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母亲会死在山上,你千万别去找她,危险。」
是陌生男人的电话,说完就挂了。
我连忙拨通我妈的视频,没想到她竟真在山里,还一直在向我招手。
不对劲。
她身后好像站着……刚去世不久的婶婶?
1.
许多人说,我叔和我婶亏欠了我爸太多。
婶婶会死就是我爸回来讨债了。
我爸和我叔小时候在玻璃厂玩,我叔为了捡玻璃弹珠差点跌进高温熔炉,是我爸连忙拉住了他。
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力量能有多大?
就在他们要双双坠入熔炉时,我奶奶赶到并救了他们。
没想到我叔非但不知错,还猛推我爸一把,怪我爸把他的弹珠弄丢了。
在我爸身后站着我奶奶,我奶奶身后则是热气滚滚的熔炉……
奶奶被活活烧死了。
我爸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弟弟,在悲痛之余还主动扛下了所有错。
大家都骂他是「害死亲妈的灾星」,是「废物」。
时间久了,我爸变得抑郁寡言,受到刺激就会用头撞墙,好几次因自残进了医院。
可他并不怪我叔,还在我叔结婚时,掏空家底帮我叔买了婚房。
我爸说,保护家人是他作为男人最基本的责任。
可就是这个被他捧在掌心里的「家人」,在去年害死了他。
我爸和我叔开了一家十年小吃店,生意一直不错。
某天却有客人在吃了我爸做的牛肉面后当场倒地,口吐白沫。
送到医院才知道,客人发生了急性食物中毒。
事后我妈虽然尽力做出赔偿,但还是被有心人把当天的事录了视频发到网上,还添油加醋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我爸这个厨师身上。
我们家变成了网暴对象。
门前每天都有死老鼠、蟑螂,半夜还会接到咒骂我全家不得好死的陌生电话。
虽然我和我妈极力安慰我爸,可我爸还是每天泪流满面地一下下撞墙,好几次都撞得晕过去。
后来他吃了稳定剂刚好一些,我叔吹胡子瞪眼地找上门来。
他指着我爸的鼻子大骂:「当年你害死了妈,现在又亲手毁了我们十几年的心血,你这个废物活着就是累赘!」
难以想象,我爸被自己毕生呵护的亲人这样说,心会有多痛。
他竟突然打开窗户,从十楼一跃而下。
当时我和我妈离窗户很远,要去阻止我爸根本来不及。
但我叔就在我爸身边,而且他身强力壮的,只要他肯伸手拉一下我爸,我爸都不会死。
可是他没有,他是眼睁睁看着我爸跳楼的。
我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得意地笑。
更过分的是,我爸死后都还没来得及入土,我叔竟然敲锣打鼓地把小吃店重新营业。
他特地大肆宣传:「前厨师犯下大错现已开除,本店请来了国外名厨,欢迎大家入店品尝……」
我妈万念俱灰,本想喝农药陪我爸一块去。
却因发现及时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伤了声带,她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常年受我爸的影响,我心理上多少也有些问题。
加上家里接下连三的惨剧压得我喘不过气,心像被锯齿狠狠地割,好疼。
疼得实在受不了,我就握紧我爸留下的玻璃弹珠,用小刀一下下划自己的手臂。
一边割,泪水一边往外涌。
手臂遍布鲜血后,我终于冷静下来。
我爸平时做饭菜极为仔细,也很注意食品卫生,严格要求食材必须新鲜。
他说过,做菜是他唯一热爱的事。
他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出岔子,还让客人中了毒?
联想起我叔那天说的话,他明知道我爸这病不能被刺激到,却还是对我爸恶语相向。
就像是故意的。
还有我叔那诡异的笑容,以及对我家的遭遇淡漠冰冷的态度……
越细想下去,我越觉得事情蹊跷。
会不会是我叔出于某种目的,设计了食物中毒这件事,并害死了我爸?
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盯着掌心被鲜血染红的弹珠愣了神。
无论如何,若真有人把算盘打在我爸头上,利用我爸的病杀死了他。
那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的。
2.
事情的源头在食物中毒这件事。
当天的餐具食材都被销毁换了新的,我只能从查人入手。
我用大学两年投稿论文赚的钱请了侦探。
他很快帮我查到,当时食物中毒的客人名叫陈波,曾在中毒前一晚入账五万元。
同一天我婶婶潘香从银行取走了十万现金。
巧合的是,有人匿名给我发了邮件。
邮件里正是陈波和潘香夜晚见面的视频。
当时潘香把十万块现金交给了陈波,还特地嘱咐:「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声名狼藉。」
我报了警。
铁证如山,他们无从狡辩。
可潘香和陈波只被以诬陷罪判了一年,对我爸的死,由于证据不足最终只能以自杀结案。
而且因为潘香咬死我叔岳隆不知情,岳隆这个冷血混蛋最后竟然安然无恙。
大概是警察同情我和我妈的遭遇,特意叮嘱岳隆,我们母女今后会继承我爸的所有财产,包括小吃店的一半份额。
今后小吃店的任何收益都必须有我们母女一份。
我妈当时写下文字劝我:「你已经帮你爸洗清了冤屈,够了,我们和你叔叔他们毕竟还是一家人。」
没想到一年后,陈波因病死在了牢里,潘香出狱第二天也去世了。
岳隆说,是潘香太善良,对我爸的死心怀愧疚才诱发的心脏病。
可更多知情人说,是他们夫妻亏欠了我爸和我们家太多,被我爸回来讨债了。
许多人劝我,现在一命抵一命,人死不能复生,放下吧。
但在参加完潘香葬礼的当晚,我竟接到陌生男人的电话:「今晚你母亲会死在山上,你千万别去找她,危险。」
话说完就挂了。
我虽觉得这是胡扯,但稳妥起见还是给我妈打了视频。
没想到视频接通后,她身后竟真是一片幽暗的树林。
由于农药让她说不了话,她只是一直笑着向我招手。
我刚想问她在哪,就发现她身后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有个红衣女人在向她后背靠近?
女人不像正常人走路那样,而是全身一下下地往前移动,脚根本就没有迈开过半步……
我以为看错了,又揉了下眼睛。
再睁开,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我很清楚地看到,我妈身后贴着张惨白又熟悉的面孔——刚下葬的潘香。
她如枯骨般的双手正一点点伸向我妈的脖子,指甲尖锐还滴着血。
我又惊又恐,立刻冲着视频喊:「别伤害我妈……」
可话没说完,视频竟「叮」的一声断开了。
之后我再怎么打电话都是关机。
由于我很确定那个诡异的女人是潘香,我只能抱着一丝希望打给了岳隆。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我开口,就听到岳隆说:「曈曈啊,我和你妈妈在昆季山呢,快来哦。」
话音一落,电话又被掐断了。
定位很快发到我手机上。
强烈的不安和愤怒一下子充斥着我的胸腔。
虽然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和岳隆在山里,陌生电话也警告我不能上山,会有危险。
但我怎么可能不管我妈的死活?
现在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妈有危险,报警也没用。
我只能上山。
我打了辆车前往昆季山。
心里盘算着岳隆到底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他要报仇?
还有……刚下葬的潘香为什么会出现在视频里?
3.
天快黑时车子转进了山路。
因为生病的缘故,我裤兜里随时备着一把小刀。
如果一会到了地方,岳隆或任何人敢做伤害我或我妈的事,我会不顾一切地还手。
可我真是没想到,车子停在半山腰后,我竟看到我妈坐在篝火边,正兴致勃勃地把烧鸡分给岳隆和岳隆六岁的儿子,冠冠。
在他们旁边还坐了两个陌生男人。
我妈见我下车,立刻向我招手。
等我走过去,岳隆笑意盈盈:「瞳瞳啊,咱们之前有误会,再加上最近你和你妈妈总是遍体鳞伤的,我就寻思着全家一起来山里露营看日出,我们讲和,好吗?」
我愈发困惑,他妻子可是今早刚下葬,在这时候露营合适吗?
还主动提出讲和?
我妈在笔记本上写道:「日出是新的开始,所有坏事都应该结束,今后我们全家人好好的,你看冠冠都长那么高了。」
我不明所以地睨了眼冠冠,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啃鸡腿。
如果是岳隆要报仇,他把最宠爱的宝贝儿子带来岂不是很危险?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会?
我妈又指了下帐篷旁的木桩,那里栓了只小白狗。
她继续写:「你叔怕你无聊,特意把它带来送给你的。」
我爸死后,我也养过一只小花狗,它总会在我情绪低落时安静地趴在一边陪我。
后来它失踪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为此我又一次发病,搞得浑身是伤。
岳隆送我小白狗显然是在示好。
难道他真想讲和?
冠冠抱起遥控车拉旁边的男人:「楚翊,走,给我去拍照。」
岳隆说,楚翊是他们半路遇到的登山客。
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称是煤矿老板的儿子,叫杜俊桓。
这次来昆季山也是为了考察煤矿的。
杜俊桓大约看出我在瞧他,弯起一个好看的笑弧:「你们家的女人都好温柔漂亮,我好喜欢。」
我微微皱眉,并不理他。
只觉得现在大伙这副和睦愉快的样子,好像真把先前的恩怨都抛之脑后了。
或许是我最近太累了。
才会在视频里看到死去的潘香。
这仅仅是一次普通露营而已。
可我无意中瞟了一眼正在拍照的冠冠,好不容易落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
我看得真切,在冠冠身后的两棵树中间,绝对站了个红衣女人。
由于天太黑,并看不清她的容貌。
想起刚才和我妈视频出现的潘香也是身穿红衣,难道……
有人扯了下我的衣袖。
我心有余悸地转头,我妈便递来一盘烤熟的鸡肉,又指了指帐篷边的小白狗。
是让我去喂它吃东西?
我接过盘子,又向冠冠身后瞟了一眼。
红衣女人竟不见了。
是我看错了?
我起身和我妈一起走向小白狗。
我蹲下去,把盘子放到它脚边。
它却艰难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又阖起来。
「妈,它好像很困,会不会是生病了……」
我边说,边回头想让我妈看。
可身后突然有一张惨白狰狞的女人脸猛地贴上来。
她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咧开,怒吼一句:「你是凶手,害死了我!」
我心底一震,被吓得往后跌坐在地上。
同时,「啊啊」的女人惨叫声从帐篷里传来。
是我妈的声音……
4.
我强压着内心的惊恐回头。
没想到杜俊桓竟倒在我身后的帐篷外,有鲜血从他腹部涌出来。
我妈整个人僵在帐篷里,握着刀的双手不停发抖,刀尖还滴着血。
杜俊桓艰难地开口:「你为什么……杀我?」
看来刚才我妈虽然跟我一起走向小白狗,却并没有在它身边停下,而是直接进了更远的帐篷里。
我当时被小白狗吸引,这才以为身后是我妈。
没想到却是那个狰狞的女人。
我很确定,她绝对是刚下葬不久的潘香。
我心一横,转头再次看向前方。
女人又不见了。
没时间想下去,我连忙起身冲进帐篷,小心靠近我妈。
受我和我爸的影响,她也很容易情绪崩溃。
我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我尝试攥住她冰凉的手,尽可能柔和地开口:「妈,我是瞳瞳,没事了。」
边说,我边小心接过她手里的刀。
可我还没完全握紧刀柄,身后骤然响起杜俊桓的谩骂声:「你这老女人疯了吧!」
「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你们家的经历,觉得你们可怜,才想特意找你安慰几句。」
「没想到你竟拿刀杀我!我爸是煤矿老板,让他知道你们伤了我,一定会让你们偿命的!」
「看来你那可怜的老公当初会自杀,和你这疯婆子脱不了干系。」
我心里窜起了暗火,我妈原本就说不了话,刚才发生的事杜俊桓怎么编都可以。
另外,我家的事他一个不知情的外人凭什么插嘴?
可现在我更担心我妈。
我爸的死是她心里始终过不去的砍,而杜俊桓刚才又恰好提到了我爸。
我妈一个劲地向我摇头,急得哗哗涌出泪来。
瞧她这样子,我的心像是被猫抓一样难受。
「妈,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回家,好吗?」
我再次尝试去接她手中的刀。
可杜俊桓好像是故意的,他继续咒骂:「听说你哑了是因为本想喝农药陪你丈夫一起去的,怎么被救回来就没勇气再死一次了?」
「你这怂包,只会活着拖累你女儿。」
我实在想不通,就算我妈刚才真的失手伤了他,他也不至于言语狠毒成这样吧?
他好像恨不得我妈死?
而且他那么清楚我家的事,今晚真的只是上山考察煤矿那么简单?
虽然内心怒意波涛汹涌,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冷静。
我若在这时情绪失控,我和我妈很可能都会有危险。
我妈满脸泪痕,撕心裂肺地吼着什么,却只有「啊啊」的声音。
下一刻,她突然抬手,刀锋一下子朝着她的脖子割去。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抓她的刀,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会不会伤到自己。
周围沉寂下来。
甚至能听到鲜血滴在地面垫子上的声音。
我妈像是猛然惊醒,颤着手松开了刀柄。
我如释重负般落下泪来,完全没觉得被割得隐约能看到骨头的手指有多疼。
只欣慰于幸好赶上了。
这一刀要是割在我妈脖子上,后果简直不敢想。
为了防止我妈再失控,我忍着痛把刀收进口袋。
我妈边哭,边手忙脚乱地找药箱帮我包扎。
我站在原地没动,全身似乎从没有这样舒畅过。
总觉得这一刀好像让我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我爸自残时,我总是呆愣着看他一下下用头撞墙,拿刀割手腕。
压根就没想过制止。
甚至在看到他涌出鲜血后,我第一反应都不是打急救电话。
而是也想拿把刀一了百了。
可刚才我竟真的控制住了自己!
我救了我妈。
想起上山前接到的陌生男人电话,他不是说,我妈今晚会死在山上,让我别上山有危险。
现在看来还真被他说中了。
杜俊桓刚才的每一句话显然是在故意刺激我妈,想让我妈情绪崩溃自杀。
而我一个病人,自然也会受不了母亲的离世,也很有可能失控。
他的杀机太明显,他想害死我们母女。
可我们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害我们?
还是说……他原本就是和岳隆是一伙的?
5.
无论怎样,我必须立刻带我妈离开这。
可我还没开口,岳隆就抢先说:「下山去医院吧。」
我不由拧眉,想我们母女死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我们下山。
难道今晚的事真和岳隆无关?
岳隆心疼地把冠冠抱在怀里,浇灭了篝火。
又把我的包递给我,带我们向车子走去。
我余光瞟见杜俊桓捂住肚子跟在后面。
他刚才被一刀捅在腹部,不是应该疼得浑身无力,甚至有性命危险?
怎么现在还能在没人搀扶的前提下走动?
没细想下去,前方已经传来岳隆的叫骂声:「是谁干的!」
他围着车子转了几圈,手猛地拍在引擎盖上:「有人破坏了车子的报警器,还把所有轮胎都扎破了。」
我不由一阵冷嗤,今晚果然有人不想让我们下山。
我心里一突,糟了。
我连忙去背包里翻手机,可怎么也找不到。
先前我以为把食物喂给小白狗就能回篝火边,因此手机放在背包里并没随身带着。
现在看来,是有人趁机拿走了我的手机。
「你们电话呢?报警吧。」我冷着脸扫视众人。
可和我料想得一样,他们的手机都不见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默许我找了所有可能藏手机的地方,包括车子、帐篷,他们的背包、衣服,周围的草丛……
可依然一无所获。
几部手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目光落在杜俊桓的腹部。
他分明受的伤比我还严重,可他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离开?
还有他一直紧紧捂住腹部,难道……
我趁他不备,一把扯开他的衣服。
意料之中的是,他腹部确实藏了东西。
但不是手机。
岳隆把冠冠放下来,困惑地问:「杜俊桓,你为什么把密封袋贴在伤口上?」
「等等,这袋子被扎破了。」
他一把扯掉袋子,露出杜俊桓被染红却完好的肚脐。
「你没受伤!」
6.
窗户纸捅破,杜俊桓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我今晚上山根本不是为了考察什么煤矿。」
他点了支烟叼在嘴里,高傲地冲我和我妈扬起下巴:「你们家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谁都知道你们全家心理都有问题。」
「我就是好奇,真有人会被随便刺激两句就自杀吗?」
为了验证他疯狂的想法,他提前调查到我们全家会在今晚上山露营。
于是他趁机混入我们,还在我妈进帐篷拿水果刀时,跟了进去。
他从后面一下子抱住我妈,我妈拼命挣扎,他又趁乱引着我妈手里刀往他腹部扎去。
那里他事先贴好了一袋鸡血。
袋子扎破,血液染红了衬衣。
他倒地不起,再用激烈的言语刺激我妈。
由于我们赶来的太快,之后又一直在一起。
因此他也没机会找地方把袋子藏起来。
他眼里透出一丝玩味:「在我的实验里,你们母女俩应该会一起自杀的,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竟能扛下来,可惜喽……」
没忍住,我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得脸侧过去,身子撞到车上。
手心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却还是难掩满腔怒火。
没想到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人,为了探求可笑的「实验」,竟毫不顾及他人性命。
杜俊桓眼里戾气徒增,一拳倏地向我砸过来。
可拳头被岳隆轻而易举地接下。
他收掌成拳,反手砸在杜俊桓侧脸上,把他打翻在地:「我怎么会允许你种人渣加入我们!」
他揪起杜俊桓的衣领:「说,手机藏在哪了!」
我心底对岳隆的疑云又消散了大半。
或许他带我们来露营的初衷,还真是为了跟我们讲和。
只是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些事。
杜俊桓还没开口,就隐约听到有轮胎撵在草地上的声音。
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冠冠突然大喊:「我的遥控车为什么会自己开过来?」
车子的遥控器被他扔在不远处,一直没人碰过。
他冲过去把车抱起来,又从遥控车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岳隆:「你快说,上面都写了什么。」
岳隆在看清纸条后,眉心瞬间攒紧。
他犹豫着开口:「我们好像有大麻烦了。」
「这座山上似乎有……『鬼』?」
「它说要和我们一起玩……」
7.
我拿过纸条,心也沉了一下。
字呈现暗红色,有血腥味,像是有人提前用血写好的。
内容更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在山里好寂寞,你们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来玩捉迷藏吧,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往山上逃,被我抓到可就活不了了,就像它一样。」
末尾还简略地画了个被长发遮住脸的女人,血淋淋的模样挺瘆人,难怪会被岳隆说成是「鬼」。
我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信这些。
但纸条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这难道也是杜俊桓可悲的「实验」?
还有纸条里写的「它」是指什么?
冠冠随手把遥控车扔到杜俊桓身上,自己转身就往帐篷方向跑。
可没跑两步,就听到他的尖叫声。
岳隆立刻冲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但似乎也被什么吓到,身子明显颤了一下。
我连忙牵着我妈赶过去,却在看清时不由打了个冷颤。
木桩附近一地鲜血……
小白狗的一身白毛被染成血红色,双眼都被挖了,死状惨不忍睹。
想起纸条里说:「被我抓到可就活不了了,就像它一样。」
原来「它」是指小白狗……
它刚才嗅到食物都很难睁开眼,难道是在那会就有人给它下了药?
我隐约听到「嗒嗒」声。
不由紧张起来,这像是……倒计时的声音?
「嗒嗒」声愈发急促。
声音好像是从我身后传来的,那里只有杜俊桓还抱着遥控车坐在地上。
下一秒,「嘣」的一身闷响。
遥控车竟然炸成了碎片……
杜俊桓倒在了血泊中,双眼鼓起来盯着我们,一动不动。
他……死了?
冠冠带着哭腔一下下打岳隆的后背,催促他:「三分钟到了,『鬼』来抓我们了,爸爸快带我上山啊……」
岳隆看我和我妈一眼,也不再管我们,转身带着冠冠往树林里走。
昏暗中,他又停下脚步,并不回头:「瞳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里还消失了一个人?」
我心里一震,似乎从始至终,我确实忽略了一个人——楚翊。
他说他是登山客,他先前陪冠冠在树林边拍照。
从我去喂小白狗后,好像再没看见这个男人。
他没有跟我们进帐篷,他有充足的时间装炸弹和写纸条。
难道他就是纸条上写的那只「鬼」?
8.
岳隆临走前最后扔下一句:「走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下山也很危险,只能去山顶求援。」
我又想起那通陌生男人的电话。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山上会发生什么。
因此他才笃定山里有危险,劝我别上山。
这人是谁?
他说这些是为了救我吗?
我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岳隆说得对,「鬼」能用炸弹炸死杜俊桓,说不准还会在营地的其他地方设下陷进。
我和我妈留下来九死一生,现在只能上山。
我把先前我妈手里的刀还给了她,并叮嘱她:「一会进山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刀留着防身,但千万别再做傻事。」
我妈犹豫片刻,接过刀,汪着泪眼向我点了头。
可等我们进了树林,岳隆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段,我还是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里树林茂盛,杂草丛生,月光被浓密的枝叶遮住了大半,可见度极低。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下去很危险。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我妈蓦地甩开我的手,立刻向前跑去。
她头都不回,像是发生了很紧急的事。
我只能心一横,连忙追了上去。
幽暗的树林里吹着森冷的风。
时不时还能听到一声动物的哀鸣,有些骇人。
我跟着我妈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几棵大树中间看到她垂着头蜷缩在那。
无意间还发现其中一棵树上被刻了一个「O」。
剧烈的奔跑让我呼吸急促,现在看她没事才不由松了口气。
我走到她身边,伸手拉她的胳膊。
可她猛地抬头,龇牙咧嘴地一下子向我扑过来。
我心里一惊,很确定面前的人是我妈。
可她这是怎么了……
我被逼无奈只能往后退。
没想到刚退了几步,脚下竟突然踩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整个身子倏地往下坠,我只好立刻松开我妈……
身体不断砸在周围的碎石块和枝干上,身上划破了很多道口子……
绝望感把我完全笼罩住。
伴随着各种嘈杂声,我似乎听到上面有男人怒吼:「你别跑,你为什么要推你女儿……」
男人的声音太小,让我没法分辨出来他是谁?
「轰」的一下,我后背着地,脑袋嗡嗡作响。
嘴里涌出一股鲜甜,几口鲜血喷出来。
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我会死在这吗?
9.
「嘶」,好疼。
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像是碎成渣一样疼。
我艰难地撑开眼,周围是浓稠化不开的黑,空气里隐隐飘着股腐烂的味道。
杵着有些湿润的土地,我好不容易直起了身子。
我跪趴在地,手向四周探了探。
这里除了其中一面是通道,其他都是环状土墙。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我这是坠入了……矿洞?
我在写论文赚钱时,曾做过相关调查——
有不少大山里都存在非法开采的矿洞。
一些登山爱好者突然失踪,很可能都是坠入了矿洞里。
这种地方氧气含量低,又有毒蛇或其他有毒生物。
若真掉进去了,基本没有再存活的可能。
手在四处摸索时,我无意中碰到地上好像有块较为光滑的长方体硬物。
我心里一突,连忙拿起细细摸索。
在它边缘处竟然有凸起的按钮!
是手机!
我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哪怕这手机在洞里没信号,不能报警,也至少能在黑暗中点亮一丝光。
可我长按了开机键很久,希望中的光始终没有亮起。
头顶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在顺着矿洞边缘往下爬……
我再次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压得喘不过气。
在这样危机四伏,又黑暗密闭的环境中,我真的会坚持不下去。
头顶上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颤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稳定剂,直接把最后两片全塞进嘴里。
我现在还不能有事。
虽然不知道我妈为什么突然扑向我,但刚才她被一个男人盯上了。
这人很可能是那个「鬼」。
我妈危在旦夕,我必须得想办法活下去。
我得再救她一次。
我伸手去掏裤兜里的小刀,这是我现在唯一能防身的东西。
手背不小心砸了下旁边的硬物。
一丝微弱的光瞬间撕破了黑暗。
手机屏幕竟奇迹般地亮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一股冷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竟有个男人蹲在我面前!
微弱的亮光下,他的一双眼幽幽地、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的声音在发颤:「杜……杜俊桓?」
我真的没想到,杜俊桓先前分明被遥控车炸死在营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矿洞里?
他……是活人吗?
杜俊桓眼里亮了一下,似乎也是刚反应过来什么。
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别怕,别出声,我没死。」
「帐篷里差点害死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可这都是他吩咐我做的,我没得选……」
10.
他父亲确实是矿老板,也真的把钱交给他,让他在两个月内考察到新的矿源。
可他后来交了个女朋友,他很爱女友,爱到愿意把所有钱都给她。
没想到这女人拿到钱后竟跑了。
眼看两个月的期限将至。
若是被他父亲知道,他根本没去找矿源,还被一个女人骗走了所有钱,那一定会对他失望透顶,以后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在他最无措时,有男人给他打了一笔钱,然后打电话给他:「这是定金,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事成后还有更丰厚的酬谢。」
钱的数目足以让他有脸回去找他父亲。
哪怕他没找到矿源,钱带回来了父亲也不会太过责怪他。
而男人的要求就是要他今晚假装成考察煤矿的人上山,并混入我们队伍。
还要给我打电话:「今晚你母亲会死在山上,你千万别去找她,危险。」
他们料定,只要这样说,我今晚一定会上山救我妈。
接着他再找机会刺激我妈,并说出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话,诱导我妈自杀。
「他说过,你们都有心理疾病,你母亲一死,你也活不成。」
他垂下头,语气有些歉意:「可我真的觉得这样做不对,我想救你们,所以我在假装被炸死后,并没有再按计划去伤害你母亲。」
「而是看到你坠入了这个洞,就用绳子爬下来救你。」
我若有所思,会是谁愿意花大价钱换我们母女一死?
大概猜到我想问什么,杜俊桓有些犹豫:「告诉你他是谁……我可能就拿不到剩下的钱,但我也不想一辈子活在悔恨中。」
他蓦地钳住我双肩,认真地说:「岳瞳,这一切都是你那个好叔叔岳隆指使我干的!」
「还有那个楚翊也是和他们一伙的,你相信我,我带你离开这,我们一起去救你母亲。」
他低喃了一句:「我想赎罪。」
我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岳隆为了除掉我和我妈,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演了一晚上的戏,扮演了那么久的好叔叔,一定很累吧?
真可笑,我刚才竟差点相信杜俊桓的阴谋和岳隆无关。
还以为岳隆真想跟我们讲和。
我一把拭去唇角的鲜血,扶着土墙艰难地起身:「走吧,我得尽快去救我妈。」
杜俊桓想来扶我,被我拒绝了。
他的故事虽然真挚地让人没法不信。
但他刚才差点害死我们母女俩是事实,我不可能仅凭他片面之词就原谅他。
我手上有伤,想往洞口爬上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现在只能往矿洞的深处走。
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可刚进入通道没多久,我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僵在原地。
那里堆了许多白骨,有不少爬行动物在附近活动。
还有一长条米白色薄膜挂在木桩上,像是蛇蜕下的皮……
我秉着呼吸正打算小心绕过去。
没想到杜俊桓突然在我身后大喊:「有『鬼』啊!」
接着他撞开我,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我回头瞧了一眼,身后什么也没有,哪来的鬼?
刚想继续往前走,裤脚徒然被人向下拽住。
我心下咯噔一沉,这里除了我和杜俊桓,还能有第三人?
11.
我的目光渐渐往下移……
怎么也没想到,在我的脚边竟然有个小女孩!
她抱紧身子蹲在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伤,有血正在一点点往外渗。
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惨白如纸。
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瞳仁死死盯着我,表情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
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孩子!
大概是手机电量不足,光忽然灭了。
等我再次把手机按亮,脚边的小女孩消失了。
难道是幻觉?
我吁了口气,可刚抬头,一张鲜血淋漓的女人脸竟突然贴上来。
我甚至能感到她鼻尖的寒冷。
我被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跌在地上,整个人如坠冰窟。
再也没法想别的,脑袋里只剩一个字——「跑」。
我连滚带爬地起身往前冲,压根不敢回头。
杜俊桓怎么会趴在前方的拐角处?
我刚想催促他快跑,脚踝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身子前倾狠狠砸在地上,没拿稳,手机也向前飞了出去。
在屏幕完全熄灭前,我清晰地看到正前方有无数条手臂粗的蛇。
它们正弓着身子盯着我和杜俊桓……
屏幕黑了。
周围一片死寂。
蛇「呲呲」地吐着信子……
我因巨大的恐惧而咬破了嘴唇,整个人根本不敢动。
我实在没料到,杜俊桓竟会突然起身。
同时他一把将我拎起来,把我像沙包一样猛地扔向蛇群。
黑暗中我听到他边往矿洞方向跑,边阴冷地说:「岳瞳,你可别怪我呀,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去解决剩下的人……」
我脑袋里嗡嗡的,甚至能想象前方正有无数张血盆大口等着我。
杜俊桓刚才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我已经无从辨别。
但我如果还有机会活下去,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想害我和我妈的人。
12.
我重重砸在土地上,手上的伤再次被撕开,疼得我浑身打了个哆嗦。
伴随着身边「呲呲」的蛇声,隐约能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接着像是喷水壶喷洒时的声音。
「快走!」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怎么还会有别人?
胳膊被人钳住猛力往上拽,我像小鸡一样被人轻易拎起来。
对方扯着我在黑暗中狂奔,他似乎对这很熟悉?
不远处隐隐有了一点亮光。
是出口!
好不容易冲出矿洞,我只觉浑身无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一阵窒息感涌上来,我痛苦地抓着喉咙。
恍惚中看到男人把一个透明罩子压在我脸上。
是氧气罩!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了意识。
才发现男人帮我重新包扎了手上的伤。
他在我身边坐下,喘了口气:「夜晚的树林里二氧化碳浓度偏高,尤其是矿洞里更为浓烈。」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容易产生幻觉,甚至会窒息、中毒致死。」
难怪刚才我会看到那些惊悚的画面。
「谢谢你。」
我仍在贪婪地吸着氧气,说着模糊不清的话:「你刚才是怎么赶走那些蛇的?」
那蛇朝着我吐信子的样子太真实,绝不是幻觉。
男人起身,低头看我:「登山者身上都会备着驱蛇虫的喷雾。」
「岳瞳,你再不快些上山,会来不及救你母亲的。」
淡青色的月光撒在他深邃的轮廓上。
我这才看清,在危难时刻救我于水火的人,竟是楚翊?
他对这座山好像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往山上走。
「是你扎破了我们车子的轮胎吗?」
刚才杜俊桓说过,楚翊也是和他们一伙的。
虽然我暂时没法分辨真假,但谨慎些总不会错。
何况楚翊刚才出现救我的时机太过巧合,就像是事先在那等我一样。
还有,先前有时间写纸条和在遥控车里装炸弹的人,好像也只有他。
他身上疑点太多,让人不得不怀疑。
楚翊稍显不悦:「我常年在外登山摄影,今天上山途中遇到那小孩,非要拉着我帮他拍照。」
「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扎轮胎?」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冠冠骄纵惯了,平常无论看上什么,岳隆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他得到。
这倒也像是冠冠的作风。
我又问:「我们去帐篷那会你并没跟来,之后你就不见了。」
「你……去哪了?」
再后来就发现车子轮胎被扎、出现了纸条、小白狗惨死、遥控车也突然炸了。
楚翊大约知道我在怀疑什么,他也不再解释,直接打开相机给我看拍照记录。
根据照片上的时间,好像从我妈在帐篷里出事开始,他就独自进了山,沿途拍了不少风景。
这样一来,要杀我们的人确实不太可能是他。
就算他能提前把炸弹装进去,纸条也不可能提前放进去还不被发现。
可除了他还能有谁?
前方依稀传来男人的声音,是杜俊桓。
没想到他还真顺着矿洞又爬上来了。
为了不被发现,我和楚翊连忙躲在大树后面。
「岳瞳那丫头命可真大,跌进洞里竟然还没死。」
他自鸣得意:「幸好我多了个心眼跟着下去,否则又被她逃了。」
「你放心,那些蛇可毒了,她必死无疑。」
他油腻地脏手捏了下女人的臀部:「小甜心,你要怎么嘉奖我呀?」
我看清了女人的脸。
她一身红衣……
竟是今早我亲眼看着下葬的潘香?
13.
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有没有可能,潘香根本没死?
假设她没死。
扎破轮胎、偷走手机、放纸条、杀小白狗、装炸弹……
这些事她都有充分的时间去做。
这样一来,在我妈视频里出现了她的脸,我去喂小白狗时她突然出现在身后,这些都能说得通了。
瞧她和杜俊桓的暧昧样,看来是他们合谋设计了她的假死。
又借这次露营想要除去我和我妈。
现在没法确定的是,岳隆对这些事是否知情?
还有我旁边面无表情的楚翊,他真的只是个单纯的登山客吗?
本以为潘香听到我死了,会欢呼雀跃地一头扎进杜俊桓怀里。
接着两人会在幽暗森林中缠绵一番,为我的死而大肆庆祝。
可没想到,潘香在再三确认我绝不可能活下来后,她阴戾地勾了下唇。
下一刻,她竟趁杜俊桓没注意,手中尖锐的刀子瞬间扎进杜俊桓心脏。
杜俊桓惊恐地瞪着她,慢慢瘫软到地上。
「杜哥哥,我爱了你七年,你骗了我七年,你可真狠呀。」
潘香原本就打扮得阴森森的,一时间我竟真觉得她是只索命的女鬼。
她尖锐的指甲在刮杜俊桓的脸,留下一条条血痕:「杜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过什么吗?」
七年前,杜俊桓一身高定西装出现在小吃店,她瞬间红了脸。
在最后结账时,杜俊桓小声和她说:「你这样的美人留在店里乌烟瘴气的可惜了。」
「你若是跟了我,我一定让你做我的杜太太,我爸可是煤矿老板,从不缺钱。」
杜俊桓留下了联系方式,她没忍住发了信息。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一发不可收拾。
她沉浸在这段隐秘刺激的关系中,每天都期盼着能早日成为杜太太。
期间杜俊桓出去工作,她还主动从店里偷钱给杜俊桓。
她不想让杜俊桓觉得,她答应两人的关系是为了钱。
可就在我爸死前,杜俊桓突然找到她,说煤矿工程出了点事,他没法跟家里拿钱,现在急需资金周转,只有她能帮忙。
还承诺很快度过危机就能把钱还她。
几年的感情早已让她完全信任了杜俊桓。
她根本没多想,先后把店里的营业额和这些年她跟岳隆的积蓄,全部转给了杜俊桓。
可几天后,她想找杜俊桓要钱,才发现微信都被对方拉黑了。
她一下子慌了,只能一边骗岳隆,钱被她拿去投资了,而且很快能翻番。
一边又出主意,这些年他们早就受够了我爸,不如利用我爸的病,把我爸害死。
这样小吃店的所有利润就都是他们的了,也能帮他们暂时渡过难关。
岳隆同意了。
要实施这个计划,他们需要有人帮忙。
她找到了杜俊桓很好的兄弟陈波,并说愿意出钱请他们帮忙。
也希望陈波能转达杜俊桓,不要再躲着她,她不能没有他。
事情谈妥,她让她母亲把剩下的十万块棺材本全部转给她,然后把钱交给了陈波。
这钱由陈波和杜俊桓平分,每人五万。
到时候陈波负责吞下事先准备好的药,扮演食物中毒的受害者。
而杜俊桓则需要在旁边录视频,并把视频发到网上。
再添油加醋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爸身上,借助舆论的力量杀死我爸。
只是没想到我爸死后,我会插手这件事。
还不知从哪找到视频能证明她曾把钱交给陈波,从而让他们入狱了一年。
她深知,只有不把岳隆供出来,她才不至于出来后饿肚子。
可在牢里的一年,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陈波也因积郁成疾死在了牢里。
接着她一出狱就和杜俊桓商量,必须得让我和我妈偿命。
「其实岳瞳母女该死,你更该死,你根本不是什么煤矿老板的儿子,你只不过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杜俊桓仰躺在血泊中,潘香横跨在他身上。
潘香阴翳着脸:「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个人渣,骗子……」
每骂一个词,她手里的刀就会重新拔出来,又狠狠刺进杜俊桓身体里。
我却丝毫不觉得杜俊桓可怜。
他不思进取,满嘴谎言,为了钱甚至毫无道德底线地帮潘香害人。
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社会败类。
意料之外的是,杜俊桓身中数刀竟然还没死。
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一下子扎向了潘香的腹部……
14.
细想也真是可悲。
表面相爱的两个人,背地里其实都藏了一把要杀死对方的刀。
在我以为潘香也会死时,她竟被突然赶到的岳隆拉了一把。
岳隆不知什么时候肩膀被割了道口子,有鲜血不断渗出来。
杜俊桓最终不甘地在他们面前断了气。
潘香反应很快,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在岳隆怀里撒娇:「老公,你来得太及时了。」
「刚才那禽兽想轻薄我,我奋力反抗,人家好害怕,幸好有老公……」
她嘴里说着最甜蜜的话,背后却藏着最锋利的刀。
我很清晰地看到,她故技重施,再次捏紧刀就往岳隆的心脏扎去……
我没忍住,喊出了声:「叔,小心!」
「她手里有刀,要杀你!」
这么做无疑暴露了自己。
但我就是不想让潘香那种令人作呕的女人再得手。
岳隆和潘香发现我还活着,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诧。
潘香手里的刀顿住。
这也让岳隆有了反应的机会。
他一下子钳住潘香的手腕,手掌用力收紧,让潘香因剧痛而不得不松开攥着刀的手。
刀子刚落地,他竟一拳砸在潘香脸上。
潘香被打得撞在树干上,鼻子涌出血,在她身后是断崖。
「你这贱人,竟敢背叛我!」
岳隆薅住潘香的头发,把她拖到断崖边。
「我刚才都听到了,你和那男人在一起了七年,你骗了我七年!」
他语气里有几分惋惜:「潘香,我自认为对你和冠冠是掏心窝子的好,可你刚才却还想杀我。」
他最后叹息一声,竟没有丝毫犹豫,手臂朝前一挥,潘香已经被她甩了出去。
我惊愣在原地,有些怜悯站在不远处的冠冠。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杀人。
又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把母亲扔下断崖。
他才六岁……
可他好像连哭泣都忘记了,就那么呆愣愣地站着。
岳隆喘了口气,并不回头:「瞳瞳,你怎么会没死?」
「我亲眼看到你掉进了那个洞里……」
我心底一沉,在我坠入矿洞时,出现在我妈身边的男人是我叔?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叔若在矿洞附近遇到了我妈,他们现在本应该在一起才对,可为何没看到我妈的身影?
他转过身来,正要走向我,却在看到我身边的楚翊时,脸倏地黑了。
「瞳瞳快过来,楚翊就是今晚的『鬼』!」
他狠厉地吼:「在我去追你母亲时,亲眼看到他要杀了你母亲。」
「我肩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15.
他亲眼看到我妈把我推进矿洞,接着我妈转身就跑。
他以为我死了,只能抱着冠冠去追我妈,从而问清原由。
可快到山顶时,他竟看到我妈被楚翊摁在树干上,刀尖已经向着我妈的胸口扎过去。
他来不及多想,放下冠冠冲上去就和楚翊拼死搏斗,混乱中还被割伤了肩膀。
幸好他平时有锻炼身体,最终把楚翊推下了山。
可由于天太黑,他并不知道楚翊有没有死。
他担心楚翊还会再找上来,只能把我妈先藏了起来。
没想到刚下山就碰到了刚才潘香和杜俊桓对峙的一幕。
这些年他虽为人吝啬了些,但对潘香和冠冠是毫无保留地付出。
他没法忍受自己被骗了七年。
最后还让他以为潘香自杀死了,花心思替潘香办了葬礼。
原来这根本是潘香为了报仇而特意设计的。
如果他没猜错,潘香应该是表面讨好杜俊桓,计划两人一起除掉我们所有人。
然后潘香再杀了杜俊桓。
最后潘香大仇得报,今后也能独吞小吃店的所有收益。
岳隆紧皱眉头:「瞳瞳,叔叔和你一样,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至于那楚翊,他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我们的。」
「他完全是个变态,喜欢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再把我们全都杀死。」
大概是担心我不信,他又掏出一把刀递给我。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这刀我认得。
是进山前我还给我妈,让她防身用的刀。
现在刀子出现在岳隆这,至少能说明他真的见过我妈。
我脚步不由离楚翊远了一些。
若岳隆说得都是真的,那楚翊不就像个藏在山里的变态杀人狂。
他对这座山很熟悉,甚至能带着我在漆黑的矿洞里狂奔。
他救我,可能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就像岳隆所说,楚翊要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再残忍杀死。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虑,楚翊略显失望地叹气。
「岳瞳,你不能相信他。」
他掀开眼皮看岳隆,声音里藏了怒气:「不过他说对了一点,我的确是有意接近你们的。」
我的心沉了沉,还没细想,又听他继续说:「因为你这好叔叔岳隆,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还有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为了除掉你们蓄谋已久的。」
16.
两年前,楚翊家的火锅店被迫拆迁,只能搬到了我们小吃店的对面。
为了这次重新开业,他们几乎掏空了家底。
幸好开业后生意不错,每天门口都排着长队。
他也能放下心来,四处游历,在拍照的同时还能赚钱。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在他出门两个月后回到家,他母亲竟已经死了被火化了。
他爸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了从前的精神气。
是问了街坊邻居他才知道,在这两个月里,有一群人每天一到吃饭点就去店里捣乱。
警察来赶走了他们好几次。
可等警察一走,他们又会再回来。
这伙人甚至在吃完东西后假装食物中毒,然后到处宣扬火锅店是黑心店、地沟油店……
店里的生意因此受到影响,开始每况愈下。
他父母本想求助他,可因为他当时在大山里,电话没信号,导致一直没能联系到。
他母亲最终气急攻心,心脏病突发死了。
他猛地指向地上杜俊桓的尸体:「来闹事的其中一人,就是他!」
「我调查过,他们一群人是收了岳隆和潘香的钱才这么做的。」
「他们夫妻根本就是眼红我们家的生意,用这种肮脏下流的手段抢客流。」
他看我的眼里情绪翻滚:「岳瞳,你说对这样的人,我能手软吗?」
我心里五谷杂陈,这火锅店对他们家而言,就像小吃店对我爸一样重要。
这是承载着他们的念想和希望的地方。
一旦被人无情践踏,他们会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再也没光了。
而杜俊桓他们捣乱的方式,简直和当初对付我爸的如出一辙。
楚翊继续道:「这两年来我一直在调查他们夫妻,只为了能有一天为父母报仇。」
「岳瞳,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是岳隆想借今晚露营除掉你和你妈。」
顿了顿,他扶着下巴:「可能还包括了那对奸夫淫妇,毕竟潘香是他亲手推下去的。」
「你想,如果你们都死了,店里所有利润不就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我不禁怒火燎心,他说得句句在理。
岳隆的确是害死我爸的罪魁祸首。
甚至我爸死后还没入土,他就立刻重新开业,还大肆宣传,说我爸犯错被开除。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尽快赚钱,还能一人独吞所有收益。
只是他没料到我会去查食物中毒这件事。
警察还特地警告他,我和我妈继承了我爸的遗产,以后店内的任何利润都要有我们的一份。
他表面同意,实则恐怕早已对我们母女恨得牙痒痒。
至于潘香和杜俊桓,我现在愈发觉得他早就知道两人的奸情。
否则自己的妻子是否入土,做丈夫的怎么会不知道?
他或许是想将计就计,在借潘香他们的手除掉我和我妈后,他再杀了潘香他们。
这座山里要藏几具尸体太容易。
到时候他能安然无事地带着儿子回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还能独吞小吃店。
不得不说,他贪婪又绝情。
这些罪恶甚至淹没了他的良知。
原本以为事情摆在眼前,他再没什么话好说。
没想到他竟递了本笔记本给我:「多说无益,你看完自然懂。」
我不解地接过笔记本,却在看到内容时瞬间拧紧眉。
是我妈的笔迹——
「瞳瞳,我已经拜托你叔叔去找你,你若还活着,就跟他一起来山顶找我。」
「对了,妈必须告诉你,刚才那个楚翊差点把我杀了。」
「是你叔救了我。」
17.
纵使我有万般困惑,但眼前的情况已经不容我选择。
我只有跟岳隆一起去山顶,才有可能找到我妈。
由于岳隆知道楚翊要找他复仇,他拿出绳子,让我帮他一起把楚翊捆在了树干上。
临走前,我意味深长地瞟了楚翊一眼。
只希望他能理解我必须救我妈的心,也希望他能自保。
岳隆抱起呆滞的冠冠,带我走到山顶。
在一棵树干上,我又睨见一个「O」型记号。
在「O」中间还多了一竖,圈也明显比之前的大了很多。
顺着岳隆的目光,我还真看到我妈坐在四层楼高的树枝上。
我后背不禁一阵发凉,我妈爬上去的这棵树虽粗壮高大,但接近地面的地方并没有任何能用来攀爬的东西。
就算是岳隆或楚翊这种高大的男人都不可能上得去。
我妈是怎么爬上去的?
她在那么高的地方做什么?
岳隆把冠冠放到一边,有些不耐烦:「我怎么叫她,她都不下来。」
「你快让她下来吧,我们得离开这了。」
我立在原地没动,也不吭声。
岳隆明显急了,朝着我吼:「我让你快把那女人叫下来!」
大概见我还是没反应,他手中的刀一下子指着我。
暴躁的声音冲着我妈喊:「你要是再不下来,我现在就把岳瞳杀了,然后再烧了这棵树,你们母女俩一样得死!」
我内心波涛汹涌,演了那么久,他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叔,楚翊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岳隆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杜俊桓假装受伤刺激我妈开始,我和我妈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这些人各怀鬼胎,但把我们母女除掉的相同目标又让他们不得不联手。
但我始终不明白一点……
我目光落在像木偶一样呆傻的冠冠身上:「叔,你为什么会带冠冠来?」
「今晚这些事,你不觉得会给冠冠造成童年阴影,很可能会影响他一生吗?」
岳隆不是最宠爱这儿子的吗?
他怎么忍心……
岳隆揶揄我:「像你这种废物的女儿怎么会懂?孩子偶尔受点刺激更利于成长,而且我要是不把他带来,你们也不会相信我真的要露营,不是吗?」
「何况我把他带来了,他还能配合我演戏,多好。」
他的刀子又逼近了我一些:「按照计划,你们母女俩应该在被杜俊桓刺激时就自杀死了的。」
「没想到你们竟能活下来,不过也没关系,杜俊桓这关只是开胃菜……」
我不由攥紧拳,怒火积满了胸腔。
他生气地朝我大吼:「可我好不容易把你们带进树林,你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发疯跑了,还把你推进了洞里?」
「那女人跑得好快,我怎么也追不上……」
等他抱着冠冠快追到山顶时,他只看到地上有我妈留下的笔记本和刀。
他虽对本子里的内容感到困惑,但还是觉得先去山顶一探究竟。
没想到我妈还真在这颗大树上,只是任凭他怎么喊,我妈都不理他。
这树太高,他不可能爬得上去。
但相对的,我妈也没法下来。
他以为我死了,我妈在树上迟早也是一死。
于是他选择回去。
今晚他要解决的人,可不止我和我妈。
「我曾经真的很爱潘香,她偷店里的钱我都能装作没看见。」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虽然我听过很多关于她和杜俊桓的闲话,但我总觉得她入狱都没把我供出来,是非常爱我的。」
「可她一出狱就偷偷见了那男人,我亲眼看到他们两在树林里缠绵。」
「回来后她还若无其事地讨好我,说要玩假死的戏码,到时候能隐秘地除掉你们母女。」
他眼里的杀气昭然若是:「我受够了,不如答应她,顺手杀掉你们所有人吧。」
见他的刀子步步紧逼,我只能不停后退,脚掌突然有一半踩空了。
我后背渗出了冷汗。
糟了,如果没猜错,我身后应该又是一个矿洞。
上次运气好侥幸活了下来。
这次恐怕不会再有那么幸运了。
现在身前是岳隆尖锐锋利的刀,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洞穴。
难道我最后还是得死在这?
18.
我不想死,我还得救我妈。
我连忙叫停岳隆:「我和我妈退出,以后店里赚的所有钱都是你一个人的。」
他爱钱,我就把所有钱都给他。
可他眼里是藏不住的阴狠决绝:「钱当然是我一个人的,但你们还是必须得死。」
「你们和我哥那废物一样,都患有那怪病。」
「我已经忍了你们几十年,我真的受够了,让我帮你们,也帮自己解脱吧。」
话音未落,他的刀已经向着我的胸口猛扎过来……
我心里不由一阵叹息,当年我爸是为了保护他才得的病。
可他非但没有丝毫感恩的心,还觉得是他在容忍我爸,一再伤害我全家。
我曾说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我们的人。
于是我把潘香和陈波亲手送进了监狱。
却对没露脸的杜俊桓无从下手。
另外,潘香为了岳隆以后能继续供养她,竟一口咬定岳隆不知情。
眼看害死我爸的真凶逍遥法外,我夜不能寐,每晚都梦到我爸惨死的画面。
幸好,恨岳隆的不止我一个人。
潘香能被成功判刑,多亏了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的视频刚好录到潘香和陈波的交易。
我找到了发邮件的人,在感谢他帮忙的同时,还知道了他的很多事。
比如他能恰好录到潘香他们交易,根本不是偶然。
他家的火锅店被杜俊桓带人去闹事,最终店关了,他母亲也被气死了。
这人就是楚翊。
他恨杜俊桓,更恨岳隆一家人。
他想找机会为父母报仇,这才一直跟踪着潘香,也拍了不少她和杜俊桓偷情的照片。
潘香入狱后,他又开始跟踪岳隆。
没多久他就告诉我,岳隆表面每月照常把店里的一半利润分给我和我妈。
背地里却是恨不得把我们碎尸万段。
我消失的小花狗就是被岳隆偷走的。
岳隆把小花狗残忍地捆在柱子上,活生生拔了它的皮,挖了它的双眼。
「岳瞳,迟早有一天,岳隆一定会再对你和你母亲下手的。」
楚翊的这句话提醒了我,以其每天心惊胆战地等别人找上门。
不如先发制人,也能让我俩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我当时问楚翊:「如果岳隆要杀我们,选在什么地方对他最有利?」
楚翊立刻回答:「在杀人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地方。」
于是我们选定了昆季山。
常年登山的楚翊告诉我,这座山偏远,存在很多断崖。
还有不少非法开采留下的矿洞,许多登山者在这里失踪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我又问他:「在这么多矿洞里,有没有一个是人掉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
他思考片刻,说:「还真有,可你找这样的矿洞做什么?」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
惊悚片的男女主多惨呀,他们得拼命逃亡,一次次被突然窜出来的鬼怪吓个半死,最后大概率还是没法摆脱被抓走的厄运。
我不要做女主。
不要和鬼怪玩捉迷藏。
我喜欢当观众。
喜欢做一条安静潜伏的蛇,让坏人们和我玩捉迷藏。
19.
我妈虽然曾说我们和岳隆还是一家人。
但我爸的死这道坎她始终没过去,以至于当我把岳隆随时可能来杀我们,以及我和楚翊的复仇计划告诉她时。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颤着手写:「我一直很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劝你爸,导致他这几十年背负了太多。」
「至于岳隆,是他的错,他始终逃不掉的。」
于是在潘香他们出狱的半年前,我、我妈,以及楚翊,我们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楚翊在「掉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矿洞边的树上做了「O」记号。
我和我妈反复熟悉从营地跑到矿洞的路线,她到时候会让岳隆看见,她亲手把我推进了洞里。
这样一来,岳隆会以为我死了,并去解决下一个目标——我妈。
只是我没料到,杜俊桓为了确定我是不是真死了,竟跟着下了矿洞。
好在洞里的二氧化碳会让人产生幻觉,再加上那群毒蛇,让杜俊桓一下子怕了。
他只能把我扔出去喂蛇,自己拼了命地按原路返回。
他这次一定会告诉其他人,我真的死了。
而我妈只需在快到山顶的路上留下笔记本和刀,自己跑到山顶,并用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梯子爬上四层楼高的树。
再把梯子扔进悬崖。
这样岳隆能根据笔记本上的信息找到她,但又没法爬上树抓她。
同时岳隆也会觉得我妈没法从树上下来,差不多也等于死了。
至于笔记本上剩余的内容和那把刀,只是为了让他在下次遇到我时,能多一重说服我跟他走的保障。
他解决了我和我妈,才能把心思放到潘香和杜俊桓这对奸夫淫妇身上。
在潘香入狱的这一年,我们可没少把他们两人偷情的照片寄给岳隆。
岳隆最后能亲眼目睹两人的恩爱缠绵,也是我们暗中推波助澜的。
听到潘香死讯时,我们更加确定,岳隆他们的杀人计划要开始了。
因为只有让我们以为潘香死了,才能方便他们的许多阴谋。
当一切准备妥当,只有最后一件事要做——让岳隆相信,昆季山能助他除掉所有人,最后他还能全身而退。
我一直在用写论文的方式赚钱。
我专门为岳隆写了篇论文:「昆季山的特殊地理环境,导致它成为无数登山者的噩梦,让他们有进无出。」
论文中详细论述了昆季山树林茂盛,二氧化碳会导致人中毒甚至死亡,还有断崖、到处非法开采的矿洞,人一旦坠入将必死无疑……
我故意把论文发布到岳隆关注的公众号上。
他果然没多久就开车上了昆季山,还在这里开始精心谋划着一切。
正如他所说,杜俊桓刺激我妈只是一道开胃菜。
如果不是我坠入矿洞,我妈爬上树枝,让他觉得我们都死了,他接下来的狠招简直防不胜防。
在我和他一起把楚翊捆在树干上时,我把兜里的小刀留给了楚翊。
为的就是让楚翊能脱身。
以至于现在岳隆攥着刀刺向我时,楚翊能突然冲出来猛地把我扯开。
强大的惯性一定会让岳隆向前栽倒。
而在他的身下,是个深不见底的矿洞,一旦落入绝无生还可能。
但我还不想让他那么快死。
杀人得诛心才过瘾。
我还替他准备了另一份大礼。
20.
矿洞中央还竖跨了一条固定好的木板。
岳隆整个身子向下栽去,出于本能,他一定会死死抱住木板。
现在他整个人像烤乳猪一样挂在洞口上,骂了句脏话,吼我:「岳瞳,你最好把我拉上来,否则我儿子长大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我还没开口,就听矿洞的另一边传来冠冠的声音。
他讷讷地盯着漆黑的洞里,嘴里碎碎念着:「我妈妈是贱人,是骗子,我爸爸是杀人犯,也是个大骗子,冠冠好可怜,好可怜……」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下子跳入矿洞。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在我的计划里,绝对没想伤害冠冠。
他还只是个孩子。
洞口中央的木板晃了晃,往下沉了一些。
在冠冠跳下去的瞬间,岳隆一把抓住了他后背的衣领。
岳隆痛心疾首地求我:「我知道错了,瞳瞳,求你了……」
「我可以死,我不得好死,但冠冠是无辜的,求求你们把他救上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岳隆绝望的痛哭求人,也是他第一次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也没再耽搁,和楚翊一起向洞里伸出手。
我们两人没法搬动木板,只能让岳隆手膀子用力,把冠冠交到我们手中。
眼看就差最后一点,我就能抓到冠冠的衣服……
可偏偏这时,我事先准备好的 DNA 报告从包里滑了出来,恰好正面朝上铺在木板上。
岳隆的动作一滞,泪水不断落在报告单上。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揪住冠冠的手。
「真是可悲,我岳隆到最后,竟在替别人养儿子……」
随着他消散的声音,他已经翻身坠入了漆黑的洞中。
没想到最后,他竟连亲手养了六年的孩子都没放过。
我和楚翊取来梯子,小心把我妈从树枝上接下来。
我取掉她的耳机,里面一直播放着优美的歌曲。
我和她说过,不希望她听到今晚这些残酷的真相。
她让我看她事先写好的文字:「瞳瞳,对不起,杜俊桓冲进来的时候我没控制住自己,害你受了伤,还险些把我们准备半年的计划毁了。」
我眼里有些朦胧,一下子把她抱进怀里。
这些都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朝阳初升,被染红的天穹暖融融的。
我和我妈,以及楚翊坐在山顶的石头上。
我妈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大概是看我和楚翊因冠冠的死而心情沉重。
她写下文字安稳我们:「人各有命,冠冠这一生遇到了恶心的父母。他早点解脱,或许来世也能投个好人家。」
我和楚翊心情好了些。
我妈又接着写:「以后我们得替你爸爸守护好小吃店。」
我把我爸的玻璃弹珠对准朝阳,透过弹珠,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斑斓。
真美啊。
我妈之前说得对,日出是新的开始,所有坏事都应该结束,今后我们全家人好好的。
我妈又写字问楚翊:「你还会重开火锅店吗?」
楚翊愣了一瞬,看我一眼,又低下头,红着耳尖,欲言又止。
我妈眼里亮了亮,写了一句话让我和楚翊一起看——
「小吃店和火锅店开在一块,你们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我的脸好像也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