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官配被穿书女拦截了,但是我一点都不慌。
因为这是篇大虐文,我是史上最倒霉的虐文女主,上辈子我爱而不得,还被渣渣男主割了个肾给他的白月光。
现在我重生了。
今天,我就要甩掉男主,嫁给那个上辈子对我爱而不得,郁郁而终的悲惨男二陆黎。
2
化妆师才给我化好妆,接亲的车队就来了。
我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见陆黎率先下了车。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手里捧着一大捧白玫瑰。身后跟着六个伴郎。
没一会儿陆黎就敲门了。
「若若,我来娶你了。」
伴娘们堵着门,让他现场念男人的「三从四德」,又让他塞了不少红包,才将他放了进来。
打开门的一瞬间,伴娘拦都拦不住,陆黎冲上来把花放床上,就紧紧抱住我亲吻我。
这是我没料到的,我脑袋发蒙,脸烫得像猴屁股一样。
房间里很快就挤满了人开始起哄。
我不太好意思,把陆黎推开,「好了好了。」
没过多久,陆黎突然就把我抱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
伴娘在后面追着喊:「陆先生,陆先生等等!头纱,捧花没拿!」
天旋地转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我上了婚车。
我嗔怪道:「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猴急干什么?」
陆黎说:「我怕你反应过来就不要我了。」
婚车往陆黎的庄园开去,一路上风景在倒退。
我想起了上辈子,我被爱情冲昏头脑,无论霍琛怎样待我,我都无怨无悔地跟在他身边。
后来霍琛为了救他的白月光,强行摘了我一颗肾给她,还亲手害死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我的父母最后也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而陆黎为了追被男主霍琛拉着逃婚的我,出了车祸,双腿被截肢。
即便如此,陆黎还是一心为我着想,他怕我有心理负担,不愿意让我知道他出了事,他让所有人都瞒着我,一个人远走国外,二十五岁就孤独地死在了异乡。
上辈子我直到死才知道这件事。
但这次,既然上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对待陆黎。
至于霍琛,他对我的所有伤害,我都要报复回来。
……
陆黎紧紧抓着我的手,央求般对我说:「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我的心隐隐作痛。
我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对他说:「我不会走的,阿黎,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不要你。」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后,眼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喜悦,「若若,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发誓。」
「好。」我点了点头,他看着我笑,像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我身上。
车队疾驰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陆黎的庄园。
这座庄园是我高中时和陆黎一同设计的,当时我以为我们只是练手画画而已,谁知他真的斥巨资将庄园建出来了。
陆黎将我抱下车,花香已经扑鼻而来。
他踩着地毯,在众人的注目下抱着我穿过花丛。
婚礼将在半个小时后正式开始。
他把我抱到化妆间,说自己要去换身衣服,让化妆师先给我补个妆。
化妆师刚打开化妆箱,霍琛就踹开门强行闯了进来。
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脸鄙夷地打量着我,冷冷地对我说:「沈若,你确定要嫁给陆黎?」
「关你屁事。」我看到霍琛,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我提起裙摆,想离开这里。
霍琛似笑非笑地一把拉住我的手,捏得我的手腕生疼。
那样冰冷的触感,熟悉的恐惧感让一瞬间我寒毛直竖,用了好大的力才甩开他的手,我喊道:「别碰我!」
霍琛嘴角讥讽地扬起,「你很清楚自己忘不了我,既然如此,又何必自欺欺人?」
他一副很自信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充满不屑。
我恨死了霍琛这副模样,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反问他:「你哪位?」
「你说呢?」霍琛脸色迅速变黑,阴沉沉的。
他抓住我肩膀,强行把我按在墙角,一只手死死捏住我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
眼看着他缓缓低下头要吻我。
我鼓起勇气抬起手,毫不犹豫重重甩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他被我打得将脸歪到一边,嘴角却露出轻蔑的笑意,「你敢打我?」
我说:「打的就是你!」
「很好,胆子肥了,回去再教训你。」
「你以为你是谁?」
打了霍琛这一巴掌之后,我意识到自己不必那么害怕他。
反正无论出什么事,陆黎一定会护着我。
想到这,我一把推开霍琛,有到化妆台前拿起手机,给陆黎打个电话。
「老公,霍琛来化妆间闹事了。」
电话那头的陆黎听到霍琛来了化妆间,语气凝重起来,「若若,你别着急,给我两分钟,我马上过来。」
两分钟不到,陆黎就带着四名保镖来了,一见到霍琛,他就直接上去给霍琛一拳。
陆黎往日待人总是彬彬有礼,哪怕天大的矛盾,他也是心平气和地解决,不会让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今天他却二话不说就给霍琛一拳,实在让我出乎意料。
霍琛也没想到陆黎会打他,陆黎不等他反应过来,又重重一脚踹在霍琛身上,霍琛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他怒骂道:「姓陆的!你找死!」
陆黎已经不再对霍琛有什么好脸色,他扯了扯领带,反问道:「究竟是谁在找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琛说:「霍琛!从今往后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阴魂不散地纠缠若若。」
「呵呵。」霍琛从地上爬起来,抹了嘴角的血后,阴沉地冲陆黎笑着,「你知道,沈若根本就不爱你。」
3
陆黎本来就担心我不想嫁给他,霍琛这么一说,他被戳中了心中的软肋,暗暗握紧拳头,「那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自欺欺人。」霍琛疯一样地哈哈笑着,「那你就好好看着一会儿她是怎么跟我离开的。」
陆黎握紧拳头,「你!」
眼看着他们又要打起来,婚礼又马上要开始了,如果再不过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场闹剧。
我抓住陆黎青筋暴起的手,「阿黎,让人把他轰走,我们走吧。」
陆黎将拳头松开,温暖的手覆盖在我手背上,转头对保镖说:「把霍琛扔出去!」
保镖们上来就要拖霍琛,霍琛哪里受过这种气,今天被陆黎打已经足够他丢脸,要是被扔出去,往后他真的就没脸混了。
他气急败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把匕首来,红着眼指着保镖们大吼:「老子看谁敢上前来!」
霍琛是 A 城出了名的疯批。
他没有人性,黑白通吃,报复心很强,但凡有人敢动他一下,他不计一切后果也要十倍报复回来,因此从没人敢招惹他。
陆黎牵着我的手,把我护在他身后。
陆黎看了几个保镖一眼,厉声说:「还不赶紧动手!他要是敢在我陆家动谁一个手指头,我让他在 A 城活不下去!」
保镖纷纷扑上前去。
霍琛身手矫捷,保镖们还没有抓到他,就被他拿着刀连捅了好几下。
鲜血喷涌在霍琛脸上,衬得他十分可怕。
陆黎又把我往身后拉了拉,确保自己是完完全全挡在我面前的。
他的这双手那么温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混着古龙水的味道,那么好闻。
霍琛推开被他捅的那个保镖,走到陆黎面前,双眼盯着陆黎,「你这辈子也只配捡我不要的女人。」
陆黎脸色难看,他气得不轻,但他不会骂人,半天也就骂出三个字:「神经病。」
保镖趁霍琛分神的间隙控制了他,陆黎说:「给我打断他的腿!」
陆黎发了话,两名保镖狠狠踹在霍琛膝盖上,霍琛倒在地上,任凭保镖怎么打他,他就是盯着陆黎狰狞地笑,「所有人都知道沈若觍着脸跟了我那么多年,陆黎,你娶我玩够了的女人,还稀罕得跟什么一样,陆家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别胡说!」保镖抓住霍琛的头发,抓得他向后一仰,他又趁机一刀扎在人身上,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那样诋毁我,我实在忍无可忍,就从陆黎背后走出去,想骂回去。
谁知霍琛猛然看向我,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
就是那把匕首,上辈子划开了我的血肉,没有消毒,也没有麻药,就那样一层一层,冰冷地从我腰间划开,我整个人被控制在床上,鲜血浸湿雪白的床单。
我盯着匕首,见上面的血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溅起小小的血珠,那好像是我的血。
地上点点猩红,我的眼前渐渐只剩一片通红。
我好像又跌回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去。
霍琛看着我说:「沈若,你以为你能躲去哪里?」
一瞬间,眼前的霍琛和当年的霍琛模样重合,他满脸阴森,把我从角落里拽出去,他说:「沈若,你以为你能躲去哪里?」
「不过是要你一个肾,你死不了的。」
……
我害怕得甩开陆黎的手,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一步步后退,「不……不……放过我……放过我……我好疼,好疼……我好疼……」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眼泪从眼睛里拼命往外涌出。
就连我穿在身上的婚纱好像也是黏腻的,我分不清那究竟是被我的眼泪浸湿了,还是我的血。
我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
忽然我被人一拉,毫无防备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黎将我圈在怀里,握住我拽着头发的手,他把我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试图将我和这个世界隔绝。
他声音哽咽,「若若乖,不怕了。
「有我在,天塌下来我也扛着。
「我在,你不会再受任何伤害了。」
霍琛呆呆愣在原地,陆黎怀抱着我,一点一点退出房间。
他退到过道拐角处,直到看不见霍琛,才靠着墙站定。
在这样并不宽敞又没有霍琛的空间里,我才终于感受到一丝安全。
但我脑子里还乱哄哄的,一个劲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努力去感受那一点久违的,属于人的温暖。
陆黎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温柔耐心地安抚我,「没事了,别害怕。」
「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保护你。」
「听话,都过去了。」
我像是快要溺亡的人好不容易才抓住救命稻草。
我张开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安静地轻轻拍着我的背,让我哭了好一会儿。
直到我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陆黎才温柔地将我脸上的眼泪擦干,笑着哄我:「好啦,别哭鼻子啦,妆都哭花了,可怜得像小猫一样。」
我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他一巴掌,「那你也不能嫌弃我。」
他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我不嫌弃你。」
「不好了!霍……」
两名伴娘跑了过来,正要说什么,陆黎就看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刻心领神会,不再说什么。
陆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若若,你先跟伴娘出去重新化个妆,我等会就来。」
「嗯。」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踮起脚轻轻吻了他一下,然后跟着伴娘离开。
走出不远,我突然想起来霍琛还在这里,我怕他会发疯发狂伤害陆黎,提起裙摆就往回跑。
我才跑到门边,就见保镖全都受了伤,陆黎气冲冲地把外套脱了,扔在一边。
陆黎神情十分冷漠,神情狠绝,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霍琛握着匕首想去刺他,他灵活地躲过,反手夺了霍琛手里的刀扔开。
他的手不小心划破了,鲜血顺着指间滴落在地,但他全不在意。
「霍琛!你去死!」陆黎低低地吼了一声,眉头也不皱,如隐忍到极致终于爆发的猛兽,用尽全力猛地给了霍琛的心口一脚。
霍琛被这一脚踹得狠了,连连退后几步,吐了口血。
陆黎没有就此罢休,扑过去就跟他打在一起。
伴郎们赶来想上前帮忙,可两人打得太厉害,抓到什么都往对方脑袋上招呼,他们也插不上手。
霍琛从小就总是打架闹事,他身手很厉害,幸好陆黎也不差,并没有吃亏。
盛怒之下的陆黎,就连霍琛也招架不住,没几下他就将霍琛撂在地上,霍琛额头上都是血。
我看见陆黎没什么事,松了口气。
伴郎们原本还担心从没打过架的陆黎会落下风,在见他将霍琛制服后,都情不自禁地高声喊道:「好!」
「漂亮!」
「陆总厉害,这霍琛以后怕是都没脸见人了吧。」
「哈哈哈哈!」
霍琛听到伴郎讽刺的话,抬起头来,怒目圆睁,「就凭你们,也敢和我作对?你们知不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他将目光转向陆黎,咬牙切齿地对陆黎说:「还有你,陆黎!」
「还有我?」
陆黎见霍琛想爬起来,锃亮的皮鞋重重踩在了霍琛的手上。
「那你想怎么对付我呢?愿闻其详!」
霍琛红着眼说:「我一定让你尸骨无存!」
陆黎脚上用力了几分,鞋子碾压着霍琛的手指。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今天是我和若若的婚礼,我暂且放你一马,明天过后,你我走着瞧。」
霍琛吐了口血,「天真!」
「我是不会像你一样卑鄙无耻,但并不代表我拿你没办法。」陆黎又冷笑一声,松开脚,「霍总,好自为之。」
保镖把没了还手之力的霍琛拖了出去。
陆黎冷静下来,像没事人一样抻了抻自己沾了鲜血的衣服,洗了手上的血后才发现我站在门口。
他快步走上前来,「若若,你怎么在这?」
「我担心你。」我抓起他的手,看见长长的刀口,伤口很深。
「你的手受了伤,快去叫人来包扎一下。」
「小伤而已。」
陆黎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号叫的保镖,打了个电话叫人来送他们去医院,然后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牵着我,带着我往前走。
我看见他还在滴血的那只手,忽然觉得很后悔。
这些年,陆黎一直都保护着我,我却因为霍琛伤他一次又一次。
我一边任他牵着往前走,一边抬头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心里忽然之间升起了浓烈的情愫。
如果说我之前选择嫁给他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想摆脱霍琛,那么这一刻,我能确信自己彻彻底底地爱上他了。
霍琛这一闹,导致婚礼推迟了好几个小时。
化妆师给我重新化妆,陆黎怕我害怕,快速换了衣服,将手上伤口随意包扎了一下,就一直陪在我旁边。
他熟练地抽出一支香烟,正要点燃时,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下一刻就把香烟连同打火机都扔进垃圾桶。
我知道他在考虑事情时喜欢抽烟,所以对他的举动有些不理解,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陆黎轻松地笑笑,「以后戒烟。」
婚礼好不容易开始,谁知才进行到一半,司仪正问我愿不愿意嫁给陆黎,我点头准备说愿意时,霍琛这个神经病不知道又从哪里冲出来。
他大声喊着:「她不愿意!」
然后在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拉起我的手就跑。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宾客乱作一团,在下面吵吵嚷嚷,还有人赶紧拿出手机拍,生怕错过。
上辈子就是在司仪问我愿不愿意的时候,霍琛冲出来带着我逃婚的,那时候的我还满心欢喜,觉得我的意中人终于来抢我了。
但我现在恨死了他。
我拼了命想停下来,可他力气实在太大,我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我只能尽量拖着他,让他不能跑掉。
谁知他一咬牙,回头把我给扛起来就跑。
陆黎当即扔了捧花在后面追,霍琛一把把我塞进他的车里,把车门锁了起来。
他发动了车,猛踩油门。
我一回头看到陆黎和其他人也纷纷上车追出来了。
不行!
上辈子陆黎就是为了追我,才被霍琛安排在隧道里的货车撞飞了出去,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他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这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这段路是专门通往陆黎的庄园的,路上没有别的车。
霍琛一路狂奔,陆黎的车紧跟其后,按照这个速度,几分钟后就要进隧道了。
我顾不得害怕,硬着头皮夺过霍琛的手机给陆黎打电话。
我想让他别追,赶紧停车,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摔了手机,直踹车门,踹完车门踹座椅,还把脚伸出去猛踹霍琛。
霍琛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住我的脚踝,死死捏着不放。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嘴角是得意的笑,脸上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他沙哑着声音说:「他敢来,我就敢让他死。」
我很害怕霍琛,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再发生一次。
「我杀了你!」
情急之下我一把将头纱扯下来,从后座紧紧勒住了霍琛的脖子!
霍琛:「你……你……干什么……」
「霍琛!你去死吧!」
4
霍琛慌忙之中停了车。
他靠着座椅仰着头,就算被我勒得喘不过气,还是不甘心地睁大充血的眼睛瞪着我。
他叫我:「沈若……」
那双眼太可怕了,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我吓得赶紧闭上双眼,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勒他。
一想到从前他那样虐待我侮辱我,我就只想让他死。
今日不是他死,往后就是我亡。
我不知道霍琛是怎么反手过来抓到我的手的,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扯开了我手里的头纱。
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就一把将我拖到前排座椅。
我的头好像撞在了哪儿,撞得我眼前一黑,满头都是血,血腥味迅速在车里弥漫,充斥着我的鼻腔。
「好得很,沈若,你还敢谋杀我?谁给你的胆子!」
霍琛死死将我按住,他咬着后槽牙,一双红得可怕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脖子上是我刚刚勒出来的红痕。
我本想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谁知他已经料到了,一腿弯曲,直接用自己的膝盖和有力的小腿压住我的双腿,我动弹不得。
我强忍着剧痛,试图用他还没控制到的右手尽力伸出去抓他的脸。
我终于抓到了,我心一横,手上用力,把他抓得满脸是血。
他愤怒地抓着我乱抓的手,「你还敢?」
我冲他的脸吐了一口唾沫,「呸!有种你杀了我!今天你要是杀不死我,明天我就搞死你!」
「你为了陆黎要搞死我?」
「沈若,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
霍琛终于松了我的手,但是他又一手掐住了我脖子,腾出另一只手来开始撕扯我身上的婚纱。
随着一声声「刺啦刺啦」布被撕裂的声音,我一边感觉到自己浑身凉飕飕的,一边觉得喘不过气。
我渐渐失去了意识,再也没了力气挣扎。
霍琛还在像只野兽一样冲我怒吼,「你是我的!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霍琛的女人!」
我再也喘不过气来了,我感觉自己脖子都要断掉了。
就在我快要闭上眼之前,我看到陆黎率先赶到了。
他停车后就慌忙下车冲了过来,手里拿着安全锤破窗。
我几乎失去意识,只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喊他:「阿……黎……救我……」
「若若!」他一边疯狂地砸窗,一边愤怒地在外面喊着霍琛,「霍琛!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跟你拼命!」
霍琛充耳不闻,还在一边掐着我脖子,一边撕扯我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
陆黎破开窗,伸手进来打开了车门,他一把抓住霍琛,将霍琛重重扔了出去。
这一刻我像是活了过来,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脖子疼得异常难受。
眼泪滚落,我朝他抬起手,「你来了……」
陆黎慌慌张张地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住我,捧着我满是血的脸,着急地对我说:「我来了,别害怕,我在这里……」
我想抱抱他,却没有力气,我的双眼都被泪浸得模糊了。
我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霍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掏出匕首,摇摇晃晃地朝陆黎走来。
5
我叫了陆黎一声:「小心……」
陆黎反应了过来,但他生怕霍琛伤害到我,挡在我面前没有躲。
我失声叫道:「陆黎!」
刀子没入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趴在车门上,眼底都是愤怒,却还不忘安慰我:「别怕,我在。」
陆黎说完眸子一沉,转身拽着霍琛,一个反剪把霍琛按在车头。
他愤怒地质问霍琛:「谁给你的胆子,三番五次地找死?」
霍琛不回他的话,只是两眼通红看向我,「沈若,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
陆黎一拳打在霍琛的头上,霍琛吐了口血,却依旧在笑。
后面追来的几辆车停了下来。
陆老爷子的保镖下了车,跑过来将霍琛按在地上。
「老实点!」
陆黎面不改色地将刺入肩膀的匕首拔出来扔在地上。
他忍着剧痛,蹲下身去,带着鲜血的手拍了拍霍琛的脸,「霍琛,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霍琛疯狂地笑着,「你以为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敢拿我怎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陆黎站起身,冷冷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不放过我?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吗?」
陆黎说完转身朝我走来,他俯身将我裹在撕碎的婚纱和他的外套里,把我抱起来朝自己的车走去。
陆黎的二哥陆笙到了,上前来就问我们怎么样。
我想说我没事,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陆黎冷着脸,停步在自己车旁,说要先送我去医院。
陆笙见状赶紧拉开了车门,「先上去,我来开车,这里的事让大哥来处理。」
陆黎:「嗯。」
他抱着我钻进车里,卷起袖子小心地替我擦着我脸上的血。
我疲倦地靠在陆黎的肩膀上,心里庆幸他没事,他的腿还在。
车子发动,一路往前开。
走出不远,我看见有警车从另一条道上驶过来。
应该有人报了警。
陆黎沉默着将我抱在怀里。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自己肩膀上的血早就已经浸湿了白衬衫,半边肩膀都是鲜血。
还没到医院,我就已经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陆黎坐在我床边,一脸担忧看着我。
他面色憔悴,顶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像是好几晚没睡过觉。
见我醒了,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又把病床摇起来,将水递到我嘴边,喂我喝下去。
我喝完后,他侧身放了杯子,将我抱在怀里。
我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低头看了自己肩膀一眼,说:「我没事。」
「让我看看。」
「我真的没事。」
我慌张地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只见他不仅是后背,就连腰腹也裹着纱布,看来伤得不轻。
我的指尖停在他紧实的腰腹上,隔着纱布却感觉有些炙热。
下一刻他就抓住我的手,抱着我吻了上来。
「咳咳!」
谁知我和他的双唇才触碰到,就听到有人咳嗽了两声。
我睁开眼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边。
我推了推陆黎。
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我,回过头看一眼,看着门边依着的女人。
他一边将衬衫扣上,一边语气不善地问那个女人:「辛小姐,你来做什么?」
辛芷,霍琛的白月光。
上辈子她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让霍琛把所有的火都撒我身上。
就连前几天,她也还装得要死不活。现在霍琛暂时被拘留了,她却又好好地站在了这里。
我看到她,只觉得生理性地反胃。
辛芷妖娆地走过来,放下包后,撩了撩齐腰卷发,就直接坐在我和陆黎中间。
她仿佛没看到我一样,转头就对陆黎笑颜如花。
「好巧啊,陆总,我来看看沈若,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我是她老公,当然在这儿。」陆黎眼皮也不抬地说,「人你也看过了,赶紧走吧。」
自从霍琛那一闹,陆黎对霍琛身边的所有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她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陆黎,「陆总,你怎么赶人家呀?」
这个女人,是她害得我上辈子被霍琛折磨死,我恨不得扒了她的皮,现在她又当着我的面勾搭我老公。
我气得拿起枕头,朝她扔去,「快滚!」
枕头不偏不倚砸在了辛芷的身上。
「哎呀。」
她顺势要往陆黎身上靠,陆黎赶紧避开。
她又矫揉造作地说:「陆哥哥,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沈若,我没别的意思,她怎么会这么生气?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陆黎不是霍琛那个好赖不分的东西,他嫌弃地将辛芷从旁边一把推开,「起开,谁是你陆哥哥?」
6
辛芷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正要说什么,陆黎就打断了她:「辛小姐,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来请你出去?」
「我自己走,不识好歹,哼。」辛芷翻了个白眼,拿了包终于走了。
她走后,陆黎把门给反锁了。
我终于放心地躺了回去,「真不错,眼前一片清净。」
……
醒来的第二天,我就出院了。
因为霍琛那个法外狂徒已经从看守所出来了,陆黎生怕他会跑来医院找事。
霍琛出来后倒是没怎么找我,我听说他和辛芷订了婚,每天形影不离,两个人如胶似漆。
不过他依旧处处为难陆黎,给陆黎使绊子。
陆黎为了对付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婚礼那天的事,陆黎生怕我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给我请了心理医生。
在医生长达两个月的心理疏导和陆黎的照顾下,我终于能够直面过去的那段回忆,即便偶尔想起我还是会难受,但我不害怕了。
陆黎的父母并不喜欢我,他是顶着家里反对的压力娶我的,再加上婚礼那天发生的事,陆家已经成了别人私下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黎怕他的家人不给我好脸色,更怕我和他妈妈会产生婆媳矛盾,索性结婚后就带着我住在他新修的庄园里。
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父母和爷爷的,偶尔他们过来,即便不太喜欢我,表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
陆黎妈妈每个周末会过来一次。
今天又到了她过来的日子,陆黎上班前再三叮嘱,让她别挑我刺,别找我麻烦。
我觉得陆黎太大惊小怪了,哪个女人结婚后没点婆媳烦恼呢,他却摸着我的头说:「因为我爱你啊,当然要为你排除万难。」
他妈妈并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催促着他赶紧走后,拿出祖传的镯子给我戴在了手上,拉着我让我陪她说说话。
下午我送走了陆黎的妈妈,优哉游哉地坐花园里画着设计图,甫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花丛边。
她眉眼精致,一头利落短发,画着淡淡的妆,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抱着个配色高级的盒子。
我觉得她好眼熟,可是我一时记不起来是谁,我揉了揉太阳穴,问她:「你是谁?」
她说:「辛芷。」
辛芷是这样吗?
我拍了拍头,觉得自己可能那天撞到了脑袋,得了健忘症。
自从被霍琛那个疯子一闹,陆黎为了防止他再发什么神经伤害我,找了好多保镖。
庄园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按常理来说,应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
不知道辛芷是怎么躲过了庄园的安保系统。
我眯了眯眼,警惕地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辛芷走路生风,看起来十分帅气,和以前的妖娆模样八竿子打不着。
「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她停步在我面前,将礼盒递给我,不急不缓地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来人!」我将盒子扔在地上,正准备叫人来把她轰走,她却捂住了我的嘴。
「别喊。」
我将她的手拿开,冷冷地看她一眼,「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辛芷从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在我眼前晃了晃,说:「这个庄园在设计的时候在山底下有个暗道,暗道的门只要能验证指纹就可以打开。暗道尽头有个电梯,只有刷陆黎他们家的私人门禁卡才可以上来。」
辛芷说得不错,因为这卡陆黎也给了我一张。
我一把将卡夺过来,「你从哪里拿到的?」
见我怀疑,她摆了摆手说:「我从霍琛的保险箱里找到的,指纹我也是用霍琛伪造的指纹,你们根本就不可能防得住他,他的手段太多了。」
7
听到辛芷这么说,我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又一阵阵发凉,仿佛霍琛的双眼在我身后盯着我。
「不对,霍琛的保险箱密码从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上辈子我被他软禁了三年,后来又和他结了婚,直到我流产死了的那一天,我都不知道他的保险箱密码。
辛芷冲我眨了眨眼睛,「如果我说我是穿书的,他的所有秘密我全知道,你信吗?」
我说:「你当我傻?还是你小说看得太多走火入魔了?」
辛芷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这种扯淡的事,但这确实是真的,我穿过来的任务就是让霍琛改邪归正。」
我半信半疑,因为她整个人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无论是动作,说话语气,还是神态,都和从前判若两人。
辛芷为了让我相信她,又将我们上辈子经历的所有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但就算我相信她的身份,我也不信她真能改变霍琛。
「大白天的,你在做梦吗?霍琛要是能改邪归正,那他就不叫霍琛了。」
说到这,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辛芷往陆黎身上靠的样子,虽然我知道那不是我眼前这个人,但我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我问她:「那你前段时间往我老公身上靠又是什么目的?难道你要一个霍琛还不够,连陆黎也要跟我抢吗?」
辛芷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说:「这个……这个……主要是因为最近我一直都在演绿茶,入戏太深,不过我没往你老公身上靠啊,估计那会儿我还没穿过来,我保证,我发誓,我对你老公没有任何想法。」
「行吧,暂且相信你。」
「不说这个了,快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她赶紧岔开话题,弯腰将礼物盒子捡起来递给我,「快打开看看。」
「我倒要看看,你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接过盒子打开,出乎我意料的是,里面只放着一条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月白色长裙。
裙子剪裁合身,精致的刺绣在阳光下细散着光芒,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品牌高定,全世界仅此一套,我喜欢很久了,但这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见我看着裙子发呆,辛芷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笑着问我:「喜欢吗?知道你是大设计师,看不上普通的衣服,所以我费了好多心思才终于买到这条裙子。」
「我也没那么物质。」我下意识推开她的手,目光却从未离开这条长裙,我对一切漂亮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我抬头看见辛芷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又冲我笑了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一笑,我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
因为一直以来对她只有反感,突然之间要转变态度,确实没那么容易。
我将盒子合上,对她说:「谢谢。」
「我就知道你喜欢。」辛芷说,「快去试试。」
我抱着盒子准备去衣帽间,辛芷还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我叫了她一声:「还是一起去吧。」
我停了步子等着她,她起身朝我走来,自然地挎着我的手。
一到衣帽间,我赶紧走进试衣间试裙子。
这是一条露背拖地鱼尾长裙,很华丽,我穿着也很合身。
辛芷去挑了一双合适的高跟鞋给我穿上,蹲下身替我理了理裙边后,拉着我走到全身镜前。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微微一笑。
辛芷替我将长发捋到身后,她看着镜子中的我说:「若若,你长得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谢谢,你也很好看。」
照着同一块镜子,我这才发现她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
我一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她,就快要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陆黎的声音,他在问保姆我去哪儿了。
保姆说我在衣帽间,他着急地跑了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对了。」辛芷凑近我耳边说,「我忘了告诉你,陆黎好像也重生了。」
什么?
我楞在原地。
我重生后记得上辈子的所有事情。
如果陆黎也是,那么那些事情他也会全部记得,包括……他被截肢的双腿,以及他被霍琛毁掉的一切……
8
陆黎推开化妆间门,我转过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泪不争气地在眼里打着转。
我问他:「你都记得以前的事吗?」
他看着我愣了愣神,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过去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将来。」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记得。
我不敢去想他被毁掉一切的那三年是多么的痛苦。
我愧疚地问他:「你恨我吗?」
陆黎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恨我上辈子太天真,没能跟霍琛斗到底。」
上辈子我是在陆黎离世后的第三年死的,他应该是不知道我后来被霍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些事的吧。
我看着他说:「这辈子我陪你,我们一起让霍琛付出应有的代价。」
「好。」陆黎松开怀抱,揉了揉我的发。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我的模样,温柔地对我说:「这条裙子很好看,很适合你。」
「你也觉得好看吗?」我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是辛芷送给我的。」
「她怎么进来的?」陆黎怔了怔,神色有一刹的难看,他不喜欢辛芷。
我把辛芷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看了一眼四周,这一刻偌大的试衣间里,只有陆黎和我,哪里还有什么辛芷。
陆黎不喜欢她,她应该清楚,所以在陆黎推开门时躲起来了。
我挽着陆黎的手,说难得今天阳光明媚,让他给我拍张照片。
他点了点头,带我去了花园里,举起相机给我拍照。
他拍完把相机放在一边,抱着我坐在长椅上。
我靠在他身上,想起从前的事情。
中学时,我父母做生意赚了些钱,他们为了我的前途,把我送进私立学校,想让我多认识些朋友。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在那里成了异类,成了一众富家公子小姐取笑的对象,他们经常捉弄我。
那时候的霍琛和现在没什么两样,成天板着脸十分不好惹,可他生得像妖孽一样好看,我也和其他女生一样暗恋着他。
那群公子哥知道我喜欢霍琛,怂恿我去跟他表白,不出意外,我在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后,被霍琛言语羞辱了一番。
在那群人的哄笑声里,我跑出教室,坐在操场上哭。
天很快下起了大雨,我的校服衬衫被雨浇得几乎透明,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我害怕走光,一直坐在大雨里不敢起身。
就是那个黑云沉沉的下午,陆黎怀里抱着校服外套,举着雨伞走进了我的世界。
他将外套披在我身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
我哆哆嗦嗦地接过纸巾,对他说:「谢谢。」
他将伞罩在我头顶,问我:「上课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一直坐在操场里,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委屈地噘着嘴不说话,眼泪在眼里打着转。
陆黎问我:「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他这么一问,我捏着纸巾哭得更狠了。
陆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哎,你别哭啊。」
我抽抽搭搭地止住眼泪,「对不起。」
「听人说你叫沈若?」陆黎笑着朝我伸出手来,「我是一班班长陆黎,很高兴认识你。」
我小心地伸出手去,陆黎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披在我身上的外套掉在地上,陆黎红着脸赶紧转过身去。
远处有人在起哄,他意识到什么,又转身闭着眼捡起外套给我披好。
陆黎说:「放学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不过不用了,外套我带回家洗干净再给你。」我心里对他很感激,但我不希望给他添什么麻烦。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回家,回过头却发现一辆轿车放慢速度跟在我身后,陆黎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停了下来把自行车一推,拐进巷子里去,熟练地从书包里拿出猫粮喂流浪猫。
几只肥猫很快就围了过来。
「你喜欢猫?」
我听见声音惊讶地回过头去,见陆黎已经站在我身后。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我其实对猫有点过敏,但又不忍心它们挨饿,所以每天都会给它们带吃的。」
流浪猫吃饱后,开心地蹭了蹭我的手,很快我的手腕就起了红红的疹子。
陆黎看着我的手说,「你的手是不是很难受?」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回去涂点药就行。」
从那以后,每天上学放学,陆黎都陪在我身边,他会和我一起去喂猫,因为我过敏,他就让我站在一边看着他喂。
就连下课的十几分钟里,他也要打着有题不会的幌子跑过来,坐在我旁边让我教他,我心里清楚他什么都会,但我没有戳穿他,因为只要他在,那群人就不敢找我麻烦。
这样的朝夕相处下,我其实是喜欢他的,但我心里明白我和他不可能的。
高中毕业后,陆黎出国留学,我也去了外省上大学,我们好几年没再见过。
我担心那群流浪猫会饿死,放假回家赶紧去巷子找猫,却看到陆黎家的司机大叔在喂它们。
司机大叔看见我,只是憨憨地对我笑着道:「小少爷怕它们饿着,给我加了一倍工资,让我每天来喂它们三次。」
他想得很周到,我终于放了心。
去年陆黎才回来,回来第一时间就找到我,跟我表白。
可我们太久没见过面,再加上那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霍琛,我拒绝了他。
再后来发生许多事,兜兜转转,命运还是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夕阳渐渐西沉,一阵风吹来,满园花香扑鼻。
我问陆黎:「为什么会喜欢我?他们说得对,我配不上你。」
陆黎宠溺地说:「没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也许你不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可我确确实实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想保护你,不让你为任何人掉眼泪,哪怕是因为我也不行。」
晚上,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想事情,直到半夜也没有睡着。
陆黎睡了一觉醒来,见我还没睡着,他迷迷糊糊地说:「宝贝,睡觉。」
「嗯。」
我一边应着,一边歪头看他,他模样有些疲惫。
我明白他现在每一天都活得如履薄冰,跟霍琛这个毫无底线的疯子斗,一定让他心力交瘁。
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陆黎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张开双臂抱紧我,「别害怕,我会亲自将霍琛赶出 A 城,让他一辈子回不来。」
我睁眼嗔怪道:「你这没良心的,我哪是自己害怕,我这是担心你。」
陆黎没脸没皮地冲我笑着,「担心我什么?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
陆黎说完,低沉的嗓音又叫着我的名字:「若若……」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我们靠得那么近,近得我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炙热。
……
直至深夜,陆黎抱着我的腰,一遍遍亲吻在我的后脖颈,一遍遍地对我说:「我爱你,我爱你……」
9
陆黎封死了别墅通往山下的暗道和电梯。
他不再对霍琛有半分仁慈,不再留情面,两个人多番交手之后,一向自大狂妄的霍琛败下阵来,偌大的霍家被他扳倒了。
所有人都为陆黎庆贺,可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从小生活在阳光里,自然也成了个光风霁月的人,他不屑使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谋,哪怕和霍琛斗,他也是光明正大的。
但霍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一旦被逼到绝路,他必然会藐视王法,反咬一口。
果然狗急跳墙的霍琛像疯狗一样,开始打电话骚扰我。
我把他拉黑,他就换手机号码,一直打一直打。
哪怕我换了号码,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
后来我嫌烦,直接把电话卡拔掉扔了。
我把原来自己在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都给注销,重新申请了新的账号。
霍琛有很多次都想强闯庄园,幸好被保镖拦了下来。
有一次我站在庄园别墅的顶楼,看见霍琛被保镖拦下来,那模样如同丧家之犬。
他抬起头,看见我后,阴险地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对我说什么话,但离得太远,我看不清,我也不想看清。
我转身就走,霍琛却高声叫了我一声:「沈若!」
我没有理他,快步离开。
从结婚以后,我处处提防着,甚至连上班也是在家里,没有去过公司。
陆黎也十分谨慎,把面生的人都辞退了,只留下从前在就他家工作了很多年的人。
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还是被绑架了。
趁着阿姨们在打扫庄园,保镖换班的时候,园艺工人老李从我背后重重打了我的头一下。
我没晕,只是倒在地上,头痛欲裂。
我捂着剧痛的头问他:「你干什么!」
老李没有答我的话,他吓得直发抖,匆忙拿了东西把我嘴巴堵上,又将我手脚绑起来,给我套上麻袋。
把我关进装工具的大箱子里,光明正大地把箱子放在皮卡车的车厢。
老李的车子就要开出庄园大门的时候,我用头狂撞工具箱,试图撞出声音,让守门的保镖注意到我。
我撞了好久,终于听见保镖问老李箱子里是什么在动。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谁知老李却说是他来的时候在路上捡了只流浪猫,准备一会儿送去流浪动物收容所的。
「行了,走吧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快去接你孩子放学。」
老李赶紧说道:「多谢张哥。」
老李为陆家工作十几年了,再加上他平时为人善良,憨厚老实,所有人都信得过他。
他妻子因病去世后,他既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所以保镖一看放学时间快到了,没有再问什么,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出了庄园,老李将车开到偏僻的郊外。
他下了车,爬上车厢,隔着关我的工具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一边痛哭一边说:「沈小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陆先生的恩德,也对不起陆家。可霍琛绑架了我的两个孩子,他说如果三天之内见不到你,就要杀了他们。
「那个狗日的王八蛋就是个疯子,他把我儿子的手指头都给切下来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们都是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拿什么和他斗?
「两个娃娃都还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沈小姐,我不配求你原谅,只要能把孩子救出来,下辈子老李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老李说完后靠着车厢坐了下来抽了根烟。
烟味钻进狭窄的箱子,我难受得一阵干呕。
可我的嘴巴不仅被毛巾塞着,还被贴了胶带,我想吐却吐不出来,恶心得十分痛苦。
老李一边抽烟,一边骂霍琛,时不时埋怨命运对他的不公,直到抽完烟才他跳下车厢,上了车,把车往更加偏僻的地方开去。
在他的骂声里我才知道,原来霍琛一早就收买过陆黎庄园里的人,上到保镖队长,下到保姆阿姨。
但陆黎早有提防,因此霍琛的收买并不成功。
于是他转换策略,直接绑架了老李正在上小学的两个孩子,他拿他们的命威胁老李,让老李绑架我,要他用我来换那两个孩子。
老李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报警,可他正要拨打电话的时候,霍琛的几个手下从巷子里走出去按住了他。
他们拿出一个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给老李看。
视频里,两个孩子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
霍琛坐在画面正中,头也不抬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他的手下过去抓起老李儿子的手,眼都没眨就直接切下了那孩子的一根手指头,拿着那截手指走过来在视频里晃了晃。
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哭,直到痛晕过去,被绑在一旁的小女孩被吓得一直哭着喊哥哥。
视频中,霍琛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来,他阴沉沉地说:「别想着报警,也别妄想陆黎能够拯救你们。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是见不到沈若,你就来给你的两个孩子收尸。」
……
不知过了多久,老李再次停了车。
我听到霍琛的声音问他:「沈若呢?」
老李赶紧答道:「在这里。」
他爬上车厢,打开工具箱后,又将套着我的麻袋打开。
霍琛看到我狼狈的样子,陡然暴怒,他下了车,狠厉的目光盯着老李。
「她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老子只让你把她绑过来,没让你把她装在箱子里!」
老李战战兢兢地说:「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会发现。」
「废物!」霍琛低低地骂了一句,叼着根烟朝我和老李走过来。
老李吓得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霍总,我的两个孩子呢?你说过只要把沈小姐带来,你就会放了他们的,我的孩子呢?」
见霍琛像没听到一样,老李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抓着霍琛的裤脚求道:「霍总,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也没有报警,求你放了我的孩子……我保证马上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城市,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霍总,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霍琛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将还冒着火星子的烟头一下一下往老李头上按,老李那花白了一半的头发被烟头烧得冒烟。
皮肤和头发被烫焦的味道很不好闻,老李忍着烫烧的痛不敢躲,脸上都是冷汗。
「求霍总放了我的孩子。」
霍琛一脚踹开老李,招了招手,他的手下上来就把老李拖到一旁殴打狂踹。
霍琛亲手撕了我嘴巴上的胶带,又把塞在我嘴里的毛巾拿出来扔到地上。
他冲我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受苦了,我帮你教训他。」
我看到老李抱着头倒在地上,被打得不能动弹。
我赶紧冲霍琛喊道:「你快让他们住手!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连累不相干的人!」
霍琛终于转头看了一眼,吩咐自己手下:「差不多得了,把那两个小崽子放出来,派一个人盯着他们,如果敢乱说什么话,就把他们处理了。」
霍琛的手下终于停了手,其中一个打开车门,两个孩子哭着跑了出来。
老李从地上爬起来,父子三人抱在一起哭,霍琛嫌他们吵,让手下把他们送去了别的地方。
霍琛翻上车厢,将我从工具箱里抱出来,然后跳下去,往他自己的车走去。
他边走边扬起嘴角对我说:「我的宝贝还是被绑起来的时候比较乖。」
我骂道:「呸!你要点脸!」
他低头看着我,不悦地道:「说话那么难听,果然是跟陆黎待得太久了,太放肆。以后跟在我身边好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我可不是他,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我心里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说:「你也配和他比?你这个臭傻……」
我还没骂完,他一脸不爽地吻了下来,堵住我的嘴巴,不让我说话。
10
我紧紧抿着嘴唇,霍琛试图用舌头撬开我的唇齿。
我在他怀里用力挣扎,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气冲冲地一把将我扔在车里,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让司机赶紧开车。
霍琛已经无法再回霍家了,他让人蒙住我的眼睛,把我带去另一个城市。
那是个人迹罕至的深山,好多年前他在这里建了一个别墅。
本来是准备给辛芷养病的,谁知辛芷还没机会来,这里就成了囚禁我的地方。
别墅外每间隔两步就站着一个霍琛的手下。
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这里没有任何通信设备,我没办法向外界求救。
上辈子霍琛就是这么囚禁我的,他把我关在这里三年,折磨我三年,不爱我,也不放过我,最终我含恨死在这里。
霍琛很喜欢我因为他不爱我而难受的样子,所以他哪怕嘴上说着爱辛芷,一切为了辛芷,还是会当着我的面半夜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
「吱呀——」
霍琛推门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长相妩媚的女人。
看来他又想故技重施了。
我不为所动,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女人,笑道:「长得不错,可惜落到了你这个王八蛋手里。」
霍琛原本是想看我难过,可我非但没难过,还笑得没心没肺,气得他直接把那个女人往床上推。
我很清楚他是想像从前一样,他想看我哭,想看我因为他难受的样子,更是想以此证明我还爱他。
可是我早就不爱他了,我恨他,甚至觉得他的这些行为幼稚至极。
反正我也不能出去,现场直播不看白不看。
我挪了个地,给他俩腾了位置,然后坐在一边盘着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我的目光让霍琛很不爽,他抬起头来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他说:「你们继续啊,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霍琛再也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他烦躁地把那个女人推开,叫她赶紧滚。
女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他衬衫半解,坐在床上,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内心似乎很痛苦。
只要他痛苦,我就感觉心情愉悦,这一刻就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我还在幸灾乐祸,他就起身朝我走来,抱起我就暴力地扔到床上。
我失声骂道:「霍琛!你要干什么!」
霍琛凶巴巴地说:「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都跟姓陆的睡过多少次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纯情?
「我还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11
听到这些肮脏难听的话,我气得爬起来一巴掌扇在霍琛脸上,「闭上你的臭嘴!」
霍琛将我压回床上,疯狂地笑着说:「我迟早弄死陆黎,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一辈子跟我!」
他边说边暴力地撕扯我的衣服,蛮横得活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我拼了命要推开他,可是我和他力量悬殊太大,怎么都推不动。
他以为我屈服了,脸上都是得意。
我伸出手往旁边摸,试图够到床头柜上的花瓶。
终于,我碰到了花瓶。
霍琛还在撕扯着我的衣服,我没有心软,抄起花瓶就直接往他头上砸。
砰的一声,花瓶碎了。
霍琛痛得闷哼了一声。
花瓶里的玫瑰带着刺,掉出来的时候划得我的手背全是血痕。
水撒了一地,淋湿了床单和地毯,浇了霍琛一脸。
他终于放开了我。
鲜血很快从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快速流经黑深邃的眉眼,越流越多的血从他的下巴滴在地上,落地时发出「吧嗒」「吧嗒」的细微声音,他纤长浓黑的睫毛上也挂了小小的血珠。
霍琛红着双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连眨一下都不肯。
我以为他又要发怒冲过来掐我脖子,赶紧捡起花瓶碎片指着他,「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霍琛苦笑一声,说:「很好。」
他沉默在我面前抽了根烟,我被烟呛得直咳嗽。
那根烟快燃尽时,霍琛将烟头掐灭,沙哑着声音问我:「陆黎究竟给了你什么?能让你这样对我?」
「你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他的声音离有我从未听过的失落,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忧伤。
我看着霍琛,眼里没有半分怜悯,冷冷地说:「他爱我。」
霍琛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近乎失去理智。
他扔掉手里的烟头,朝我吼道:「难道我就不爱你吗?我甚至说服了自己去接受你跟他发生关系,接受你们两人结了婚的事实,我都妥协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不够?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他边吼边抓着我的肩膀说:「我爱你啊!」
「我爱你」这三个字,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霍琛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我忽然笑了,笑着笑着,我竟然有些想哭。
上辈子我那么爱他,因为爱他甘愿低到尘埃里去,即便他对我不好,伤害我。
可笑的是,在我爱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爱我的话,哪怕只是「爱」这个字,也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谁知如今我不爱他了,他却没有一丝犹豫地出这三个字。
我不知道是该笑自己可怜,该笑他可悲,还是该笑命运弄人。
我扔掉一直捏在手里的花瓶碎片,试图扳开霍琛紧紧抓着我肩膀的手。
我下手十分狠,十指指甲都陷进他的血肉里去了,他还是没有放开我。
「我爱你。」霍琛红着眼说:「你嫁给陆黎,不就是为了气我,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吗?」
我语气冷冷地对他说:「霍琛,你懂爱是什么吗?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这世上不会有人爱你,我也不会爱你。」
霍琛的手忽然僵硬住,而后慢慢离开我肩膀。
他起身将湿漉漉的衬衫脱了扔到一边去,努力平复了情绪后,才又蹲在我面前。
他抓着我不断冒出血珠的手,昔日的恶魔在这一刻努力将语气放温和下来,颇有讨好的意味,「我是不懂,但是你可以教我啊,我一定好好学,你知道的,没有什么是我学不会的。」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我也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你学得会与学不会,都与我无关。」
霍琛陡然间双目无神,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我彻底击碎。
他怔了好久,才仰起头看着我,眼中含着点点泪光。
「你是不是因为辛芷而生我的气?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对她好,只是因为从前只有她对我好而已,你放心,我已经跟她解除婚约了,我娶你,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人。」
「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霍琛攥着我被他撕得破破烂烂的裙角,央求我:「沈若,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以为我不爱你的,可是直到你离开我,我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没有你。」
「我能为你学着改变的,你相信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放过陆黎,我放过所有人,我为我犯下的所有罪过承担责任,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就算你要让我下地狱,我也愿意。」
我说:「你怎么愿意都是你的事,反正我不愿意,你最好现在就放我走,否则哪怕我被困住,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我一把将霍琛推开,走过去抽了一张卫生纸,仔细擦着我手背上冒出的血珠。
我听见霍琛说:「要我放走你?除非你杀了我。」
我眸子一沉,杀了他,也未尝不可。
12
我没有再说什么,放下手中沾了不少血的卫生纸后,去了趟卫生间。
我突然想起来最近自己总是干呕,从卫生间出来后,我又打开卧室的门,探出头去看见过道里站了四个霍琛的手下,黑压压的,都穿着西装戴着墨镜。
我一开门,他们就伸出手来拦住我,「沈小姐,霍先生吩咐过,你不能出去。」
霍琛还坐在卧室里被水打湿的地毯上,一双眼睛落在我身上,不管我走到哪,他始终看着我。
「我不出去。」我笑了笑,对站在我右前方的那个人说,「劳烦你帮我买样东西。」
他看了一眼霍琛,霍琛说:「除了通信设备以外,不管她想要什么,都去给她买。」
「是。」那个人应了一声后,才问我:「沈小姐,请问您想买什么?」
我抱着手,扬起头说:「验孕棒,对了,买两根,我怕一根测得不准。」
那个手下一副为难的表情,「这……」
我用余光瞥见霍琛黑着张脸,他紧紧握着拳头。
他忍无可忍,一拳砸在花瓶的碎片里,低低地嘶吼了一声,眼里充满了恨意。
那个手下等了半天,霍琛还是黑着脸不说话。
他很生气,很愤怒,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撕碎。
我没有再说什么,抱着手看他,他的手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霍琛怒吼道:「去买!杵着干什么?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
「是,是,我这就去。」
那名手下赶紧点了点头,转身跑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补在了刚才空缺的位置上。
我叫了霍琛一声:「霍琛?」
「嗯?」他看着我,怒意未消,双眼通红。
我说:「我可以在别墅里走动吗?一直关在卧室里,翻来覆去也只能看那几本书,我会憋疯。」
霍琛说:「可以。」
我迈开步子走出卧室,他的手下没有再拦我,只是不管我走到哪,都有四个人紧紧跟在后面。
我去厨房看了一眼,里面厨具都很齐全,就是很久没用过,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转过身,看看霍琛倚靠在门边看着我,那四个手下都低着头,分成左右两排站定。
我不管他们,找了纸笔写了个采购的清单,交给两个人,让他们出去买点菜回来。
霍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说:「你要自己做饭?」
我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霍琛沉默片刻,才说:「我可从不知道沈大小姐还会做饭。」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今晚你也别出去吃了,尝尝我的手艺。」
霍琛听到我的话,脸上的不爽一扫而空,他扬了扬眉头,「好啊。」
我嘴角露出一抹笑。
以前我确实不会做饭,但上辈子我被霍琛关在别墅里那三年,每天唯一的乐趣也就是就跟着厨子学做吃的。
那个时候霍琛就很喜欢吃我做的饭,我对他的口味一清二楚。
今时不同往日,我必须要学会隐忍。
跟他斗是个持久战,既然别的路子走不通,那我就让他食物中毒,慢慢毒死他。
我指着厨具,对那站在我身后的两个人说:「你们去把厨具和锅碗瓢盆全部洗了,洗四遍,我有洁癖。」
两个人赶紧过去打开水龙头,笨手笨脚地忙活起来。
「霍琛!」
我扔了块干净的洗碗布给他,「你别光在那儿杵着,赶紧过来洗东西。」
他嫌弃地捏着洗碗布,嘴角抽了抽,「沈若,你竟然敢使唤我干这种粗活?」
「你洗不洗?」
「洗,我没说不洗。」
他拿着布走过去,站在两个手下旁边不知所措。
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一个碗接了水,用手中的布沾了水,一点一点地擦着碗。
我看着他们忙活,心里想今晚该做些什么菜,反正所有相克的食材我都写在清单上了,不过那些菜短时间内只会损伤他的身体,肯定是毒不死他的。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隔了玻璃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只有一条路,四周一眼望去全都是树。
这里气候湿润,常绿植物比较多,长得也很茂盛。
这样的环境,下过雨后,周围的山林里一定会长蘑菇。
我得找个机会出去采点剧毒蘑菇回来,毒死霍琛最好。
13
晚上我给霍琛做了很多相克的菜。
他大概也知道桌上这些东西不能同食,所以看着我迟迟不愿意动筷子。
我没管他,伸手过去就夹了个螃蟹放在他碗里。
他对海鲜过敏,每次吃完都会浑身难受。
霍琛将螃蟹扔回我的小碗里,不满地说:「沈若,你不知道我对这些东西过敏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爱吃不吃,不吃滚!」
我头也没有抬地扔回他碗中,筷子不小心碰到他的碗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饭桌上,让人给我换了一双干净的过来。
我听见霍琛沉重的呼吸声。
不用看我也知道他一定是捏紧了拳头,恨我恨得牙痒痒。
我又拿了干净盘子,仔细地将螃蟹剥壳,将蟹肉放在小碗里,然后推到他面前。
我看霍琛一眼,装出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对他说:「刚才忘了,霍先生养尊处优,这种事怎么能自己动手,所以我都给你剥好了,你要是不吃,我就倒掉喂——狗。」
我将「狗」这个字说得很重,霍琛脸上浮现出愠色。
「狗」是霍琛的逆鳞,他十分忌讳这个字。
霍琛是十几年前 A 城首富顾霆远老爷子和当红女明星的私生子,顾太太忍受不了丈夫的背叛,经常找霍琛和他母亲的麻烦,顾老爷子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顾太太闹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将霍琛的母亲扒光,扔在大街上让人围观,路人和记者疯狂拍照,霍琛的母亲受不了这种羞辱,跳了楼。
那一年霍琛七岁,放学后他手里拎着生日蛋糕开开心心地回家,却亲眼看见他妈妈从楼上坠下,摔在他面前,血肉模糊。
血溅了他一身,溅在他那张小小的,精致又稚嫩的脸蛋上。
晚上,他呆呆地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冰箱里还放着他前一天买的菜,因为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答应过他,生日那天会亲手做一顿饭给他吃的。
他终究还是没吃到母亲做的饭,他把自己关起来,饿了就啃冰箱里放着的生菜生肉。
半个月后霍琛被顾老爷子领回了家,改姓顾,顾太太眼里容不下沙子,经常戏谑地叫霍琛狗,顾家的三个孩子也叫霍琛狗,顾老爷子自知理亏,便不敢说顾太太什么。
后来顾家的三个孩子相继死了,爬山坠崖,遭遇车祸,病死,每个人的死因都不相同,最后就连顾太太也跳了楼。
大家背后议论是霍琛杀了他们,但即便是警察也没有找到他杀的证据。
顾太太跳楼后,顾老爷子察觉到不对劲,开始防备着霍琛,但没过多久,老爷子就归西了。
在成为孤家寡人的那一年,霍琛十八岁,他在继承顾老爷子的遗产后,就改回了他母亲的姓氏。
霍琛听到我说「狗」,脸色十分难看,仿佛下一刻就会暴怒。
我就是要看他是会爆发,还是忍下来。
我想以此测试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测试他能到底忍耐到什么地步。
只有他心里有我的位置,我才能有钳制他的机会,反之,等他耐心耗尽,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霍琛这一次出乎我意料,他没有发火,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还真是多亏你了,想得那么周到。不过还是要友情提醒你一句,我要是出什么事,你只会死在这儿给我陪葬。」
好了,这下我能确定自己不会死了。
我一边看着他,一边笑着说:「瞧你这话说得,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什么陪葬不陪葬,你还以为你是皇帝?」
霍琛被我怼得哑口无言,不爽地冷哼一声后,才夹了一小块蟹肉放在口中。
他吃得慢,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我正在心里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出去采毒蘑菇,霍琛又突然说话了。
「以前也有一个女人给我做过饭。」
难道除了我竟然还有别的倒霉蛋给他做过饭?
我还没问是谁,霍琛就说:「她身体不好,在跟我结婚的第六个月就因为流产去世了,她死了就算了,还把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毁的毁,烧的烧,连点念想也不给我留。」
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停滞在半空中。
因为那个倒霉蛋就是我。
神他妈身体不好,全都是拜他所赐。
那个孩子也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才流掉的,是他在摘了我的肾以后,又说我仗着怀孕推了辛芷,因此他怀里搂着哭哭啼啼的辛芷,亲手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那个孩子是他亲自杀死的,六个月的孩子,早就已经成了型。
我的身体原本就受到过无法逆转的伤害,再加上后来流产,我一病不起。
我清楚自己是活不下来的,强撑着爬起来,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烧掉,烧完没几天我就死了。
我想起这些事,再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努力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将眼泪憋了回去。
此刻我总算明白,霍琛也同样重生了。
我看了一眼四周,这个别墅跟当年他囚禁我的那个别墅确实很像,但并不是那个,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那个别墅,是在另一个地方。
他重生了也好,我要他带着那些记忆,死在愧疚里。
我强迫自己将心情平复下来,装作没事人一样问他:「真的吗?但我从来没听过你结婚,看来霍先生金屋藏娇的本事大着呢。」
霍琛不说话,只是审视一样地看着我,「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笑了笑,「记得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霍琛自顾自倒了杯酒喝下,「沈若,你明白吗?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人想要我,没有人真正爱过我,所有人接近我都是为了我的钱,为了我的权势。」
「一直以来只有辛芷陪在我身边,我以为她爱我,可笑的是到最后她谋的是我的财产,她竟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哈哈哈哈……你说可不可笑,我自认为聪明一世,却也逃不过被人算计到死的命运。」
「上辈子,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我才明白,唯一真心爱过我的人只有你,可是,连你也不要我了。」
说着说着,他垂下眼眸,苦笑道:「怎么会连你都不要我了?哈哈哈……」
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他喝得醉醺醺的,趴在饭桌上看着我,嘟囔道:「我也想成为陆黎,可是我,我从来没有选择命运的机会。」
我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晚饭不久后,霍琛开始上吐下泻,他没精力再来烦我,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卧室门走出去,靠在扶手上看见霍琛整个人模样憔悴。
他黑着脸,有气无力地靠在皮质沙发上,大半个身体都陷入沙发里。
旁边站着他的私人医生和手下,医生看起来很着急,上下嘴皮子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叮嘱什么,霍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看到我后,他把医生遣出去,从沙发上起来,踩着台阶上了楼,止步在我面前。
我将手里的验孕棒递给他看,对他说:「我怀孕了。」
「又不是我的种。」霍琛面带鄙夷不屑,冷冷地说,「你觉得我会让他来到这世上?」
我早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
上辈子我告诉他自己怀了他孩子的时候,他说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配,更不会让那个孩子来到世上。
上辈子听到这话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但现在我只是将验孕棒扔在地上,对他说:「我现在吃你的喝你的,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随后我就转身进了卧室。
在关门时,我在门缝中窥见他慢慢蹲下身,捡起那根验孕棒看,一动不动像发了呆,脸上一片死灰。
他应该也想起了前世自己那个还未来到世上,就死于我腹中的孩子吧。
14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都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霍琛每天都发脾气摔东西。
我有时候会去采几朵毒蘑菇来给他煮汤喝,他知道,却想也不想地喝了下去。
我每天只能出去一会儿,他的手下寸步不离地跟着,剧毒蘑菇不好找,毒不死这孙子。
他吃了我做的饭菜,有时候会拉肚子,有时候会出现幻觉,又哭又笑,医生总是手忙脚乱地给他催吐。
在被他关起来的第三个月,我的小腹也微微隆起了一些。
他每每喝醉,总是强行将我禁锢在他的怀里,不管我咬他还是抓他,他都不松开,只是修长冰凉的手指一遍遍抚摸过我的小腹。
在这种时候,他总会沙哑着声音对我说,「把孩子生下来吧,连他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不满地推着霍琛,生气地说:「这是我和陆黎的孩子,他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取名字了?」
霍琛并不生气,依旧抱着我说:「我知道从前是我错了,可是人都会犯错的啊,你难道连原谅我一次也不肯吗?」
我沉默不语。
霍琛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对我动手动脚,也没有碰过我,找你知道我怀孕后,他对待我就谨慎了很多,他好像真的变了个人。
但即便如此,我也绝不可能原谅他。
我每天都很焦虑,每天都在担心陆黎,我知道他找不到我一定会崩溃的。
我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平时霍琛的手下们连一个字都不会在我面前说,我只能从霍琛的反应里去大概分辨陆黎过得怎么样。
天气越来越热,霍琛脾气也越来越大,天天在楼下砸东西,他估计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没过几天,霍琛骂骂咧咧地跑回来,拽着我把我硬塞进他的车里。
我被绑住双手,粘住嘴巴蒙住了双眼,只听得见车喇叭声轰鸣。
「开快点!
「你听不懂人话?
「滚下去!」
霍琛气急败坏地骂着司机,又逼迫司机停了车。
我听见他打开车门,一把将司机推出去后,关上车门猛踩油门。
他似乎在被什么人追。
会不会是陆黎?我脑海里不断冒出这个想法。
车子在一片混乱中开了出去,不远处突然发生爆炸,巨大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震。
「很好。」
霍琛在爆炸声后冷笑道:「该死的陆黎,一个早就该死的人,还跟我斗了这么久,搞得我家破人亡。这次总该死了吧」
难道一直追着霍琛的车不放的人真的是陆黎?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我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剜了一大块,胸腔一阵闷痛,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了出来,浸湿眼罩。
霍琛像疯狗一样狂奔,不知车子开出去多远,我们出了车祸,我的头被撞到,昏了过去。
15
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
我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四周,这里房间昏暗,没有那么整洁,门虚掩着,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脑,电脑里一直重复地放着同一段新闻,电脑旁边放着一杯没有喝完的红酒。
我小心地下了床,穿好鞋子往门那里走去。
我不知道这里目前是什么情况,只能尽量放轻脚步。
「今日下午,Y 市跨海大桥发生爆炸,爆炸造成四人当场死亡,三人送往医院后救治无效死亡,二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爆炸原因尚不明确,有目击者称爆炸发生前曾有车辆肇事逃逸……」
新闻视频在重复播放着,走到电脑桌旁的时候,我有些好奇,下意识看了一眼,新闻画面里熟悉的爆炸声有些熟悉,我却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声音。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脑袋和心脏同时剧痛起来。
我俯身撑着桌子,凑近电脑一遍遍看着新闻画面。
不知道看了多久,电脑键盘已经被眼泪打湿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我擦了眼泪,将电脑啪的一声合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渐渐地才想起一些事来。
两张好看的脸在我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一张是霍琛,另一张是谁?我想不起来,可一看到他,我就难受得要命。
我走到门边,看到一群满脸胡茬的人荷枪实弹地守在门外,霍琛懒洋洋地依靠在树干上抽烟,似乎有心事。
我推开门,他闻声回过头来,诧异片刻后朝我走来。
他伸手想要拉我,我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收回尴尬的手,问我:「你醒了?」
「嗯。」
我点了点头,伸手将他衬衫的扣子扣上,他低头看着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问他:「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若。」霍琛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原谅我吧,我为了你,已经断了所有的退路。」
我不明就里,皱了皱眉头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霍琛打量似的眯了眯双眼,仿佛在确定什么,没一会儿他便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抱在怀中,「没什么,都过去了,在这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想出去透口气,霍琛却把我抱回房间,叫人找了医生来,说要给我看病。
过了许久,我打着瞌睡,他将医生叫了出去,两人不知道在门口说着什么,我渐渐睡了过去。
我睡醒的时候,霍琛坐在我床边,他两手紧紧抓着我的手,一直看着我。
见我醒来,他笑了笑,「饿了吗,想吃什么?」
他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我看着总觉得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抗拒他,不喜欢他碰我,我把他的手推开,「我不饿,这屋子里闷得我难受,我想出去走走。」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霍琛脾气一向不好,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吃错了什么药,听到我的话后竟然立刻蹲下身给我穿鞋。
我胃里一阵翻腾,没忍住吐了他一身,他也不生气,自己清理干净洗了个澡,又换了套衣服。
入夜,我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胃里又一阵难受。
我皱着眉头问他:「我昨天吃了什么,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为什么我总是那么难受?」
「嗯?」
霍琛反应过来,将我揽进怀里,手轻轻地抚摸上我的小腹,对我说:「不是吃坏了东西,是因为你有了我们的宝宝。」
我听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睁大眼睛抬头看他,「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霍琛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记性不好,记不得了也没什么,我好好记得你就行了。」
我半信半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想那么多。
夜深后,霍琛躺在我旁边,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手一直抚摸着我的小腹,隔着睡衣,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他的手和常人不同,很冰很凉。
我真的不喜欢他靠我太近,就推了推他,「霍琛,你睡过去一点,压着我胳膊了。」
他迟疑一下,离我远了点,但手依旧放在我肚子上。
我将他的手拿开,「太冰了,别凉着我肚子里的宝宝。」
霍琛终于收回手,我回过头,见他紧闭双眼,眉头拧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我知道是为什么。
我在心里不停祈祷着:老天保佑,千万别让他碰我。
这一夜我们虽然相安无事,但他去冲了七八次冷水澡。
天蒙蒙亮,他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光着膀子,肩膀上的异兽文身有些可怕。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手里捏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烟盒。
我爬起来问他:「你有心事?」
他摇了摇头:「没有。」
我攥着被角,低下头对他说:「你如果难受,去别的房间睡吧。」
霍琛拒绝道:「让我陪着你,这点小问题我能克服。」
半个月后,霍琛带着我搬去了另一个地方的别墅里。
他向我求了婚,单膝跪地在我面前追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犹豫了,我真的没有那种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的冲动。
见我迟迟不给他答案,他慌了,一把抓着我的手,「沈若!」
我以为他要发脾气,没想到他自己放开了我的手,「没关系,我们往后的路还很长,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你愿意。」
我点了点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我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想什么别的事。」
霍琛嘴上虽然答应了以后再说,却还是叫了婚纱设计师来给我量了尺寸,说婚纱要提前做,我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
他虽然也会带我出去玩,但身边永远跟着人。
除他以外没有人能靠近我,也没有人敢和我说话。
我觉得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自在,索性就不出去了,每天在书房里看书,霍琛也陪我看书。
但我知道,他压根看不进去,就是为了在这里陪我罢了。
霍琛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忽然,他看着我说:「我们的女儿,就叫尘缨吧。」
「霍尘缨……好听是好听。」我放下手里的书,问他,「但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万一是个男孩怎么办?」
「我不希望再多一个像我这样的小混蛋。」霍琛笑着,舒展了眉头,说「我就想要个女儿,女儿才会长得和我的宝贝一样漂亮,乖巧又温柔。」
「人家都说女儿会长得更像爸爸,儿子才会更像妈妈……」
我话还没说完,霍琛就已经黑了脸。
他拿着书的手肉眼可见青筋暴起。
我没有管他,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没一会儿,他走了出去,说要透透气。
他走后,我整个人也长舒了一口气。
霍琛再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带着一身血腥味和酒味,回来倒头就睡,我嫌他酒味冲鼻影响我睡觉,拿起枕头打了他好几下。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抓着我的手,「别走,我知道错了……」
我不管他了,气冲冲地下了往门外走去,他爬起来就抱住我,醉醺醺地哄我回去睡觉。
半夜我又被噩梦惊醒,我睁开眼,看见霍琛坐在门口喝酒,他哭了。
在我印象里,霍琛就是块钢铁,他会疯狂,他会暴跳如雷,但就是不会哭。
我拿起一床小毯子走过去给他披上,坐在他旁边。
他看见我,赶紧擦干了眼泪。
霍琛抱着我,醉醺醺地说胡话,他说他其实没想过让我死的。
他说我死了以后,他才明白自己有多离不开我,他说他爱我。
他说其实他也想过我们的孩子降生后的场景。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从那天以后,霍琛对我很好,我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哪怕我心情烦躁,他也能将脸凑上来让我扇他巴掌解气。
后来他再跟我求婚,我就答应了。
我越来越贪吃,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但我们身在国外,霍琛总是买不到我想吃的东西,他请来的厨师也不会做。
我气得直跺脚,说要回家,霍琛为了哄着我,亲自下厨去了。
他一个从没做过饭的人,笨手笨脚地学做我喜欢吃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他满手都是伤,刀伤烫伤,慢慢伤口结了痂,又添新伤。
霍琛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汤。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对他说:「你还是别做这些了,看你这伤,我怎么忍心。」
霍琛喂我喝完了汤,才将碗放到一边,他说:「不就是做点吃的吗?为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渐渐地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来,从一些零碎的小事开始,终于在一个清晨,我把一切记了起来。
我记起了自己被霍琛囚禁的那段日子,也记起了那场爆炸,我记得陆黎,记得是霍琛那天下午爆炸时说的话。
我恨霍琛,我恨死他了。
我睁开眼,看到他就躺在我旁边。
16
枕头底下压着霍琛的匕首,只要我拿出来,就可以杀了他。
借着月光,我将匕首拔出刀鞘,抵着他的脖子。
他皱了皱眉头,眼角流出一行泪。
他像是在做梦,委屈地叫我的名字:「沈若……」
我瞥了一眼窗外,几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地守着。
不,我必须忍。
我现在不能杀他,杀了他我就出不了这个门,我要活着,无论陆黎是生是死,我都要回到他身边。
我将匕首放回枕头底下,躺了下来,侧身背对着霍琛。
我想起陆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不敢想,倘若他真的在那场大爆炸中遇害的话……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总是忍不住,霍琛听到我的啜泣声,醒了过来。
他的手自然地环抱住我的腰,「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在做梦。
霍琛爬起来,借着月光看到我的泪痕,他低下头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我脸上的泪。
我坐起来啪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错愕地看着我。
我强忍着恶心,装出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捧着他的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我没想打你的,疼不疼啊?让我看看。」
「原来是做噩梦,我以为我又做错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霍琛松了口气,把我抱在怀里,「我不疼,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打着玩。」
我没有推他。
之前的车祸让我短暂失忆,好不容易让他对我卸下防备,我必须继续伪装下去。
我表现得对霍琛很热情,但每当他要吻我的时候,我还是借着怀孕干呕不便,避开了他。
他虽然没之前那么防备我,但无论我走到哪儿,他依旧寸步不离,他的手下也是寸步不离。
我被他绑架到境外,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在这个黑吃黑的地方,我回不去,只能先找机会联系大使馆和国内警方。
霍琛虽然给了我一个手机,但他也无时无刻派人监听监视着,只要我举动有一点异常,他就会绷紧神经,对我警惕起来,我根本没有机会联系外界。
眼看着和他的婚期越来越近,我找了借口让他带我去玩。
在城里逛了大半天,天色渐渐暗了,我抓着霍琛的袖子说想吃中餐,他才带我去了中餐馆,让手下们出去守在周围。
趁服务员过来时,我将手机搁在桌上,说要去趟卫生间。
霍琛起身就要陪我去,我伸手按住了他,假笑着对他说:「我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霍琛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手下,示意他们守死每一个出口后,才对我笑了笑,「好。」
服务员礼貌地带着我去了卫生间。
我看了一下四周,确认卫生间隔音效果极佳后,才对服务员说:「姑娘,我手机忘带了,你的手机能借我打一下电话吗?」
服务员迟疑了一下,我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费塞给她,「放心吧,就几分钟,不会耽误太久的。」
服务员接过小费,把手机解锁后递给我,到了卫生间门口等我。
我走进隔间,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我只有几分钟的机会,能不能逃出霍琛的魔爪,就在这几分钟。
可就在我准备拨打大使馆电话的时候,我却无法控制自己,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陆黎的电话号码。
想象总是和现实有偏差,我之前构想过无数次如果有机会借到手里的话,拨通大使馆的电话后我该怎么说,怎么求他们解救我。
可真有了机会时,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我还是选择用来赌。
我赌陆黎还活着,我赌他不会死。
他怎么会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呢?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我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
没人接,我又打了一遍。
还是没人接,越接近希望破灭,我越疯狂。
我不停地打,手也不停在抖。
就在我心里死灰一片时,我听到那头接起了电话,虚弱的声音响起:「若若……若若……是你吗?」
陆黎,是陆黎,真的是他!
我委屈得眼泪落在手背上,「是我,阿黎,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以为你丢下我了。」
「我不会丢下你,就是死了,我也要问阎罗讨一口气回来见你。」陆黎的声音很虚弱,他自责道,「都怪我……那天……那天我明明就要找到你了……谁知道……」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又有气无力地问我,「若若,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救你。」
我把自己所在的地方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的陆黎激动地说:「我会尽快过去。」
我赶紧安慰他道:「陆黎,你听我说,我暂时安全,你先不要冲动,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来,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陆黎急得直咳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我干什么!」
「咚咚咚——」见我很久不出去,服务员瞧了瞧卫生间的门,「沈小姐?」
服务员来了,我不能再和陆黎说话,电话那头的他能够想到我现在的处境,在我挂断电话前,他一直在说:「若若,保护好自己,等我,在我到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将电话挂断,把通话记录删掉,将脸上的泪擦干,才推开卫生间门走了出去。
服务员尴尬地笑了笑,我把手机递给她,向她道了谢。
我洗了手,又整理了一下刚刚着急抓乱的连衣裙才走了出去。
一推开包厢门,我就看到霍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17
「怎么去这么久?」霍琛狐疑地打量着我,满脸不耐烦。
我忍住心里的厌恶,狗腿子似的走到他背后,捶着他的肩膀说:「我刚才一直干呕,挺难受的,就在卫生间多待了一会儿。」
「嗯。」霍琛终于打消了对我的怀疑,反手过来抓住我的手,「下次别去那么久,我会担心你。」
我皮笑肉不笑地拿开他的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去。
我和霍琛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沉默地对坐了许久,我觉得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正想找个话题缓解尴尬时,外面就闹哄哄地吵了起来,脏话一句一句地钻入我耳朵。
「霍琛呢!」
「叫他滚出来!」
「来老子地盘,招呼不打一声,杀老子的人!」
「霍琛呢?」
我下意识往外看,只见包厢门外七八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人。
中年人有些瘦弱,头发很长,手里拿了支点燃的雪茄,正在劈头盖脸地骂霍琛的手下。
那中年人我在新闻上看过,是个通缉犯,道上人称黑哥,他几年前犯下大案,后来销声匿迹,想不到是逃到境外了。
黑哥和霍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霍琛一个新来的,不管势力还是名号,都比不上黑哥,黑吃黑,这下霍琛碰上了硬茬。
任凭黑哥在门外骂得多么难听,霍琛依旧无动于衷,他看都不看黑哥一眼,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黑哥无法忍受自己被无视,骂得更难听了。
然而霍琛只是慢悠悠地夹了块肉到我碗里,就连跟我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宠溺,「先吃饭。」
我没有碰那块肉,随便吃了几口后把碗一推,「我吃饱了。」
黑哥的手下和霍琛的手下早已在外面打了起来,几名服务员瑟瑟发抖站在一旁,想劝架又不敢,也不敢报警。
刚才借我手机的服务员向霍琛投来求救的目光,「霍先生……」
人总会对好看的人或事物放下防备心,她大概以为霍琛长得好看,就不会是个太坏的人。
霍琛并不理会服务员的求救,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擦完冲外面正在推搡着人的少年吩咐道:「你,带沈小姐从后门出去,叫两个人先送她回去。」
被点到的少年推了一把黑哥的手下后,才走了进来,「是,霍先生。」
这少年是霍琛的心腹的手下,名字叫小新,十几岁的模样,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
他走上前来帮我拿了包,恭敬地对我说:「沈小姐,咱们从后门出去。」
我幸灾乐祸地看了霍琛一眼后,转身跟着小新走。
霍琛也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我想看霍琛出糗,便停住了脚步回头看。
霍琛冷着张脸走到黑哥面前,漫不经心地点了支烟。
霍琛要是放出狠话,那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他要是一言不发,结果就会十分恐怖。
黑哥见霍琛不把他放眼里,更加愤怒地骂道:「小杂种,你有胆子出来了?老子还以为你死里面了。」
「呵!」霍琛没有多说话,他吐了口烟圈,冷笑一声后,一把薅住黑哥枯草一样的头发。
黑哥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径直往外拖去。
「黑哥!」
黑哥的几个手下想冲过去,奈何霍琛带的人太多,全被拦住了。
霍琛把黑哥拖到空地处,不由分说就掏出匕首往黑哥身上捅。
黑哥一个消瘦的中年人,毫无还手之力,霍琛下手黑,几下子黑哥就倒在血泊中不能动弹了。
黑哥的手下吓得脸色煞白,慌张地喊道:「霍先生,快住手!要出人命了!」
霍琛蹲下身,将匕首上的血在黑哥脸上擦掉,匕首锋利,将黑哥的脸划出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杂种?」霍琛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几乎只剩一口气的黑哥,冷冷地道,「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霍琛说完站起了身,对黑哥的几个手下道:「往后在这里,我就是天。夹着尾巴做人,我饶你们一条命,要是还有谁不怕死,尽管找上门来。」
如今的霍琛和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以前会有所顾忌,不会明着要人命。
而现在,他已经走上绝路,他巴不得让自己的手上沾上所有人的血。
「是……是!」黑哥的手下们吓得直抖。
霍琛说完话,转头看了我一眼,远远的,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厉色。
我知道霍琛是个目无王法的疯子,可我万万没想到他这么狠,难怪我们来这里这么久也没人敢找上门去,原来是他先上门去把别人给解决了。
绑架,制造大爆炸,带着我逃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成了全球通缉犯。
霍琛来这里这些日子,不仅没有收敛半分,反而行事越来越高调,他疯得让我有些害怕。
回去以后,我发现自己包里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很不起眼。
我趁着霍琛去洗澡,小心翼翼地在包里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简短的小字:「12 号晚上十一点,厨房。」
18
霍琛的手下们喜欢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吃夜宵,这个时候是整栋楼守备最松懈的时候,但如果没有人相互照应,也是插翅难飞的。
是有人要救我?还是霍琛的试探?
碰过我包的人只有小新,塞纸条的人只有他。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警方的线人;要么,他是霍琛故意安排的。
我不动声色,将纸条揉成小纸团,在上卫生间的时候把它扔在马桶里冲掉。
往后的几天我都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在霍琛身边。
我渐渐摸清了情况,小新只是霍琛心腹霍云来这里新收的一个小手下。
他足够聪明,下手也狠,年纪又不大,正是最好培养的时候,这才得到了霍云的注意。
但霍琛压根不认识他,更不关心他是谁。
我偶尔借着吩咐霍云的间隙,目光有意无意扫到过小新的脸上,他都是像个木头站在一旁,低着头机械地重复打招呼的话:「沈小姐好。」
12 号晚上十点半,霍琛才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他抱着我死活不撒手。
我好不容易才推开了他。
他酒量平时不错,今天怎么就喝成这个样子?
我正好找到给他煮醒酒汤的借口,去了厨房。
期间有人要来帮我,被我支了出去。
我一边切着食材,一边打量厨房环境,厨房在一楼,门外面就有人守着,窗户是落地的,能够推开。
外面是围墙,有个小铁门,上着锁,但那堵围墙外面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从没去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人开始松懈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十一点,有车子开了进来,给他们送吃的。
我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小新拿了两盒盒饭过来给守在厨房门口的人,「方哥钊哥,歇会儿,先吃点东西,我叫厨子给你们加了菜。」
两人笑着接过盒饭,「好小子,好好干。」
小新挠头笑着,「往后还是要靠两个哥哥照应。」
「哈哈哈!」那两个人哈哈笑着,扒了两口盒饭,小新看了我一眼,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看窗外。
我这才发现窗外的灌木丛里藏了一个人,那个人平时负责巡逻,见我注意到他了,他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铁门,又对我做了个口型:「跟我走。」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能确定小新就是线人,窗外那个人大概也是他安排的。
这样逃走是最笨的方法,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这一切实在太过顺利,让我本能地产生了怀疑,怎么霍琛今晚刚好就喝醉了?
会不会是守株待兔?
我比谁都想走,但我了解霍琛,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监视我的机会,更不会留下什么漏洞。
除非他怀疑这里有卧底,想利用我把人引出来,刚好也能试探我。
小新和外面的人看起来都有些着急,但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立刻走。
如果霍琛是为了让我引出卧底,那么我这一走,既是害了他们,也是害了我自己。
我必须先确认是否安全,才能做出下一步决定。
我假装找调料,在厨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我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隐藏的监控摄像头,既然被我发现了一个,那这里就一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出意外的话,此刻的霍琛,正从监控里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随便拿了包新的调料剪开往汤里倒,然后将汤盛出来。
我伸手去,故意被烫一下,然后抓着自己被烫的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小新听见我的哭声后走了进来,我顺势推了他一把,「滚开!还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这么一闹,窗外的人意识到不对劲,悄悄溜了。
小新双眼微微眯了眯,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他笑着对那两个人说:「方哥钊哥,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给其他兄弟送饭。」
「去吧去吧。」
小新走了,一分钟不到,霍琛已经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一来就抓起我的手嗔怪道:「烫这么红,怎么这么不小心。」
连小新和门外的两个人都不知道我是被烫了手,霍琛倒是清楚得很,果然……
他手忙脚乱地用冷水浸湿毛巾,给我擦烫红的手,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回房间的时候,我顺手摸了一把放在桌上的电脑,还是烫的,这就证明了刚才霍琛确实一直在监视着我在厨房里的一举一动,他根本就没有喝醉。
还有三天,就是我和霍琛的婚期。
和满心欢喜的他不同,我心里很难受。
我不愿意和他扯上半点关系,更不愿意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
但我只能继续隐忍,和他周旋着,等待陆黎来救我。
三天一晃而过,我迟迟不肯穿上婚纱,霍琛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让人催化妆师。
化妆师哭丧着脸央求我,我叹了口气,这才穿上了那套替我量身定制的婚纱。
霍琛平时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黑色小匣子里,他觉得今天是大婚之日,带着匕首不吉利。
第六感告诉我,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支开让人,打开匣子,将那把精致带鞘的匕首拿出来,用丝带将它缠在大腿上后,才上了婚车。
婚车带着十辆随行的车一路往教堂驶去。
霍琛握着我的手,我觉得恶心。
车辆驶到路口交汇处,我瞥了一眼不远处,那里明明没有堵车,车辆却停成一排一排,似乎是刻意等在那里的。
车子清一色的黑,有喜庆的装饰物,乍一看和跟在我们这辆婚车后面的车队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突然间,我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都是陆黎的保镖。
陆黎,我的陆黎,他终于来救我了。
我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收回目光,佯装没事。
幸亏霍琛没有发现。
他不耐烦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蹙着眉头催促司机快点。
司机连连点头。
车子驶过路口不久,车队后面好像追尾了,喇叭声轰鸣。
肯定是陆黎的人追上来了。
霍琛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的人是他的手下,他正想回头去看时,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什么时候才到教堂啊,我好紧张。」
「快了。」霍琛将手机关机,扔到座椅一边后,把我拥在怀里。
司机一抬头,从反光镜里看到霍琛凌厉的目光,吓得猛踩油门。
车子进了隧道,我将头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肩膀上,跟他说些有的没的,分散他的注意力。
到教堂外,除了跟在最前面的两辆车以外,别的车都还没到。
霍琛的一名手下打开车门,他走了出去,不知跟那名手下交代了什么,那人小跑开了。
我看见他们脸色不好,而且车队后面的人迟迟未到,便猜测到可能他们是被陆黎的人截胡了。
我以为霍琛会将婚礼时间推迟一下等他们来,可他转身就朝我走来。
他细心地给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后,让我挽着他的手下了车。
我们沿着小路往教堂里走去,除了守在外面的几个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淡淡的花香里好像混了些奇怪的味道。
霍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回头看了一眼,朝跟在身后的几个人使了眼色,那几人微微颔首回应他。
霍琛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几名手下像猎手一般跟在身后,让我有些害怕。
「别害怕。」霍琛轻轻拍了拍我挽着他的手,低声对我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有些事避免不了,早晚会发生的。」
我应道:「嗯,放心吧。」
走到前方花丛最茂盛处,霍琛带着我拐了个弯。
我怔怔地停了步子,因为前方不远处有个坐轮椅的人。
那人气质高贵,却没有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他穿着黑色西装,俊眉星目,只是一张脸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像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病人。
霍琛看到人,顿时瞳孔骤缩,「竟然没有炸死你。」
轮椅上的人是陆黎。
霍琛带进教堂的人已经纷纷掏枪对准了他。
陆黎无视他们,也不理霍琛的脏话,他只是看着我。
四目相对,目光交汇,恍若隔世。
我设想过无数他来救我的场景,可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
我如被电触一般赶紧松开挽着霍琛的手。
我手足无措,觉得自己做了好大的错事。
陆黎不怪我,他只是冲我温柔笑道:「若若,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恍若隔世。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我有些气恼地说:「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晚来,让你受苦了,回家你怎么罚我都行。」
「你……你的腿……」我的目光落到他的腿上,只觉得心如刀割。
我害怕他再像上辈子那样,永远都站不起来,我害怕我欠他的,我永远都还不清。
我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都怪我。」
「若若,别哭别哭,不怪你。」陆黎拍了拍自己的腿给我看,温柔地安慰我,「我没事,只是躺床上太久,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再过几天就好了。」
「沈若!你什么都记得,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霍琛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回头一看,见他满眼通红,紧紧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有陆黎在,我不再畏惧他那吃人一般的眼神。
我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说:「被囚禁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每一天想起来都让我恶心。」
陆黎着急地喊我:「若若,快到我身边来。」
我移开目光,正要走时,霍琛一把拽着我的右手,力气大得像要把我的手骨头捏碎一样,「沈若!给我滚回来!」
我被捏得手腕生疼,疼得眼泪直冒。
我反抗不了,只能一口死死咬在他手上,霍琛不松手,被我咬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松开。
他那双眼睛红得好像要吃了我一般。
我咬着霍琛的手不松口,腥甜的血从我嘴角流下。
霍琛痛苦地闭了双眼,他声音喑哑,他说:「沈若,你要是敢过去一步,我马上让人开枪打死他!」
「霍琛!你这个畜生,你放开她!」
陆黎见霍琛这样拽着我的手,急得握紧了拳头,十指骨节咯吱作响,他站不起来,只能又松开拳头,推着轮椅朝我而来。
19
我朝陆黎喊道:「别过来,危险!」
陆黎没听我的。
眼看着轮椅靠得越来越近,霍琛的脸色也越来越不耐烦,我生怕他会让人开枪,只能用自己威胁陆黎。
我伸出左手拔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横在自己脖子前,「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陆黎慌忙停了下来,「我不往前,你快放下刀。」
我将匕首移开,目光落在霍琛死死拽着我的那只手上,毫不犹豫地一刀扎在他手上。
刀口深可见骨,鲜血直冒,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也溅得我的裙子片片鲜红。
我是想以此逼迫他放手,谁知道他像是不会疼一样,只是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依旧死死抓着我不放。
「沈若,你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你也别想活,就算下地狱,你也是我的人,我要拉着你一起,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
霍琛说话的声音出奇的冷,冷得我毛骨悚然,他不只是说给我听,更是说给陆黎听的。
「霍琛,你疯了。」我吓得手心都是黏腻的汗。
霍琛夺过我手里的匕首扔开,冷漠地看着我,「我早就疯了。」
陆黎急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霍琛,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对女人下手,你算什么男人。」
霍琛看着陆黎咳得可怜的模样,嘲讽道:「我要是像你一样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早就一头撞死,哪还有勇气死乞白赖地苟活在世上?」
「不过别急,你跑不了。」霍琛越说面目越狰狞,「今天要是让你活着回去,就是我霍琛招待不周。」
陆黎闻言只是笑,平日里那双勾人的眸子此刻变得异常狠,「那你不妨猜猜,现在教堂里外,有多少狙击枪瞄准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霍琛疯狂地笑着,「你觉得我会怕吗?如果我怕,早就在刚刚察觉到异常的时候掉头走了,我不过是想赌一把,赌她心里有我,只是我输了。」
忽然,他反手一拽,原本死死抓着我的手掐到了我脖子上,冰冷的枪抵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他胁迫着我跟他一同慢慢退到一个各个方向都看不到的死角里。
陆黎惊慌喊道:「霍琛!你别冲动,你换我当人质,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吗,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放过她。」
霍琛听到陆黎的话,掐着我脖子的手更紧了。
陆黎急得险些跌下轮椅来。
霍琛满意地看着他,「陆黎,我承认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从小你就处处压我一头,但你知道你为什么现在会次次输给我吗?」
陆黎不答霍琛的话,霍琛又继续道:「因为你有弱点,而我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亡命之徒,沈若是你的软肋,只要我放出一点假消息,你即便知道是圈套,也心甘情愿地往里钻,你很聪明,但感情还是蒙蔽了你的双眼。」
「霍琛,你究竟想干什么?」
霍琛很享受这种捏着陆黎七寸的感觉,他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斗了一辈子,不如再来赌最后一次。」
陆黎说:「我不和你赌,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赌注是什么呢。」霍琛说着话,掐着我脖子的手更用力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赌注就是……沈若的命。」
陆黎看见我痛苦的模样,他终于妥协了,「赌什么。」
霍琛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些,他玩味道:「赌我的良心,赌我这个亡命之徒的良心。」
陆黎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霍琛向身后的霍云使了眼色,霍云心领神会,将手枪往陆黎面前扔去。
霍琛看着地上那把枪说:「我们要赌的是,你死以后,我如果有良心,就算你赢,我会放过沈若,如果我没良心立刻杀了沈若,就是你输。」
霍琛的意思很明显,无论结果如何,他不仅要陆黎死在我面前,还要陆黎为一个未知的结果而死。
这个赌,根本没有输赢。
陆黎看着霍琛,「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冲你开枪?」
霍琛没脸没皮地咧嘴笑道:「沈若在我手上嘛,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不是我一直站在盲区里,恐怕我还真活不了这么久,既然你的人拿我没办法,那你只能用自己的命来赌。」
「当然,你也可以开枪打死我,只是这样的话,沈若绝对活不了,那她就可以跟我做一对亡命鸳鸯。」
「我跟你赌。」陆黎没有任何犹豫。
我很害怕他真的会死在我面前,张着嘴努力发出声音:「陆黎,别管我……快走……别再……别再为我犯傻……」
陆黎看了我一眼,「对不起,我今天大概不能带你回家了。」
陆黎答应霍琛的要求后,霍琛终于松了手,不再掐着我。
霍琛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假惺惺道:「再提醒你一遍,我们赌的不是你的死活,是赌我的良心,你应该知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良心。」
又是杀人诛心。
陆黎垂着眸子不说话,我知道他也在赌,他赌霍琛爱我,赌霍琛舍不得杀我。
他赌再心狠的人也不可能亲手杀死自己心爱之人。
陆黎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他从轮椅上滚下去,无法行走的他只能艰难地一点一点往前爬,伸着手要去够那把枪。
「不……」
陆黎一点一点地往前爬,风卷着尘土拍打在他原本干净俊朗的脸上,那双原本修长漂亮的手布满烧伤留下的疤。
他每往前爬一下,似乎全身都在剧痛,但他隐忍着不吭一声。
我不敢看他的样子,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我觉得我的肺腑疼得都要碎了。
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打那个电话……不,我明明知道霍琛是怎样的疯子,如果重生的那一刻我拒绝嫁给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上辈子这辈子,他的惨淡结局都是我造成的,最该死的是我,不是他。
霍琛看着陆黎的样子,没心没肺的笑,时不时地恶意嘲讽道:「人中龙凤陆公子,为了一个女人,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哈哈哈!」
霍琛的手下也不约而同地嘲笑出声。
陆黎不回应他们,他抬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声音喑哑:「我不允许任何人拿你的命赌。」
「我不要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要你百分之百活下去。」
20
我再次看向陆黎的眼睛,只见他眼神里都是坚定,而非束手等死的无奈。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确实答应了和霍琛赌,但他没说赌什么。
陆黎虽然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输,更别说输的代价是我的性命。
他不要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要我百分之百活下去。
我冲陆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他的意思。
霍琛一直站在死角里,狙击手拿他没办法,陆黎是要自己找机会杀他,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创造机会。
「无论是生是死,我都陪你。」我回头恶狠狠地看了霍琛一样后,闭上眼睛,「霍琛,开枪吧,不必再赌了。」
「你说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霍琛冲我吼道:「你还真想陪他去死?你做梦!」
我说:「你杀了我吧。」
「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是吗?」
「我不在意了。」
霍琛又掐紧了我的脖子,近乎疯一样地嘶吼:「你不在意?你给我睁开眼,亲眼看着他死!」
我只觉脖子要断掉了。
可我依旧闭着眼,言语激怒霍琛,「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恶心至极!」
「你……沈若!」
就在我以为霍琛要拧断我脖子的时候,一声枪响,他将我远远推开了。
我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紧接着无数枪声响起,有个人扑了过来,他蒙住我的眼睛,将我护在身下。
我听见他被枪打中的声音。
他失去支撑的力量,压在我身上,温热的鲜血喷涌在我脖颈和后背,将我的婚纱都浸湿了。
我惊恐地喊道:「陆黎!」
他的手重重垂下,没有了呼吸声。
周围都是枪声,我呆呆地趴在地上,鼻子里都是他的鲜血味道。
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可我不敢歪头看。
四周埋伏的警察冲了进来,将霍琛的手下一个个铐上。
两名警察过来搬开我身上的尸体,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问我受没受伤。
我呆滞地站着,缓缓回过头去看,才发现刚刚警察从我身上搬开的尸体是霍琛。
他脑袋上一个血窟窿,身上都是枪眼,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涌着,他睁着眼睛,不知生命的最后在看什么。
原来刚才扑过来的人不是陆黎。
为什么会是霍琛?
「陆……」我几乎哑了声,慌张地在一片狼藉中寻找陆黎的身影。
陆黎在我四五米外,颤巍巍地站着,满头冷汗,他紧咬着牙关,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事后,再也撑不住摔倒。
陆黎半跪在地,手里的枪也掉在地上。
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抱着他,慌慌张张地问:「你怎么样了?」
陆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含着泪说:「你没事就好。」
陆黎膝盖处早已经被血浸湿,我伸手要去查看,他却一把拉住我,「不要看,我怕吓到你。」
我赶紧收回手,连忙说:「我不看了,不看了。」
救护车鸣着笛赶来,医生和护士跑了进来,将陆黎抬上担架。
陆黎紧紧抓着我的手,对我说:「我既然说要带你回家,就一定不会食言,今天恐怕不行,明天吧。」
我又哭又笑地跟着担架走,「什么明天,等你好了再说。」
陆黎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之前的伤势太重,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两天后,陆家的人都赶到了,这里医疗条件不行,他们想立刻带他回国去。
陆黎死活不离开,非要等到手续全部办下来了,我也能一起回去后才肯走。
第三天,我终于和他一起上了回国的飞机。
陆黎瘦得几乎皮包骨,背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烧伤,触目惊心。
他死活不让我看他的腿,想必在那场爆炸中他伤得最重的就是腿。
住院半个多月,陆黎终于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路。
他牵着我在阳光下走了很久,我嗅着自由的味道,感叹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
午后,陆黎睡了过去。
我一回头,就见他的大哥陆璟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我。
我给陆黎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我跟在陆璟身后下了楼,他一言不发,似乎在琢磨什么。
「大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璟闻言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道:「阿黎本来是让我们帮他瞒着你的,可你是他的妻子,有些事你也应该知道。」
我点了点头,说:「大哥说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沈小姐。」陆璟冷冽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他说:「你也许会怪阿黎为什么不早点找到你,你也许会想他是不是放弃了你,我今天告诉你,他从没有过放弃你的想法。在你失踪的这段日子里,他每天像疯了一样地找你,只要一有你的线索,无论真假他都不管不顾地去查。
「你失踪半个月后,霍琛指使人绑架你父母,指名道姓要阿黎独自去换他们,否则就撕票,他为了救你父母瞒着所有人一个人去,短短的一天时间,警察和我们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肋骨都断了好几根,腿也断了。
「后来做了手术,还没恢复,他又听到你的消息,不顾一切地去找你,霍琛是存心要他的命,那场大爆炸里他虽然侥幸没死,但身体却丧失了全部机能,除了意识清醒,几乎变成了植物人。」
我不敢置信地听着,整个人像被抽空一样,只剩一副躯壳。
我无法想象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他竟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陆璟移开目光,继续说道:「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醒过来的,只知道那天你打了好几通电话进来,大概是他那点清醒着的意识生生把他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吧。
「他自己都没好利索,一心想着救你,我父亲知道后很生气,派人把他关起来,谁知道他偷偷跑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了国外,又再次深入险境,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沈小姐,我告诉你这些确实是出于我的私心,毕竟阿黎是我弟弟,我希望你对他能有点良心,不要玩弄他的感情。
「阿黎从小是个懂事顾大局的孩子,但他当时为了娶你都和家里闹翻了,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既然你已经嫁给了他,就不要辜负他。」
我说:「放心吧,我不会的。」
陆璟「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嫁给陆黎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我爱霍琛,即便后来我对霍琛恨之入骨,他们也只会觉得我嫁给陆黎是因为和霍琛赌气。
我不想再多余的解释些什么,只要我和陆黎清楚彼此的心意,就够了。
我回到病房,陆黎还没醒,我抓着他的手,靠着床沿打瞌睡。
忽然我好像一脚踩空,脑袋就要撞到床头,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捧住了我的脸,我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陆黎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睛。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说:「到床上来睡吧。」
我困得迷糊,翻上床,枕着陆黎的手臂睡了过去。
这是这几个月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陆黎紧紧抱着我,我醒他也醒了。
我好奇地问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黎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他事先安排好了人等在我和霍琛必经的路上。等我们经过,两辆车就假装冲上去追尾,将霍琛的车队打乱。
陆黎清楚霍琛狂傲的脾气,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阻止不了霍琛要做的事。
霍琛一心想着跟我结婚,别说小小的追尾,哪怕是后方当场爆炸,他也不可能停下来。
陆黎本来是想等婚车走远后,让伪装好的十几辆车追上去,冒充霍琛的手下先进教堂,和警方里应外合,一齐动手将霍琛拿下。
但霍琛也不是傻子,察觉到异常后,就让手下去叫了更多的人,截断了冒充的车辆,两方当场就打了起来。
陆黎的人迟迟无法赶到,他也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但时间太过紧迫,光是和各方面沟通,又和当地警方商量营救策略已经耗费了几乎大半的时间,他根本就来不及做两手准备,只能放手一搏。
陆黎是拼尽全力,才终于在霍琛分神的间隙,忍着剧痛站起来的。
可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霍琛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指着霍琛不敢开枪生怕伤到我,谁知霍琛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却是推开我。
在霍琛推开我的刹那间,陆黎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子弹打穿了霍琛的胸膛。
也是那时候警察冲了进来,霍琛的人负隅顽抗,和警方发生冲突。
流弹四处飞险些打中我,千钧一发之际霍琛扑过来替我挡了。
霍琛就这样没有半分抵抗地死了,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陆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心里却有些后怕,这些日子一来,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那天。无论哪一步,但凡中间出一点差错,他都会没命。
病房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我回头一看,护士身后跟着一个少年,是小新。
护士笑着同我们打招呼:「陆先生,沈小姐,这个孩子非要见你们,我实在拦不住。」
陆黎说:「让他进来吧。」
小新背着个大背包,他对陆黎地说了句谢谢后,朝我走来,「有人托我交给你一个东西,给你之后我就走。」
他把背包放下来,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大堆书,还有一个精致的黑色木盒子。
「就是这个了。」小新拿起小木盒子递给我后,将背包拉链拉好,背上背包就要走。
我问他:「这是什么?」
小新看了盒子一眼,「里面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救你的计划被霍琛发现,我的卧底身份也就彻底暴露,我以为他会杀了我,没想到他只是让人把我送回了国,我走前他把这个盒子交给我,让我在他死后转交给你。」
小新说完后就离开了,我拿着盒子陷入沉思。
他会给我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陆黎说:「你不打开看看吗?」
「没什么可看的。」我将盒子放在桌上,心里五味杂陈,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不会原谅霍琛,我深爱着陆黎,但我偶尔也会想起那天霍琛死在我眼前的模样。
我觉得脑子里很混乱,好一会儿后,我问陆黎:「你相信我吗?我和霍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陆黎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相信你,永远……」
其实我知道这个答案,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我也不难过,因为我知道,我最在乎的那个人,他会永远无条件地信任我。
几个月后,陆黎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已经能扔掉拐杖走路了。
跟我差不多同时失踪的辛芷也被解救了出来。
辛芷瘦得不成人样,她一看到我就哭,大骂霍琛是个禽兽,说霍琛一直都是在利用她套取消息,利用她设计所有人。
我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他已经死了,都过去了。」
「哎。」辛芷长叹了口气,「任务失败,这下我永远困在这里了。」
她说着又一把抱住我,漂亮的脸蹭了蹭我的肩膀,「幸亏我还有你。」
陆黎没来由地吃醋,他一把将我拉回自己怀里,对辛芷说:「若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切。」辛芷冲陆黎翻了个白眼,「过分了。」
陆黎扬了扬眉头,当着辛芷的面捧着我的脸落下一吻。
辛芷拿起包就走,边走边感叹道:「世态炎凉啊!」
我叫了她一声:「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不吃了,饱了。」她潇洒地往前走,冲我扬了扬手,「拜拜,我的若若小宝贝。」
「说,你是谁的小宝贝,嗯?」陆黎捧着我的脸不撒手,又醋了。
「你的,当然是你一个人的。」我无奈地笑道,「你就别和她一般计较啦。」
陆黎满意地揉了揉我的脸,宠溺地说:「真乖。」
没多久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漂亮的眉眼间带着些英气,五官和陆黎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精致得像个搪瓷娃娃。
陆黎每天忙坏了,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孩子,他事无巨细,什么都一手包办,把原本月嫂该干的活也全干了。
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而我要吃这个吃那个,导致孩子的名字迟迟没定下来。
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想晚上吃什么,陆黎一边轻轻推着秋千,一边问我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我愣了愣,说:「阿黎取吧,你取的名字一定好听,我现在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各种吃的名字。」
陆黎搂着我的肩膀说:「就叫陆盛颜吧。」
「真好听。」
我仰起头,见陆黎也正好低头宠溺地看着我,他忽然低下头来,吻在我的眉心。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们身上。
晚上孩子一直哭,陆黎去哄了半天也没哄好,我掀开被子爬起来,准备去看看,路过大厅时忽然看到角落里放着的黑色小木盒。
是霍琛让小新交给我的那个盒子。
有时候我也会好奇究竟是什么值得让他留给我,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打开看过,我选择把这个人永远留在过去。
我用一个大玻璃盒将那个小木盒子封好,特意找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人去了海边,亲手将它放进大海里。
瓶子在阳光下越漂越远……
【完】
□ 野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