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皇帝把我从马车上抱下来,直接抱进了他的寝宫。
他是如此明目张胆,毫不避忌周遭人的目光。
我断定,这是个疯子。
他把我放在龙床上,俯身来吻我。
我别开脑袋,厌恶,恶心。
他停住动作,「暖阳,朕保证,这辈子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就再接纳一次朕,可以吗?」
我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他以前伤害过我么?我以前接纳过他么?
「朕会像以前的倪俊一样,对你好,给你爱。你打我我再也不还手了,一辈子都让着你,可以吗?」
他说完这句,我的头突然又痛起来。
这次,痛得非常强烈,整个脑袋像要炸掉。
脑袋里闪过许多模糊的片段,像一道道闪电,劈得我脑仁快裂开。
我满床打滚,用头去撞墙。他吓坏了,死死抱住我,「好了,暖阳,朕不逼你,朕不逼你,你放轻松,放轻松……」
在他的安抚下,我慢慢平静下来。
为了避免我再次发疯,皇帝把我送回康孝宫。看着我安稳睡下,才默默离去。
第二天,花不虚跪在我面前,一脸心虚。
如果我没算错,我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至少已经背叛了我两次。第一次是把我怀孕的事告诉皇帝,第二次是把我逃跑的计划向皇帝告密。
其实我也理解他的选择。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而皇帝是实权在握的皇帝。
我心平气和,给他赐座。
他小心翼翼坐了,我把手伸给他,让他给我把脉。
「请花太医帮哀家瞧瞧,胎气是否稳固。」
我担心昨夜皇帝的疯狂伤到了孩子。
花不虚摸了会儿脉,「回禀太后,孩子无虞,请太后放心。」
「如果哀家的孩子有半点闪失……哀家就先把你宰了,再和狗皇帝同归于尽。」
花不虚吓一跳,「太后莫说这种丧气话,要不然,臣给太后开点安胎药,按时服用,保准生个大胖孩儿。」
「准了。」
花不虚认认真真写好药方,亲自督促抓药去了。
晚上,熬好的安胎药送来了,我随手倒进花土里。这时,狗皇帝来了。
「好浓的药味儿。」他抽抽鼻子,「是花太医给开的安胎药么?」
呵,这么快什么都知道了。
他上前抱住我,头埋在我脖颈窝,「再浓的药香,也盖不住太后的香气。」
我照例举起巴掌要扇他。
他却敏捷地抓住我手腕,哈哈一笑,凑过来要亲我。
我往后仰,极力躲避他。
我想我脸上的厌恶肯定过于明显,以至于皇帝实在没法下口。
他叹道:「以前你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倪俊。」
我不耐烦:「你怎能跟他相提并论。」
他并不恼怒,却是怅惘。「朕真是嫉妒倪俊,也替他觉得惋惜。」
我更不耐烦:「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他?」
「好,不提他。」他坏笑,「咱们干正事。」
说罢一把将我扛起,走向床榻。
十二、
又是一夜疯狂。
这之后,皇帝每晚都来找我,来了就是跟我一顿虐恋情深,然后上床办事。
我说不可以,真的会伤到我的孩子。
他说没事,有花太医的保胎药,大可放心。
皇帝如此不要脸,宫里宫外所有人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虎作伥。他们开始有意无意称呼我「皇后娘娘」,我的衣食用具仪仗也一点点降成皇后的品制。
我这个降级,真是来得莫名其妙。本来好不容易熬成了董事长,又要降成总经理?
终于,他们使出了最关键一招:要把我移出康孝宫,安置到元佳宫。
元佳宫历来是皇后的居所,当今皇帝登基后,一直是他的元妻夏小窗在住着。
我死也不搬,质问皇帝:「哀家去了,夏小窗住哪?哀家可不要跟她住一起。」
他翻着书,心不在焉地说:「她已经搬去冷宫了。」
「啊?你要不要那么渣,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皇帝抬眼看我,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太后不想住元佳宫,难道想去陪夏小窗住冷宫?」
我忍了又忍,告诉自己:住哪都一样,总比住冷宫好。
一番收拾之后,我住进了元佳宫。
这座宫殿,已经修葺一新,过去的痕迹都被抹去。以前,我还是倪俊的皇后时也住在这,我和他在这留下了很多回忆。如今什么都不剩下。
现在,倪俊的弟弟可以堂而皇之占有我了。
每天晚上他摆着依仪仗来,第二天大张旗鼓地走。有时甚至把我叫到他的寝宫过夜。
所有人都称我「皇后娘娘」,连进宫参见我的命妇都视我为皇后。
疯了,他们都疯了。
可在我心里,我永远只是倪俊的皇后。就算倪俊已经离我远去,我依然记得,我们曾经那样深爱过。
十三、
这天,皇帝又让我去他的寝宫。夜里和我闹腾完,他沉沉睡去。
我推他,他嘟囔着翻了个身。
我悄悄下床,走出去。
我来到他的书房,在案牍间翻找。
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找啥,就是想找点儿证据出来,证明我的一个猜想。
我猜想,先帝倪俊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三个月前,倪俊铲除奸臣夏乘凉之后,突然驾崩,死因不明。而所有人对此极为低调,甚至没有国丧。
我想知道,三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更想知道,倪俊的死,是否跟当今皇帝有关。
我心里有一个阴暗的想法——也许,是弟弟害死了哥哥……
很巧,我在书桌底下摸到一个暗屉。
打开暗屉,里面放着一张红色的信笺,用镇纸仔细压着。
我把信笺拿出来,发现这好像是……
一张合婚庚帖。
我打开来,读起上面的字。
字不多,我一个字一个字读得很用力。读到最后,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我呆呆站立着。
「暖阳,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我缓慢转回身,他看到我手中的合婚庚帖,脸色骤变,冲上来抢夺。
我迅速后退,看到书架上摆着一支短剑,抢上几步把剑抽出,指着他——
「你别过来!」
「好,朕不过来,暖阳,你先冷静。」
「告诉我,这是什么?」我举起合婚庚帖。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恐惧。
「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大声问道。
「如你所见。」他吐气,目光变得坦然,「这是我娶你时,咱们二人的合婚庚帖。」
他,娶我?我们二人的,合婚庚帖?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不对,不对。」我头痛起来,思绪有点乱,「你,你到底是谁?」
「朕是倪俊。」他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
却如一道惊雷,劈得我心魂崩裂。
「你放屁!」我嘶吼,「你是他弟弟!你不许冒充他!」
「倪俊没有弟弟。」他继续平地起惊雷。
我捂住脑袋,使劲摇头,「不对!你说得不对!」
他反问:「那你说,朕叫什么名字?」
我被问住了。他叫什么?我好像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
不对,这不对。
「那我是谁?」我茫然。
「你……」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告诉我:
「你是夏小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