,守着已经盛放的花朵是何等的荣耀和轻松?
可是那些花苞呢?连被阳光照耀的资格都不配拥有吗?
我抬眼看向詹老师,声音冷同凝霜。
「教书育人本来应该是老师的职责,可是怎么某些老师不仅放弃了学生,还对学生自主学习的行为泼冷水呢?」
她听出我是在暗讽她失职,咬着牙挂着虚伪的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着看你们明天月考的「好」成绩。」
22.
考试当天,最后一个考场可谓是众生百态。
有抓耳挠腮的,有探头探脑的,还有索性放弃挣扎蒙完答案就倒头大睡的。
只有我和冯烨云喜三人奋笔疾书,认真作答。
监考老师难得在这个考场看到这种情况,走下讲台。
站在我们三人旁边轮流看了一会儿之后,直接站在我的课桌旁边不走了。
其他学生以为有乐子可看,也纷纷投以注目礼。
直到答完,我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顶着四十多道目光完成的高中月考考试,简直比我考研时还紧张。
提前交卷时,监考老师看着我的目光,有赞赏,也有不解,但碍于其他学生还在考试,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偏了下头,示意我可以先出考场了。
23.
月考成绩出来的当天,洪春娇把我叫去了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面前的成绩单,脸上半是喜悦半是疑虑。
办公桌旁围满了班里提前来查成绩的优等生,看到我进来,眼神有些怪异。
「洪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时柃啊,我是想问问你这次月考的事情,你这次进步很大,只是这个成绩的真实性……」
我俯首朝桌上的成绩单看去。
第一名:高三七班时柃
语文:146 数学:150 英语:148 理综:300 总分:744
第二名:高三 A 班俞箫
语文:140 数学:150 英语:147 理综:293 总分:730
第三名:高三 A 班余袅袅
……
嚯,这进步也太「大」了,怪不得会怀疑。
这成绩是我凭真才实学考出来的,我一点都不慌。
坦然道:「老师,我这段时间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成绩会提高也很正常不是吗?」
同学们听了这话,不平道:「那也没有从倒数进步到年级第一的啊!你以为你是什么天才吗?肯定是作弊了!」
我微挑眉梢,冷声道:「既然同学们不信,那要不再考我一套题?」
同学们纷纷起哄:「老师,让时柃做一遍月考备用卷吧。」
正闹着,月考时监考我们考场的老师进来了。
看到我后,扭头笑着对洪春娇说道:「洪老师,原来这个学生是你们班的啊?那你这次可得乐坏了,她一定考得不错吧?监考时我一直在看她答卷,全都答对了。」
洪春娇听到这里,停下了拿备用卷的手,眼睛都亮了:「李老师,你监考的时柃吗?她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李老师:「没有啊,我一直站她边上看呢,连演算过程都在草稿纸上写得清清楚楚。」
原本起哄的同学都沉默了。
洪春娇收起了备用卷,笑呵呵道:「你看看,只要努力就一定会取得好成绩的,时柃,你可不能辜负你的这份聪明,以后还要继续努力啊!」
我点点头,在其他同学复杂的目光下走出了办公室。
刚出办公室,冯烨和云喜咧着嘴冲过来,拉着我奔向了年级成绩榜。
榜前的学生正在议论纷纷。
「七班怎么杀出来一匹黑马?之前没听说过这个叫时柃的啊?」
「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的高考理科状元才考了 736 吧?」
「……」
冯烨和云喜激动得说不清楚话,指着榜首我的名字,又蹦又跳:「第一名!第一名!」
我正想办法让两人淡定一些,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
余袅袅看着我,眼底是按捺不住的妒意。
她故意提高音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柃柃,你上次月考才考了年级倒数第六,这刚过一个月怎么进步得这么多啊?有什么诀窍说出来和大伙儿分享一下呀?」
话音刚落,我成了众矢之的,周围同学的目光如利箭一般朝我射来,质疑的低语声此起彼伏。
我气定神闲,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袅袅,你可是和我认识了好多年的朋友,这是在怀疑我作弊吗?」
余袅袅没想到我会直接说出来,为了维持住自己小白花的人设,十分委屈。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打断了她的独角戏:「没关系,会这样想也正常,不过我刚刚已经去过办公室了,也有监考老师为我作证我没有作弊。」
「再说了,这个分数,我还真是想不出能怎么作弊。抄第二名俞箫的吗?别说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考场了,就算我能抄到,这分也不够吧?」
群众的思维是最容易被带着走的,被我这样一说,刚刚那些发出质疑的同学又觉得有道理,找回了一丝被嫉妒冲昏的头脑。
余袅袅愣了一瞬,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间这样能言善辩。
她哪里知道,曾经那个看起来厉害,实则傻乎乎的被「朋友」PUA 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击的时柃已经换了个人。
看我这样坦荡,余袅袅不信邪地继续引导舆论:「听说自主复习的半天假你留在了学校,那个时候月考试卷已经被送到办公室了……」
她没有说得太过露骨,但是言外之意昭然若揭,就是我偷了月考试卷,提前知道了答案。
「我这人最讨厌被质疑,既然你这么说,不如咱们一起去找老师查查监控,给大家一个交代,也还我一个清白。」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拉着余袅袅就往老师办公室走。
围观的同学乌拉乌拉地跟着走,场面有些壮观。
余袅袅试图挣脱开我的手,一个劲往后缩。
「柃柃,没必要闹到老师那吧?我只是随口说说,大家还是相信你的成绩是没有水分的。」
我正义凛然:「那可不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管理试卷的老师也要落下监管不当的嫌疑,为了老师们的清誉,咱们也得走一趟。」
我没有忽略说到「查监控」的时候,余袅袅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
想到她莫名其妙提高的成绩,突然明白了什么。
还真是贼喊捉贼,又蠢又坏。
24.
我们一个拉,一个退,最终还是又回到了办公室。
洪春娇见我去而复返,还是拉着余袅袅进来的,连忙跑过来分开我俩的手。
痛心疾首:「时柃,你的学业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可不能再犯糊涂打架啊!」
我看着洪春娇反着光的头顶,突然觉得有点可爱。
解释道:「洪老师,余袅袅同学怀疑我偷了这次的月考试卷,我是来申请查监控的。」
又看向周围的同学:「正好让大家也帮我做个见证。」
身旁的余袅袅恨不得夺门而出,奈何办公室里这么多老师看着,只得忐忑地站在原地。
洪春娇虽然经常嘴上骂我们七班的学生成绩不如火箭班,但其实护犊子得很。
尤其在李老师为我证明之后,对我的遭遇更是义愤填膺。
「行,我这就给教务处主任打电话。」
刚才跟着人流走进办公室的詹晓琪听到这里,有些慌乱地抢走洪春娇手中的电话:「不能查监控!」
我挑眉:「詹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白白受到同学们的污蔑吗?」
詹晓琪抬手指向我:「时柃,你怎么不懂老师的苦心?!你知不知道作弊的事直接闹到教务处是会被退学的?!老师也是为了你着想啊!」
要不是知道詹晓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差点要感动得落泪了。
见我不为所动,她走到我面前,声色俱厉,张嘴就给我扣上了帽子。
「时柃,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在这把作弊手法交代了,我们还能帮你跟主任说说情。」
我:「?」
瞧她那笃定的神情,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作完弊自己把这码事忘了。
我懒得理她,扭头对着洪春娇说:「洪老师,麻烦您帮我打电话,不然我自己直接去教务处申请。」
电话拨了出去。
等待消息的功夫,相较于余袅袅和詹晓琪的惶恐不安,我作为曾经的研究生导师,坐在办公室里老神在在,如同到了自己的主场。
我对着洪春娇小声道:「洪老师,冯烨和云喜考了多少分啊?」
洪春娇咧着嘴乐,抬手把桌面上的成绩单往前推了推。
「我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他俩学习,你自己看吧。」
我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
好小子,没给我丢脸,都考进了年级前二百。
还好他们不算笨,凭借我的帮助,再努力个半年,考个 211 不成问题。
不过说起来,从进办公室我就没看见这俩人,这俩小子该不会以为我摊上事了,自己跑了吧?!
正气愤着,说曹操曹操到。
「让一下让一下!」
冯烨和云喜挤过办公室门口围观的同学,杀出一条血路。
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24.
我看着俞箫,满腹疑惑。
他怎么来了?
冯烨和云喜跑过来,助阵似的站到我身旁,梗着脖子,怒视着不远处早就没了找茬心思的詹晓琪。
冯烨小声道:「柃姐,你没受欺负吧?我们怕老师不信你,去火箭班把俞箫找来了,他是尖子生,说话比较有分量。」
云喜点点头,更小声:「没想到他还挺够义气,一听说你被怀疑作弊,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们过来了,我看这人能处,要不柃姐你放弃阿巴阿巴,再考虑考虑这棵回头草?」
我:「……」
俞箫薄唇紧抿,目光掠过我,眼底流露出一丝安慰的意味。
他面向各位老师,不急不缓,声线清冽。
「时同学的笔记我有看过,我相信她这次的成绩是凭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希望各位老师和同学不要怀疑她。」
他站在办公室中央,还是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只是额角的细汗暴露了他赶来的匆忙。
我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楼道里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没一会儿,教务处主任出现在了办公室。
四十多岁,盘着头的中年女人,面色严肃地环顾着人满为患的办公室,掠过余袅袅的时候,神色凌厉。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了詹晓琪的身上。
「詹老师,跟我来一下。」
25.
有件事詹晓琪还真的没有骗我,作弊的事闹到教务处,是会被退学的。
教学楼大厅的告示板上,张贴着余袅袅的退学处分。
旁边,是詹晓琪的革职通告。
这次查作弊会把詹晓琪牵连出来,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教务处查过监控后,发现余袅袅从转学考试起就存在作弊行为。
又顺藤摸瓜查出詹晓琪开设小班透题,收礼关照特别同学等有违师德的行径。
詹晓琪离职的那天,我在环形走廊和抱着箱子的她相对而立。
詹晓琪的目光带着恨:「时柃,你别太得意。」
我看着眼前事到如今都不懂得反省的人,只觉得悲哀。
「詹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学生的未来禁不起利益的污染,师德这两个字,希望你以后不要忘了该怎么去写。」
我的话尾微微上扬,很轻,又很重。
她的唇色白了几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
真相大白之后,再没有人对我的成绩产生怀疑。
我成了高三级的学神,在各种大考小考模拟考中所向披靡,来找我问问题的人络绎不绝。
程杰拿着试卷,不太情愿地站在我的座位旁。
「时柃,给我讲下这道题呗。」
自从詹晓琪被革职后,曾经靠着她得到好处的学生统统被查出来,受到了处分。
包括眼前这位曾经她指定的化学课代表。
而现在,鄙人不才,勉为其难地接过了化学课代表这个职务。
我看向鼻孔朝天的程杰,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说道:「不好意思,没空。」
说完,我回过头来继续给冯烨和云喜讲题。
我可没忘,之前在詹晓琪的纵容下,他笑我笑得最大声。
我不是菩萨,火化之后烧不出舍利子。
「屈尊降贵」的程杰气恼得涨红了脸,刚想说些什么,被一个女生挤到了一边。
短发女生朝我挤眉弄眼地笑,满脸飞扬着「嗑到了」的神采。
「时柃,俞大校草说在化学实验室等你。」
26.
自从那天俞箫「仗义执言」后,我们成了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他经常来找我问问题,而我也愿意为他解答。
只不过很奇怪的,那些题他分明都会。
新来的化学老师对我喜爱有加,为了让我更好地参加化学竞赛,在请示过教务处后,签下了安全协议,把实验室的备用钥匙交给了我保管。
从那之后,我几乎一有空就泡在化学实验室里,那里也成了我的讲题据点。
能有这个殊荣享受我的独家优待的,除了冯烨和云喜,就只有俞箫了。
化学实验室里,我摆弄着手中的瓶瓶罐罐,准备做实验。
我倒好铝热剂,正在要往上铺氯酸钾,身旁沉默许久的俞箫开口了。
「你要做铝热反应?」
我动作不停,点了点头。
「对啊,后天就是元旦了,城里禁止燃放烟花,烧个镁条应应景也不错。」
他顿了一瞬,认真地问:「时柃,你是不是很喜欢化学?」
「当然,化学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学科。」
我觉察到俞箫的异常,放下手里的镁条,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次这家伙两手空空地过来,连张纸都没拿,这是摊牌了?不装了?决定不再懂装不懂地找我问问题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少年眉眼低垂,清俊的面庞染上一丝苦涩:「我接到清北的保送了。」
我微挑眉梢:「这是好事啊,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他清冽的声线有些发闷:「清华的化学系比北大好……」
我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大概也只有我能听懂了。
北大的数学系是国内第一,俞箫喜欢数学就像我喜欢化学,自然是应该选择北大的。
然而,在他看来,我一定会去清华。
不知道为什么,身旁的少年越是落寞,我的心情就越是飞扬。
我哼着歌,点燃镁条。
「俞箫,我已经申请考麻省理工了,世界化学专业第一的学校,我想去看看。」
镁条燃烧,发出耀眼的白光。
我侧首看向他,轻轻地笑:「麻省理工的数学专业,也是世界第一哦。」
绚丽之中,我看到那个眉眼清冷的少年绽开一抹柔软的笑。
「既然这样,那我也努力去看看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