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哥哥死在我订婚当天，他吞了两瓶安眠药，永远醒不来了。
他紧握的手机显示一条未发出的消息：「安安，要幸福。」
火化那天，一位眼睛通红的女人找上我，她表情扭曲地质问：「他有胃癌，本就活不久，你爸妈为了让你嫁进豪门，拿他的公司给你做陪嫁。」
「我喜欢的人凭什么要被你们如此折磨？沈安安你去死吧！」
刀子插入心口，我闭上眼睛，听到无数惊叫还有痛哭声。
再醒来，我竟然回到小时候，看到瘦小的哥哥，我只想流泪，一切还来得及！
1
我摸着破皮的膝盖，虽然疼，但不及看到哥哥来得感动，忍不住哭出声。
小小的沈昭给我擦眼泪，用稚气的声音安慰我：「安安乖，哥哥给你呼呼，不哭！」
我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号啕大哭：「哥哥，我好害怕。」
你不要死了好不好？
妈妈提着扫把出来，这时候的她还是个稍有姿色的农村妇女，她指着沈昭怒骂：「敢欺负安安，看老娘让你脱层皮。」
抱着我的身体抖了一下，我慌忙喊：「是我自己摔倒哭的，妈，我想吃糖。」
她骂骂咧咧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扔到地上，指着沈昭喊：「去给安安买糖，敢藏钱，老娘把你腿打断。」
沈昭畏缩地捡起钱，我拉住他：「哥，我和你一起去。」
买了两根阿尔卑斯，我撕开袋子塞进嘴里，真好吃，瞥见他悄悄地咽了下口水。
我笑着把另一根棒棒糖塞到他手里：「哥哥吃。」
沈昭摇头：「哥哥不要，都给安安吃。」
我撕开包装袋，不由分说直接塞进他嘴里：「你不吃，我就跟妈说你欺负我。」
沈昭愣了，含着棒棒糖，眼睛笑得弯弯：「安安长大了。」
我翻了个白眼，七岁的孩子说二十六岁的老阿姨长大了，我这脸还要不？
我晃了晃被他牵住的手：「哥，妈妈那么偏心，你恨她吗？」
沈昭想了一下，摇头：「安安那么可爱，应该被宠着，我是男孩，有饭吃就行。」
我望着他，想象着他以后矜贵英俊的脸，时常脸色苍白地被我催着吃饭休息的样子。
我默默地握拳，绝对不要再失去哥哥。
2
我拉着沈昭吃完棒棒糖才回家，妈妈站在家门口，看到我们，脸一变。
「死小子，吃饭时间不知道领着安安回来，故意让她饿着是吧，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着，她眼神扫描看有没有趁手的工具，我上前抱着她的腿撒娇：「妈，是我贪玩忘了时间，哥哥催我了，我耍赖不想回，你不要打哥哥。」
妈妈瞪了他一眼，抱着我回屋：「中午吃鸡肉，我还泡了蜂蜜水，安安喜欢吗？」
我搂着妈妈的脖子高兴地呲牙笑：「喜欢，妈妈做的安安最喜欢了。」
心里却叹了口气，装小孩好累啊。
饭桌上，我捧着堆了满满鸡肉的碗，看着沈昭捧着一碗拌着菜汤的白米饭，吃得香甜。
爸爸敲了一下我的碗笑道：「安安不是最喜欢吃鸡腿吗？怎么不吃。」
我笑着吃了口鸡腿：「好吃。」
我把另一根鸡腿夹到沈昭碗里，所有人都愣了，妈伸手把鸡腿又夹到我碗里：「安安吃，哥哥不喜欢吃鸡腿。」
我看着沈昭碗里的寡淡，抬头问爸爸：「哥哥那么瘦，又不吃肉，家里的活会不会干不动？」
爸爸一愣，夹了个鸡爪到沈昭碗里，妈妈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看着他欣喜地道谢，小口小口地啃着鸡爪，瞬时很心酸。
我的地位比沈昭高很多，跟别人家重男轻女截然相反。
想到上辈子我还问过妈妈，为什么对哥哥那么坏。
她说男孩要穷养，哥哥的成功都是因为她的教育方式好，我不置可否。
现在想想，哥哥跟爸妈长得一点都不像。
妈妈是鹅蛋脸，爸爸是国字脸。
而哥哥既不像妈妈的杏眼，也不像爸爸的桃花眼。
哥哥的眼窝深邃，眼神凌厉，脸型立体饱满，跟他们一点都不像。
如果哥哥真的不是爸妈亲生的，又受到这样待遇，他的亲生父母该有多难过。
想到这里，我有些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偷偷地擦掉，抬头发现每个人头上都有束光。
我揉揉眼睛，还是有，没有消散。
爸妈的是黄色，沈昭的是红色，我看不到自己的，只能猜想这光是什么意思？
3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一惊，想到什么，问爸爸：「今天几号？」
「七月二十。」
我立马看向沈昭，上辈子他的胃可能是从这时开始变得脆弱。
哥哥出去领回来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
他是哥哥所在学校的校长，头上是黄中微红的光。
哥哥七岁，本应上二年级，被妈妈扣住在家干活，晚一年上学，他现在是一年级小学生。
上辈子黄泽发现哥哥的智商要比常人高，来我家商量，想让哥哥去市里上学，被妈妈拒绝。
「你们好，我是金太阳小学的校长黄泽，沈昭同学的成绩非常优异，完全可以去市里上学，在这村里简直是浪费天赋。」
黄泽看着沈昭的目光是喜爱和欣赏。
我懂的，沈昭的成绩放在市里可能不那么瞩目，乡村本就比市里资源短缺，而沈昭在这样的环境下，考得或许比市里的学生还要好，这就证明他的潜力。
爸爸看向妈妈：「淑兰。」
妈妈没有说话，哥哥眼里的光逐渐黯淡。
我想到上辈子哥哥在村里蹉跎，时间都浪费在往返学校的路上，饭吃得不规律，还没营养，心里有点疼。
「我们没有钱让哥哥上学吗？」我歪着头问妈妈。
黄泽立马道：「我和市里第一小学的校长商量了，沈昭同学学费全免，如果成绩一直优异，还有奖学金可以拿。」
爸妈还是没有说话，哥哥勉强笑道：「谢谢校长，我不去市里，我在村里上学就挺好。」
我看到男人眼里的惋惜，急了：「哥哥去市里，不要在村里。」我揉着眼睛装哭。
妈妈过来抱我：「安安乖，哥哥在村里陪你玩不好吗？」
我……
当然不好，非常不好。
我可怜巴巴看着她：「妈妈，安安想去市里，安安想吃好多好吃的。」
妈妈揉我的脑袋，突然看向男人：「我女儿可以去市里上学吗？如果行，我考虑让沈昭去市里。」
黄泽明显犹豫：「这个我需要和一小校长商量一下。」
他弯腰温和地看着我：「安安多大了？会识字吗？」
「我五岁了，哥哥教过我，我识字的。」
他听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后看着我妈道：「下午让安安来学校做一下入学试卷。很简单的，如果可以，他们就一起去上学，如果不过，一小去不了，可以安排安安在市里别的学校。」
沈昭安慰我：「安安去哪儿哥哥就去哪儿，安安不怕。」
我……
傻小子。
能怎么办，一年级的题闭着眼睛也会，但我又不想要天才名号，太累。
黄泽离开，爸妈去送，我看见他的头上光变红，而爸爸头上的光黄中带灰。
我躲在门后看，爸妈目送人远去，一转身，爸爸的头上被鸟拉了一泡，他头上的光变黄。
他骂骂咧咧回屋洗漱，我好像知道光的作用了，是气运。
4
趁妈妈还没回来，我拉着沈昭进屋，把鸡腿塞进他嘴里，他慌张地拿出来，看爸妈没进来，松了一口气。
「安安听话，哥哥不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我瞪着眼睛看他，他犹豫不决，我直接塞进他嘴里。
「快吃，不然爸妈该回来了。」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鸡肉，生怕被人发现般恐惧，我怕他噎着，端来蜂蜜水。
他一饮而尽后呆了：「这是糖水。」
「我不想喝，哥哥喝完刚好。」
等爸妈进屋，我捧着碗吃肉，沈昭依旧是寡淡的白饭菜汤，少许的鸡爪肉。
妈妈走过来坐下，摸着我的脑袋：「下午的考试别怕，考不好也没事，我们搬家去市里，你就能天天和市里的小朋友玩了。」
我抬头，我相信妈妈能做到。
外公是市里的小领导，外婆是医生，爷爷虽然是村长，但妈妈漂亮，家世又好，属于下嫁，所以爸爸对妈妈是又敬又爱。
听外婆说，当初如果不是我爸用他那张小白脸哄得我妈非他不嫁，我妈本来要嫁给市里当官的儿子。
妈妈夹了鸡爪放在沈昭碗里：「吃完饭给安安辅导，妈妈希望她上一小，你懂吗？」
沈昭受宠若惊地接过，点头应道：「好。」
中午午觉时间，我闭上眼睛，听到爸妈出门后，立马爬起来。
翻箱倒柜地找收养证什么的，沈昭还带着迷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安，你在找什么呢？」
我一惊：「我找玩具呢，哥哥你去睡吧。」
沈昭摇头：「我跟安安一起找，什么玩具？」
「是个粉色兔子，哥哥在院子里找，我在屋里找吧。」
「好。」
等沈昭一走，我又开始翻找，还是没找到。
我失望地准备离开，眼睛瞥见床上某处。
我走过去摸索，我记得上辈子妈妈拿户口本就是从床上拿的。
找得满头大汗，终于摸到一处不平。
我用力掰，没掰动，鄙弃一下这娇惯的身体，只能叫来沈昭。
他用力一掰，开了。
房产证、户口本、保险本、结婚证等都在里面。
我扒拉许久，也不见收养证。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真的是男孩穷养？
我抱着被我扒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床上一扔。
从房产证里凸出一张泛黄的纸。
我抽出来打开，偌大的收养证明几个字映入眼帘，姓名沈昭。
原来他真的不是爸妈亲生的。
我想到上辈子有一次我去找哥哥，看见他拿着一张白纸，表情又喜又悲，十分矛盾。
我问他在看什么，他收起纸，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安安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点头说想。
但哥哥的气色越来越差，我撞见他捂着胃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哥哥再也没提过。
我想，那个时候哥哥应该是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
沈昭看我愣住，伸头过来想看是什么。
我立马把纸放在身后，试探问道：「哥，如果你知道爸妈不是你亲生父母，你会怎么办？」
沈昭毫不犹豫道：「养恩大于生恩，如果我是被收养的，说明我的亲生父母对我不关心，我会孝顺养父母。」
「如果亲生父母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沈昭想了想：「不知道，安安问这个干什么，快去睡午觉，我收拾一下，等爸妈回来看到那么乱会生气的。」
我看着他低头整理东西，突然道：「哥，你猜到了，对吧？你不是爸妈亲生的。」
5
沈昭的手顿住，他抬头，有些害怕地问：「安安是不想要哥哥了？」
我看着他不安的眼神，有些难受地扑过去把他抱住。
「不会，哥哥一直是安安的哥哥，安安永远都喜欢哥哥。」
「哥哥永远都会对安安好。」
沈昭的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上辈子他把我宠成了小公主，即便是死，也用他的心血换我的幸福。
如果真的要比，我欠沈昭的太多太多。
6
下午的考试在我咬着铅笔头不断皱眉思考中顺利度过。
黄泽和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拿着试卷，表情平静：「虽然成绩不是太好，不过可以进第一小学。」
我妈抱着我，在我嘴里塞根糖：「安安真棒。」
我松了口气，装学渣好累。
爸妈在跟黄泽和市里小学的校长谈论学籍什么的。
我悄悄地剥了颗大白兔塞到沈昭嘴里。
他瞪大眼睛：「哪来的？」
我指着市里小学的校长张继宗：「叔叔给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长得太可爱，给了我一把糖。
等爸妈谈完，脸上带着笑容，要领我们回家。
我转身看着那个戴着眼镜略显精明的男人和黄泽。
「你们会有好运，就在今天。」我歪着头甜甜道。
张继宗笑道：「好运是你们吗？」
我点头：「是，但不止如此。」
他的手机响了，我笑着挥手再见。
后来我上学时，张继宗抱着我说，真是小福星。
原来那个电话是告诉他，国家要重视教育，所以他的学校和黄泽的学校都得到了大笔拨款。
7
我抱着芭比娃娃坐在一边，爸妈和沈昭在打包东西，我一要帮忙，就被妈妈按着坐下，为了防止她太累，我只能撑着下巴看着他们。
妈妈求了外公，在市里找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妈妈，她也许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但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如今为了我，向一直对她不满的外公低头，也为了我花全部积蓄在不熟悉的地方安家。
我被妈妈献宝似的推进粉粉嫩嫩的房间，虽然已经不是小女孩的年龄，却依旧感动。
大家如庆祝般地吃了一顿大餐，沈昭也被准许吃了几个虾，几块肉。
晚上沈昭熟练地在地上打地铺，我想闹被劝阻，望着大家疲惫的眼神，只能作罢。
在这个不足七十平米的房子中，我住到初中。
还记得小学毕业时，张继宗摸着我的辫子惋惜道：「恁聪明漂亮的丫头，是我闺女该多好。」
直到现在，过年过节还互相送礼，我被他几次喝醉后拉着要认干女儿吓着了。
初一时我们搬进了大房子，四室一厅，沈昭也有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很小，他的眼睛充满欣喜。
大房子是爸妈供的第二套，七岁那年趁房价低，让爸妈就算借钱也要买房子。
如今房价涨得那么离谱，债也还完了，这辈子富裕太多，我躺在香香软软的床上做着美梦。
在大房子里过完了初中，如今我高一，沈昭高三，他跳级了。
当初张继宗说他可以连跳三级，爸妈很高兴，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只跳了一级。
中午放学后，我抱着餐盒在沈昭教室门口等着，高三的老师下课总会拖堂。
两个男生打打闹闹地路过，突然一个男生踉跄一下向我扑来。
我躲开，他撞到了墙，发出一声闷响，我松口气，这要是撞到肯定很疼。
另一个男生上前道歉，我摆手没事，他脸一红，期期艾艾地掏出手机：「能加个微信吗？」
我疑惑地盯着他，他立马摆手：「我不是坏人，我是你隔壁班的，我叫刘彦。」
「你认识我吗？」我望着眼前清秀的男生疑惑道。
捂着肩膀龇牙咧嘴的男生凑过来：「八班的班花沈安安，果然近看也是美女，你好，我叫周毅。」
班花？我本人都不知道？才开学一个月，男生都那么无聊吗？
突然想到什么，我盯着刘彦：「你家住在嘉兴小区？」
他点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没错，上辈子比我高一届的高考状元，还记得记者采访就在嘉兴小区门口。
这辈子早上了一年学，竟然成为了竞争对手。
「你成绩很好吧？」
刘彦还没说话，周毅立马道：「那当然了，他可是被学校请进来的天才。」
我了然地点点头，我熟，毕竟沈昭也是被请进来的，学费全免。
「哦，……你要倒霉了。」
我望了眼他的头顶道。
周毅哈哈大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听到没？美女说你要倒霉了。」
刘彦不知所措，我瞥了眼周毅：「我说的是你。」
周毅无语。
他突然靠近：「怎么倒霉？碰到你我觉得很幸运。」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被人一把揪开，我望着他身后把蓝白校服穿得像模特般好看的清冷男生，欣喜道：「哥。」
8
沈昭盯着周毅的眸子冰冷，声音冷漠：「离她远点。」
周毅踉跄一下，脸色难看，我望着面前身姿修长的背影，轻声对周毅道歉，拉着不情不愿的沈昭离开。
经过我多年的投喂，沈昭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面色苍白的消瘦男孩了。
如今如果我不耍赖，撒娇是完全拽不动他的。
「沈安安，那人是谁？」
听到他叫我全名，简直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第一次收到情书，耍赖不喝牛奶，装病不想去学校……这种声音简直是噩梦。
沈昭本就是浓颜系，面无表情叫我名字时，绝对比班主任冷着脸喊我去办公室更可怕。
我一手抱着饭盒，一手拉着他的袖子保证：「不小心撞到我的陌生人，绝对不是早恋。」
说到这儿我都想抹把眼泪，爸妈看我都没沈昭看我那么紧，这辈子什么青春萌动的暧昧，完完全全一点都没有。
沈昭表情缓和了些，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的脑袋：「哥哥不让你早恋，是怕你影响学习，等你长大些好吗？我怕……」
除了软萌的小动物是我抗拒不了的，还有就是沈昭露出脆弱的表情时。
我看着他皱起的眉眼，眼睛带着不安，很像奶奶养的小兔子，柔软脆弱。
我立马母爱泛滥地踮起脚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怕什么？我保护你！」
他眼里闪过笑意，摁着我的头往前走：「看到安安，什么都不怕了，小矮子。」
我……
简直是伤口上撒盐顺便再踹两脚的疼痛。
我想反驳，一米六不矮。
这辈子我努力喝牛奶，却只比上辈子高 2 厘米，而沈昭营养均衡，早已超一米八。
空荡的自习室，我打开饭盒，扑鼻的香气四溢，溢满汤汁的鸡肉，丸子，唤醒了我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
「哥，有丸子。」
呜呜呜，太好吃了。
「我也想吃。」
听到声音，我抬头，沈昭坐在对面，眼睛溢满笑意，很帅，即便天天看也觉得帅。
我想，要不是我哥，真想扑上去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天天笑得那么勾人，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我把刚夹起的丸子心痛地塞进他嘴里，只剩三个了。
头碰头地吃完饭，我瘫在椅子上，满足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
沈昭起身去清洗餐具。
从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的理所当然，沈昭功不可没。
我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还没睁眼，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别动，睫毛上有东西。」
极近的距离，心跳有点乱，我极力控制住睫毛不乱颤，睁开眼睛，看见他指尖的细小毛絮。
我缓慢拉开距离：「谢谢哥。」
晚上放学，我刚出校门，看见爸站在门口。
我疑惑地过去：「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竟然是少见的深红光。
他仿佛做贼般左顾右盼，看到没人注意，压低声音道：「沈昭他爸来了。」
9
我一下子愣住，只会重复道：「他爸……」
这辈子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上辈子直到死我也没听过沈昭家人的消息。
爸爸表情复杂，眼睛带着几分欣喜：「爸爸知道你震惊，但沈昭是我和你妈领养的，他亲爹很有钱，愿意拿两套房和五百万让沈昭认祖归宗。」
「没想到当初捡的娃家室如此显赫。」
爸爸还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了，只想到沈昭要走了。
如此一笔巨款，爸妈肯定不会放过，那沈昭呢？他愿意离开吗？
他应该是愿意的吧，爸妈对他很不好，他不用再看妈妈的脸色，不用住最小的房间，不用每天受我接济，不用待在这个处处受限的狭小空间……
乱七八糟的想法堆满了我的脑袋，我只想要沈昭不要走，不想让他离开。
跟爸一起等沈昭的时间，我在想怎么留住他，撒娇？哭？撒泼打滚？
嘈杂声从校园里传出来，我抬头，沈昭个高，相貌出色，在一群学生中也是鹤立鸡群。
我忽然放弃了，沈昭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骄傲的。
他已经为我毁了一次人生，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他头顶红到发黑的光让我明白，放手。
高贵的灵魂本就不该湮没在平凡中！
他看到我扬起的笑意在看见爸时收敛起来，他一直都是礼貌而疏离。
对我的偏爱也会消失吧，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走到我身边，礼貌喊道：「爸。」
爸爸笑容满面，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今天我跟你班主任联系，听说你这次月考是年级第一，你一直都是爸妈的骄傲。」
我在旁边只想浅浅翻个白眼，沈昭哪次考试不是第一？
这关怀来得太莫名其妙、不怀好意了吧。
沈昭笑得温和：「都是爸妈教育得好。」
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真是爸的好儿子。」
回家的路上，我悄悄地牵着沈昭的手，他的眸子闪过惊讶。
以往都是他牵我，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勉强笑笑。
他反握住我，很紧，我想他可能认为我终于愿意把他当成家人了。
爸回头看到我们拉在一起的手，想说什么，终究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回家的路上，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很慢。
直到看见妈妈笑得谄媚，招待着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听到声音，男人回头，眉眼凌厉，冷着脸依旧深刻俊美，浑身上下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像是沈昭的放大版。
男人的视线扫过我，停留在沈昭身上，久久未动。
牵着我的手一紧，我偏头看向沈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
如果不是我了解他，仿佛真的会以为他毫不在意。
10
我抽出手，走到男人面前礼貌地喊：「陆叔叔好。」
男人的视线收回，勾起嘴角，似乎不经常笑，笑得僵硬：「你好，我是沈昭的亲生父亲陆擎。」
我默默退了回去，只听爸爸说他姓陆，原来身份那么尊贵。
京城电子产品龙头老大，在软件开发、物流信息、美妆等领域也颇有建树。
我肩膀被扣住，极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这就是你反常的原因。」
我抬眼，他的眼睛很黑，黑得看不到底，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奇怪。
「你见到亲生父亲开心吗？」我心里非常非常难过，脸上还要笑着。
沈昭的脸上没有笑容：「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他没有说完，我只知道他没有很开心，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陆擎和沈昭的见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洒泪诉苦，两个男神般的人面对面站着，一句话不说，觉得就该如此。
妈妈做了一桌子菜，陆擎没有嫌弃，他听着爸妈说话，偶尔回答一句，极有涵养。
饭后，陆擎和沈昭要出去，我呆坐在客厅，沈昭摸了下我的头说，等会儿回来。
他，真的会回来吗？屋外是隔了两世重逢的父子俩，屋内是爸妈拿着房产证和银行卡发出的笑声。
很久，久到爸妈的笑声消失，久到整个房子静悄悄的，门始终没响过。
11
「嘭。」沉闷的关门声，我心虚地奔下楼。
已过凌晨的夜晚，黑得似乎看不出一点光亮。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看见瘫在路边的醉鬼，有些蠢蠢欲动，好想大醉一场。
还没找到夜摊，不长眼的先找来了。
我皱眉盯着面前三四个顶着各色彩毛的混混，一步步后退，考虑从哪下手。
「住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是刘彦。
他手中拿着一沓资料跑了过来，挡在我面前。
我打量他有些瘦弱的身躯，怀疑地问道：「你不害怕吗？」
他回头，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亮：「别害怕，我练过的。」
这一刻，怎么说呢，有点帅！
他在我心中只会死读书的刻板印象完全改变。
对面小混混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小子，老子让你看看乱出头是什么下场！」
几人冲了过来，刘彦将书放在我手上喊道：「跑远点。」
我立刻了然地抱着书后退，敬佩看着他以单人之力站在众人之间。
好家伙，是我想多了，帅不过一秒。
一睁眼的功夫，他被一脚踹倒，抱着头一声不吭地挨打。
「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学什么英雄救美，哈哈哈！」
我……
放下书，撸起袖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两辈子的跆拳道不是白练的。
等几人离开，刘彦坐起来，一脸懵：「原来你那么厉害？」
「你不是练过的吗？」
他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他们听到会吓跑。」
我……
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
「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刘彦脸通红地摇头：「我没事，回家擦点药就好了，你早点回家。」
我还没说话，他已经抱着书跑远了。
出了一身汗有点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完全消失。
准备打道回家的瞬间，我的脚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
月光下泛光的湖面以及大树下的那一抹显得格外孤冷的身影。
「哥！」
那抹身影动了，迟疑了下回头，我眼尖地看见他通红的眸子。
他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意外，有惊喜，有说不出来的情愫……
12
我按住他欲起身的动作，衣服冷到发寒。
我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被他拒绝，在我的坚持下，第一次有还在母亲怀抱的羞耻感。
我没有出声，这个时候似乎也不需要说话。
「我亲生母亲死了。」极轻又充满悲伤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
我想抬头，被他紧紧抱住，动不了。
「安安，我父母没有抛弃我，他们，他们都是爱我的！」丝丝哽咽的声音，脖颈处的头温热的气息让我不自在。
但随即而来的湿热的感觉让我很难受，想替他擦眼泪也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很短。
迷迷糊糊中，额头有温热的触感，良久才离开。
心跳乱了一瞬，是错觉还是梦？
等我醒来，我躺在我房间的床上，房间外是妈妈做饭、爸爸搬运东西的声音。
「为什么要在哥哥房间堆东西？」我愤怒喊道。
爸一惊：「安安，沈昭，不，陆昭走了，你现在是爸妈唯一的宝贝，不开心吗？」
开心？我应该开心吗？
我看见房间桌子上的一部手机，它是属于沈昭的，而它的主人不要它了。
「对不起爸，我心情不太好。」
回屋，我不停扔东西，抱枕、玩偶、枕头……
随着枕头飞起，清脆的卡片落地，我捡起银行卡，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我它是沈昭放的。
但他没有留密码。
我抱着手机，尝试沈昭的生日，错误，又尝试我的，还是错的。
我皱眉想了很久，输入昨天日期，竟然对了。
六个零，一百万！
是对我的报答吗？我接济他？我没有欺负他还是我在他伤心时的安慰？
可他也是真的狠，一百万划清界限，把分别当成密码，让我花它时一遍遍重复分离的痛苦。
直到没东西可扔，我累得坐在地上大哭。
该死的沈昭，钱就那么重要？连妹妹也不要了。
哭累了，我爬起来坐在椅子上继续哭，低头看见桌子上小小的字。
「安安，我在清大等你！」
13
我不知道是他以前写的还是离开时写的，我只知道我有了目标。
无论他在不在清大，我都要去。
如果他在，那我就问他银行卡是什么意思？突然离开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在，希望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安好，至少我的重生是有意义的。
我的脑子不是很聪明，所以我需要花费更多的努力才可能到达和他一样的高度。
我和刘彦、周毅成了好朋友，周毅虽然流里流气，脑子却十分灵活。
在我的帮助下，他躲过几次挨打，简直快把我挂在墙上，天天磕头上香了。
周毅再一次凑了过来，我脚一蹬，他摔倒在地，刘彦在旁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周毅爬起来委屈道：「真狠心，我伤心了，我是真的伤心了！」
我……
等闹完，一如既往开始互相学习，刘彦成绩最好，各科均衡，我偏文科，数理化要弱一些。
而周毅文科简直没眼看，理科却几乎满分，他善于动脑，总能用出乎意料又让人恍然大悟的方法解题。
冬天的晚上很冷，我接过刘彦买的奶茶，边喝边和他讨论月考数学最后一道题的解决方法。
「沈安安，你那么努力，是想去哪个大学？」
我转头看向周毅，毫不犹豫道：「清大。」
他摸了摸下巴：「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孩，有志气。」
我：「……滚！」
14
依旧是没有沈昭的春节，我收到刘彦、周毅和同学们的祝福信息后，挨个回复。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来了，我喜欢他们摸着我的脑袋，像给小动物顺毛般的舒适感。
吃完饭，我闹着去楼下看烟火，五彩斑斓的烟火一年比一年更惊艳。
烟火放完，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消散完的气味，是快乐，是年的味道。
和小区的孩子们玩仙女棒、堆雪人等，玩累了，发现爸妈拍了好多照片。
我一张张翻着看，撇嘴不满地指着其中一张被小朋友用雪砸到脖子，凉出表情包的丑照。
「这张好丑，删掉！」
妈妈凑过来看一眼：「不丑，我闺女最好看。」
奶奶也说好看，我抱着手机坐一边自己偷偷删。
直到翻到一张我在烟火下挥舞着仙女棒的照片愣住，身后站在树下戴着围巾、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格外眼熟。
即便过了两年多，我依旧一眼认了出来，是沈昭。
我慌忙跑到窗边去看，树下已没有了人，我穿好衣服，想下楼去找他。
外婆喊我：「囡囡，干什么去？外面冷。」
握住门把的手突然就没有了力气，他也许是路过，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打扰人家的生活。
晚上等人散完，我走在路上，不知不觉走到了两年前发现沈昭的地方。
冬天的晚上很冷，湖面早已结了冰，我坐在发凉的椅子上，静静地在难得一见并不显得凄冷的夜晚发呆。
良久，等我起来，一杯热热的奶茶放在路牙上，我盯了好久。
过年期间还能看到奶茶真是难得，可惜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要。
15
直到开学，我没有再看见他一次，想来只是一次偶然。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成绩好的努力保持攀高，成绩差的都想成为黑马。
连周毅也变得认真起来，从来不背书的他天天捧着语文、政治、历史书看。
吃午饭时，我和刘彦在聊过年的趣事，周毅拿着小甘叭叭背着单词。
我好笑地望着他：「临近高考有压力了？」
周毅抽空抬眼瞪了我一眼：「要不是你目标太高，我何必那么努力？」
我？
好像懂了些什么。
我抱歉地看着他：「周毅，我……」
「别说，等高考成绩出来再说，考不好我也没脸追你。」
我……
心里有些恶毒地想还是考不好吧。
直到高考当天，我们互相打气，前往各自的考试地点。
刘彦的头上是深红光，周毅的是微红光，想来考得都不错。
我自己的看不到，只能暗自加油！
我坐上车，突然车窗飘进来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加油」。
字遒劲好看，贴着一支小小的栀子花，是我最喜欢的花。
我忍不住从窗外看去，只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远去，远到看不清男女，模糊到看不清是不是沈昭……
三天下来，我只觉得虚脱，拒绝了刘彦他们出去玩的邀约，我瘫在床上，只想睡个三天三夜。
答案出来我也不想对，无忧无虑地过完半个月，直到成绩出来当天，有些许紧张感。
刘彦和周毅都上榜了，刘彦高考状元，周毅擦线能上清大。
爸妈比我还紧张，围着电脑目不转睛盯着，我输入密码时，爸突然喊停。
他吞了口唾沫，对妈道：「淑兰，把药拿来给我吃一片，我紧张。」
我想笑又心酸地等他吃完药输入密码，710，超线 30 分。
高分贝尖叫响起，爸妈搂在一起，又哭又笑，张罗摆席去了。
填志愿时，我在清大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有必要去吗？最终还是填上了。
16
清大的校园是我没有接触过的，学习氛围浓厚，室友们的性格很好，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和室友一起在食堂吃饭，我忍不住想打听沈昭的消息：「你们知道沈……」
「哇，快看，是陆神！」
「每次看见他还是想抱怨女娲娘娘的偏心！」
「嫉妒吗？我们金融系极品男神陆昭……」
「能和他谈场恋爱，信女愿意减寿十年。」
那熟悉到眼疼的身影，周遭和室友们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消失。
直到穿着白裙子的女生走到他身边，昂着脸微笑着说着什么，他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没有一丝不耐烦。
我自嘲地笑了笑，他是陆昭，不是沈昭，而那个女生，与上辈子披头散发的女人渐渐地重合，原来他们是一个学校的。
我低头有些难受地扒饭，好吃的饭菜到嘴里也没有什么味道。
室友小若戳了戳我：「怎么不说话，不舒服吗？安安！」
我摇头，勉强笑道：「没事，收拾东西有点累了。」
小若突然凑近，笑得揶揄：「安安那么漂亮，有男朋友吗？」
我！
想到刚才那幕，我脱口而出：「有。」
几人立马瞪大眼睛，感兴趣地围了过来，我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缝死，扯什么谎。
「高中同学？也在咱们学校吗？」
「长得帅不帅？他怎么没来送你？」
被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我心虚地敷衍：「他也是新生，还在整理宿舍，有空我带他……」
话还没说完，几人的目光呆滞地望向我身后，我还没回头，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你有男朋友？」阴沉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吓得我一惊。
下一秒，我甩开他的手酸溜溜道：「我有没有男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陆学长！」我着重咬「陆学长」三个字。
「分手。」陆昭的眼睛幽深，即便不说话也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冷着脸看着你就让人不敢反抗。
「我没……」
「陆昭，她是谁呀？」白裙子女生走了过来，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敌意。
17
「跟你没关系，我说了这个课题我不做，以后别来找我。」陆昭没有回头，声音冰冷。
白裙子女生愣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跑了。
小若怯生生地问道：「安安，你认识陆学长？」
哥哥？陌生人？还没想好怎么说，旁边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出来。
「我是她男朋友陆昭。」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昭，心里却隐秘地升起一股喜悦。
直到被陆昭拉出食堂，我还没回过神。
「沈安安，跟他分手。」陆昭的眼睛阴沉，恨不得杀人的视线才让我觉得他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虽然被叫全名的恐惧感，好久没体验过了，依旧很可怕。
「我没有男朋友，刚才是我瞎说的。」我心虚地不敢看他。
他愣了几秒，紧紧地抱着我：「安安，安安……」
「你说是我男朋友是骗她们的吗？」我试探地问道，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抱着我的身体一僵，陆昭松开我，认真道：「安安，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一辈子在一起，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的那种。」
我点头：「愿意，可是那个白裙子女生是什么人？」
「她爸是医学系教授，我跟她爸有些合作，算是我的恩师，她总是拿她爸当借口……」
医学系教授，我想起来了，上辈子沈昭的医生就是他的学校老师。
我忽然松了口气，忍不住哭了起来。
陆昭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哭什么？你别哭，我保证我跟她没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安安不哭，我现在把她爸都删了好不好？」
我揪着他的衣服擦了一把鼻涕：「我只是以为……」以为你和她才是一对，我是个后来者！
18
事实证明，陆昭不仅当哥哥称职，当男朋友更是顺手。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工资上交……
短短两个月，他从最难追的榜首成了二十四孝好男友榜首。
我摸着他上交的银行卡，想起来那个划分界限的一百万，不由怒气横生。
他委屈地看着我：「那是我给你的零花钱，不是什么划分界限的钱。」
「那密码是怎么回事？」
「因为那天是我第一次敢光明正大靠近你的日子！」
后来无意中我发现，他的屏保是我烟花下笑得像个傻子的照片。
原来他每年都会去看我，远远地看着……
我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哥哥～，今年我们一起玩仙女棒好吗？」
「我考虑考虑……」
吧唧吧唧。
「可以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