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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使人缺心眼

点进来就教你如何用一个动作让十几个男人同时为你驻足,让你方圆十米的人类都为之侧目并牢牢记住你的身影。

 

一、

那天我妆容精致地出门吃饭,甚至穿了高跟鞋去更好地闻地铁里大家的头油。

在地铁中拥挤粘腻的人群中,我一眼锁定了门边斜倚的帅哥。为了吸引帅哥的注意,我还吸紧了肚子,挺了挺屁股,装作自然地摆了个造型。

三分钟后,地铁停在这座城市最大的一个换乘站。

我整了整裙边,动作优雅地随着人群下车换乘,帅哥就跟在我身后。 

走着走着,我突然脚底一凉。

那是大理石的刺骨,是地铁里空调的馈赠,是对我为了勾引帅哥累到屁股抽筋的惩罚。

我下意识地回头,视线正对上跟在身后的帅哥那慌乱且略显无措的眼神。

帅哥站在那伸手指了一下那卡在门缝里,本应该在我脚底下的,高跟凉拖,「那个,你的鞋。」

「淦!」

我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表情,而是一米七,一米六,一米七,一米六地走过去。

这短短的三步路,比猴变成人的演化过程还漫长。

更尴尬的是,因为人流上车下车摩肩接踵,也因为周围人炽热的眼光,我站在那尝试了三遍,依然没有把脚塞进那只鞋里。

算了,人这一辈子也不长,感觉也不是非得穿着鞋,当猴的时候没准还吃屎呢,人类穿鞋才几年。

所以我准备放弃穿鞋这件事,把脚上那只也脱下来拿在手里,转身赤着脚往外走。

地铁门发出了滴滴的响声,马上就要关门了。

帅哥眉头一皱,骤起一脚把那只卡在门缝里的鞋踢飞了出去,然后走了出来。

我刚把手上的鞋丢的垃圾桶,回头就看见一只鞋腾空而起劈脸而来。

身后的地铁已经启动,空荡的地铁间,响起了整整齐齐的两声,「靠。」

那个鞋底子整整齐齐地拍在我脸上,合适的像个口罩。

我感受到一阵刺痛后,捂着嘴弯下腰,摸一摸我门牙掉没掉。

牙没掉就能当无事发生过,如果牙掉了,凭借我兜里那点钱,我明天就得凌晨四点起来去捡瓶子了。

「你没事吧?」

帅哥举着鞋凑过来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我摆摆手,把鞋拿过来,低着头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

「但是,这个鞋,可能有点事。」

好家伙,可不是吗,我手里拿着鞋底子,他手里还有个鞋跟。

肯定是鞋跟卡门缝里,他一踢,鞋跟跟鞋底就解体了。

算了,帅哥有什么错呢,错的一定是鞋。

「没关系,谢谢你啦。」

我把那鞋跟也拿过来,感觉嘴里突然有点腥甜。

「你的嘴,好像也有点事。」

我把镜子掏出来一看,是呢,牙都红了,估计是刚才被划到了。

「没事,可能是,口红涂牙上了。」

帅哥眉头一皱,「那你口红流出来了。」

于是我在熙熙攘攘中,把纸掏出来,开始擦牙。

结果越擦血越多,纸还用完了。

帅哥见状,也忙伸手去兜里掏,掏来掏去,掏出来一块眼镜布塞我手里了。

噢,我说怎么今天是个大晴天。

原来是你把我搞无语了。

「我会对你负责的。」

眼前的帅哥,一身看起来好像是很贵的潮牌但是我太土了并不认识的黑 T 恤加花裤衩,斜背着某驴牌的挎包,戴着镜腿上标着某香的黑框眼镜。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从男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是从我这个潮人恐惧症平时看一眼就会绕开的潮男的嘴里。

「我会对你的牙负责的,奥,还有你的鞋。」

怎么?我的眼神暴露了我想写进你家户口本的狼子野心?还用特意跟我解释一下子?我还能就地让你跟我拜堂是怎么?

我这种狗人倒也不是没可能。

吧嗒吧嗒嘴,把血往下咽一咽,「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流点血吗,死不了。」

然后他就站在那看着我笑,我以为是我嘴又流血了,就伸手又龇牙咧嘴地搓搓牙。 

「你笑什么?!」

我一问,他笑得更厉害了,简直是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蹲下去捶地。

然后我一想刚才发生了所有的事,我也开始笑。一开始只是噘着嘴笑,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最后笑得涕泪横流。

我们俩就在众目睽睽中,像两只返祖的狒狒一样,捶胸顿足地在地铁里哈哈哈。

笑累了以后,他看了看我光着的脚,「走吧,我先赔你一双鞋。」

咋赔啊,我这鞋淘宝 58 包邮买的,难不成在这站三天等着收货吗?

「算了算了,没事,我出去买双拖鞋。」

我摆摆手,赤着脚往出站的方向走,却被他拽住胳膊,「不行,这地上太凉了,你一个女孩子,别一会再把脚划伤了。」

我看他作势好像是要给我来个公主抱,我这辈子除了刚出生时的被我爹抱,还没被男人公主抱过,于是慌乱之间我脑子一抽,「不了不了,你这链子硌手。」

今天过后,我的潮人恐惧症可能就治好了,但是这位帅哥可能会患上巨物恐惧症。

害怕大傻杯。

最后的最后,在我们俩的几番争执下,主要是我的争执下,解决办法是,他把鞋脱下来借给我一只。

他本来是两只都打算让我穿上,而我执意不穿,最后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变成了一人穿一只。

真的,现在想,没有十年脑血栓都想不出这种解决办法,而且他还同意了。

他还给我跟保洁阿姨要了个黑色塑料袋,我们走上扶梯时,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塑料袋和大了八圈的男士运动鞋,听见他说,「今天遇见你让我很开心。」

是吗?

你怕不是也是个大傻杯。

 

三、

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出地铁口,我没想到竟然迎面撞上了我的同事,王依依。

「哟,没想到在这遇上你了。」

我更没想到,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那个帅哥说的。

我一抬头,我同事也明显愣住了。

帅哥一下有点紧张,「依依,好久不见。」

我同事瞥我一眼,装作无意地撩了撩头发,漏出手上不知道多少克拉的大钻戒,「是好久不见了,看来你还是老样子啊,我却变了不少。」

帅哥抬手揽上我的肩膀,「其实我也变了不少,女朋友脚疼,就给她换了我的鞋穿。」

我以为接下来的场面会是互相问候对方女性亲属然后扯头发抹鼻涕的激情场面。结果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就看见同事低头瞄了一眼我俩的鞋,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垂着头小声说了句,「你以前从没这样对过我。」

她话说完以后,甩甩头就大踏步地走过去了。

同事走过去以后,我感觉到他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对不起,冒犯你了,刚才那个是我前女友。」

帅哥松开手,一个劲地给我道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是我同事,工位离五米远的那种同事。我上班的时候跟她解释一下吧。」

没想到帅哥却马上摆摆手,略显激昂,「那可不行!」

你算老几,你说不行就不行?

我才刚入职俩月,人家都干两年了,也是个小领导了。

她要是带头给我穿小鞋,那我在公司还怎么待。

就这几秒我感觉同事已经把我抢了她前男友的事编了八个版本发了十个小群了。

一想到明天去上班可能会面临的四面楚歌,再一想到,老娘甚至都没摸过他一把就顶了这个黑锅。

越想越气。

「你是谁啊!你是我男朋友吗?你说不行就不行?!那给我摸摸腹肌!!」

小帅哥眉头一皱,面露难色,「当你男朋友倒是可以。但是摸我腹肌不行,因为,我没有腹肌。」

好家伙,这下轮到我面露难色了。

在三十多度的沥青马路边,我穿着五块钱的塑料凉拖,跟帅哥面面相觑。

「真的,帅哥,没必要。要不你换个人装你女朋友行不行?像我这么辣鸡的人刚毕业找个工作进大公司不容易,我还想好好上班过年回家给我妈买个貂孝敬她老人家呢。」

帅哥小包一挎,双手交叉,「那我给你妈买貂,你在她面前继续装我女朋友。」

救命啊家人们,你脑子要是不用的话能不能捐给火锅店?

「到底为什么呢??我不理解。」

然后帅哥娓娓道来,原来俩人确实过去有一段。当时帅哥年少贪玩,虽然有钱但是又抠搜。

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怎么能叫抠搜?!那叫勤俭持家不浪费!」

同事本来以为跟富二代谈恋爱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富二代平时订外卖还要算算满减,出去吃饭还得用打折优惠券。而且她还觉得他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跟了他未必能过上好日子,在一起两年后权衡利弊出轨了同公司一直对她有意思的副总。

今天既然再撞见,绝不能在她面前丢人,要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过得很好。

我低头一瞅我脚上的破塑料袋子,就这还过得很好呢?

人家怕不是以为你已经落魄到带着女朋友收废品了。

「那也不行,做人还是要讲诚信的,我本来就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要骗她呢?既然爱过就好好去跟她告个别不好吗?」

「事成之后,我给你现在月薪的五倍做酬劳。」

「行了,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生活还是要朝前看的,你说对吧?我这都不知道你叫什么的男朋友。」

「祝郝。」

「可爱。」

「谢谢,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很可爱。」

「????你有病吗?我说我叫可爱。」

「奥。」

 

四、

那天之后我跟祝郝就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但是还没等发力,王依依就离职了。

同事们纷纷议论,王依依是怀孕了,副总让她回家养胎去了。因为据人事和财务那边的八卦,职位保留,工资照开。

好家伙,原来祝郝说的那个副总竟在我身旁?

那我岂不是得罪了领导的女人?

但是还没来得及害怕,我就遇见了那个令我 dna 动了的男人。

王依依走后的第二天,我们就空降了一个项目经理。

188 的黄金身高,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据说还是海外留学回来。

他来的第一天穿着白衬衫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王谦,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短短两秒钟,我连我们家孩子去哪上小学都想好了。

有些男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就是为了增加你晚上做梦的素材,在你的脑海里蝶泳蛙泳自由泳,在你的春心里旋转跳跃永不停歇。

所以我连夜下单了三条裙子两件衬衫和三根口红,然后熬夜太晚,第二天一早迟到被他抓了个正着。

还好,宝,我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我还能惹你烦。

「有时间化妆打扮的话,不如早点出发上班,这样就不会迟到了。」

看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我不吃你那套,因为我一个月只赚二千五。

所以你的熊熊火焰只能照亮我心窝,每次当我悄悄走近你身边,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

「对不起,王经理,今天公交有点堵车,以后我会再早一点出门的。」

他嗯了一声,上下打量我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可爱。」

王经理眉头一皱,轻咳一声,「啊,是挺可爱的,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老脸一红,「那个,王经理,我姓可,名字是可爱。」

「啊,行,知道了,快回去工作吧。」

擦肩而过,我看见他的耳朵也悄悄地红了起来,看来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更爱了,火化也要跟你埋一个罐。

 我们是会展公司,赶上展会的时候是很忙的,基本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我每天打电话打的手机热的快爆炸了,做 ppt 键盘也快敲出火星子了。

王经理正赶上忙的时候入职,还没怎么太熟悉项目,就被迫开始卷进度了。

「可爱,一会跟我去见客户。」

本来每组的项目经理是有助理的,可惜王谦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公司忙起来也来不及现给他招助理了,所以他只能随便扯人去陪他见客户了。

坐上他的副驾驶后,我紧张到手抖,安全带怎么也对不准卡槽。

「你一会别给我丢人啊。」

他瞄我一眼,接过安全带帮我按进去。

我连忙点头,握着安全带笑得谄媚,「好好好,一定的,您为什么选我跟您一起呀?」

呵,必是因为我的美貌了,我就是要明知故问。

「因为你好像脸皮会厚一点。」

好家伙,好一个自取其辱。

他看我瘪了嘴,握着方向盘扬了扬嘴角,「逗你的,他们都很忙,实在走不开。」

一路无言,一直到他停车在一个饭店门口,转头问了我一句,「你会喝酒吗?」

好家伙,好家伙,职场潜规则。

他是要把我送给糟老头子摸大腿来换合作??

真没想到啊,这个衣冠禽兽,这不纯纯死变态吗?

「王经理,我一月工资只有两千五,我就只干两千五的事。」

我语气有点凶,气气地关上车门。

他愣了一下,「那就是不会了。」

到场以后我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简单地谈合作的三两人的饭局,而是有点像一个行业内部打交道相互认识交换资源的酒局聚会。

至于为什么会带我来呢,我猜可能是因为别人都带助理了,就王谦自己不带的话有点丢人吧。

聚会在一个酒店的高层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大厅,里面布置得像个高档自助餐,大家端着酒杯谈笑风生觥筹交错。

而我,穿着运动装,一整个土鳖探头。

王谦虽然是西装革履的,但应该也是没料到这个场面搞地这么大,从他的表情上看来跟我一样吃惊。

但他看起来像是有备而来,端着酒杯朝着几个人就走了过去。

我一个刚入职的垃圾,哪见过这种场面,只能满脸堆笑地跟在后面点头哈腰地赔笑脸。

好不容易熬到尾声,几个领导又要私下再组个饭局。

按说以王谦的身份,应该不会被邀请在列,但是看起来好像有人事先打过招呼似的,还是叫上了他。

我没想到祝郝也会在,而且看起来好像跟其他人都挺熟的,叔叔伯伯地叫着。

祝郝看我跟在王谦后面的狗腿样,斜了我一眼没理我。

这个场合也不是适合套近乎的场合,所以我也没跟他打招呼,我们俩互相瞥了一眼就当不认识。

祝郝虽然跟王谦年纪差不多,但是两个人在酒桌上的氛围却是大不相同,祝郝这边是众星捧月,但是王谦这边就有点小心翼翼卑躬屈膝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也有点不太忍心,所以也想着替他挡两杯,说两句话。

我没想到他牢牢记住了我不会喝酒,饭桌上你来我往,合作方端起酒杯,他直接按下我,「小姑娘不会喝酒,一会还得替我开车。」

祝郝嘴一撇,「王经理真是怜香惜玉呢,显得我们倒像是坏人了,这一杯敬给王经理。」

他阴阳怪气的,惹得同桌的人笑得都些不怀好意。

我有点不愿意他这样笑话王谦,何况王谦还是为了我,就端着酒杯站起来跟祝郝碰了一杯,「我们经理是个温柔的人,这一杯我替他喝。」

王谦笑了笑站起来,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孩子还小,不太懂事,各位见笑了,我自罚三杯。」

再说我就是驳他的面子了,所以我就坐下专心干饭。

别人看年轻领导替一个小姑娘挡酒,更有几分嘲笑的意味,频繁敬给他。

他明显不是很会喝酒,也还没学会酒桌上油腔滑调那一套,两杯酒下去脸就红了起来,很诚恳地一遍遍回答合作方的问题。

酒过三巡,他身形都有点摇晃了,但还是尽力坐的端正,笑得坦诚。

可能对方也被他打动了吧,这个谈了很久的大品牌,终于松了口,答应来我们展会摆台,还一口气订了下个季度的三个台。

也许是大家都喝了酒的原因,氛围渐渐好了起来,我看王谦应对自如的,就更加专心干饭。

一片热闹里,我抬头正好对上祝郝的眼神。

他抱着胳膊,笑着看我,用口型跟我说,「就知道吃。」

我横他一眼,还回去,「我乐意。」

王谦喝得有点多,以为祝郝对他说了什么,就问了一句,「您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有点喝多了没听清。」

祝郝收起笑容,礼貌客套地举酒示意一下,「没什么,看您助理吃饭感觉挺有食欲的,带她吃饭带的挺好。」

王谦可能确实喝多了,脸红红地转头看我一眼,笑得甜腻,揉了揉我的头,「是,她还是有点用的。」

祝郝的脸色暗了下来,又倒了一杯,「来,王经理,喝酒。」

人都渐渐离场了,我跟祝郝落在人群后面,他悄悄地捏了一下我的胳膊,「好吃吗?」

「好吃,就是太少了。」

是真的好吃,因为这家餐厅很贵。他们都喝酒,只有我专注清盘子。就是量太少了,我恨不得把盘子都舔一遍。

「吃饱了吗?」

我摸了摸肚子,十分笃定,「没吃饱。」

「猪一样,吃那么多还没吃饱。」

他站在我身后,敲了一下我的头,但是又小声问我,「爱吃哪个?给你打包一份带回去。」

「真的?!」

因为有好吃的,所以我的音量稍微拔高了两度。

「那要那个芝士龙虾球。」

「你可真是会挑,专挑贵的要。」

我回头看他,扯了扯他的袖子,拿出一副绿茶相,「可以嘛?求你啦。」

他果然笑起来,但是还佯装着不愿意,「就这?」

没等我再说话,王谦回来拿衣服,看见我俩还没出去,皱了下眉头,「你怎么还在这呢?」

我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如果被他知道我认识祝郝还装不认识可能会很尴尬还很麻烦。

还是祝郝开口,「啊,我看她好像没怎么吃饱,就叫服务员再给她打包一份带回去,小姑娘挺可爱的。」

我在一旁跟着猛点头。

王谦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我们两个,可能以为祝郝是个是个什么花花公子处处留情之类的,想礼貌客套地回绝他,「那谢谢祝总了,我的人我负责,多谢祝总费心了,点了什么我付账,不能让祝总破费。」

祝郝眼睛一转,笑得有点狡黠,「她跟我点的,是芝士龙虾球。」

隔了两米我也能感觉到王谦一整个瞳孔地震。

三秒沉默后,祝郝拿着衣服往外走,「我钱都付好了,等着一会送过来就好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我们俩坐在房间里等菜。

门一关,他就重重跌在椅子上,伸手把领带扯松,头后仰着搭在椅背上喘着粗气。

我去跟服务员要了泡了柠檬的温水想给他醒酒喝。

扶着他摇晃着坐起来,看整张脸红的透彻,握住的手滚烫的厉害,连眼底都染上湿润的红晕,「会开车吗?」

我愣了一下,「拿到了驾照以后,没摸过车,不太会。」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脸上有些无奈,开口却温柔,「你可真是个笨蛋,你说我怎么带了你来,小可爱?」

我本来很讨厌酒味,也讨厌醉醺醺的人,但是我却喜欢此时此刻的他。

不同于往日里一丝不苟的样子,敞开领口,叉着腿大剌剌地倚在沙发上,头发也被随手抓的有些凌乱,衬衫下的锁骨都是醉酒的红。

「因为我得带你回家呀。」

他接过柠檬水笑起来,「那你还算有点用。」

末了他又坐起来看着我认真地说,「不要相信男人对你说的话,也别给你什么都要,傻得要命。」

五、

那一阵出去见客户,他都带上我。

如果有酒局,他就负责喝酒拉拢,我负责拿着资料介绍和给人家看合同。

这天他又喝醉了,我照常叫代驾来开车把他送回家。

等了快一个小时, 代驾发了个信息说,骑着电动车迷路了,心态崩了,这单不接了,要回家睡觉了。

他心态崩不崩我不知道,我心态反正是炸了。

今天本来就很忙,上午早起去展会的场馆跟工作人员对接,下午又陪着王谦出来谈合同,忙到这阵都快晚上十一点了,我以为我终于能下班,你告诉我你要回家睡觉了?

这股火一上来,我拿着电话就拨回去,当场给他表演了一个舌灿莲花,把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骂街进行了一个当众推广,棺材板子都能被我骂成滑盖手机。

电话挂断,大堂经理礼貌客气地,把我请了出去。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是高档餐厅,您这样会影响其他客人用餐。」

本来我还想反驳两句,结果远远看见餐厅里还有小朋友,就自觉语失,道了歉想扶着王谦出去等。

低头去拉王谦,发现他在偷笑,「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跟那个人也吵一架,你怎么不骂他,我还没听够。」

他半个身子轻轻地倚着我,西装外套脱下来拎在手里搭在肩上,他比我高半个头,我抬头正对上他笑得肆无忌惮。

气不过拿胳膊捶他,他吃痛求饶握住我的手腕,「你送我回家吧这次,你开,反正你不是拿了驾照。」

在公司里他是绝对不苟言笑的那种领导,也许是太年轻又是空降兵,他身上总有一股牟足劲的紧绷和严肃。

只有喝醉的时候,他才会卸下包袱看起来轻松些。 

我极力推拒,但耐不住他耍赖般的央求。

后来想着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马路上估计也没什么车了,最后还是同意了开车送他回家。

「先说好,是你非得让我开的,车要是磕了碰了,我可不赔。」

他坐在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摇下车窗,从鼻子里软软地哼了一声,「赔不起就把你卖掉。」

我回头看他,脸还是红红的,头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懵懵的。

颇有种禁欲系神仙被人蹂躏以后扔下神坛的破碎感。 

启动车子,握紧方向盘,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把我直接卖给有钱大哥,只要按月给我钱不让我上班,我还可以伺候小三月子,不行每个月再给我两耳光,不然这钱我拿着不安心。」

他又扑哧一下笑出声,「你想的美。」

一路我都开的很慢,幸好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最后有惊无险地把他送到了家。

我扶着他一直到家门口,看着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就打算回家了。

「可爱,你是女孩子,我不方便留你。今天实在是有点晚,你到家了务必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你把你家的地址现在就发给我,你如果出什么事,我第一时间会赶过去。」

他用手撑着门框,背光看着我,明明已经很醉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叮嘱我。

确实是不方便。

这孤男寡女,郎才女貌的,我要是留下了,那你的清白,估计就留不下了。

说到这我要澄清一下,总有人说我是网络老色批。

我劝诸位谨言慎行。

我不老。

打了个车回家以后我就去换衣服洗漱。

因为实在太晚太累,第二天又是周末,忙活完以后我把手机随便丢一边躺床上就睡着了,也完全没注意到手机没电关机了。

睡得正香的时候我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砸醒了。

大半夜我顶着鸡窝头,因为起床气,我的愤怒一时之间压倒了恐惧,去厨房抄了把菜刀怒吼一声,「谁啊!!干什么?!」

「我,王谦。」

我赶紧跑去开门,看见他顶着黑眼圈,头发乱糟糟,满脸怒气地抿着嘴问我,「叫你给我打电话怎么不打?!」

他把我问一愣,我一回家就惦记赶紧睡觉,早把打电话报平安的事忘了。

我自觉理亏,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把刀一递,「王经理,我错了,要不你捅我两刀出出气。」

王谦被我直接气笑了,最后叹了口气说,「你没事就好。」

这个时候已经夜里两点钟了,他特意从家里赶过来,应该是担心了好一阵实在坐不住了才这么冲动地上门。

我越看他的样子越觉得愧疚得要命,「真的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我睡着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他这会儿可能看见我就放下心了,气也渐渐消了,「行了,回去睡吧,我走了。」

看着他大半夜风尘仆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我实在是不忍心,「王经理,要不你在我家凑合一夜?」

王谦回头看我皱了皱眉头,我低头看我自己衣衫不整还拎着把刀,「那个,我就是觉得太晚了,男孩子出门也得保护好自己不是?」

他捏了捏额头,「你还知道关心我呢?」

那不废话吗?

谁不关心自己老公呢。

所以我就傻笑着嘿嘿两声。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走了。」

眼看着要拐出去了,我急忙放下刀拿上钥匙去送他。

夜里有点凉了,我穿着睡衣有点瑟瑟发抖,把王谦送上车正准备回去,我就接到了祝郝的电话。

「你干啥呢?」

我在风里抖得像一条海带,「我们领导以为我死了过来看看我,我刚把他送走。」

他奥一声挂了电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有车在我面前打开车灯晃了一下,还按了喇叭。

我顶着光看见祝郝按下车窗伸出头朝我喊,「上车!」

可能是太晚了,我脑子不太清醒,我愣在原地久久没动弹。

他下车把外套脱下来包在我身上,揽着走几步把我塞进副驾驶。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咋在这呢?」

「王谦过来干嘛?」

他没回答,还反问我一个问题。

我就完完整整地给他重新讲了一遍,顶着迷迷糊糊的脑子,絮絮叨叨地说,他就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冷酷得像查早恋的教导主任。

说完以后,我问他,「那你来干啥来了?」

祝郝尴尬地一挑眉,「你饿不饿?咱们吃火锅去吧。」

我想一定是王依依的事。

「走,给我先要三盘羊肉。」

深更半夜的海底捞还是很热闹,旁边一桌过生日,一桌分手,店员唱完跟「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马上转场唱,「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激情,跟人家猛猛合唱起来。

我唱完拉着祝郝一起唱,祝郝本来满脸嫌弃,最后拗不过我,跟我一起激情合唱,唱完了吃,吃完了跳,跳累了喝酸梅汤。

回家的时候,我困地已经快失去意识了,靠在他的副驾驶上甚至想打呼噜。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祝郝问我,「你更喜欢王谦是吗?」

「好像是吧。」

一直到下车我都困地有点意识模糊,祝郝拿衣服包住我背起来一直给我送到门口。

我连谢谢都没说,直接扑回床上就开始睡。

跟祝郝出门,好像我总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六、

 我跟祝郝每日厮混到已经快要忘记有合约情侣这回事发展成兄弟情时,我接到了他的信息。

「这个周末,我前女友过生日,特意邀请了我,和你,她不相信咱俩是真情侣,你得陪我去一趟。」

 ???

以前我没有喜欢的人就算了,现在的我可是心有所属的纯情少女,怎么还能昧着良心做这种事呢?

「就这一次,事成以后,红包到账,以后就再也不用装情侣了。」

我默默删掉对话框里已经打好的字,看了看自己短信提示里 320 的余额,重新组织语言发了过去,「好的,时间地点发我,我必要让她看看什么叫人间眷侣,当代梁祝。」

为了对得起雇主的厚望,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可谓是盛装出席。

王依依一看我们两个到场,愣了一下,可能也没想到我们两个脸皮真有这么厚,但还是满脸堆笑地把我们两个迎了进去。

说是生日宴,但是看起来规模倒是挺大的,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布满了庆祝的各色装饰和鲜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们生日会女主角觥筹交错间好像总是往我们这边瞥,我那个时候还以为她看的是祝郝。

祝郝也这么以为的,所以拿胳膊怼我悄悄地说,「你挎着我,跟我装亲密点,别离我二米远就在那吃。」

这话一听我就不乐意了,「我冰清玉洁,天真无邪的,你让我挎我就挎?而且还是当着我的前同事,在这么个大庭广众之下?」

「我加钱。」

所以我们俩就在角落里,你喂我来我喂你,你叫我宝贝我叫你哈尼。

正当我们俩甩开膀子演的时候,我没注意到,王依依领着人过来了。

「谦谦,你说的那个可爱也来了,多巧呢,可爱以前是姐姐在公司最好的朋友呢。」

我挎着祝郝,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一块蛋糕,正对上王谦的眼神。

那一刻要不是祝郝死死拽住我,我一定会夺门而出,方圆五百里的房子都会失去防盗门,甚至是卷帘门。

但是我没走,所以我只是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慌张地松开手,然后抖得像电音一样, 「王经理。」

原来王谦是王依依的亲弟弟,原名王谦谦,有一个副总姐夫,怪不得会空降。

王谦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边的祝郝,用十分客套的语气说了句,「玩得开心。」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鞋跟踩在地上都是我心碎的声音。

我很想顺势往地上一跪然后求求他不要走。

王谦!!王谦!!你别走!!你走了我可怎么活!!!

但是我没有这个机会,因为王依依笑着甩了个白眼给我,「祝郝,你这个女朋友可真是不错,脚踩两条船踩我亲弟弟头上了?」

祝郝看我一眼,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把我一把揽在怀里,扬着下巴挑衅回去,「怎么了,凭我女朋友的美貌,我觉得他值得两个男朋友!」

王依依一整个大翻白眼,冷哼一声,甩甩手离开了。

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脸皮,我们俩本着癞蛤蟆不咬人也要膈应人的心态,顽强地待到散场。

所以很荣幸地见证了这场生日宴最后变成惊喜求婚宴的全过程,我们副总坐着马车从天而降。

是的,你没看错,也没听错。

从天而降,拿着戒指单膝跪地,向女主角求婚。

漫天花雨里,他们紧紧相拥,他们喜极而泣。

这座城从此多了两个伤心的人。

是我跟祝郝。

这一天我失去了成为王谦女朋友的资格,还进化成给乐于分发绿帽子的贱人。

而祝郝,不仅没有扳回一城,甚至还有点雪上加霜。

眼看着绿了他的前女友当场嫁给别人,还被前女友当众揭穿现女友是个乐于分发绿帽子的贱人。

可倒真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七、

虽然男人失去了,但是不要紧。

我的工作机会也一起失去了呢。

王谦再也不带着我一起去谈合同了,而是带了同组的其他同事去。

不仅如此,我觉得他还完美继承了他姐的那种阴阳怪气和尖酸刻薄,虽然也是我活该啦。

平时打招呼就当听不见,开组会的时候也忽略我的发言,不肯跟我有一点接触,甚至感觉跟我呼吸同一个空间里的空气他都觉得中毒。

久而久之同事们也察觉到异常,有人偷着问我,到底有什么纠葛。

「我是他后妈。」

同事们纷纷大彻大悟,一时之间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你所有恨执着的伤的 bgm 响彻在每位同事心间。

就这样又持续几天,王谦铁青着脸拽着我胳膊把我扯进楼梯间。

「听说你是我后妈?」

要不怎么说我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信谣不传谣。」

他一下气笑了,「反正我爸已经没了,你要是不害怕,也可以继续跟他谈谈二婚的事。」

那我能不怕吗?

「那算了,不是怕不怕的事,主要是不喜欢二婚的。」

他捏着我的胳膊,有些恶狠狠地用力,「你就这么想要男人吗?一个还不够得两个?活着都不过瘾,不喘气的也不放过?」

我伸手去推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三言两语跟你解释不清楚。」

我力气小,哪里推地过他,被按着肩膀抵在墙上。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就连这水泥墙,也真他娘的凉。

「不用解释,我还没瞎,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我看得懂。」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凶狠,脸凑过来盯着我,好像想给我一拳似的。

「我们俩是商务合作,单纯的金钱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

王谦一下更生气了,整个人压过来,「真没想到啊,你原来是这种女人,给钱就行是吗?」

他越贴越近,但是却感受不到什么暧昧情意,呼吸间喷洒在我脸上的都是怒火。

因为是在公司,我不敢大声喊叫,只能用手推他,轻声求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是在公司,我改天跟你解释清楚好不好,先回去工作。」

他根本听不进我说话,满脸嘲讽地贴近我,甚至伸手探向我腰间,「怎么?敢做不敢认?在公司就怕了?被戳穿了?装不下去了?」

我们俩都气昏了头,根本没听见外面的响动。

「可爱!你男朋友给你打电话来你公司楼下接你呢!」

楼梯间的门被咯吱一声打开,王谦握着我的腰,歪着头,看起来好像在跟我接吻。

好家伙,禁欲上司恋上有夫之妇,这是不充会员能看的吗。

我一把推开王谦,把我同事扯进来。

「小莹,我跟我男朋友分手了,我现在在追王经理,但是他没同意。今天这件事,你谁也不要讲,我请你吃饭,就当救我一命。」

小莹是我同期进入公司的员工,也是这个公司里跟我关系最好的人。

她八成会顾念跟我的关系不会说出去,但是也难免说漏了嘴,所以我还是要编个谎骗她。

我一个职员,开除就开除了。

如果这件事捅出去,王谦以后就没法待了。

他入职以后一直格外拼命,这个机会应该对他来讲也是来之不易,不能因为我就断送了。

小莹了然地点点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跟我一起出去。

王谦从楼梯间上楼,从别的门离开。

而那天,祝郝来找我,是因为白天谈合同的时候,他发现桌子对面坐的是王谦。

祝郝是甲方,王谦是乙方。

 

八、

那天他们见过之后,祝郝就顺路来了我公司,给我打电话想跟我聊聊。

我手机放在工位上一直响,小莹才帮我接了起来。

「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想的话我给你想个办法。」

我其实没跟他提过王谦的事,但是他应该也看得出大概发生了什么,对我也一直有点心怀愧疚。

坐在副驾驶其实我内心有点复杂,要说想不想,那肯定是想的。

所以我沉吟片刻,「你能让我直接嫁给他吗?」

祝郝的表情顿时有点五颜六色,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吃回去,「怎么着,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吗?」

「我可以先欠他一对双胞胎。」

祝郝没说话,伸手过来把我的安全带解开,然后顺手把门打开。

「你给我滚。」

切,不能就不能嘛。

其实我也没真想跟王谦再发生点什么,但是我很想跟他解释清楚,至少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想的那种人。

祝郝所在的公司,是我们这次展会需要争取的重点单位。

因为这种在行业里有重量的龙头企业一旦来参加,对其他小公司会起到一个很好的带动参展的作用,相当于给我们展会背书了。

不用想,年纪轻轻的祝郝为什么会当上小领导。

当然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所以祝郝重新约了王谦,还特意叫王谦带上我,以谈合作为名,让我们三个重新坐在了一起。

不用这种方式,王谦是不会来跟我们见面的,也不会听我的解释。

久违地坐上王谦的车,感觉比第一次更紧张。

一路无话,快到的时候,我准备开门下车,听见他低声地说了句,「谢谢。」

我们各自下车,隔在车的两端,我感觉我的心还是会为他跳动。

但是那场合作到最后谈地却并不愉快。

本来已经谈地差不多了,祝郝也以为这次见面只是临门的最后一脚而已,但是跟他一起去的另一个负责人却变了卦。

王谦为了这次合作也付出不少心血,来的前一晚还在加班准备材料,连 ppt 都是自己做的。

一听对方语气不对,王谦也说了不少好话,姿态放地很低。

不知道是私底下有操作过,还是因为那边知道跟我们公司接触以后降了价,总之另一个负责人反悔了说要再考虑考虑。

祝郝资历不如那位前辈,也不好直接反驳,便也应承着说那再考虑考虑。

所以原定的我们三个去吃顿饭的事,自然也黄了。

把那位负责人送走以后,王谦的脸色一下沉下来。我本来想上去安慰他,去问问祝郝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我一靠近他,他便翻了脸,把我的手狠狠甩开,指着我的鼻子骂起来,「你他妈存心的吧?故意跟你那个男朋友串通一气让我下不来台是吧?!亏我以为你转了性了,真心实意想帮我,我真他妈是瞎了眼了。」

我愣在当场,说不好是什么样的心情,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像是发泄一样,发泄他工作以后的委屈,发泄他忍受的走后门的偏见,发泄对我的不满,对公司的不满。

我垂着头,默默地听。

「你骂谁呢?!」

祝郝送走另一个负责人以后回头找我,正撞上我被骂地狗血淋头。

他一把把我扯到身后,上前推了一把王谦,「谈不成也是你自己的事,你骂我女朋友干嘛?!一个大男人在这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要不要脸啊你!」

王谦冷笑一声,「你女朋友?!那就请你管好你女朋友,别让她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我被这个谎言折磨地快疯了。

「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也没有勾三搭四!他就是为了气你姐!!」

王谦眯着眼睛盯着我,「跟我姐有什么关系?」

「你姐……」

我还没说出口,就被祝郝打断。

「你姐没怎么,可爱不是我女朋友,是我表妹,我找她扮演我女朋友的。」

我看向祝郝,他冲我摇了摇头。

好家伙啊,真是个大情种啊。

即便是人间草地了,还替人家说话呢。

脑残程度跟我有一拼了。

王谦将信将疑地瞥我一眼,不知道我们俩的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叹了口气,「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真的喜欢你。今天的事也不是我们串通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明天就辞职。」

祝郝看着我一副撑不住的样子,就把我拽走回到车上了。

坐在车上,我远远地看见王谦,扯松了领口蹲在饭店门口的台阶抽烟。

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我自己。

我先是默默地流眼泪,然后是小声啜泣,最后是号啕大哭。

祝郝没见过这阵势,手忙脚乱地找卫生纸。

「求你了姐姐,你能先把这口鼻涕咽回去吗,别把鼻涕抹我车上。」

他妈的,怎么会有这种狗人。

最后他没找到纸巾,又从车里的墨镜盒子中扯出一条眼镜布。

我拿着眼镜布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狠狠地擦了一把鼻涕,「就他娘的赖你,帅哥飞了,工作没了。」

祝郝为了逗我跟我开玩笑,「正好我也单身,那咱们俩就凑合凑合也行。」

「谁要跟你凑合?你没有男人要,我可是有的。」

他顺势捏了个兰花指,扭过来捶我,「讨厌~追我的男人可是排着铁岭呢。」

「活 0 活现,0 异事件。」

「人家是母 1 啦!!」

我破涕为笑,他看我笑了就启动了车子,「好了,你笑了就好,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还工作呢,不会叫你饿死的。」

 

九、

我递了辞呈,回到工位收拾东西。

东西很少,一个小纸箱三两下就收拾好了。打算拿着东西走的时候,王谦又过来拉了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我带了出去。

我们俩到了楼下的咖啡厅,我以为他是要找我麻烦,所以就抱着箱子冷眼看他。

「对不起,我误会了你,我不该那么对你的。」

他一开口倒把我吓了一跳。

你那样侮辱我,误解我,没有给过我任何一点解释的机会,甚至指着鼻子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如今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一切吗。

对,可以。

因为我不要脸。

因为喜欢你,所以你只要给一个台阶下,我就会为你修出八百公里国道。

只要你给我一个眼神,我就能理解出一整篇离骚。

所以他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好像在那之前就已经原谅了他。

但是我还是不足够不要脸,所以我说,「可是我已经递了辞呈,以后不会再见面了,王经理。」

正巧咖啡端了上来,他扯开糖包自顾自地低语,「可是还有半个月就可以休年假了,带薪休假不好吗?还可以拿奖金,拿完再辞吧。」

我完全把这件事忘了。

现在想起来,可以说,肠子都悔成溜三样了,但是我还是顶着我残存的骄傲,「可是我的辞呈已经交上去了。」

他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我早上刚交上去的辞呈放在桌子上,「人事还没看到,我就擅自做主帮你先拿回来了,可爱,再考虑一下吧。」

「可是,王经理,为什么呢?」

王谦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笑,那张好看的脸再一次熠熠生辉起来。

所以我又坐回了那张工位,答应他做到这次展会结束再决定要不要辞职。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祝郝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大骂我一通,没想到他沉吟半晌只是问我,「你还是喜欢他是不是,还是希望他过得好?」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恋爱脑,我是大傻比。

因为我回答,「嗯。」

他说,「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谦看起来心情都不错的样子,然后他在某一天下班时跟大家宣布,「咱们终于把最难啃得这块骨头啃下来了!今晚咱们聚餐!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请客!」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开心地眉飞色舞,满面红光,大概真的是开心。

我却马上马上拿了手机给祝郝发了信息,「王谦的项目,你促成的?」

「啊,也没干什么,说句话的事,你不是希望他好吗。」

「你没有给我出卖色相吧?不守男德,脑袋骨折。」

「你可不知道,他们可没有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呢,嘤嘤嘤。」

祝郝嘴上没个正劲,但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说两句话那么简单的事,我看着王谦带着大家兴高采烈地订饭店时却在想。

祝郝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王依依呢。

总之我欠他一个人情。

饭桌上气氛很好,推杯换盏以后又转战去了 ktv。

大家都喝了酒,只好打车去,几个人拆成不同的车,到最后又剩下我跟王谦。

他喝得有点多,身形已经站不稳了,扶他上车,一起坐在出租车的后排。

他摇摇晃晃栽倒下来,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窗外一路夜灯霓虹,风扑在摇下的车窗上呼呼作响。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你。」

王谦的头抵着我的脖子蹭了蹭,突然没头没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甚至在风声里我恍惚他到底有没有说过。

只要有过同样的心意,即便是片刻,也算相爱过吧。

 

十、

但是姐妹们,听我一句劝。

天是蓝的,海是深的,男人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扶他下了出租车,我扫码给个车费的功夫,他那胳膊就搭别的女人身上了。

那姐姐一身名牌,拎了个我卖血放干了也买不起的包。

「谦谦,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我要是不来,你可怎么回家。」

王谦揉揉眼睛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这一来一回对上话,想必就是认识了。

「那王经理我先进去了。」

我听到王谦跟女人解释着什么,而女人并不大乐意,现在就想带走他。

「可爱!等一下!」

在我快要进门的时候,他从背后喊住我。

我回头正看到女人攀上他的肩,凑在他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笑容很难让我不浮想联翩。

王谦轻推了女人一下,但是那动作因绵软无力而显得更像是调情。

他对上我的眼神,好像有些话要说,最后只是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我有点事就不陪你们接着玩了,一会大家结束以后你拿着我的卡结账。」

富婆姐姐拉着他上了那辆标志着三叉戟的车时,我好像突然了解了祝郝当年的心情。

「祝郝,拿着三叉戟的波塞冬是神,而我只是个登不起三轮车的凡人,我没有输给爱情,我输给了魔法。」

祝郝被我叫来坐在我同事们群魔乱舞的 ktv 包间里,眼睛被灯光照的发绿光,给了我脑袋一巴掌,「你是哪个坟里刨出来的土鳖?那叫玛莎拉蒂,还波塞冬呢。」

我还手打回去,「那台车,我从战国开始就去当站街女兴许能买回来,金钱本身就是他娘的魔法了。」

于是我们俩在漆黑的包间里打着手电筒查玛莎拉蒂的价格,查完新车查二手,又开始查三手。

「你看哈,咱俩如果饿个三五年不吃饭买一台玛莎拉蒂,我白天去跑货拉拉,你晚上跑滴滴,没准临死之前贷款就还完了。」

我用闪烁着智慧的眼神看着祝郝,祝郝用看着沙比的眼神看着我。

「对,这车买完一分钟也不能让它闲着,必须给它开冒烟,开爆炸以后还可以拉去卖废铁去换一台雅迪电动车给你去送外卖。」

我猛烈地拍打祝郝的肩膀,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对,如果还不上贷款,咱俩就骑着电动车去偷电动车。还得把孩子带着,如果被抓了就栽到孩子身上,小孩十四岁以下不判刑。」

祝郝握住我的双手,目光灼灼,「那当然了,毕竟爸爸妈妈还有工作呢,白天还得去送外卖,哪有空坐牢。」

「天底下竟然有我们这样勤奋努力的夫妻俩。」

然后我们俩就在黑暗里哈哈大笑,笑完吃点果盘润润嗓子继续笑。

年轻时我们总是执着于追逐月亮,月亮挂在天上,好像追月亮的路上连我们也一起皎洁起来。

爱而不得的人都是因距离而模糊了丑陋的月亮。

可皎洁的从来不是月亮,是我们一意孤行的爱。

 

 

十一、

王谦的态度又冷淡了下来,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他挽留我,只是希望通过我去达成祝郝那边的合作而已。

不过我也不在意,因为自打他上了那个三叉戟的车以后。

他就不是我的月亮了。

「可爱,这个 ppt 今晚做一下明天给我。」

还有一分钟下班。

「王经理,现在要下班了,我明天中午给您。」

他有些惊讶地看我一眼,因为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拒绝他。

还有一周的时间展会结束,这个节骨眼,他不会开除我,因为人手不够。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把资料放在我桌子上,俯过身子,放柔了语气,「辛苦你啦,可爱。我们组就属你做的 ppt 最好了,这个很重要,明天急着用呢。」

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世上也许会有自卑的美女,但绝不会有帅而不自知的帅哥。

王谦太知道自己外形的优势了,所以他会充分利用这个大杀器去达到一切大大小小的目的。

小到让职员自愿加班,大到坐上富婆的副驾驶,那他说过的话,真真假假有几句真心呢。

「对不起啊王经理,我也知道我做得最好了,但是我今晚有急事实在不能加班了。」

他收敛起笑容,「你有什么急事?」

「急着下班,回家睡觉。」

 抱歉,我的心已经跟少林寺门口的铺了五百年的青石板一样冷了,你以前给我抛个媚眼就能办到的事,现在得脱衣服跳一段钢管舞了。

接下来的一周展会开始,我们每个人几乎是身兼数职每天脚不沾地的奔波。

但是我坚持着不加班。

今天我订婚,明天结婚,后天又离婚,再问就产检坐月子。

反正就是不加班,有本事你就开除我叫我别来了。

你又没有,又不给我加班费,那我为什么要加班?

我又不去参加感动中国的竞选,有那个爱心我还不如分给小区门口摆摊卖治脚气粉的爷爷。

一包粉五块钱,我买两包,爷爷管我叫大美女。

你可倒好,给你白加两次班,你拿我当大沙比,下次还让我加。

但是有意思的是,我越是对他爱答不理没事还怼怼他,王谦反倒对我更温柔了。 

熬到展会结束,有几个合作方想一起吃个饭。

我本来是不喜欢参加这种饭局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还要跳槽找工作,就还是答应了下来。

几个大腹便便的合作商,你一言我一语,除了调侃就是劝酒,但是毕竟要搞好关系就还是得哄着他们来,也举着酒喝了几杯。

喝到一半,王谦进来,正看见我举着杯喝。

他表情不大好,把我的杯子顺势接过去一饮而尽,「对不住各位,我那边有点事来晚了。」

大家见状就起哄叫他自罚三杯,因为其中有我跟他一起去谈下来的客户,所以客户也叫我跟着陪三杯。

女生在酒桌上就是被调侃围观的对象,我有所图就得有所付出,「好,那我就跟着我们经理,也敬诸位三杯,希望咱们以后还能一起合作。」

王谦笑着按下我,「不好意思,我这下属不太会喝酒,我一个人喝就行了。」

几个老板笑得满嘴流油,「那哪能行呢,刚才人家小姑娘都喝好几杯了,人家自己都没说不行呢!」

王谦转过头瞥我一眼,我重新端起酒杯,「各位老板说的是,这三杯我敬诸位,咱们财源广进,合作愉快。」

连着三杯急酒下肚,我顿时有点头晕的感觉。

剩下半场,来者不拒,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

但是好在我一提起离职,有好几位给我抛了橄榄枝,我想我这酒还算没白喝。

好不容易撑到散场人都走了,我连个再见都说不出口,三步并两步跑到厕所扒着马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吐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人递给我一杯水,我来不及想太多接过就漱了漱口。

「刚才不是逞能的很吗?怎么这会儿不行了?」

王谦不冷不热的语气从我头顶飘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走到洗水池旁接凉水拍了拍脸,正接到祝郝的短信,我就发了位置给他。

「你不是不喝酒吗?可爱。」

扑了凉水以后我清醒了一点,「那是以前,现在我得为我自己做打算。」

「你就那么想辞职吗?!」

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向他。

「我为什么辞职,别人不知道,王经理你还不知道吗?」

我有点醉了,头昏脚软站不稳,他就抚上我的腰,把我揽在怀里,「你怪我是吗?我跟她没什么的。」

「是吗?她抱你没什么,你在车里亲她也没什么?」

「你都看见了?」

「是啊。」

他揽我更紧了,两只手环住我,头一点点贴近,唇抵在我耳旁,「一个吻而已,我更愿意吻你。」

说完作势便要吻过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以后,我一把推开他,想反手甩他一个耳光却被他躲开了。

「喜欢你真是我瞎了眼,我觉得多看你一眼都会得很严重的性病。」

硬着来我是打不过他的,所以我拿着包就跑了出去,正看见祝郝的车过来。

我跑过去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想跟他大骂一遍王谦时,看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刚才,王依依来找我了。」

我没有再说,只是听着他讲。

「她说那个男人对她不好,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女人,知道她怀孕以后更是越来越放纵,她不想要孩子了,她问我还能不能和好。」

久久沉默以后我说,「王谦今天也来找我了。」

祝郝马上问我,「那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我看向他,四目相对,好像不需要再回答。

我们都不想再追逐月亮了。

「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他笑起来,「说好我们夫妻俩一起去偷的电动车的,还说这些干嘛,见外。」

成年人不应该再去追逐月亮了。

它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要炽热的火,明媚的光,要守着夕阳起舞,要把日子过成永远咕嘟咕嘟冒泡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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