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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妖妖

我凭着一纸婚约成功讹上新晋状元郎。

太傅家的小姐抬着五箱黄金让我滚。

我眼含热泪,「我对状元郎一片真心,区区五箱黄金……」

太傅家的小姐掀起眼皮,「十箱黄金。」

「好嘞,我这就麻溜地滚。」

 

1

太傅家的王小姐给了我十箱黄金。

我联系上好友冷水水之后就要跑路。

冷水水和我把那一箱箱的金子搬到了马车里,我坐在里面数钱,她蒙着面纱赶路。

马车摇摇晃晃,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冷水水的声音,「夭夭,有人追过来了!」

我连忙掀开窗帘向后看了看,「水水,后面的人身穿黄色锦衣,胯下骑着高头大马,这些是皇家侍卫,不是来追我们的。」

冷水水扬起了眉毛,「是吗?为什么他们一直跟着我们?」

我打开车门,坐在水水的旁边安慰她,「可能是顺路吧。我没犯事儿,别紧张。」

没过多久,那些侍卫将我们的马车包围,「苏姑娘,皇上下旨赐婚,请您回京待嫁,于月底与状元郎成亲。」

 

2

侍卫骑着马围在马车周围,赶在天黑之前把我送回府里。

门房张叔笑眯眯地打开侧门,「苏姑娘,傅爷回来的时候带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可惜您不在府中。傅爷派人找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您这是上哪去了?」

一个月前,我刚逃出来,穷困又潦倒,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张婚书。

我拿着婚书找上门,是张叔把我领到傅远之面前的。

傅远之那天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背着手站在庭院中央。

他生得很好,乌发红唇,宽肩窄腰,一双桃花眼明亮又温柔,微风吹过,他的衣摆飞扬。

傅远之站在小溪流水、假山趣石里,风度翩翩不似凡人。

而我,身着破旧衣裙,发髻散乱。

见他生活条件这么好,我放下了心。

「傅远之,八年前家父与傅伯父为你我定下了婚约,如今你考取功名,你——」要是想退婚,给我一千两银子就好了。

我本也没想着嫁给他,找上门,只是为了敲诈他一笔。

如今傅远之考取功名,又有了一份正经的差事,他肯定有不少钱。

可这句话才说了一半,傅远之皱了皱眉,凝眸看我,打断了我的磕磕巴巴:「想要让我履行婚约?」

我否定:「不——」

他再次打断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急急忙忙地对他道:「你误会了……只要给我一千两银子,这桩婚约就算取消了。」

傅远之再次皱眉。

他这是嫌我要价太高吗?

我咬了咬唇,心痛道:「如果你觉得一千两银子太多,五百两也是可以的。」

他缓缓地在衣袖里掏了掏,最后拿出了一个钱袋,语气平静,「苏夭夭,我只有一两银子。」

我人傻了。

 

3

由于他没钱退婚,我又没地方去,所以暂时住在了傅府。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穷的状元。

住到傅府,我不仅没有过上好日子,还经常为能不能吃到下一顿而发愁。

第一个月,他、张叔和我就靠着那一两银子紧巴巴地度日。

啃了一个月的馒头后,我麻了。

「傅远之,我要退婚!」

傅远之头都不抬,「没钱。」

我面无表情地啃着馒头,「月初了,你应该发了俸禄吧?」

他默了默,把钱袋放到我的面前。

我打开一看,心痛得想哭。

一两?

这……又要啃一个月的馒头了?

我颤抖地问他:「怎么就只剩一两了,你干了什么?」

他抬眸,叹气,「你这身衣服多久没换过了?」

我:?

「我给你买了套衣裙。」

我继续:?

「这就是你让我啃馒头的理由?」

傅远之:……

我拿出银子,把钱袋往桌上一拍,「什么衣服这么贵?赶紧退了,拿着钱去买些肉。」

傅远之揉了揉眉心,「……放心。我买了不少米面,又在屠夫那里放了三两银子,你想吃肉,直接去他那里拿就好。」

他再三保证我能吃上肉,最后我鼓了鼓腮帮子,拿着那一两银子以及他买的衣裙回了房间。

他花得这样大手大脚,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五百两啊。

我藏好那一两银子,拿起衣裙小心翼翼地试了试。

傅远之的眼光很好,这套裙子很好看。

我坐在铜镜面前看了半晌,忍不住泪目。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点了油灯,拿着那张泛黄的婚书不停翻看。

傅伯母和我娘是手帕交,她们嫁人之后相继怀孕,便彼此约定了儿女婚事。

可惜的是,傅远之的命不太好。

傅伯母在他五岁那年去世,傅伯父在他十一岁那年意外落水染病,不治身亡。

因为两家离得近,他在我家借住过三年。

傅远之十四岁那年被他的母族接走,尔后没了音讯。

我的命也不太好。

傅远之走后又过一年,爹娘相继离世,我被姑姑接了过去。

姑姑怜惜我是父亲唯一的血脉,对我很不错。

但姑姑也有女儿。

我们年岁渐大,表姐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

大部分时候,那些男子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媒婆也开始隐晦地替其他人家探问我的婚事。

久而久之,表姐厌了我,姑姑也不喜欢我。

姑姑不让我出门,让我待在府里做杂活,她减了我的吃穿用度,连衣服都不给我做了。

旧衣服被我裁剪又缝补,穿了一年又一年。

那个时候,我就经常抱着这张婚书,幻想着傅远之有一天会找到我,会把我娶回家。

 

4

但是,我没有等来傅远之。

两个月前,姑姑告诉我:「夭夭,这么多年过去,傅家还没来人,你的年纪却已经等不起了。」

她拉着我的手,给了我一套半新不旧的衣裙,「你的命格不好,克得你爹娘早亡。如今你年岁又大了,婚事不太好找。」

姑姑晃了晃手里的棍子,又冲我笑了笑,「不过,你王大哥家财万贯,又早就钟情于你,今日特意托了媒婆上门提亲。如果你愿意嫁过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看着她,默默无言。

纠结了一天,我答应姑姑先去见见他。

姑姑当天把我领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大叔面前,让我和他相看。

王大叔,不,王大哥虽然长得差了些,但他穿金戴银,浑身上下写满了他不差钱。

有钱好啊有钱妙。

有了钱我就不用再吃水煮萝卜。

更何况,王大哥大我这么多,如果嫁过去,想必不用过多久我就能继承他的财产了。

等到那个时候,我要去找傅远之。

我要让他看看我过得有多好,要问一问他后不后悔这些年没能来娶我。

我扬唇,热切地与王大哥聊了起来。

他问我:「不知苏姑娘平日里做些什么?」

我咬了咬唇,腼腆低头,「吃饭、睡觉。」

王大哥哈哈大笑,「苏姑娘的性格直率坦诚,好!」

我做作地羞涩一笑,抬眸便看到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讨……」厌。

厌字还没说出口,我顿住了。

那人,是傅远之。

王大哥见我愣住,疑惑地看着我,「苏姑娘,你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没事。」

酒楼里人声杂乱,我隐约得知他前些日子刚考中了状元。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王大哥不香了。

第二天姑姑问我:「你考虑得如何了?」

傅远之那我是不想了,但王大哥的钱多,人还不错,能嫁一嫁。

我垂眸,憋气,「都听姑姑的。」

她看着我脸上浮现的一丝红晕,忍不住笑了笑,「好孩子。」

姑姑不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还将表姐出嫁后留下来的旧衣都给了我。

她说:「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能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呢?」

我垂眸接过,哂笑之。

没隔多久,我上街,意外遇见了王大哥的弟弟。

王二哥对我一见倾心,嚷嚷着要把我娶回去。

这件事闹得很大。

王二哥成功地把我的婚事搅黄了。

黄了就黄了吧,嫁不出去做个老姑娘也挺好的。

我的心态很乐观。

但姑姑不甘心错过王家这块肥肉,让我给王家人做妾。

做妾?

这就很侮辱人了。

在姑姑把我塞进轿子的前夜,我一不做二不休,抱着婚书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我四处打听傅家状元的府邸在哪,打算去敲诈他一笔。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沿街乞讨了六七天后,终于找到了傅府。

我就这样在府里住了一个月。

皎白的月光洒在床前,我将婚书放到枕头底下。

傅远之在这一个月里对我还不错,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我配不上。

配不上就配不上吧,走之前能捞点钱就行。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我的愿望。

没过几天,太傅家的王小姐找到我,让我离开傅远之。

她人真好,还给了我十箱黄金。

钱一到手我就拉着冷水水一起跑路,可才跑了几里,我就被抓回来了。

张叔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讪笑着,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一道咬牙切齿又充满冷气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苏夭夭。」

 

5

傅远之薄唇轻抿,俊朗的面容上满是阴沉之色。

他拉住我的手腕,一双桃花眼里含着许多怒气,「不告而别?」

傅远之的力气很大,抓得我有些疼。

奇了怪了。

他怎么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我嘀咕道:「哪有不告而别?我给你留了告别书的。」

傅远之看了我一眼,冷笑道:「两不相欠?婚书作罢?一别两宽?」

他一字一句,「王小姐才貌双绝,可娶之?」

傅远之怎么把我写给他的话念了出来?

他怎么了?

我看着他沉思片刻,突然明悟。

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贴心地对他道:「倒也不必感动。王小姐家虽然门第高了些,但你如今是京城新贵,前途无限,如今又没了我这桩婚事的束缚,想来很快就能成为王家的乘龙快婿。」

傅远之呵呵一声,「晚了。」

他拉着我进了祭祀堂。

府里的祭祀堂只供奉着傅伯父和傅伯母的牌位,如今又多了一道黄澄澄的圣旨。

傅远之站到我身侧,薄唇轻启:「陛下赏识我,本想给我与公主赐婚。但半途有人告诉陛下,我的府里有一位妙龄小娘子,与我关系不浅。陛下便当即给我和你赐了婚。」

我心下一凉。

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在皇帝面前搅黄傅远之的婚事。

他的声音泛着凉意,有些阴森,「我领着圣旨回府,却发现你跑了。」

如今他这样,恐怕是把错都怪在了我的头上。

我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我从没向别人提起过我们的婚书。」

他抓我手的力气愈发大,好像更生气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傅远之默了默。

他松开手,叹息一声,「现下陛下已经给你我赐婚。苏夭夭,你别跑了,安心待嫁吧。」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难过。

「傅远之,我以后还能吃上肉吗?」

傅远之:「能。」

「我以后还会有新衣服穿吗?」

傅远之:「……会。」

我叫他:「傅远之。」

「什么事?」

我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我还没用饭,好饿啊。我想吃牛肉臊子面……」

 

6

傅远之僵着脸带我吃了一碗牛肉臊子面。

我心满意足地吃完,和他一起回了府。

道别后,我把马车上的箱子一个个地搬到了床底下。

皇帝赐婚,一点也不给人回转的余地。

我往后只能在傅远之这棵歪脖子树上挂着了。

如今府里没钱,这些黄金成了我最大的底气。

我心情愉悦地陷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我做了个梦。

梦里冷水水叫我起床,让我和她一起走。

我没理她,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

接着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有一副不把我吵醒不罢休的模样。

我被烦得不行,「谁啊!」

那道声音变得更大了。

我睁开眼,只见床前有个人举着箱子,他见我醒来,嗖地一下跑了出去。

我一下就清醒过来了,那箱子我记得很清楚,里面装的是黄金。

我往床下一看,好家伙,箱子都被搬空了。

府里如今就只有两个男人,张叔年迈,肯定不能帮我追回箱子。

我趿着鞋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傅远之的房门口。

砰砰砰。

「傅远之,有人偷到府里来了!快出来抓贼啊!」

我捶了三下,门开了。

捶第四下的时候,因为惯性,我捶到了他胸口。

傅远之的胸口紧实坚韧,富有质感。

嗯。

没想到他看着瘦瘦弱弱的,身材却还不错……

我抬起头,「傅——」

话还没说完,傅远之便把他穿的外套披到了我的身上。

「怎么出来得这么急,外套也不披一件?」

他的声音清朗,微沉,语调慵懒,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你被偷了什么东西?」

我张了张嘴,但想到那些钱的来历,又闭上了嘴。

我双眼含泪,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看了我片刻,开口问道:「很重要?」

我点头。

傅远之:「你先睡吧,我去衙门报案。」

他进了房间,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进去。

他叫我:「苏夭夭。」

我疑惑地抬起头,「嗯?」

房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月亮照进屋子,我隐约可以看见他立体的五官轮廓。

傅远之朝我走了一步,他低着头,微微俯下身子。

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

傅远之轻笑一声,「我要换衣服了。」

「……换衣服就换衣服。」我向后退了一步,「好好说话,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傅远之:……

7

因为钱丢了,我坐立难安。

张叔和傅远之大半夜跑出去报案。

没过多久,衙门就派了几个捕快过来。

一群人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等到他们离去时,天色微亮。

傅远之换好了朝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昨天没有去抢钱庄吧?」

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披头散发,幽幽地问:「你在瞧不起谁呢?」

门口日夜站着六个剽悍青年的钱庄,怎么可能会被我抢?!

我倒是想去抢。

可我这副身板,看着像是能打得过那些人的吗?

他也太看得起我了。

傅远之迈开步子,长袍下摆微动。

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傅远之问:「你昨天怎么突然走了?」

我的动作一顿。

「你知道吗?」他在我的耳边低语,「夭夭,那箱子上有苏记钱庄的标记。」

屋子里很安静。

丢的东西是黄金这事,八成瞒不住了。

我忍不住抓紧衣摆,向后退了退,对他坦白:「箱子里原本装的是黄金。这些是,王小姐为了让我离开,补偿给我的。」

我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实话实说。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更何况她还给了那么大一笔钱。我本想着拿钱就走——」

「所以,」傅远之打断我说话,「你就拿着全部的跑了?」

「嗯……嗯?」

「好歹我也是她给你钱的关键,你原本竟连一成都不打算给我?」

为什么他关注的是我没有分钱给他?

 

8

傅远之交代张叔,等钱找回来后便送回王府。

我戳了戳他,「那啥,钱是王小姐自愿给我的。」

不用还。

傅远之抬眸,桃花眼里似乎有些幽怨,「就是因为这些钱,你选择了离开我。」

在面对十箱金子和一个穷状元的时候,正常人都会选前者吧。

我的嘴张张合合,「要不这样,钱找回来之后,分你一成?」

他沉默了。

有戏。

我试探性地加码,「两成?」

他还是不说话。

两箱黄金他还嫌少?!

我闭着眼,「傅远之,最多给你三成,再嫌少你就送回去吧!」

傅远之大概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话音刚落,他清冽的声音就响起,「好,三成。」

我忍不住磨了磨牙。

……

太阳逐渐升到空中,我提着篮子去屠夫那里取肉。

虽然钱丢了,但不能不吃饭。啊呸,肉。

「周叔,给我割两斤肉。」

周叔拿着比我脸还大的刀在肉上划了一刀,划下来的肉正好两斤。

他将肉放到我的篮子里,「苏姑娘怎么不多割点。傅公子昨天在我这里放了银子,足有三两呢,够买两头猪了。」

我解释:「割多了一天吃不完,我明天再来。」

周叔听后笑了笑,「我这里的肉都是当天现宰的,新鲜得很,欢迎您明天再来。」

他把篮子递给我,我接过后,慢悠悠地走小道回去。

路过某个巷口的时候,我被劫持了。

我穿着旧衣裙,浑身没有一件首饰,一副穷得不能再穷的样子。

就这样,居然有人劫持我。

还不是为了劫色!

就离谱。

但碍于腰后抵着的那把刀,我一路上不敢出声。

劫匪把我拖到了一个死胡同便走了。

我忐忑地提着篮子,暗暗思索到底是谁要害我。

姑姑一家是良民,他们做不出来当街绑人这样的事情。

排除。

王大叔家虽然有钱,但王大叔为人正直,也排除。

王小姐家财大势大,但她上次为了让我离开傅远之,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即使现在想收拾我,应该也是有心无力。

到底是谁?

我心一凉。

该不会是傅远之的政敌吧?

听说文臣刀人都是暗中下手……

「夭夭!」

我手一抖,差点把篮子里的肉颠到地上。

冷水水突然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她提起裙摆奔向我,眼里满是兴奋和笑意,「你终于来了,咱们拿着钱离开这里吧!」

「啊?」

 

9

「说吧,你从哪里找的人,花了多少钱。」

冷水水支支吾吾。

我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昨天没听到陛下给我和傅远之赐婚了吗?」

她皱着眉,「听到了。」

「那你怎么还想着把我带出来?」

「傅远之那个薄情郎,你等了他这么多年都不见他来找你,可见他对你并不上心。」她有些气愤,「这些年你过得那么辛苦,若不是你担心走了之后他找不到你,何至于一直被你姑姑磋磨。」

我初搬到姑姑家的时候,姑姑对我还是很好的。

她带我去参加宴会,带我一起去踏青、游湖,让我一点一点地融入他们家。

我年岁渐长,但傅家迟迟没有来人。

外面渐渐传出流言。

他们说姑姑想让我嫁给表哥,说我和表哥的关系暧昧。

后来表姐议亲。

女子爱美,但与表姐议亲的人家都夸我好看,问我有无婚配。

表姐生气了。

姑姑把我关到了院子里。

下人们送饭很不准时,我经常被饿。

姑姑家的围墙之外种了一小片竹子,穿过竹子后就有一条安静的街道。

没有办法,我只能从狗洞里钻出去找点东西吃。

冷水水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从狗洞里钻出去,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当初我灰头土脸地从墙里面爬出来,冷水水正蹲在竹子外面吃包子。

「汪!」

我旁边的狗叫了。

冷水水手里的包子掉到了地上,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人是狗?」

「……人。」

话落,狗叼着她的包子跑了。

后来我和她成为了朋友,她偶尔接济我。

冷水水问我想不想离开。

我想到傅远之,对她摇了摇头,「要是走了,万一傅远之找不到我了怎么办?」

冷水水听到这话便不再劝。

……

「水水。」

「嗯?」

「把我送回去吧。」

「夭夭。」她看了看我,「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就带你走,带你去别的国家。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吗?

比起飘忽不定的日子,我还是更喜欢踏实的。

我想了想,「我喜欢他的脸。」

冷水水怒其不争地看着我,「夭夭,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纠正她:「我不是马。」

「你真要走?」她顿了顿,「那啥,我为了找人把你救出来,钱花得有点多。」

「花了多少?」

「一箱黄金。」

我深呼吸,「哪里的,这么贵!」

「我哥那里的……」

冷水水认过一个哥哥。

他在江湖上成立了一个帮派,据说很牛逼。

我幽幽地问她:「自家人也要收费??」

冷水水:「他说亲兄弟明算账。」

我严重怀疑这钱最后会进她的口袋。

 

10

傍晚时分,我带着九箱黄金回到了府里。

张叔去衙门撤了案子,不久后,傅远之也回了府。

我将肉切了炒好,和他共用了一顿晚饭。

万幸,肉在外面和我奔波了一天,没有发臭。

「今天中秋,等会儿一起去看街灯吧。」

这是他回来后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傅远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今天陛下给我的赏赐,你先拿着。」

我疑惑地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

里面放着几块碎金子。

我沉默了。

「傅远之。」

「嗯?」

「你是不是得罪陛下了?」

傅远之皱眉,「没有。」

「虽然我没见过世面,但我知道陛下赏赐朝臣向来都是很大方的。」

他沉默了。

沉默半晌,我叹气。

大概是因为傅远之和公主的亲事黄了,所以陛下看他不是很顺眼吧。

瞧傅远之这样,他大概还不知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要紧,你就算辞官了,我还可以养你。」

傅远之凝眸,似乎松了一口气。

出发前,我特意换上了傅远之给我买的新衣裙。

我穿着这身衣服,看上去就像个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傅远之在路上都忍不住一直看我。

他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古人诚不我欺也。」

「……」我黑着脸,「傅远之,你真是屎壳郎打哈欠。」

「什么?」

「一张臭嘴。」

傅远之:「……」

他僵着一张脸,我却很开心。

京城的街道宽大,两侧的街面张灯结彩,来往的行人如织。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节日里出来过了。

有商贩在街面摆摊卖些小玩意,我忍不住蹲下看看。

傅远之虽然面色不太好,但他一直很耐心地陪着我,从不催促,偶尔还会给些意见。

逛了一会儿街,我拉着他去酒楼吃东西。

为什么是酒楼。

因为中秋节大家都喜欢出来吃饭,我和傅远之出来得迟了,只有酒楼还剩包间。

小二上好了东西,我先倒了一杯酒,忍不住吐槽:「这楼层不高,看到的景色也不太好。」

他挑了挑眉,「你想去哪里看?」

「屋顶怎么样?」

每逢过节,我就会爬到院子里的屋顶去看。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傅远之眼底有些惊讶,他笑了笑,「好。」

他带我回了府。

府邸西侧的院子有一栋阁楼,临近长乐街。

我们两个便带着吃食和酒坐在了上面。

傅远之递给我一个杯子,「别喝醉了,我抱着你不好下去。」

我摆了摆手,很是洒脱,「不用你抱。如果我喝醉了,拿床被子给我盖着就行。」

傅远之:……

 

11

酒意逐渐上头,我有些难受。

「呜呜呜。」

傅远之:「……你怎么哭了?」

「我好难受。」

他有些着急,「你哪里不舒服?」

傅远之摸了摸我的额头,「也没发烧……」

「傅远之。」

「嗯?」

「呃~」我打了个酒嗝,「好多了。」

 

12

我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傅远之,你喜欢我吗?」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喜欢。」

「骗人。」我指责他,「你是一个大骗子。」

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只好拿过我手里的酒杯,「你喝多了。」

我立马止住哭腔,「我没醉。」

「没醉也不能喝了。」

我从他的手里抢过酒壶,「呕……」

傅远之被我吐了一身。

 

13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他把我带到了房间。

「苏夭夭。」他叹气,「你还能自己换衣服吗?」

我闻着衣服上传来的酸臭味,没忍住对他干呕一声。

「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傅远之抿了抿唇,「还能自己换衣服吗?」

「可以!」我将他的手推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水烧好了吗?」

「没有,你先坐在椅子上歇会。」

傅远之说完便要走,我拉住了他的衣摆。

「你又要离开我了?」

他一顿,「不离开。」

「你肯定是在骗我呜呜呜。」

可能我哭得实在很烦人,他只好安慰我,「不骗你。」

「那你为什么一走了之?」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你说过两年之内,一定会把我娶回去的。」

傅远之沉默了一会,「抱歉。」

我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他的下文,「没了?」

他又沉默了一会,而后开口:「当年我回到族里,族长见我天资还算不错,便专心供我读书。我十六岁那年,他们派人过去找你,可最后得到的只有伯父伯母去世,你也搬走了的消息。」

「当年我考中案首,族长想把他的小女儿嫁给我,我疑心是他从中作梗,误传了你的消息。为此我特意从金陵去过一趟你家。但你家没了人,只留下了一个看门的伙计,他不知道你的下落。」

「我在周围打听了一圈,只知道你去了你姑姑家,其他的却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我只好回去。」

我看着他,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当年我家留下的明明是一个老仆,那老仆知道我去了姑姑家,也知道姑姑家在哪。

不过……

「所以你就娶了别人?」

「没有。」

我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些怀疑。

他又抿唇,「如果我骗你,我就出门被雷劈。」

「你,呕……」

我又吐了他一身。

 

14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之前。

傅伯父去世后,傅家嫡系那边迟迟没有要把傅远之接回去的动静。

无奈之下,他住我家。

彼时他只有十一岁。

我父母怜惜他年幼,对他十分疼爱,带得我也对他很是上心。

所以——

傅远之看书,我给他送茶点。

傅远之学武术,我给他送帕子擦汗。

傅远之生病,我给他熬药。

我还为他学厨艺、绣荷包。

每次我给他送东西,傅远之总也遮不住从耳垂渐渐爬上脸颊的红意。

他真有趣。

我很喜欢他。

十三岁那年,我给表哥送了次茶点,当天傅远之便可怜兮兮地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我说不是,但他却不太相信。

「夭夭。」傅远之抿着唇,神情沮丧,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尾巴的大狗,「你以前只给我送茶点的。」

我纠正他:「我还给我爹送过。」

他似乎很挫败。

接下来的几天,傅远之不理我了。

我思来想去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索性也不再去搭理他。

没过多久,我十四岁的生辰到了。

那一天,父亲送了我一套文房四宝,母亲送了我一身漂亮衣裙,傅远之别别扭扭地走到了我的身边,递给我一个盒子。

他让我晚上打开。

我没听他的话,当着他面就打开了。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支木簪,样式简单,但簪身却被打磨得十分光滑。

我的目光忍不住滑向他的手,果然傅远之的手上有许多划伤。

旧疤还未长好,又添新伤。

这木簪是从何而来,一眼便可知晓。

「你……」他似乎是对我直接打开盒子有些意外,短短两秒钟之内便羞红了脸。

他难得主动,我忍不住笑了笑。

傅远之问:「你笑什么?」

「这几日你不来见我,便是为了在房中打造这根木簪吗?」

他别过头,耳朵上的红意越来越多,「你我自幼定下了婚约,如今年岁渐长,不久后我们便会成亲。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我将木簪插到头发上,对他道谢:「我很喜欢。」

他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有些委屈地对我嘀咕,「夭夭,近来我的手有些疼,你能不能给我吹吹?」

我看了看他的手,「怎么伤成这样了?」

平日里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可为了给我刻木簪,把双手折腾得伤痕累累。

我从抽屉里取出装着药物的瓷瓶,将瓶子内的粉末均匀撒到他的伤口上,「以后不要再刻了,仔细你的手。」

这双手是要执笔写字的,万一以后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

他道:「夭夭喜欢,」

「现在我又不喜欢了。」

「我知道,夭夭是心疼我。」傅远之唇角漾开一丝笑意。

……

傅远之走之前与我们过了一个中秋节。

在节日上出摊卖的东西好看又有趣,我和他逛街时,在摊子面前挑了两个面具。

傅远之那天好极了,他陪着我猜灯谜,纵着我买东买西。

那天回家的路特别短,我叽叽喳喳地同他讲了许多话,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最后,傅远之对我道:「夭夭,明天我要走了。」

我点了点头,故作轻松,「我会乖乖等你的。」

他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下一瞬,那张狐狸脸的面具便缓缓落在了我的脸上。

傅远之在面具的唇部缓缓落下一吻。

我比他矮上许多,头顶只到他的肩膀处。

他弯下了腰,闭上了双眼,耳根止不住地泛红。

我的眼睫毛颤了颤。

风吹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直起了身子。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眷恋和不舍。

15

天亮了。

我醒后胃有些不舒服。

昨天晚上的事情断断续续地浮现,记忆最后停留在他带我从房顶上下来的那一刻。

我喝醉了,吐了他一身。

所以,这衣服是谁给换的?

房间里很整洁,没有男人的衣物。

我下床走了走,身体也没有什么疼痛之感。

所以我和他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突然,门被敲响。

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走了进来,「姑娘,您可算醒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碗鸡汤。

「您昨天晚上喝醉了,又弄脏了衣服,傅大人便找了我过来帮您换洗。」她把东西放到了桌上,「这汤是我从早上开始熬的,这肉啊,炖得软软的。您快吃些东西吧。」

我拢了拢衣服,忍不住回想起话本里写的故事。

那些豪门贵族每次与妻子侍妾云雨之后,早上总会有人给她们端来一碗鸡汤。

我沉默地穿好衣服,走到桌子面前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

「……这鸡汤怎么还有一股药味?」

「傅大人交代的。」那妇人对我解释,「这鸡汤里放了几片人参,对身体大有好处。

他说给您补补气血。」

这碗鸡汤……真像事后喝的。

 

16

傅远之回来时给我带了礼物。

他把盒子放到了我的面前,「夭夭,你我月底便要成亲,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不太方便。

这里面有一份地契和钥匙,你先搬到那边暂住一段时间。」

我打开盒子,「这宅子是哪来的?」

「上京赶考时买下来的。」

「行。」

我当即就收拾好了东西离去。

傅远之拉住我,「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我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解。

他垂眸,「明天早上再搬也是可以的。」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摆了摆手,「你先带路吧。」

傅远之带我到了那处宅院。

我推开院门,院子里有一名妇人,正是今天早上给我熬鸡汤的那个。

傅远之解释道:「她是我请过来照顾你的婆子。」

我点头,提醒他:「那些箱子你记得给我送过来。」

「好。」

不等到第二天,他便将所有箱子都搬了过来。

我奇怪道:「你不要你那份了?」

「我的便是你的。」

「傅远之,」我示意他低下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傅远之:「没有。」

「那怎么净说些土里土气的话?」

傅远之:……

 

17

傅远之还是将所有的金子给我运了过来。

那时天色已黑,并没有多少人看见。

他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找我。

傅远之如此恪守礼数,想来,对这桩婚事还是有所期待的。

我告诉冷水水婚事已经定下,让她准备好添妆。

搬到宅子里的第十天,被我无心坑了一把的王小姐找上门。

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有些心虚。

因为收了她的钱,但是我并没有离开傅远之。

所以她来找我,我有些汗颜。

「苏姑娘。」她坐在了我旁边,让所有侍从退下,「对不起,我错了。」

我茫然无措。

王小姐幽幽道:「之前的事情,希望苏姑娘不要再与我计较。」

在她哀愁的目光下,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父亲早年犯了一些错,但也及时补救了。您能不能让傅大人高抬贵手,让他放过我家吧!」

我震惊了。

傅远之这是干了什么事情,居然让财大气粗骄矜自傲的王小姐跑到我面前,低声下气地求我?

王小姐也许是说到了难过的地方,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美人垂泪,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我递给她一方帕子,「傅远之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你。

他不喜欢我,想来官场上的事情也不会听我的意见。」

王小姐哭得更伤心,「苏姑娘为何要骗我。傅大人前些日子上朝,陛下想给他和五公主赐婚,有人便问起了在他府上的你。他告诉陛下,你是他的未婚妻,更是他心悦已久的小娘子……呜呜呜……傅大人说完之后,便求陛下给他和你赐婚。」

王小姐说的话与我在傅远之那里听到的不一样。

一时之间,我的心像是一块水泡过的海绵。

她可怜兮兮的,「你的话傅大人肯定会听的。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吧。」

看在她被我坑了那么多钱的份上,我对她道:「王小姐,我见到他会帮你说一说的,至于他听不听我就不能保证了。」

王小姐大概知道,这是她来这里之后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她渐渐地止住泪,再次谢过便离开了。

不愧是大家闺秀,真有礼貌。

她走后,我便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托人将信送到了傅府。

晚上我便收到了回信。

傅远之写了很多。

大致内容便是,虽然是他揭发王太傅把控江南盐税偷税多年,但王太傅偷税一事的结果他无法左右。

他最多只能向陛下进言,太傅府上的其他人与此事无关,请求从轻发落。

傅远之早就知晓这件事情,所以才没有让我把黄金还回去。

看完这些,信封里还剩五张被写得满满的纸。

他絮絮叨叨地写了许多话。

这次他举报有功,陛下给了他许多赏赐,有绸缎、金银、玉器,还有一百来个仆人和侍卫。

现下他的府里已经不复当初冷落的模样了,告诉我只要安心待嫁便好。

 

18

月底很快就到了。

那一天,我穿大红色的婚服踏上了轿子,轿子后面是傅远之给我的聘礼和那几箱黄金,带着拼凑出来的三十抬嫁妆,我踏上了去傅府的路。

傅远之带着车队绕着京城转了一圈,所有人都知道我今天风光大嫁。

午时到,轿子落到了傅府。

他迎着我出了轿子。

红盖头把我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行走之间,我只能看到地板和我的鞋尖。

我与他拜过堂便被人扶着进了婚房。

红烛静静燃烧,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静默片刻,我脑袋上的红盖头被挑开。

傅远之穿着喜服,长发被高高束起,他眼底带着笑意,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夭夭,」他道,「辛苦了。」

他递给我一杯合卺酒,我们挽着手共饮。

「准备了吃食吗?」

「嗯。」

我走到桌前,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肚子忍不住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拍了拍肚子,对他笑了笑,「一天下来,就早上吃了些,这会儿有些饿。」

傅远之体贴地给我盛了一碗汤。

汤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一大桌子的菜,被我吃了个干净。

吃到最后,我的肚子微微鼓了起来。

他该不会被我吓到吧?

「呃……」我打了个嗝,「抱歉,饿得太久了。」

「……无碍,是我考虑不周。」

傅远之叫下人将桌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我和他坐在床上,相对无言。

红烛落泪。

不一会儿,他吹了灯。

傅远之道:「睡吧。」

我的手指紧紧抓着衣袖,莫名有些紧张。

「呃……呃、呃、呃。」

完了,刚才吃得太多,打嗝了。

「我……傅远之,呃,能给我拿杯水吗?」

才被吹熄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喝了水,终于不再打嗝。

我放好水杯,吹熄了灯。

傅远之和我并列躺在了床上,一人一床被子,倒也舒适。

「夭夭,」傅远之清冽的声音响起,「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一直没能找到你,没能及时履行婚约。」

借着幽幽月光,我看清楚了他的侧颜,「今天我姑姑来了?」

「嗯。当年守着苏家老宅的老仆在你离开不久后便去世,你姑姑便在当地随便找了个人守宅子。我去寻你时找到了他,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族里见我还算聪慧,不愿放我走,我只待了五日他们就寻了过来,我们这才错过了许久。」

傅远之寻过我,他没有忘记承诺。

他继续说:「我已脱离族里,没有了族亲的帮助,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艰难。」

难怪他考中状元后只拿得出一两银子,原来是这样……

「夭夭,以后便要辛苦你了。」

如今他是京城新贵,陛下给他的赏赐又颇多,哪里需要辛苦我,我嫁给他明明是来享福的。

我这么想着,话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他看着我,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

傅远之的唇角弯起,「夭夭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办差,争取早日给娘子讨个诰命。」

他钻到我的被子里,手圈住了我的腰。

我大骂:「傅远之,你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呢?」

傅远之笑了起来,「娘子既然说我无耻,那我便要贯彻落实一番了。」

床帘摇摇晃晃,月亮羞得躲进云里。

我和他定会幸福度过余生。

 

傅远之番外

1

我和苏夭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可能她已经不记得了,在我们小时候,她更喜欢她的表哥。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我经常调皮捣蛋。

小苏夭夭总是被我扯头发、弄花脸,被我捉弄得哭鼻子。

我想安慰她,让她不要哭。

可是苏夭夭太可恶了,每次都哭着说我是个坏哥哥。

于是本打算安慰她的软话又变成硬邦邦的嘲讽。

她更不喜欢我了。

五岁那年,我的母亲去世了。

讨厌我的苏夭夭心很软,她担心我难过,破天荒地陪我住了几天。

父亲告诉我,我和她以后会变成父亲和母亲那样亲密的关系,让我对她好一些。

我对父亲扮了个鬼脸。

……

后来我和苏夭夭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她也会甜甜地叫我哥哥了。

我们一起去学堂,一起分享好吃的点心。

轻松的日子并不长,在我十一岁那年就结束了。

父亲染病,他临终前联系族中长老,让他们代为照顾我。

父亲的计划很好,他给了族里五成的财产,作为条件,族里必须供我读书,保证我考中进士才行。

可是在他死后,族里的人收了钱,却并没有把我接过去。

苏伯伯心善,接我到他府上居住。

虽然我家五成的财产可能会打水漂,但我还是很开心。

因为住到苏伯伯家中,我就可以每天见到苏夭夭了。

 

2

苏夭夭她变了。

她变得很体贴,会给我送茶点,擦汗,亲力亲为地熬药。

苏夭夭对我这么好,我一定要变得很优秀才能配得上她的好。

我克制住贪玩的本性,开始认真地读书、习武。

她总是跑到我的院子来找我。

有一次,苏夭夭问我她手里的荷包好不好看。

她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看的。

我想也不想便告诉她好看。

苏夭夭的眉眼弯弯,右脸上显出一个好看的酒窝,「你觉得好看那就送你了。」

她让我站起来。

我听话地站起。

「这个荷包是我绣了好久才绣好的,上面的图案是两只锦鲤。」她低着头,认真仔细地给我系上荷包,「你明年要去参加童试,虽说现在送有些早,但我还要给你绣书袋呢,如此算来,也不算早了。」

她的声线又软又甜,话语里的关切让我的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苏夭夭往后退了一步,「系好啦!」

微风吹过,我们头顶上的树簌簌作响。

我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那时她还很小,但十三岁的年纪,已经可以初见日后倾国倾城的模样。

我忍不住凑近她,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做完之后我又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轻浮,担心她会怪罪我。

但是她只冲我笑了笑,对我甜甜地道谢。

我知道,我的耳朵一定又红了。

 

3

母家族长派人找了过来,他们想把我接回去。

苏伯伯询问了我的意见,又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才同意。

过完这个中秋节我就要走了。

中秋那天晚上,苏伯伯和苏伯母准许我单独与苏夭夭出去游玩。

那个中秋是我自父母去世之后过得最快乐的一个节日。

那天夜里的人很多,街道很亮,月亮很圆。

苏夭夭戴着我送她的木簪,穿着留仙纱裙走在街上,漂亮得不像话。

我不动声色地靠近她,将她护在我的周围。

她是我的。

……

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给家人买礼物。

她担心我回到族里会不习惯,便给我买了许多东西。

夜色逐渐变深,我们回了府中。

东西放好之后我们便互相告别。

我不想让她明天早上起来送我。

我怕舍不得。

「夭夭,明天我要走了。」

苏夭夭软软地点了点头,「我会乖乖等你的。」

她好乖,我好喜欢。

我将一直戴在脸上的那张面具揭下,缓缓戴在了她的头上。

我忍不住在面具上落下一吻。

「夭夭,等我两年就好。」

 

4

回到族里,我刻苦学习。

第二年,我考中了案首。

我请求族老派人去与苏家商谈婚事,但半个月后他们告诉我,苏家已经没人了。

怎么可能会没人了呢?我不相信。

族长见苏家没了,便想撮合我和他的小女儿。

我从族里逃了出来,花了许久才一路逃到苏府。

他们没骗我,苏府真的没人了。

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夭夭的下落,可还没等我去找她,族里又派来了人,将我强制带走。

为了摆脱族里对我的控制,我花费了许多心神。

也是在这个过程里,我找到了王太傅和族中嫡系联合偷税的证据。

我要考官。

我必须得站得足够高才能够扳倒他们,才能有足够的人手去寻夭夭。

十八岁那年,我考中了状元。

我私下向陛下告发了王太傅,陛下为了保我安全,赏赐了我一座宅子,还将我的官位提得很高。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再次遇见了苏夭夭。

她穿得破破烂烂,一张脸又黑又脏,不复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的心口钝痛。

苏夭夭看着我,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傅远之,八年前家父与傅伯父为你我定下了婚约。」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一双杏眸清澈见底,只是没有了对我的爱意。

我心下一紧,便听到她继续说:「如今你考取功名,你——」

我打断她:「想要让我履行婚约?」

她连忙否认:「不——」

我板着一张脸,突然很难过。

我的语气硬邦邦的,「也不是不可以。」

她向我要银子换婚书,我告诉她我只有一两银子了。

这话是真的。

我和族里闹翻了,上京赶考,用的是父亲给我留下的那些钱。

如今考完,我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了。

我以为她知道后会离开,但她留了下来。

这些年她一定受到了很多苦。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要对她很好。

 

5

她住进来的第二个月,我向陛下请旨赐婚。

下班后,我拿到俸禄便给她置办了一身衣裙,花了些银子提前订好了菜。

如此一来,银子又只剩一两了。

一两好,只有一两银子,她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但是我回去并没有看到她。

我慌张地求陛下派人去找苏夭夭,没过多久,她被找回来了。

得知她离开的理由后,我很生气。

可是生气的同时我又感到无力。

接下的日子里,我加倍努力办差,在婚期之前将王太傅一案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陛下觉得我是个可用之人,赏赐了我许多东西。

我拿着这些东西筹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婚礼。

如此,才不算委屈了夭夭。

婚礼当天,我见到了夭夭的姑姑。

她泪眼蒙眬地责怪我没有按时求娶夭夭,末了又向我索求彩礼。

夭夭姑姑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夭夭现在已经嫁入富商家中,她能够得到许多金银珠宝。

她越说我越觉得不对劲,最后我派人撬开了她的嘴,从她那里得知了我不在夭夭身边,夭夭独自度过的那些年。

成亲盛宴上,我丢下满堂宾客,枯坐半日。

如果我没有离开苏府,没有去母族会不会不一样。

但过去无法更改。

好在,兜兜转转,我终是和夭夭走到了一起。

 

6

又是一年中秋。

夭夭提着花灯走在街上,一如当初模样。

她侧过头,荧荧的灯光更显她的明媚动人,「傅远之,你抱着大宝和小宝累不累?」

我看着怀里的两个奶娃娃,「不累。」

大宝和小宝是我与她在婚后几年里生的孩子。

大宝出生时,我问她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她对我道:「就叫傅慕苏吧。」

两年后,小宝出生我又问她,夭夭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傅慕夭。」

我笑道:「如果以后再来个孩子,那该给他取什么名字?」

夭夭生气了,「你以为生孩子是买白菜吗?」

我想到她生产时的凶险,立即对她认错,「不生了不生了,咱以后都不生了。」

街上熙熙攘攘,大宝闹着要自己走,我担心有些危险,不肯放他下来。

「你要听话,爹娘一起牵着你,不许乱跑。」夭夭从我怀中将他抱了下来,她又对我说,「我们一起牵着他,不会有危险的。」

我听话地牵着大宝的手,与夭夭一起慢慢地走。

漫漫余生,如此,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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