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隔壁房间都会传出凄厉的呼救声,可房东明明说,那里没有人住。
我忍不住凑着耳朵去听,才发现,那声音来自我房间里被封死的衣柜。
1
我是在三天前搬来这里的。
其实仔细想想,我来看房子的时候,房东的态度就很奇怪。
这房子又旧又破,里面还有个像镶在墙上一样的衣柜,被一把大锁锁着,一面镜子正对着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有点害怕,就问了一下旁边的房间有没有租出去,也想看看。
本来态度殷勤的房东,一下变了脸。
说:「那间钥匙找不到了,条件比这屋还差。
「这间你要是想租再给你便宜 50,要不想租就别折腾。」
我没办法继续在宿舍住,刚上大学也没什么收入。
面对这只要市场价五分之一的房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我签了合同后,就先把那个面对着床的镜子给糊上了。
毕竟房东躲在镜子后面偷窥女租客的新闻,也才刚爆出来没几天。
等收拾好一切,已经半夜 12 点。
我以为独处的环境,应该会让我放松不少。
然而,每晚折磨我的噩梦,还是来了。
先是「哒……哒……哒……」极其微弱的上楼声传入耳中,再是「哗啦啦」掏钥匙的声音。
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我门外。
我惊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想去开灯,铁床被带得吱呀作响。
在寂静的深夜里吓得我汗毛直竖。
倒是门外的人似乎听到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后,开始「咯吱、咯吱」开隔壁的房门。
房东不是说隔壁没租出去,没人住吗?
我吓得贴在墙上不敢动。
似乎是门锁不好开,钥匙在锁孔里打转的声音响了很久,听得我牙齿直打颤。
终于「啪嗒」一声闷响后,隔壁的房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
是谁?
我听着隔壁的脚步声慢慢在衣柜的位置停下,大气都不敢出。
是房东吗?
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过来?
眼睛看到被我糊得严严实实的衣柜镜子,一个恐怖的念头油然而生——
难道真的,是在这后面偷窥吗?
我立马放弃开灯的念头,忍着恐惧和恶心,偷偷躲在镜子旁观察,生怕自己糊得有疏漏。
正准备扯过床单再罩在上面,一声「救命」突然在我耳旁炸响。
2
我的头瞬间像是被重重捶了一下,整个人完全不受控地瘫倒在地。
「救命……救命……救救我……」
女人的凄厉嘶喊源源不断地钻入耳膜,近得仿佛就从一镜之隔的柜子里发出。
我抱着剧痛无比的头,猛地抬起,就看到……
那本来被我糊得不见一丝光亮的镜子中,突然映出一条阴暗的胡同。
在胡同的尽头,在几个看不清脸的人影的包围下,一双流着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救命……救我……」
她冲着我不住地呼喊,引得那些人转过脸来——眼睛外凸,额头裂开,牙齿尖利,都在冲着我邪恶地笑。
「啊——」
我惊恐地大叫出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门外冲。
结果房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救我……救救我,别走,求你救救我,救我……」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啊啊啊……」
我抖着双手终于打开房门,眼前蒙黑,闷着头就往外冲。
「小杨!!停下!快停下!!」
房东突兀的惊声大喊让我猛地停下脚步。
一瞬间,身后的求救声消失不见,楼道里映着昏黄的灯光,房东和他老婆站在楼梯拐角处,一脸惊恐地看着我的脚下。
我低头,看到自己踩在楼梯边上,再一步就要滚下。
「嗬……」
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退后两步,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扭头去看身后。
「报警,快点报……」
我看着身后两间房,声音戛然而止。
一间大敞着里面漆黑一片,是我刚刚跑出来的。还有一间紧闭着,房锁还挂在上面。
「咋了这是?」
房东夫妻紧张地上来。
「你房间有人?有歹徒进来了?」
房东拿着手电筒往里照,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还是做噩梦了啊?」
房东老婆跟着问。
我要是没有那么精神恍惚,应该能看到她脸上根本掩不住的心虚。
可此刻我坐在地上冷汗涔涔,一整个魂不守舍。
「不用报警了……」
我缓缓摇头,知道出问题的不是隔壁,而是我自己……
那声音我太熟悉了,它不会,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刚刚的一切,全是幻觉。
「小女娃家一个人在外面住,警惕点是对的。」
房东明显松了一口气。
「别怕了,咱们这很安全的,晚上之后没有外人能进来。走,我和你阿姨陪你回去,帮你到房间里看看。」
房东夫妻进到我房间里,打开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我站在外面看到隔壁房间的铁锁上,还均匀地落着一层灰。
确实没有人进去过。
像是有什么力量吸引着一般,我慢慢靠过去,透过破碎的报纸洞去窥视房间的内部。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我拿着手机往里照,一些物体的轮廓便渐渐显露了出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躺在床上,上面盖了厚厚的一层棉被。
我想再仔细地去看,房东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干嘛呢!」
我被吓得一下贴在了墙上。
3
这样突如其来的、未经心理准备的声音是我最害怕的。
「没人住的房间看什么看!」
我长出了好几口气才转过身,看见房东的脸色带着戒备,严肃得可怕。
「你叔叔这是怕你刚做了噩梦再吓着,这房间黑漆漆的多吓人啊。」
房东老婆在旁边打着圆场。
「给你检查过一遍了,安全着呢,回去再睡会儿吧,天都快亮了。」
他们下了楼去,我回到房间,那镜子已经恢复被我糊成一片的状态,我还是不放心地扯过床单蒙上。
做完这一切,拿起手机想给许叔叔打电话,将刚刚的一切告诉他。
但盯着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放下手机拿起了药。
奥氮平,一次一片。
我吃完一片,犹豫了片刻,又掰了半片放进嘴里。
第二天晚上,我将桌椅全部推过去,彻底将那边镜子堵了起来。
没有关灯,睡前又吃了片药,我以为做了这些,那个声音就不会再出现了。
然而,12 点,它再次响了起来。
笨拙的开门声、轻轻的脚步声、闷响和接踵而来的呼救。
这是幻觉,这不是真的!
我这么告诉自己,伸手捂住耳朵。
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声音变小了……
这不应该!
如果是幻觉,声音根本不会因为捂住耳朵而变小,只会愈发强烈、更加清晰。
「救命!救救我!你看到我了,我知道你看到我了!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杀人犯!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怎么不去死!」
…………
女人凄厉的喊声,因为我捂耳朵的动作有明显的减弱,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
我意识到这一点,猛地放下手来,惊恐地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柜子处。
带镜子的柜子门突然发出「咯吱」一声闷响,像回应我似的,惊得我蜷缩在墙角,无声地尖叫。
手机就在不远处,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拿起来,在报警和联系许叔叔之间,选择了后者。
[许叔叔,我又听到了那些声音,现在,就现在……]
我不敢打电话,我怕隔壁的声音是真实的,我怕被他们听到。
我给许叔叔发短信,双手抖个不停根本不听使唤,短短几个字,打了足有十分钟。
许叔叔的电话几乎在下一秒就打了过来。
嗡嗡嗡的震动惊得我一把扔开,又连滚带爬地捡起来,想挂断却误点了接听。
「别怕小雪,现在听我的,先做个深呼吸,不要去想那些声音,它们都是不存在的。」
我慌忙想去挂断,但许叔叔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这种切实的声音给了我一点安慰,我没有再下手挂断。
「你和病魔战斗了这么久,已经快要康复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可以调整好的。
「它们和过去不一样!」
我缩在床上,用压到最小的声音急切地说。
「我捂住耳朵,那声音就减弱了。」
「那是因为你在相信它们是真的。你现在在哪里?家里有人吗?」
「蓝月街 187 号 4 楼,没有其他人。」
「你从宿舍搬出来了?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更换环境,你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你不要提他!」
「好吧。再加大半粒的药量吧,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知道吗?」
「我已经加大了许叔叔,那声音太真实了,我根本没有办法调整自己。」
我无助地哭出了声。
「小雪,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病情告诉你的爸爸。」
「我说过,不要提他!」
听筒沉寂了一小会儿,才重新有声音:「天亮之后我过去找你,路程有点远,可能会晚一点到。」
电话被挂断,隔壁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许叔叔说得对,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我整个人精气神都被抽走了般瘫倒在床上,再一次瞪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想我应该换个地方住。
我不能在这个持续引诱着我发病的房间继续住下去。
可我拉开我的背包,翻遍所有的口袋,再看看手机里的余额,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交了房租和押金后,我手里的钱根本不够我在任何一家旅馆住一晚,更何况,我还要吃饭。
先等许叔叔来吧。
等他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接连两天的精神和身体摧残,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直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才猛地被惊醒。
4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隔壁房间的门又在咯吱作响。
我被惊得一头冷汗,摸到手机一看,竟然又已经半夜 12 点,而许叔叔还没有来,上面还有几个他的未接电话。
我连忙回拨过去。
「小雪,你怎么样?」
「你怎么还没到许叔叔?现在,隔壁又在响了!」
「前边出了交通事故,我还在路上堵着。你照我说的做了吗,拿一些面粉撒在地上?」
「嗯。」
「好,我就快赶来了,等我到了你就会发现,面粉上只有我的脚印,其他都是假的。别怕,等我。」
「可是许叔叔,那个女人她……啊——」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旁的柜子突然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不仅仅是声音,还有特别清楚的撞击的颤动。
我惊恐地尖叫出声,手机瞬间坠落。
是假的,看错了,一定是假的。
我这么说服着自己,强迫自己去看,突然,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整栋楼,整条街都黑着——停电了。
柜子被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女人歇斯底里的呼救在黑暗中也愈发清晰。
「救命,你为什么不救我!你这个杀人犯!你怎么不去死,去死!」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安慰着自己,跪在地上去摸手机。
「我没有过错,我不必内疚……为什么要骂我……不是我的错,又不是我的错……」
摔落的手机自动关机了,我想打开,可双手根本不听使唤,抖个不停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挥着手往地板上砸,疼痛终于让它恢复了一些神经,又试了几下,终于见到了光亮。
隔壁的女人呼救声越来越虚弱,但柜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不敢继续在房间里待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往门口走。
手拉上插销,心脏剧烈地跳着,咬着牙一把拉开房门。
地板上雪白一片,没有脚印。
不管是我房门前,还是隔壁。
许叔叔说得对,一切都是幻觉,根本就没有人进去过。
我深吁一口气,在确认安全之后,整个人沿着墙壁瘫软了下来。
电话响起来,还是许叔叔打来的。
「我走出来看了,没有人,什么都没有,都是幻觉,谢谢你,许叔叔。」
我语调难得放松地对他说。
「小雪,我刚查到,这房子曾经发生过命案,凶手在逃!房东之前有告诉过你这事吗?」
他的声音很是焦急。
「命案?」
我眼睛刷地一下看向了隔壁房间。
被遮挡得不透一点光亮,我问起时房东的态度,我往里看时房东紧张的模样。
还有……
还有每天半夜女人的尖叫……
「我觉得这事很古怪,不管什么原因,赶紧离开这个房子,我已经到楼下了,正在上楼!」
砰!
隔壁的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开,门锁直接贴着我头发飞了出去。
一个女人夺门而出,浑身是血,撞在我身上后,重重摔在地上。
她的身后,那个「空」的房间里,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走出。
我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面粉。
男人刚好踩过,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
5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眼看着那高大的身影一把拽起女人,又狠狠地摔回到屋里。
「救我……救我……」
女人奋力地想往外爬,想伸手抓我,又被男人一脚踢了回去。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女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还在拼命地向我求救。
我知道我该跑,我应该爬起来跑出去,大声呼救,才能自救,说不定还能救下这个女人。
可是我不敢,我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男人转过头来,像终于轮到了我。
「你是隔壁的?隔壁住着人?他妈的隔壁不是没住人吗?既然看到了,那只好连你一起解决了!」
我恐惧得连叫都叫不出声,双脚怎么也不听使唤,只能一点一点地往房间挪。
而就在这时,男人的衣服好像被破败的房门挂住了,他扭头去扯,却怎么也扯不出。
快逃!
快逃!!
趁机赶紧逃!!!
我用尽全部的毅力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往楼下跑,爬到门口的女人,突然冲着我诡异地笑了起来。
「回去啊,逃啊,就这样看着我死,你当时就是这样看着你妈死的,对吗?」
我一下像被人抽走了魂魄,直直站在了那里。
「被丈夫抛弃,女儿见死不救,可怜的女人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瞑目,哈哈哈,可怜!可怜呢!」
女人的嘴角不住地往外流着鲜血,被男人又一脚踢在嘴上,牙齿掉了一颗。
「杀人犯,杀人犯,你们都是杀人犯!」
可依然阻止不了她怨毒的目光和诡怖的话语。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是,我不是!」
拼命想忘记的回忆,一下子被撕扯开来,翻涌着滚动。
所有的药都在这刻失效。
妈妈临死前的一幕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我痛苦地抓着头发,看着它们被一缕一缕地扯下来。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为什么跑到家里看电视,你在逃避什么?你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吗?你知道吗,如果你报警了,她就不会死,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不怪我,不怪我……那不是妈妈……那不是!」
刺骨的寒冷迫使我睁开眼睛。
再一次看到我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转角,我妈妈被几个人挟持到远处黑暗的胡同里。
我不敢跟着,我害怕。
我在那里等呀等,等到雪花一片片地飘下,等到一旁的路灯亮起。
我踮着被冻到麻木的脚,重新靠近那条胡同,稍微探出了头。
看到了倒在雪地里的妈妈和鲜红的血。
她好像看到了我,张了张嘴,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被吓得立马退了出去。
那不是我妈妈,那只是一个流血的怪物。
老师今天的童话故事才讲到狼会变成外婆的模样骗小红帽,那个流血的怪物一定也不是妈妈。
真正的妈妈一定还在家里等着我放学,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才刚上小学的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杀了你的妈妈,开心吗?」
男人抬脚朝着女人的头踩,可她仍然在口齿不清地充满怨恨地说着。
「我不是!我没有杀我妈妈!我不知道那是我妈妈,我以为那是个怪物,我以为我妈妈会在家里等着我,我怎么能相信那个满身血污的是我妈妈。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
我要是知道……
我要是知道我会怎么做呢?
我会救她!
我一定会救她的!
我看着面前女人满血血污的模样,与记忆中最后一幕的妈妈重叠。
猛地冲进厨房,拿起那把沾满油污的菜刀,一刀劈在男人的头上。
6
菜刀劈进了头骨,男人惨叫着转过身,竟然硬生生地把菜刀拔下来,猛地朝着我砍去。
我被这一幕吓到完全丧失了反应力,只本能地抬起左臂去挡。
下一瞬,鲜血喷出,我尖叫出声,疼得仿佛要死过去。
男人挥起菜刀欲再次挥来,却被身下的女人,一口咬在了小腿上。
「操!你个贱人,怎么还不死!」
女人死死咬着他的小腿,任凭男人怎么踹就是不松口。
只有一双清亮无比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顾疼痛转身再次朝着屋里跑去,目标明确地抱起铁锈斑斑的炉灶,暴走一般冲出去,狠狠砸在男人后脑勺上。
男人转过身想要还击,迎面又是一记重击。
咣、咣、咣!
我眼前一片血红,像疯了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击着男人的头部,直到他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够了,停下来,快停下来,他已经死了。」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阻止我像失了智一样机械不停的动作。
「他已经死了,我们安全了,不要再砸了。谢谢你,谢谢你小姑娘,是你救了我。」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再也不像刚刚,看我的眼神像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咣当」一声,燃气灶从我手里掉落,我看着地上那具庞大的尸体,面容被我砸得已经有些模糊。
胃腔里一阵翻涌,我扭过头剧烈地呕吐起来。
眼前一片血红,浮现出那个哀号之夜。
恐慌的室友和被绑在床上的我,以及窗外红蓝相间的光和警笛声。
我曾经也这么不受控地伤过人。
把我同宿舍的女孩,当成了幻想中的恶鬼,尖锐的笔尖差一点点,就戳瞎了她的眼。
所以,才从宿舍里搬了出来。
「小姑娘,谢谢你,要不然今晚我在劫难逃。」
女人抹了一把泪,感激地对我道谢。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供出去的,他想杀了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自我防卫。你别怕,别担心,他是个坏种,他早就该死了。」
女人一边宽慰着我,一边扶着墙走进屋子,取了一卷绷带出来。
「你胳膊在流血,伤口看起来很深,让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吧。」
我的手机在黑夜中突然亮了起来,嗡嗡作响。
是许叔叔打来的电话,我伸手接过。
「我进来了,小雪,不是 4 楼吗?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许叔叔进来了?
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声响?
他现在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他?
「你妈妈说,她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猛地低头,看着在扯绷带的女人。
「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当时太小,完全忘记了,是她让你快跑是她让你别管她的。在她眼中,你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当时那些恶人并没有走,你如果过去了,也会被杀死。
「她并不是被冻死的,她在你走后就咽气了。
「她看到你跑开,知道你安全了,走得很安详。」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地落下来,滴在细微的伤口上,蜇得生疼。
「她真的,不怪我吗?」
「不怪你,你因为这件事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她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你能好好地正常地过你自己的生活。」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来,你的血流得太多了,要是不包扎的话会失血过多的。」
女人扯了一段绷带下来,抬头看她,目光清明,像刚刚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一般。
「我妈妈……」
我焦急地想询问她更多,却眼看着她试图拉起我胳膊的手,直接穿了过去。
就像……
我的手臂根本不存在,那里只有空气一般。
我惊愕地抬头,对上了许叔叔焦急的目光。
「小雪!」
「你的胳膊怎么了?」
他关切地看着我,就好像凭空出现在这里一样。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个满身是血的女人不见了。
低头,地上的尸体也不见了,凶器也不见了。
隔壁的门依旧被蒙尘的挂锁,牢牢地锁着。
刚刚的事情仿佛又是我的臆想,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但我的手臂,还在实实在在地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抖着嘴唇问许叔叔。
「先别说话,你失血过多,我先帮你包扎一下,我们赶紧去医院。」
许叔叔二话不说,脱掉自己的衣服紧紧地绑在我的左臂上,背起我就往楼下跑。
我还想开口说什么,但一阵阵晕眩袭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7
阳光和煦的咖啡厅里,许叔叔将手机递到我面前,指着其中一条消息给我看。
「2021 年 5 月,蓝月街 187 号发生了一起命案。蓝月街 187 号……我隔壁那间?」
我抬头问他。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下看。
「常年被家暴的中年女人差一点被丈夫打死,最后反杀。但是据说现场有第三个人的指纹,警察认定女人有帮手,女人咬死不承认,警察那边又查不到一点线索。最主要的是那天的监控好好的,也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所以最后只好认定是中年女人出于自卫反杀了禽兽丈夫。」
下面跟着的还有几张照片。
居然就是我之前居住的违建的四楼,还有隔壁那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越往下看越心惊。
这说的分明就是我半个月前才经历的事情。
可是……
现在明明是 2022 年 7 月啊。
事情就发生在十天前,我的伤口都还没愈合。
而更让我惊愕的是许叔叔接下来的话。
「可是你知道吗?当天晚上,我堵在路上的时候,查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消息是,一个中年女人被发现死在出租屋中,杀人者是他的丈夫,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同样的消息,就这样突然改变了,和你左臂上突然出现的刀伤一样。如果不是你和我的记忆出了问题,那就是历史被改变了。」
「历史被改写了……」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手中的卡布奇诺都洒出来了一些。
许叔叔摊手:「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论断,对于他们来说,相信我和你得了群体癔症更容易些。
「但你左臂上凭空出现的刀伤却让我不得不信——医生诊断过了,那个角度和深度绝不是自己能砍出来的。」
我看了看系在左臂上的绷带,再过几天就可以拆除了。
「这太难想象了……」
「可它就是这么发生了。」
许叔叔看着咖啡厅外的河流说:「如果历史是一条从高处流向低处的河流,看似河流的方向是不可改变的,就像时间一样。但是,如果你在低处投下一颗石头,它泛起的波澜却会逆流而上,扰动高处的河水。如果套用在时间上,那就会是未来的某件事情影响了过去。这简直就是因果倒置啊,用未来改变过去,真不可思议!」
我没有仔细去听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回想的全是那个女人最后和我说的话。
时间太久远,我那时候太过幼小,也根本想不起来,妈妈到底有没有和我说过快跑。
但因为她的话,我也确实释然了不少。
「或许,妈妈就是那个神秘的力量吧。」
我说。
「这么说,我倒是觉得,这个神秘的力量就是你自己。」
许叔叔笑着看我。
「我看你现在的气色很好,看起来已经不需要再吃药了,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张开臂膀去拥抱美好的人生了。」
嗯。
妈妈也是这么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