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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世

我名唤苓雉,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亲公主,也是当朝唯一的公主。

我父皇没有三宫六院,只有母后自己。

母后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哥哥是太子,我是长公主。

我们一家不像寻常帝王家那样多是非,而是十分和睦,相亲相爱。

我十岁这年,皇兄出巡边疆还带回来了同他差不多年岁的一个小将军。

听说这小将军是我姑姑的驸马镇国大将军的外甥,父皇在朝堂上说他不过十四岁,但却十分骁勇善战,颇有镇国大将军当年的风采。

这少年将军也成了京城话本子里时下最热门的男主角。

父皇对他十分喜爱,一来二去还定下了我与小将军的婚约,还让他与皇兄一处念书。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父皇的御书房里。

我平日里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常常惹得太傅发脾气。

教我的太傅是我父皇的好兄弟,所以他经常带着我去父皇那里告状。

今天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告状。

太傅还未进御书房,就一如往常嚷道,「皇上,臣教不了您的公主了。」

他会告状,我也会求饶呀,每次进了御书房我都先扑通跪下自我检讨。

这次也是,想都没想我就跪下了,然后开始细数自己错误。

没等我说完,就听见我皇兄笑着说,「小澈,你这未来媳妇可不好管呀。」

我闻声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长相十分俊俏的少年站在我皇兄那里。

也是从那天之后我们总能见面,朝堂里秦澈是威虎将军,皇宫里是我的小太傅。

可他却比老太傅严多了。

我不论是爬树摸鱼逃课或是跑出宫去玩,他都会发现。

他最常说的话就是「长公主今日书看了吗?」

「长公主今日功课做完了吗?」

「长公主今日这题又错了,多写几遍吧。」

有时候我都怀疑秦澈是不是讨厌我,以欺负我为乐趣……

我从太傅那里下课后,秦澈还要单独给我布一份功课,我平日上房揭瓦的时间是彻底没有了。

太医院却很高兴,因为公主不怎么受伤了,他们的工作量减少了,也不用天天胆战心惊了,听说侍奉我的太医还给秦澈送了一颗人参……

他管我的权利是我父皇给的,所以我这个长公主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日子就这么过了四年。

四年里,我依旧是那个骄纵的公主,也是京城里最会惹威虎将军生气的人……

这时间久了,我也想明白了,秦澈管我是因为我同他的婚约,他可能是不希望自己的媳妇是个草包。

听我的侍女玉棋说,朝堂上的将军们他们的夫人大多德才兼备,就像是我姑姑安宁大长公主那般,她未出阁时就是名动京华的第一才女。

我母后也希望我像姑姑一般温柔娴静,只可惜我是个顽皮的。

看来给秦澈当媳妇这活儿不适合我

而且一想到要是和秦澈过一辈子……

咦,太可怕了,是温润如玉的探花郎不香,还是玉树临风的宰相家公子不帅,我为什么要嫁给秦澈呢?

所以我开始思索怎么解除婚约……

这日,御书房里,李尚书家的公子正跪在我父皇面前要求娶我。

「皇上,臣和长公主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

玉棋把这事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试图翻墙出宫,吓得差点没从瓦片上掉下来……

我都没见过这位李公子,怎么就和他真心相爱了。

玉棋若有所思道,「听说公主最近喜欢的话本子的主人公是李公子……前些日您天天嚷着要嫁给那个男主角,外面就传您倾慕李公子。」

我震惊了,他们是傻吗?我看个话本子还能看出绯闻……

我带着玉棋赶到了御书房。

不巧的是一进门就看见了,李公子跪在地上,本来应该去巡营的秦澈和我皇兄站在一旁,我父皇呢则是眉头紧皱……

我嘿嘿一笑,走过去。

「父皇,皇兄,小将军,李公子。」

我逐一问候。

不过和李公子对视时,我再次震惊,原来话本子不是骗人的!

李公子好帅!就像是话本里写的那样白玉书生。

玉棋偷偷戳了我一下,让我别犯花痴……

我回过神,开口道,「李公子,咱俩不合适。」

谁知道李公子却说,「我知公主倾慕我,您不必害羞。」

我立刻回道,「不信谣,不传谣。」

李公子一副黯然伤神表情,我有些不忍心,毕竟帅哥落泪谁不心疼呢?

我蹲下身去,安慰道,「李公子你也别难过,我虽不喜欢你,但是话本子里你的那个角色我还是很喜欢的。」

好像我这一安慰,李公子更伤心了……

我把手帕递给他,让他擦泪,谁知道秦澈却一把将那个手帕拿走了。

李公子也没说什么,也对,这事要是换成我也不敢说什么,他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打不过秦澈这个小将军……

我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对李公子说,「李公子咱俩真不合适,您快回家吧。」

李公子没说话看看我,掩面就跑了出去……

我父皇也没怪他不知礼数,毕竟是他女儿先惹了人家。

我秉着择日不如撞日的原则,开口道,「父皇您能不能解除我和小将军的婚约,我俩也不合适 ,咱们皇家也不能耽误人家另择佳人呀。」

霎时,御书房内安静如鸡……

等一下,我似乎听见了谁在磨后槽牙的声音。

好像是秦澈那里发出的声音,我看向他,他那表情好像是生气了,这人真是怪了,我也算是帮他排忧解难,他还生气了。

「长公主。」

是秦澈的声音。

也不知道为啥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一碰上秦澈就怂的像猫,可能这就是赵太医说的条件反射吧……

「这呢?」

他沉声道「是臣哪里做的不好,惹您嫌弃了吗?」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我可没有嫌弃他,我只是烦他管我管得严,到也谈不上嫌弃。

还没等我父皇说话,外面的侍卫匆匆来报说是边疆突袭,镇守边疆的镇国大将军受了重伤。

战事当前,我方才说的事情自然是先搁置了。

没过几天秦澈出征了,他出征那天,拜别过长辈之后,他来我宫里问我,长公主可有什么要和臣说的。

我左思右想憋出一句小将军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可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他都要出征了,咱也别添乱了,退婚这些事等他回来再说吧……

秦澈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我等他回来。

照理说秦澈不在,我这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除了没人管着,什么温润如玉的探花郎,玉树临风的宰相公子,风流潇洒的工部侍郎,都往我这宫里送礼物。

以前秦澈在时,他们连声都不敢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那开心,我收礼收的开心,可也就那么一会,就又不开心了。

「公主你看李公子送的手钏好漂亮。」

我厌厌的看了一眼,回道,「喜欢送你了。」

「真的嘛?」玉棋开心地问着。

我点点头,望着天问道,「你说小将军安好吗?」

玉棋回道,「前几天前方传回来的战报不是说安好嘛。」

「我说的是这几天。」

玉棋咋舌,吐槽道,「将军天天管着您的时候,您想着怎么躲着他,他这一离开,您反而天天念叨。」

我叹了口气,「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说完我摆弄着秦澈送我的手镯,这镯子是他前年送我的,前年马球宴上这镯子是决赛的头彩,我一眼就相中了,只是每年决赛都是安至侯取胜,我看看我皇兄他上一圈就输了……

就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秦澈牵着他的赤血马走到我跟前,他只说了一句臣给您赢回来。

他这人素来不爱热闹从不参加马球赛,但是我却知道他马球打的极好,我学打马球就是他教的。

那天赛场上他策马奔驰赢了头彩,他拿着镯子亲手给我带上,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皇兄说那天秦澈很开心。

「不习惯什么。」

宁橙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参见太子妃。」玉棋俯身道。

太子妃是我打小的姐妹,和我哥是青梅竹马,去年两人成了婚。

「苓雉,你居然瘦了!」

说完她连忙坐下,拉着我的手,一脸好奇的询问道,「是不是太医院研制了新的减肥药?」

「纯是因为这些日子饭菜不好吃」

宁橙疑惑道,「都是一个御膳房,我觉得挺好吃呀。」

玉棋笑道,「我们公主怕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你……你不会是想秦澈了吧!」

宁橙瞬间震惊。

我从躺椅上几乎是蹦了起来,连忙道,「你别听玉棋瞎说,没有的事,就是饭菜不好吃罢了。」

「看你这心虚样儿,没有就怪了。」

我不语。

宁橙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蹙眉道,「我今天从东宫出来的时候,听你皇兄身边的副将说……」

我见她支支吾吾,便道,「你现在说话怎么磨磨唧唧的,快说快说。」

宁橙看看我,开口道,「说是战事吃紧,秦澈带了八百精锐欲潜入突袭敌方将领大营,前几天还有消息,这几天就没了联系……有人说他被俘了。」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茶杯滑落。

我深吸一口气,轻笑道,「宁橙定是你听岔了,秦澈可是小将军,骁勇善战,谁能擒住他呀。」

我虽笑着说这话,但却觉得脸颊有一行热流划过。

「苓雉……」

「长公主……」

宁橙和玉棋一齐看着我。

「我们去找皇兄,他肯定知道。」说着我便拉着宁橙往御书房跑。

刚到御书房门口,我就听见了姑姑的哭声……

我走进去就看见皇兄搀扶着姑姑,父皇也是满脸愁容。

「苓雉。」姑姑见我进来,她揽过我就哭。

她这一哭我心里便没来由的慌乱……

从御书房出来,宁橙跟在我身边,她安慰着我。

我摆摆手回她,「我本就想退婚,我不难过,不难过……」

说着我便站不住了一手扶着宫墙,据玉棋说我那日哭得比丈夫生死未明,视如己出的外甥下落不明的安宁大长公主还惨。

夜里,我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脑袋里想起的都是以前和秦澈在一起的画面。

比如说我喜欢荷花,他在我去年生辰时送了我满池荷花。

每年春天他都会亲手做一个凤凰的风筝,陪我放风筝,会去做我最爱吃糖炒栗子剥好之后送给我。

他最不喜欢热闹,但是马球宴上他会为了我喜欢的簪子,拼尽全力去赢。

院子里的秋千,我皇兄说他怕别人做的不牢固,白天忙完朝堂上的事,晚上连熬了几个夜做的。

他虽管着我,但是从不拘着我的性子。

太傅,皇兄他们都说秦澈护短,我原来只回他们是他们想太多,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是那样,我娇纵惹祸,但于我向来都是他说可以,别人不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去爬树的时候,要是被他发现了,我就会直接蹦下去,因为我知道每一次他都会稳稳接住我。

我一夜未眠,第二日我换了素色的衣服,向父皇请愿去寺院为国祈福。

宁橙在跟我话别时,她说让我想清楚是为国祈福还是为他。

有些事情我想不通,但是跪在佛前的时候我只希望秦澈能平安归来。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皇兄的信,他告诉我秦澈带着八百精锐深入敌营,一举灭了敌方的首领,之后回到我方带着大军击退敌方,连连获胜。

我回宫后,距离秦澈出征已经一年了,传回来的战报都是他接连取胜,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可是我母后似乎有些犯愁,听宁橙说母后想为我另择一门亲事。

我不太懂,他们不都很喜欢秦澈嘛……

母后闲来无事时,开始在御花园摆起了赏花宴,说是赏花宴不如说是相亲宴。

我吃着茶,看着一个个名门贵女和名门公子眉来眼去。

「臣见过长公主。」

我闻声抬头,看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站在我面前。

「您是?」

「臣是礼部侍郎,秦礼。」

秦礼这名字,我当然知道,他是丞相家的大公子,也是我死对头秦若姝的亲哥哥。

因为他和秦若姝的关系,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礼貌还是要有的,我假笑道,「秦侍郎。」

这秦礼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的石凳上。

他坐着倒是不要紧,但是他干嘛总是朝我笑,他妹妹秦若姝有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这秦礼长的自然也是极好的。

他在挑战我的定力吗?

「玉棋姑娘。」

来人是之前在我父皇那跟我求婚的李公子的哥哥李欧。

那日李公子来宫里表白,李欧来接他回家,谁知道碰到了偷偷出宫帮我买糕点的玉棋。

后来由于我母后这一年来没事就办相亲宴,一来二去李欧和玉棋看对眼了,听说李家的主母从没有门第之见甚是开明,李尚书听媳妇的,李欧这人比他弟弟靠谱多了,所以李欧和玉棋也是一段好姻缘。

「臣拜见长公主。」他朝我行礼,又看见了一旁的秦礼,「秦兄。」

秦礼起身回礼,「李兄。」

「李欧你又是来叨扰我们玉棋的?」我开玩笑地问道。

他微微一笑回道,「长公主又打趣臣,臣是来给玉棋姑娘送礼的。」

我看看玉棋那丫头的眼睛,都快飞到李欧身上了。

我假装嫌弃道,「你快去找你们家李郎吧。」

玉棋羞红了脸,让我别瞎说。

这时秦礼开口道,「既然李兄和玉棋姑娘有约,剩长公主自己怕是无聊,臣想邀长公主一同去赏花。」

不等我说话,就听见李欧说道,「长公主,前些日子秦将军来信让我帮他问您安好。」

听这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秦澈给我父皇写信,给我皇兄写信,给姑姑写信,现在还给李欧写信,就是没有给我写。

「你就回他用不着他惦记,我好得不得了。」

说完我又拒了秦礼,就赌气离开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几日后京城里就传我与秦礼一同赏花,互生情愫了。

宁橙告诉我这好像是我母后故意放的消息……

而且这赏花宴办的更频繁了……

「秦侍郎,你应该知道我与安定侯有婚约吧,所以咱俩走太近不太好」

秦礼倒是不在乎地回道,「皇上还未赐婚,臣自然也可以追求您。」

「你……」

「秦兄,我在前方上阵杀敌,你在这里抢我未婚妻,不太合适吧?」

我闻声,转头便看见了身着盔甲的秦澈朝我这里走来。

一年未见,年轻的小将军在战场上历练的更加成熟,也晒得黑了许多,他一身武将装束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

我也顾不得秦礼还在这里,直接扑进了秦澈的怀里。

我小声重复道,「回来就好。」

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眉眼间染上了惊讶,片刻间便转为欣喜。

他抬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脊,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一旁的秦礼轻咳了一声。

我连忙从秦澈怀里出来,秦澈却紧紧牵着我的手。

他看着秦礼说道,「我与苓雉许久未见,秦兄自便吧。」

说完他就牵着我走了。

直到回到我宫里,他才肯放手。

我进了寝宫本打算喝杯茶水,谁知刚进门秦澈便从后面环住我,他将下巴抵在我颈肩处。

喃喃道,「苓雉,我很想念你。」

听这话我只觉得脸颊发烫,却又习惯性地和他唱反调,我嗫嗫道,「我可没有想小将军。」

他将我转过来,轻轻摩挲着我的指尖,轻笑道,「听太子说我没消息那几日,公主哭得比我婶母还伤心。」

我嘴硬道,「你别听我皇兄瞎说,我那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他细细地看着我的眉眼,沉默了片刻,认真道,「若是我哪天真的战死沙场,苓雉你不要为我伤心,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你伤心。」

我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呸呸呸,说什么呢。」

他不语,只笑着看我。

秦澈知晓我的心思后,倒是没有我想的那般事事都听我的。

第二日他便开始考我功课,我看着他检查着我的功课,心想着我的心上人可能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夫子。

本公主心好累。

不过他把他欠我的那只凤凰风筝给我补上了。

所以今年我有了两只风筝。

两只风筝在天上飞得又高又远,却又紧紧挨在一起。

秦澈问我是何时喜欢他的,为什么喜欢他。

我一边吃着他早上从宫外排队买回来的糕点,一边思索着他这个问题。

从何时呢……

可能是他策马为我赢回手链那时,也可能是每次我委屈时他变着法子地哄我开心,我想不出具体是何时,也许很早就心动了,我自己不懂那是心动。

但是秦澈上战场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心早已在他那里。

若说为何喜欢他呢。

因为他是秦澈,是我爱的人,他对我的偏爱,对我无条件的保护和信任。

他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当然了这么肉麻的话,我一定是不会告诉他的。

所以我反问他是何时喜欢我的,喜欢我什么。

他不假思索地回我,是他初到京城那年,他是个私生子,虽然他的舅舅是镇国大将军,但是京城里的人还是瞧不起他。

他在宴会上被那些公子少爷嘲笑,而我却保护了他。

所以他下定决心也要保护我一辈子。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从边疆回来后,我全然不记得他这个人。

但他愿意等,等我喜欢他。

我说若是我一直没有喜欢上你呢。

他笑着道,那他就一直默默保护我,然后自己孤独终老。

我听着他的话,霎时眼眶湿润,我抱住他,「苓雉会一直陪着小将军。」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发。

那天我被秦澈咬了,为什么是咬呢,是因为我们这个小将军带兵打仗是把好手,可是吻技却差极了,咬得我嘴唇生疼。

不过后来他总咬我,技术也就略有提高吧。

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我母后却越来越愁。

她还试图拆散我和秦澈……

不过她没成功,其实我母后也不是讨厌秦澈。

是因为镇国大将军受伤了,要在京城养伤,但是边疆还需要人坐镇,所以只能秦澈去。

我母后觉得若是我与秦澈成婚了,要么自己在京城等着他,要么就是我同他一起边疆生活。

我母后当然舍不得我去边疆,所以她就想拆散我们。

不过我们商量了一下,若是将来我与秦澈成婚了,我便一年在京城,一年在边疆。

我父皇也说秦澈不会一直在边疆待着,也就这两三年,我母后这才作罢。

只是还没等到我们成婚,秦澈就又要上战场了。

之前我军大获全胜,士气正盛,我父皇命他乘胜追击。

他出征那日我没有去送他,我皇兄同他一齐前去,而我则扮成了太子侍女。

我让皇兄帮忙瞒着他,直到行军到第一个驻扎点,我才去见他。

他训斥我胡闹,但是他眼中的喜悦是藏不住。

我朝他眨眨眼睛,糯声道,「小将军不喜欢苓雉在身边嘛。」

说完我还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向来沉稳的小将军居然脸红了。

我们到了边疆后,我发现边疆虽然风沙大,但是大漠的风土人情却别有一番趣味。

在这片广漠无垠的土地上,我是苓雉,他是秦澈,我们似乎活得更加真实。

夜晚的篝火下,我们就那么静静依偎着。

几个月后秦澈整军完毕,我也要跟着皇兄回京城。

临别时,我只同他说,「小将军,苓雉等你凯旋归来。」

他亲亲我的额头,轻笑道,「等我回去娶你。」

我羞红了脸点头应他。

这场战争打的比想象中要久,整整持续了三年,秦澈在战场上接连取胜。

封狼居胥,一个武将的毕生夙愿,人们称他为人间战神。

这一年他才二十三岁,军功却可比肩他的舅舅镇国大将军。

我父皇封了他安定王,赐了他王府,他也成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外姓王。

只是似乎我这个未婚妻,在百姓心中与他们的战神不是很相配。

现下流行的话本里,都将他与京城第一美人秦若姝写在一起。

也不知秦澈哪里知道的这些事,他上了一封奏折,说与我有婚约已久,但因国事耽搁,久未成婚,但是他的王府总是需要打理,他恳请我父皇让我帮他打理。

一封奏折,天下人皆知安定王心中的妻是谁。

三年中我也少了些娇纵,学习了许多东西,我母后说我越发像我姑姑,如今也出落得极出色了。

我将秦澈写与我的信,收了起来,在这京城里等他回来娶我。

只是战争结束,我没有等回来他,而是等到了他的一封奏折。

边疆未定,何以为家。

他写给我的私信里写着望公主另择良人,余生安稳无忧。

起初,我写了许多的信给他,但他没有回我。

我便央求皇兄让我去边疆找他问清楚。

不知怎得这次我皇兄格外严厉,他让宫人看好我,我几次想偷偷跑出去,都被抓了回来。

一个月后一箱箱珍宝抬进了我宫里,说是安定王的赔礼。

秦澈怕是除了王府不能送,其余的都送过来了。

真是好隆重的谢礼。

也好讽刺。

我看着为首的那顶凤冠,笑出了声音,笑着笑着便哭了。

玉棋慌了神跑去找我母后。

我母后心疼地看着我,又说着秦澈的不是。

她说我是最尊贵的长公主,何愁找不到良人,她定要给我选一个比秦澈好千万倍的人做夫君。

我不语,只在母亲怀里放肆哭着。

五天后,我将他送来的东西全部送给了我皇兄,让他充作军饷。

而我也独自一人去了当年我为他祈福的寺庙。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里总是隐隐觉得秦澈还爱我。

也可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他想我另择良人,我怕是不能遂了他的愿了,不过余生安稳,一生相伴青灯古佛也算是安稳。

皇兄同宁橙每次来寺庙看我时,总是叹气神色也是十分难过。

姑姑来看我时总会摸摸我的头,念叨着终究是他对不住你,姑父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父皇母后更是如此。

我原以为我要这般了此残生了,可没想到安稳却也十分难得。

一年后,秦澈连连取胜,将外邦人逼退千里,偶尔会有一些部落起兵,但也就只是小打小闹,边疆也算安定。

不过此时外邦中最大的部落发生政变,王权更迭,新的君主愿意和亲,与我国结姻亲之好,但他们想要求娶嫡亲公主。

皇室子嗣少,嫡亲公主除了我姑姑便是我,姑姑早已成婚多年,这能去和亲的公主就只有我了。

朝堂上对此事分为两派。

一派是若用公主能换边疆安稳那是最好不过了。

另一派是不同意和亲的,他们觉得战事上我军本来就处于上风,应乘胜追击,树立大国威望,且外邦人想来狡诈怕是和亲了也安稳不了多久。

朝臣们因为此事争论不休,我父皇自然是不同意我去和亲,只是一群支持和亲的老臣扰的他焦头烂额。

我从寺庙回了皇宫我回宫的第二日,就收到了一封朝臣们的联名手书,他们恳请我去和亲,还有一封秦若姝的信。

我拿着这两封信,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许多年后我还记得那个夜晚,凉风习习,月光皎洁。

我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时我上了一封奏折给我父皇。

这天的朝堂十分热闹。

长公主愿为国和亲,只是本应驻戍边疆的安定王却出现在了朝堂。

安定王只说了一句我驻守边疆不是为了让她去和亲的。

退朝时,我在大殿的外面站着,朝臣中我一眼便看见了他。

几年不见,他的眉眼更加俊朗,大漠的风沙也吹黑了他的皮肤。

人群中他望着我,我望着他。

直到几位朝臣突然跪在我跟前,恳请我和亲。

没等我说话,就被人打横抱起。

熟悉的气息传进我的鼻间。

我只听见秦澈冷声对他们说,「我秦澈还能保家卫国。」

他言下之意,大家明白什么意思。

说完他便抱着我大步离开。

走到内宫那里,我开口道,「放我下来。」

他也没拒绝。

我朝他俯身道,「多谢安定王好意,只是苓雉愿以一己之身换家国安定。」

他看着我,沉默不语。

良久,他缓缓道,「长公主除了是公主,还是我的女人,我保家卫国,公主便是我的家。」

他这话使我瞬间红了眼眶,我失笑道,「安定王怕不是记性不好,我们之间早无任何瓜葛。」

「我想保护你。」

「那你就娶我。」

他眼眸中神色晦暗,轻声道,「我不能。」

「秦澈你不就是中毒了吗,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你自以为是地推开我,觉得那是对我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秦澈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忍不住了一边哭一边说,「秦若姝从她爹那里偷听来的。」

我抱着他的腰际,继续道,「我不管你还能活多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一个时辰,一天。」

秦澈抬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他轻轻用嘴唇吻着我脸上的泪水,然后一点一点吻着我的嘴唇。

直到我喘不上气,他才放开,他将我带回了王府,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王府的寝宫里一室旖旎,情欲的气息绞织着女声的娇吟。

事后我累的连手指都懒得抬起来,整个人依偎在秦澈怀里。

他轻轻用手撩拨着我的发丝,在我耳边低声道,「苓雉你是我的命。」

我打趣地笑道,「那你之前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一样从床上起身。

「你干嘛去?」

他下床边穿衣边道,「去宫里请旨赐婚。」

我愣了一下,轻笑道,「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我还能跑了不成。」

他吻了吻我的眉眼,回道,「急,我一刻都不想耽误了,你在府里等我回来。」

他说完就离开了寝宫。

我也累得不愿起床,就在床上躺着等他回来。

他回来时,手里大包小裹的,我还闻到了春风楼的烤鸭味。

我这烤鸭刚吃了一半,外面的侍卫就来禀报说秦若姝要见我。

秦澈本来是想让侍卫给她打发走,他知道我们素来不对付。

我拿手帕擦了擦油腻的嘴角,摆摆手道,「若是没有她的信,我们也不会和好,我得谢谢她。」

我让侍卫将秦若姝请进正厅,让秦澈在寝宫等我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正厅。

我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之上。

秦若姝看见我蔑视一笑,「我还以为长公主有多爱将军呢,不过也是这般自私。」

「怎么,一定要我去和亲才算是不自私?」

秦若姝指着我手指微颤,「你是在要他的命,今日若是换作我秦若姝,定会去和亲,只要将军安好便好,你那么自私怎么配喜欢将军。」

她越说越激动,说得眼尾泛红。

我起身将她指着我的手指轻轻推开,徐徐道,「他若活不了,我便同他一起。」

秦若姝冷笑道,「冠冕堂皇。」

我顿了顿继续道,「收到你那封信时,我是决定了去和亲,我也想他安好,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回来,我了解他,他绝不会让我去和亲,他宁可为我拿命去搏,与其这样我们倒不如在一起能相守多久是多久,我心甘情愿,将军也亦如此。」

「知我者苓雉也。」

我转身便看见秦澈走到我身边。

他将我揽在怀里,对秦若姝道,「秦小姐,秦澈心里只有长公主一人,她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她去和亲的。」

秦若姝的脸上划过泪水,她哽咽道,「我认识你不比她晚,可在你心里我却从来都比不上她,这些年是若姝打扰了。」

说完秦若姝看了一眼秦澈,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待秦若姝走后,我看向秦澈。

「我是自私,我私心里不论怎样都想和你在一起,按理说我爱你就应该去和亲,若是不去和亲,哪一天开战了,你就要去战场,你这身子只怕是有去无回,但是我同秦若姝说的句句属实,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我一口气讲这些话说完,却也不敢抬头看他。

片刻我就被他抱起,他柔声道,「那我们便珍惜当下。」

我与秦澈的婚礼半月后便举行了,我皇兄将之前我送的那顶凤冠还了回来,我才知道那顶凤冠是秦澈亲手所绘,又命工匠细细打造的,凤冠上的顶珠是他十分费力寻来的。

本就是想与我成婚时用的。

婚礼当日京城百姓都说天子娶亲不过也就是这样的排场了。

我成婚几日后,外调到江南做官的秦礼送来了贺礼,是一株极难得珊瑚盆景,整棵珊瑚晶莹剔透。

我命人摆在茶歇的案几上,还没等我细细欣赏,便看见刚巡营回来的秦澈那脸拉的老长,看着那盆栽一脸嫌弃。

不用猜就知道他又吃醋了,不过我也得治一治他这总吃醋的毛病。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秦家哥哥真是有心,这做珊瑚中的白玉最是难得。」

片刻秦澈突然笑道,「既然苓雉这么喜欢这株珊瑚,便日日赏珊瑚吧,这话本子的第二部想是你也没有时间看了。」

等等,话本子?第二部?

难道是我前些日子看的《霸道王爷的小娇妻》的第二部!

这书可是现在京城最流行的话本子。

第二部买到断货,宁橙想看,我哥身为太子都没给他媳妇买到。

这秦澈是从哪买的?况且我看话本子那几日,茶饭不思,所以秦澈没收了我的话本子,让我不许再看,为此我还和他闹了脾气……

他会给我买第二部?我才不信呢。

我想着时,他从书架的上面拿了一本书下来,放到我眼前。

我仔细一看,《霸道王爷的小娇妻 贰》

我当机立断就决定治理秦澈醋性子这事暂且就先放一放。

我眨了眨眼睛,娇声道,「小将军。」

他瞥了我一眼,回道,「夫人可有事?」

没等我再说话,他又自顾自道,「若是无事,我还要去东宫一趟。」

「嗯?你不是刚和我皇兄巡营回来吗?怎么又去找他。」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去送书,听说他前些日子也在寻这书,我现在也又不上了,就送他吧。」

我拽住他的衣袖,迅速的调整了一下嗓音,娇滴滴道,「秦郎,我知错了,知错了。」

叫他秦郎保证管用,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每次晚上做那事时,他都非要我叫他秦郎。

这秦郎二字仿佛是秦澈的开关一般。

我见他神色微动,继续加把劲喊他秦郎。

秦澈把书放回桌子上,淡淡道,「罢了,想是娘子总还是有些空闲时间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他继续道,「这书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寻来,娘子得拿东西跟我换。」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当什么事呢,笑道,「秦郎喜欢什么,为妻都送你。」

他挑眉道,「娘子说话可算数?」

我拍拍胸脯,「本公主说话一言九鼎。」

「那走吧」说着他就将我拉到了内室。

片刻我就知道他要干嘛了,床榻上我被他吻得五迷三道的。

「秦澈……你……白日宣淫。」

他解着我的衣衫,一本正经道,「是娘子自己答应我的。」

结束后我躺在床上不禁思索着秦澈的卖力程度,我都怀疑他的中毒是不是大夫误诊了……

第二日太医照常来把脉时,诊完脉后,我悄悄将太医拉到一旁,「王爷可是真中毒了?」

我似乎在太医眼里看见了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送走了太医之后,宁橙和我皇兄来王府了。

我看着宁橙将我皇兄管的服服帖帖的,我便下定决心问问她这驭夫之术。

只剩我俩在院子里时,我向她询问。

宁橙摇摇头,叹息地回道,「你这学不了,你底子就没打好。」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继续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太子就像个小哭包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点点头,宁橙是将门之后,从小她就像个女将军。

「他像小哭包,是因为我说不过他的时候就会用拳头吓唬他。」

我小心翼翼问道,「那你现在也这样吗?」

宁橙大大咧咧回道,「不用了,他条件反射,我一生气他就去写检讨书了。」

听到这,虽然我觉得我皇兄不容易,但是宁橙在驭夫之术上好牛逼。

佩服,佩服。

我好想畅想一下秦澈写检讨的样子,可是和他斗智斗勇我就从没赢过。

心累。

一转眼我和秦澈成婚了已有五年,边疆那里虽然我没有去和亲,但是因为秦澈与外邦那位新君主交好,听说那位君主能成功的谋权篡位还有秦澈的功劳,所以边疆也算安稳。

秦澈的身体这几年一直在调理,只是一到冬日里便会很虚弱。

他身体里毒素太重,所以我们就也没有要孩子。

不过宁橙和我皇兄倒是五年抱三,东宫成日里都热热闹闹的。

我这个当姑姑的也是十分喜欢这几个小娃娃。

玉棋和李欧也生了一个儿子,夫妇二人让他认了我和秦澈当干爹干娘。

秦若姝也在两年前嫁人了,她去江南看秦礼时,认识了江南第一盐商,两人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日子过得十分恩爱。

我们俩年少时的心结,随着时间也解开了,总归儿时是好友,所以现在我们也会互相写书信。

秦礼任期满了之后回京便升职了,官拜礼部尚书,是我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尚书,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娶妻,身边只有一位从江南娶回来的妾室。

秦若姝曾写信告诉我,那位女子与我十分相像。

我父皇年纪大了,他想多陪陪我母后,就让我皇兄理政,秦澈和秦礼是他的左膀右臂,朝堂上二人合力辅政。

可生活终究不是一帆风顺。

那日我拿着秦若姝新写的信,她邀请我和秦澈去江南游玩。

我进了书房便看见案几上的书信,那书信上的记号表示着边疆动乱。

秦澈看着我神情复杂,最后只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一天都没有提及此事,直到晚上我们躺在床榻上,我背对着他。

房间里静谧得可以清楚地听见呼吸声。

良久,我感受到了一股温热靠近,秦澈伸手过来抱我。

越抱越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子里。

我从未想过当秦澈阻碍,我一直都知道他的心不在朝堂权利上。

世间清平,山河家国安稳,是他一生所求。

「秦郎。」

他轻声嗯了一下。

我沉默片刻,转过身去,与他双眸对视,又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轻声道,「若姝来信说江南的花开了,今年我们怕是去不了了,等你凯旋归来,一定要陪我去赏花。」

说着我不自觉地泣不成声。

秦澈抚摸着我的头发,一字一句坚定道,「一定陪你去赏花。」

这一夜,我们紧紧缠绵,仿佛是快要渴死的鱼儿遇到了汪洋,怎么喝水都不觉得够。

此次战事来的仓促,外邦的诸多部落联合在了一起,先是攻击了我之前要去和亲的部落,尔后又来攻击我国。

秦澈整军一周便要出征了。

这是我第一次站在高台之上送他。

他一身戎装,一如之前出征一般,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久违的光,是只属于战场上不败威名的小将军的光。

可能是这些日子夜里我自己偷偷哭,哭累了,今日我竟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们执手相看。

我抬手为他整理着衣领,笑着温声细语道,「与你成亲这五年,我很幸福。」

他握住我的手,细细看着我,「对不起苓雉。」

我笑了一下,淡淡道,「你是苓雉的小将军,你的人生责任和家国理想我都懂,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去实现,我爱的一直都是那个初心未变的小将军。」

他也笑出了声,只是却红了眼眶,「娘子可愿送为夫上马?」

我点点头。

我送他到马前,他突然揽过我深深一吻,在我耳边轻语道,「等我回来陪你去赏花。」

接着他一跃翻上马身。

我没有看着他的军队离开,他向城外走,我向城内走,我坚信他不会失约。

后记

1

收复边疆失地,山河安稳,百姓不再饱受战乱,秦澈终于完成了他的毕生所愿。

这一年他二十八岁。

战事和风沙也耗尽了他的心血,年轻的将军最终倒在了胜利的旗帜下。

只是他还记得在遥远的京城,他娘子在等他回去赏花。

他家那位娘子十分娇纵,若是他失约了,想必定会哭个不停,他可最见不得她难过了。

2

战事结束了,秦澈如约回来陪我去赏花了。

那年江南花开的格外盛,我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绽放。

只是我心爱的小将军也死于这一年。

3

我记得他归来之日,他的副将同我说,从边疆回来这一路上秦澈就总是处于昏迷之中。

太医说现在是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秦澈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微笑着说这帮太医不过是危言耸听,秦澈都从战场平安归来了,怎么会熬不过这个冬天,他定能陪我好多个冬季。

我日日亲手熬药,照顾秦澈,在他面前从不流露半分难过。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难过。

直到宁橙和玉棋来看我,我终于忍不住在宁橙怀里哭泣起来。

我的小将军终于完成了他的夙愿,天下人都安居乐业,可我们却不能相守。

4

冬去春来,秦澈熬过了这个冬天。

五月里。

秦澈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他扬眉轻笑道,「我们去江南赏花吧。」

我听着他有些虚弱的声音,走到他身边依偎在他的怀里,「不急,等你再养养身体,我们再去。」

他拨弄着我额前的碎发,专注的看了我一会,忽然柔声道,「我答应过你,回来便陪你去赏花,我不想失约。」

我看着他黑眸中映着我的样子。

我眼底隐约有了湿意。

5

我们过了几日便启程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几乎快一个月才到江南。

我们住在了秦若姝家的一处别院里。

我与秦若姝多年未见,她早已为人母,一双儿女承欢膝下,她人也更加温婉了。

几日后,秦澈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是一个花园里面有各种花树,池塘里也种满了荷花,就像我年少时过生辰他送我的那一池荷花一样。

天上还有各式各样的凤凰风筝。

我同他坐在院子里的卧榻上,他左手揽着我的肩头,右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明年陪你赏花我怕是要失约了,我便将这满园的花送你,每年一只的凤凰风筝,我在边疆时空闲了就做,我的公主就算有一天变成老太太,每年的春天她也会有一只新风筝。」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话,我瞬间红了眼眶。

我哽咽着说要他陪我白头到老。

他无奈地笑着回我,「苓雉,我做不到的事情没办法答应你。」

我的手环在他的腰际,人靠在他的胸膛前,轻轻抽泣着。

秦澈垂下眸子,缓缓道,「我少年时有两个愿望,其实第一个便是和你白头到老,可我舅母说武人的妻子最难当,我当时不信,觉得我秦澈定与他人不同,是我太贪心了,山河壮志和你我想兼得,终究是对不起你了。」

6

秦澈说没想到赏花也是个力气活,他累了,想睡一会。

我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哄着他。

他将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许久,恍惚间,他轻声道,「秦礼那人并不输我,只是我这人在你的事上向来自私,说不出让你嫁于其他人,我私心里还想让你守着我,我真的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想让你再嫁给其他人,连别的男人都不愿意让你多看一眼,但是你若是再嫁了,就带他去我的墓一趟,让我知道有人能好好照顾你了,只是就再别来了,我这人心眼小,会吃醋。」

「就算嫁人了,在你心里我也要排在第一位,别太喜欢他们。」

「苓雉,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

「真是不想把你的心分与旁人半点。」

他絮叨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握着我的那只手松开了。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辈子我们也在一起好不好,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我的小将军为了家国庙堂太累了,他终于可以歇歇了。

我看着漫天的风筝,眼前是那骑在马上的少年,他是那样的耀眼。

他说他会保护我一辈子。

7

秦澈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自私,结果他生前写了许多信放在秦礼那里,让秦礼每半个月给我一封。

我知道这是他想让我活下去的方式。

父皇将秦澈的陵墓建在了帝陵的一侧,他在秦澈死后也给了他至高的荣耀。

工匠来问我这墓碑应该怎么刻,秦澈位极人臣,只是他还是公主驸马,照理说应该驸马这个头衔放在第一位,但是太子却让问过长公主再定。

我看着秦澈生前留下的佩剑,笑了一下,他这一生似乎是带着使命而来,完成了使命便离开了。

我希望后世评述他的时候,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而不是和公主的怎样怎样。

他是秦澈,是大将军,不是皇室的附属品。

我淡淡道,「便写定国大将军,安定王,最后写妻苓雉。」

我也命史官在史书工笔上,在秦澈的生平,只有他的功绩,感情生活只写我与秦澈自幼订婚,而后成婚,其余一概不写。

8

之后的日子里,我便靠着秦澈的信,支撑着活下去,也替他在长辈膝下尽孝。

宁橙来看我,她蹙眉道我不过三十岁,却已有了白发。

我笑着不语,摸摸自己的鬓间。

秦澈走后的第五年,我从秦礼那里拿回了秦澈的全部书信。

我笑着对秦礼说,没有秦澈的日子太磨人了,我不想这么熬下去了。

秦礼欲言又止,他明白我,所以他把信都给了我。

我回去后,一封封全部拆开,细细地读着。

秦澈在信里叮嘱我的日常。

还有我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要如何生活,他说年纪大了就不要太活跃了,免得摔跟头。

他说也不知道我白发苍苍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个可爱的老太太。

在最后一封信他只写了愿来世相守共白头。

又过了一些时日,我的精神越发不济了,我知道我熬不住了,其实我早就熬不住了。

我独自一人去了他的陵寝。

我坐在他的墓碑前,想起了我们这一生的回忆。

恍惚良久,我仿佛看见了我的小将军向我奔来。

我笑着喃喃道,「我们就这样也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他的佩剑从我怀里落下。

—元狩十二年,端宁长公主,许氏苓雉,薨逝,时年三十岁,与其夫定国大将军秦澈合葬于帝陵陪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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