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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温警官

参加活动扮演被家暴的妇女,结果被好心人送进了公安局。

警察同志脸黑得像锅底:「离开我就找这么个玩意儿?」

我:「…………你明白的,我恋爱脑。」

1

「呦呦,你一会演得像一点,孕妇是要护着肚子的,你别抱头,要抱肚子!」

「周朝,你打孕妇的时候要狠一点,虽然是演的,但也要激起观众的情绪才行啊!」

「其余的,摄像机一会要抓拍路人的反应!好,开始!」

我挺着高耸的「孕肚」很快投入表演,周朝也比划着朝我走了过来。

不远处摄像大哥朝我们比了个「ok」,周朝会意,立马对我「拳脚相向」。

我配合地哭喊了几声,演技还没发挥出十分之一,就眼睁睁地看着愤怒的路人大哥三两下把周朝按在了地上。

我凑,玩脱了。

「二十一世纪了还有打女人的男人?」大哥一声怒吼,穿着皮鞋的脚直接踩在了周朝的后背上。

「姑娘别怕!这个死男人,让他坐牢去!」

过路的人比想象中更为愤怒,我傻眼了:「不不不……不是,大哥大姐误会了,他不是在打我,我们是在……啊对对我们是在表演!」

「姑娘!这狗男人不值得!你配得上更好的!」

「……」我当然配得上更好的。

可问题是我们是在做街头取材啊喂!

半个小时后,t 市琉璃区公安局。

「季……呦?」

熟悉的嗓音,三分震惊、三分愤怒、三分不可置信外加一分恨铁不成钢。

我瞳孔地震。

温!衍!舟!

我猛然抬头,眼前这个身穿警服,手里捏着个文件夹的人,正是我刚分手不到半年的前男友!!!

「季呦!」温衍舟在确定了我就是我后又发出一声低吼。

他目光落在我高耸的「肚子」上,咬牙切齿道:「当初要死要活地跟我分手,就为了这个畜生?」

周朝趴在警局的长椅上,被这声「畜生」气得拔地而起。

然后又被一旁的警官狠狠按住:「殴打孕妇,畜生!」

周朝闻言又开始挣扎。

看着这画面,我额角直抽抽。

我觉得得尽快解释清,遂站起来想 hold 一下场面。

谁知坐久了脚下一抽,跪在了按住周朝的警官面前。

年轻的警官瞬间双眼泛红:「姑娘,为了这个畜生,不值得,你配得上更好的!」

我:「……」造孽啊!

身后传来温衍舟愠怒的声音:「你就任由他这么欺负你?」

想到从前的记忆,我脑子一热,顺嘴回道:「……温警官,你知道的,我恋爱脑。」

我被温衍舟带到一个单独的审讯室里。

「多久了?」他坐在我的对面,嗓音阴沉。

我绑着这个硕大的假肚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扶着生疼的腰。

还没开口回答前面的问题,视线里就突然出现一个灰白色的坐垫:「自己垫着。」

温衍舟脸色发黑,不由分说地把坐垫塞在我的腰侧。

靠得太近,我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圆圆的肚子横在我们之间,像是在宣誓着什么,存在感极强。

温衍舟重重哼了声,双手撑在我的两侧:「季呦,你是瞎了吗?这样的男人你图他什么?还给他生孩子?你不是最怕疼的吗?!」

我低头腹诽,当初上赶着给你生,你也不要啊。

「说话!」头顶传来一声低呵。

我被吼得脖颈一僵,抬起头的瞬间刚与他视线相撞。

哈哈。

他看起来好挫败。

「温警官,你急了。」我心情变好,「你当初说不会跟我结婚的时候,可没狼狈成这样。」

「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温衍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你还记得你为了考入 t 大苦熬了多少年吗?还记得你为了改变命运付出了多少心血吗?」

他越说嗓音越低:「你还记得你口中那个光明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吗?!」

一字一句,像是剪刀,把我的心剪了个稀烂。

我收回视线,眼眶却止不住地轻颤。

我曾经幻想中的那个光明的未来,是跟他一起的。

可他不愿意。

僵持了一会,我开口道:「温警官,我要纠正一下,我可没要死要活地跟你分手,是你先冷暴力我,我也要面子的。」

他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退回到他的座位上。

「怀孕多久了?」

我想了想,打太极道:「私事。」

「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

我顿了顿:「其实……」

温衍舟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笔拍在桌子上,抬头冷眼盯着我:「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我一愣:「你这是要让我当单亲妈妈呀?」

毕竟我这「肚子」,看起来至少也有五六个月了,不能打了。

我好奇地盯着他,似乎已经听到他牙齿咬得咯咯响的声音。

「孩子生下来,我……」

「温警官!」审讯室的门被人敲响,「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我看到周朝已经不再被控制着,知道大概误会已经解除。

我当着大家的面掀起了衣服,解开后背的扣子把这个硕大的假肚子取了下来。

然后歪头看向温衍舟,笑得很无害:「温警官,你刚才说什么?」

2

从警局出来后,我告别了那几个同事,独自一人蹲在路边卸妆。

镜子里,我的脸上满是「伤痕」,看着都疼。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黑色的 suv 停在我面前。

车窗落下,是换下警服,脸色却依旧黑得像锅底的温衍舟。

「上车。」

有没有搞错,这种审讯罪犯的语气,我会理他吗?

我随手把卸妆湿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就朝着他的反方向走。

黑色的 SUV 缓缓跟在我的身侧,我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温警官,还有事?」

「上车。」他又重复了一遍指令,甚至没有给我一个目光。

后面的车在疯狂按喇叭,他却视而不见,我只得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刚系上安全带,他就猛踩了一脚油门。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我家小区的门外。

我松了口气:「温警官原来是要送我回家啊,还真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敬业。」

「季呦。」他转头看我,「为什么骗我?」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骗他了。

「为什么假装结婚,为什么假装被家暴,为什么假装怀……」他顿住,深深吸了口气,「为什么?」

我好笑地看着他:「温警官,你别自作多情了,我那是街头取材,录视频呢,谁骗你了?」

他眸色深沉,盯着我看的样子,倒让我产生了一丝错觉。

「温警官,你不会对我旧情难忘吧?」

我挑着眉,努力压下心头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几分钟过去,他只说:「你误会了,我只是针对案件。」

小心思落空,我脸颊变得僵硬。

余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我连忙下车小跑上前。

「喂沈知弈,帮个忙,替我挡一下烂桃花。」

沈知弈几乎是瞬间就要转身离开,我连忙补充:「我一个月不缠着你老婆!!!」

他脚步停住,朝我竖起来两根手指:「两个月。」

「成交!」

沈知弈是我闺蜜黎羡的老公,两个人刚结婚不久。

他们俩的事说来也坎坷。

我叹了口气,对沈知弈说:「你们反正也不认识,你就说你是我男朋友把他应付走就行了,我保证,接下来两个月我绝不缠着黎羡!」

「可以。」沈知弈与我并排走向那两停着的 SUV。

车窗里的人看向我们。

我摆出胜利的表情,刚要开口,温衍舟就抢先一步:「沈知弈?你不是在度蜜月吗?」

我:「……」?

沈知奕沉默了几秒,瞥了我一眼果断跟我扯开距离,然后对着车里的人说:「是的,今晚出发。」

温衍舟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打量了两个来回,问沈知奕道:「认识?」

沈知奕摇头:「不熟,拉我过来挡烂桃花,温警官,你跟她熟吗?要抓吗?需要帮忙吗?」

我震惊到面目狰狞:「沈知奕!你当初跟黎羡闹矛盾的时候可没说跟我不熟!」

「烂──桃──花?」我视线还没从沈知奕身上挪回来,耳边就先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温衍舟缓缓把目光转向我:「我是你的桃花?」

「烂桃花。」沈知奕补充道。

「……」

「……」

真是谢了。

沈知弈走后,温衍舟跟着我回了我家。

我想拒绝的来着,没想到他还留着我妈的电话。

一个电话,我妈就发疯了:「季呦!今天你不回家都可以,敢不让衍舟进门,你看着办吧!」

我之前还没跟温衍舟分手的时候,我妈就急着让我俩结婚,毕竟他家庭条件好,有钱有颜,又有稳定工作。

奈何我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他就是没表示。

甚至开始疏远我。

我急了,跑去他家逼婚。

然后被赶出来了。

他说:「季呦,能不能别这么恋爱脑?」

真被他说对了,我就是恋爱脑。

在一起五年,我事事以他为先,忘记了我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身份,跑去他家给他洗衣做饭,当起了免费保姆。

虽然他并不赞同我这样,但是我没办法呀,我就想跟他待在一起,就想在他卸下警察这个身份回到家里的时候,能轻松快乐一点。

警察多累啊,我想让他在不用事事以人民为先的时间里,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我这样的付出,到头来只得了他一句「恋爱脑」的评价。

那天之后我就提了分手。

「局里有一个案子要处理一下,晚点再说。」他那天是这么回复我的。

我傻到以为他真的会忙完了就来找我,甚至抱有幻想,他也许不想跟我分开。

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半个月过去了,他都没找我一次。

然后我就删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从此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那几天,我骚扰了我所有的朋友,在所有人面前哭着把温衍舟骂了一遍又一遍。

我这人嘴臭,骂人都是什么不得好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之类的。

就因为这个,我至今还有一段视频保存在闺蜜的手机里。

那段视频里,我一边骂「去死吧狗东西!」

一边双手合十不停地说「撤回撤回,不算数不算数。」

因为我知道,温衍舟是警察,碰上事了,生命真会有危险。

我恨他归恨他,可没想他死。

「想什么呢?」温衍舟突然出声,「你妈妈还在等我们。」

可恶,说的得这么暧昧。

我瞪了他一眼:「在想你什么时候死。」

他脸上半是得逞的笑容僵住,突然不说话了。

好几分钟后,他沙哑着开口:「可我以前出任务,你会爬几千个台阶上山给我祈福。」

是啊,我都忘了。

那山可真高啊,爬到最后连脚都抬不起来,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又热又冷,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又丢进冰箱里。

可那时我跪在菩萨面前,只重复着诉说一个愿望。

「求菩萨保佑温衍舟平安。」

我吸了口气,释然道:「所以啊,我永远记得付出真心却被践踏的日子。」

他又不说话,漆黑的眼睛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还要去我家吗温警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上赶着的话,就不是我认识的温衍舟了。

他自大死了,只有他拒绝别人,从来没有别人拒绝他的。

可就在这时,我妈的电话又来了。

「季呦我警告你,这次再敢把温衍舟甩了,你就别想回家了!」

电话外放,温衍舟听得清清楚楚。

「走吧,你妈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进到我家的时候,我妈已经切好了水果。

她跟迎接亲儿子似的把温衍舟领到沙发上,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我这个女儿还在边上。

「呦呦,别闲着,却给衍舟倒杯水。」

我刚要拒绝,温衍舟就自己起身从桌上的保温壶里倒了杯水:「我自己来。」

我想回房,却被我妈一个眼刀子逼得只能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

三两句过后我妈就切入了正题:「衍舟啊,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分手,呦呦这孩子就是会冲动,你别跟她计较……」

「阿姨。」温衍舟喝了口水,难得好心地替我说了句话,「不怪呦呦,当初分手……是我的问题。」

我妈闻言,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她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温衍舟,略显慌张地站起身说道:「我锅里还煮着汤,我去看看。」

刚走两步她却又回过头:「呦呦,你不是说……是你要分手的吗?」

我一句「嗯」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是我提的分手,但想分手的不是我。

「是我对不起呦呦。」温衍舟嗓音淡然,语气平静得像是一阵风。

我妈愣在原地,这显然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温衍舟喝完杯子里的茶,站起身朝我妈说道:「阿姨,我今天来就是想解除您的误会,当初不是呦呦先放弃这段感情,是我先没珍惜她。」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妈有点蒙,几乎是顺着温衍舟的话问道,「你现在是想跟我们呦呦复合吗?」

我抬眼看向他,心不受控制地悬了起来。

许久,他淡声道:「不了。」

3

温衍舟走后,我恼羞成怒地看向我妈。

「妈!你干什么啊?我又不是没他不行!你疯了非要让他来家里?你还想让我多难堪?」

被我一通吼,我妈愣了一会,然后沮丧地坐在了我对面。

「呦呦,其实你们分手的那段时间你有多痛苦妈妈看在眼里,妈妈……妈妈还以为你会想跟他重新开始,妈妈只是想帮你。」

我噎住,心里埋怨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是妈妈不好。」她面带歉疚地看着我。

我迎上她的目光,这才发现她已经长了许多皱纹。

妈妈年纪大了。

我不该一直让她操心。

温衍舟刚才的那句「不了」又在我耳边围绕。

我忍住酸涩,强颜欢笑地对我妈说道:「没事,也怪我这么大了还要你操心。对了,你说姨妈给我介绍的那个男孩子不错的,什么时候能见一面?」

有我妈和我姨妈的牵线,我就这么跟这个相亲对象见面了。

在我公司的楼下。

之所以定在这里,听姨妈说,好像是这个男生对我的工作感兴趣。

还没见面就开始关注我的工作,我顿时相亲的兴致就不高了。

「还是去一下吧,总要给姨妈一个交代,她也是为你好。」

我无奈只能去了约定的地方。

这个男生长得倒是还可以,清秀类型的。

桌子上已经点好了两杯咖啡,看来他是提前来的,还知道先点好咖啡,这让我对他稍稍改观。

可我刚抿了一口咖啡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家店我常来,这明显不是平常的水平。

「咖啡师,」我转身叫了一下,「你好,这咖啡……」

「哎哎等一下!」这个男生突然伸手拦住我,「别叫!」

我疑惑:「怎么了?这咖啡有问题,他家平时不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这家咖啡店可贵了,我刚才口渴了,把我的喝掉了,想着你应该没怎么喝过咖啡,不习惯这个味道,就把我的倒了一半给你,加了点热水,怎么样?不影响吧?」

「……」我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接着又说:「你叫季呦是吧?我叫张南,我听你姨妈说了,你每个月工资挺高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女人就该在家带孩子。」

我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这是在相亲吗?

我不由得四处打量了一下才确定我没有在这一瞬间穿越到清朝。

「你这思想也太古板了。」我把咖啡朝桌子里面推了推,「在家带孩子是一种选择,不是枷锁,你该看看书了。」

「你要是想出去上班也行。」张南道:「那我就不工作了,家里总要有一个人照顾的。」

我略一意外,刚要说他还挺看得开,就听他又说:「但是我要提前说啊,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打扫卫生,生孩子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可以让我妈来带孩子,但是主要还是靠你,毕竟你是小孩妈妈。」

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在嘀咕。

我却已经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得罪我姨妈了?

「你觉得九月十九怎么样?」他突然问。

我完全错过了他的自言自语,只得问了句:「干什么?」

「结婚呀!」他道,「我倒是不着急,但是你年纪这么大了,拖不起啊,这样,你婚后工资我帮你管,你专心上班,家里交给我。」

我真想找把刀把这人的脑袋劈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

想了想,我推辞道:「还是算了吧,我其实有男朋友了,只是家里不同意,希望你能理解。」

他立马着急起来:「是谁?多大?干什么的?条件比我还好?」

「……」我默了默,这一瞬间脑子里只想到了温衍舟:「呃……28,警察。」

张南突然沉默,他视线看向我的身后:「不会是……他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视线一缩,瞬间转回来。

「张南,他什么时候来的?」

张南还没开口,身后传来温衍舟的声音:「在你说有男朋友的时候。」

我:「我没了,救命。」

张南:「我没了,救命。」

他几乎是跟我同时发出哀嚎,以致我刚感叹完就愣住了。

但让我更加难以置信的是,温衍舟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掏出一副银色手铐,把我的相亲对象给铐上了。

我呆住:「温衍舟你不至于吧?我只是相个亲,而且就算他想法不对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

「季呦,」温衍舟突然打断我,「他是通缉犯。」

我直接石化,转头看向张南的时候,耳边全是我这个大石头碎裂的声音。

4

麻了。

在第二次无辜进局子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流年不利」。

这次审问我的不是温衍舟,是上一次压住周朝的年轻警官。

「又是你啊。」他坐在我对面,神色揶揄,「孩子生了?」

我满脸无奈,苦笑着说:「孩子生在了派出所外面往右两百米的垃圾桶里,警察同志要不要去救一下?」

他被我逗得笑了一声,很快开始审问我。

「你跟秦毅是怎么认识的?」

「秦毅是谁?」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你相亲的对象,他原名秦毅,张南是他在 t 市的化名。」

我哦了一声:「我姨妈介绍的。」

「你姨妈叫雍桂华?」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被骗了二十万,刚立的案。」

我傻眼:「我姨妈也跟他相亲了?」

警察同志低头闷笑一声:「你姨妈收了他做干儿子。」

「……哦。」

正要继续下一个话题,门突然被敲响,打开门,是温衍舟站在门外。

「怎么了?」审问我的警察问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总觉得他瞥了我一眼。

「刻录机在哪?」温衍舟憋了半天,问出这句。

我能感觉到这个年轻的警察额头飘过三条黑线。

他眨了眨眼:「在会议室。」

「嗯。」温衍舟高冷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审问恢复正常。

大约十分钟后,门又被敲响。

温衍舟站在门外:「案件会商室的空调遥控器不见了,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年轻的警官太阳穴直跳,「案件会商室的东西都不会带出来的,你再找找。」

「谢。」温衍舟丢下一个字,转身就走。

审问艰难继续。

大约相同的时间过后,温衍舟又站在门外:「我的新手铐不见了,他们说你试过。」

「……」年轻的警官握着门把手的手逐渐收紧,半晌吐出一句,「你的意思是我试用你的手铐?」

「……毕竟很好看。」

「再好看那也是手铐,我试什么?」

审问再次开始的时候,这位年轻的警官显然已经乱了章法,他盯着我看了几眼,语气颇有些摆烂:「你跟温警官很熟吗?」

「这也跟案件有关?」我反问。

他双手一摊,随意道:「没关系,但是你看,他显然不让我审你。」

我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不过没关系,你本来就跟这件案子无关,只需要例循审问一下就好。」

我稍稍放心:「审吧。」

他眉稍一扬,转着手中的笔道:「所以你真的跟温警官不熟?」

「……」

从局子里出来的时候,我又在路边碰到了温衍舟,他的表情比上次更冷漠。

「上车。」

我正低头回着消息,刚好点开黎羡给我发来的语音:「姓温的肯定是担心你审问的时候害怕,信我。」

我慌忙灭掉屏幕,可为时已晚。

温衍舟把车停在一处没人的地方。

空气安静,他忽然问我:「你在相亲?」

我看向他:「警察还管这个?」

他瞥了我一眼,嗓音带了点警告:「季呦!」

我撇了撇嘴,没有回答。

温衍舟这个人就是个自大狂,整天骄傲死了,看谁都不顺眼。

我才懒得理他。

分手后第二次荒诞的交集,就这么不欢而散。

半个月后,我在我家小区门口遇到了那个年轻的警察。

他一眼就认出我,叫了我一声就大步朝我跑过来。

那架势,我差点以为我犯法了。

「这么巧,你也住这?」他指着我住的小区惊喜地问道。

我嘴角抽搐,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一阵尴尬,我看他像是有话要讲的样子,瞥了眼旁边的咖啡店:「进去坐会?」

他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

他说他叫许岩,从他嘴里,我听到温衍舟这两天又要去执行有危险的任务。

他还说上次跟我相亲的那个人手底下有一个诈骗团伙,他们的老窝藏在邻省的山区。

我眼皮一跳。

那个地方,经常地震。

「季呦,你在听吗?」

对面的人挥舞着银色的叉子,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我。

我怔了怔:「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他咳了一声,附身过来:「你是不是有先天性心脏病啊?」

我被咖啡呛了一下,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他一拍双手,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笑道:「温衍舟以前有个女朋友,心脏病犯了,吓得温衍舟这么一个唯物主义爬了一夜的山去求佛,结果夜里山上太黑,没爬上去,掉进坑里待了一夜,后来还生了场重病。」

「是你吧?」他虽然是在问我,但语气依旧基本上确定。

我有点意外:「什么时候?」

他道:「一年前吧。」

我心跳加快,我一年前的确犯过一次病,那一次特别严重,抢救了一整夜才保住小命。

可温衍舟从没告诉我,他也曾为我爬过数千级的台阶。

「你不知道?」对面的人松开咖啡勺子,银质的勺子掉在杯子里,发出叮的一声。

他语气震惊:「温衍舟那个时候在山上的洞穴里不知道感染了什么病毒,好长时间都身娇体弱的,你竟然不知道?」

许岩长叹一声:「他从山上被救下来的当天你就活过来了,温衍舟身上的玉佩也是那个时候买的,他从前不信佛,那次之后就信了。」

我愣在当场,这些我都不知道。

许久,我哑声问:「那他的身体……」

「不怎么样,落下病根了。」他道:「那个时候他不肯看病,刚从医院醒过来就跑出来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因为他觉得是菩萨把你的痛苦转移给他了,他愿意承受。」

我完全接受不了这长久以来的固有想法被突然推翻。

「荒诞吧?」许岩无奈地笑了笑,像是提点我,也像是自顾地感叹,「季呦,温衍舟可是个唯物主义。」

听着他的话,我心脏像是被撒了一把钉子,每一次呼吸,心脏每一次跳动,都疼得我想要尖叫。

我嗓音变得干哑,语调也变得奇怪:「可是我那段时间跟他提了结婚,他拒绝了。」

「想什么呢,他亲眼看着你半死不活地被送进手术室,去求佛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无能为力啊,你当时已经躺在全国最牛的医院里了,他能做的只有祈求。」

许岩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缓缓说:「山里的洞穴,你以为里面有什么?漂亮的岩石?美丽的仙女?错了,季呦,那里面只有要命的菌种,吸入人体,就是病毒。

「温衍舟那段时间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活着的。谁的话都不听。」

迎上我的视线,许岩说:「他是求菩萨用他的命换你的命。

「那种情况下,在他眼里,跟你结婚就是害你。」

我鼻腔酸得发疼,嗓音也哽咽了起来,忍住冲过去找温衍舟的冲动,我最后问道:「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岩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他那么高傲,你还不了解他吗?」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许岩顿了顿,不自然道:「你帮我跟他解释清楚,我试过他的手铐后就放在盒子里了,不是我弄丢的!!!」

5

从咖啡厅里出来,我立马奔向公安局。

一路上我越想越委屈,温衍舟这个自大狂,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一个人承担一切啊!

「小姑娘,别想不开,这辈子那么长,总有几个过不去的坎。」司机从后视镜看我,被我一脸眼泪的样子吓到,安慰的嗓音都有些慌乱。

「谢谢,我没事。」

「哎,没事怎么会去公安局呢,放心吧叔理解你,别哭了,叔给你免费!」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扯出个笑脸,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世上要都是这样的好人,警察这个职业也就不那么危险了。

下车后,我刚一进公安局大门就被一个中年大叔拽着进了大厅。

「小姑娘别哭,告诉警察叔叔你怎么了?」他一边让人拿来笔录本一边给我擦着眼泪安慰我,「好孩子,告诉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我原本已经差不多稳定的情绪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再一次上头。

我抽泣着张口:「我……我要找温衍舟。」

他眉头一皱:「找他干嘛?叔叔是他的长官,找叔叔更管用。」

我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连忙擦干眼泪:「叔叔,我不是来报警的,我找温衍舟。」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无奈道:「又要给姓温的送锦旗啊。」

我刚想说不是,就听他半带玩笑地说:「这小子,迷倒了一堆小姑娘。办公室的锦旗比老子都多。」

「温衍舟不在。」他见我没什么重要的事,淡定道,「出任务去了,这两天别打扰他。」

我想起许岩口中那个有危险的任务,顿时紧张道:「是去了隔壁省吗?」

他脸色一变,重新打量了我一眼,问道:「你不会是温衍舟的那个丧良心的前女友吧?」

我梗住。

……丧、良、心。

「他为了你差点小命不保。你竟然还把他甩了。就这样还不许我们说你一句不是。」

他摇头,叹气道:「温衍舟啊,真是个恋爱脑,纯的。」

我越发着急起来:「温衍舟在哪里,我去找他!」

「你敢,」他眼神陡然犀利:「他在执行任务,是你可以任性的吗?」

我被镇住,顿时浑身发软。

在家等了三天,再一次听到关于温衍舟的消息,是在新闻上。

隔壁省发生重大地震,人员伤亡惨重。

我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上的那个地名。

正是温衍舟去的地方。

我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脏传来剧痛。

视线里,我妈从厨房冲出来,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然后抠出吊坠里的强心丸塞进我嘴里。

我努力吞下药,可意识还是越来越混沌。

闭眼前,我看到的是我妈哭得满脸泪,却丝毫不出差错地正跟电话里的医生报地址。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我看见一盏巨大的灯,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还看见我爸死的那年,我妈搂着我跪在坟前,说要守我一辈子。

画面一转,我看见温衍舟跪在一个又大又空旷的洞穴里,朝着山顶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是那么高傲,他只信他自己。

可他也曾为我,朝他为之不屑的东西下跪。

风雨交加,他几乎站不起来。

我不能死。

我要是死了,我妈怎么办。

我要是死了,温衍舟怎么办。

温衍舟啊,他可是个恋爱脑。

「病人求生意志很强,脑部很活跃,再观察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听到这么一句话。

紧随其后的,是空气中的嘈杂,是医院里各种各样的声音。

光影呼啸,我醒过来了。

脸上痒痒的,我伸手触了一下,全是泪。

温衍舟,你可千万别有事。

拔掉仪器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换下病号服,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打车去了我常去的那座山。

又下雨了,我买了一件一次性雨衣。

有很多人,大家各怀心事。

我沿着熟悉的路往山顶爬,天色还早,我爬得很顺利。

里面的衣服逐渐被汗湿,黏在身上,很难受。

雨衣也漏了一些雨水在身上,感觉身上的衣服有千斤重。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只有我妈的几个未接电话。

我回了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然后又重拾力气继续往上爬。

后半段路开始刮风了。风很硬,像刀子一样。

爬山真的好累,我只能想着以前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记得以前还没和温衍舟分开的时候,我最喜欢黏着他,但是他工作特殊,经常不能及时回消息。

我就会跟黎羡打电话骂他。

我骂过好多难听的话,有一次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温衍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想到这里,我扑哧笑出声。

但随即又想到黎羡说的话:「你骂过再多难听的话,可跪在菩萨面前,你求的还是他能平安。」

我脸上的笑意僵住。

抬头看了眼,还有好远,我有点喘不过来气。

后半段的路程我越走越慢,心脏也隐隐作痛。

等我爬上山顶,已经到了傍晚。

买了香和烛,我双腿打着摆,跪在菩萨面前。

「求菩萨保佑温衍舟平安。」

「求菩萨保佑季呦平安。」

一道熟悉的嗓音跟我同时响起。

我浑身一震,瞬间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时间像是被按了减速,目光尽头的人转过脸来,也是满面震惊。

安静一秒,我跟他又同时开口:

「你不是在隔壁省吗?」

「你不是在做手术吗?」

「……」

「……」

「任务结束了,我提前回来的。」坐在寺庙门外,温衍舟神色僵硬,耳尖透着红。

我眼眶湿润,还没张口问别的,就听他颤抖着嗓子开始质问我:「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多危险?你平时任性一下也就算了,刚犯过病,刚保住小命就敢往山上跑?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天气多差?!」

我被吼得眼皮一抖,立马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你中午还在隔壁省,晚上就出现在了山上,半天的时间,路上开车都不够,你却已经出现在了山顶,你不要命了?」

他静默几秒,颓然道:「我听说你犯病了,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看着他疲惫至极的模样,心痛地伸手去抚平他的眉毛。

「温衍舟,你要告诉我啊。」我哽咽着,「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要告诉我才行你知道吗?」

他锋利的眉眼总算爬上点温柔来,说出的话却依然高傲:「有什么好说的,我是男人,该保护你。」

「可我也想保护你。」我说,「你要保护那么多人,我不想站在你的身后,温衍舟,我想保护你。」

我看见他挂着细小水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低声笑道:「温衍舟,你怎么那么心高气傲啊?低一回头会死吗?」

「季呦,我低过头的。」

七个字传入我的耳朵,我想起梦里那个画面。

大雨如注,昏暗的洞穴门口,温衍舟被风刮的摇摇欲坠,却还是无比虔诚地跪朝山顶,双手合十。

高傲之人跪地乞求,强大之人恐惧颤抖。

风雨渐停,远处露出夕阳来,我缓了缓嗓音,努力自然地开口:「喂,要复合吗?」

他视线微动,安静了几秒忽然站起身。

「不了。」

我猛地一僵,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油锅。

我一定是疯了。

我一定是疯了才这么上赶着让他羞辱。

来不及做其他的反应,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这时温衍舟却蓦然转过身,单膝跪在了我面前:「季呦,嫁给我吧。」

那一刻,乌云顿消,夕阳在他身后。

我眼眶滚烫。

「……狗东西,你吓死我了。」

温衍舟眼睛还是红的,却已经笑了起来:「季呦,嫁给我吧,求你了。」

我被逗得嘴角上扬,想起很多事情还是许岩透露给我的,索性帮他一下。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要说的是──」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温衍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你的手铐真的不是许岩拿的。」

他吸了口气,抿嘴道:「是我自己藏起来的。」

我挑眉:「你好好的诬陷人家干什么?」

「我怕他为难你,找理由进去看看。」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

「听说温警官曾经为了给我祈福半夜爬过山,差点丢了半条命。」

我半开玩笑地说着,嗓音却不受控制地变了调:「温衍舟,你怎么这么恋爱脑啊?」

他微微停了一下,目光闪过羞恼:「谁告诉你的,我那是不小心。」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会不会活不下去?」

他脸颊绷紧,随即道:「如果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也不会再想要去保护任何人。」

我心里已经软得不像话。

最后,我蹲在他的面前:「我提过一次结婚,两次复合,为什么都拒绝了?」

他猛地伸手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不答应结婚事出有因,不答应复合,是因为这件事应该我来说。」

「所以你到底嫁不嫁?」他按住我,右手环到我的身后将我两只手牢牢钳制,「你不嫁我可要逼婚了。」

我埋在他的肩膀,笑的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不劳你逼婚,我嫁就是了。」

6

温衍舟动作很快,订婚的日子定在九月十九,差不多半个月后。

好几次收到消息的老朋友都会惊诧地问我们:「你们俩当时闹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你们老死不相往来了呢,结果直接给我甩了个请柬,牛啊!温警官,你那么心高气傲的,也开始吃回头草了?我要是没猜错,一定是季呦主动找你的吧?」

每当这个时候,温衍舟都会瞥我一眼,脸上浮现坏笑,然后语气平常地对那头的人说:

「那你可猜错了,季呦是我废了半条命,跪在地上求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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