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把我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事当作笑话告诉了他的前女友。
她们放肆地笑着我的亲弟弟如何烂泥扶不上墙,说我这种人爹不疼娘不爱也正常。
我的一地鸡毛和痛被他们当作谈资。
她随便勾勾手指,他就急着回去替她遮风挡雨。
三年恋爱,一千多天我无条件的喜欢让他有恃无恐,自认为吃定了我。
后来他跑遍全城只为了买我喜欢的那家烤红薯,我却懒得再看他一眼。
失我者永失。
1
半夜男友的手机亮了亮,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今天多亏你男友力十足,帮我教训那个渣男。]
我点进去,看到备注愣了愣神。
何欢,他的前女友。
上面还有几条聊天记录,我小心翼翼地往上翻。
[晚上破坏你庆功宴了,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没有破坏,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大脑缺氧,喉咙发紧。
眼框突然有点发酸,脑子里都是那句最好的礼物。
迟羽这时从浴室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抢过手机。
看向我,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张。
「你别误会,何欢分手了被那个渣男骚扰,我只是去帮忙。」
见我不说话,迟羽靠近我,有点着急。
「我们真没什么,你不要多想。」
我没看他,侧过头却瞥见被他随意扔在角落里的鞋。
那是我送给迟羽庆功宴的礼物。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把它们像宝贝一样护在自己的怀里,雨水淋湿了我的头发和外套,那双球鞋却完好地一点都没湿。
我当时多么庆幸,我保护了送给他的礼物,即使自己已经狼狈不堪。
可是他就那样坚定地和她说,见到她就是最好的礼物。
原来她站在那里,红了红眼睛,我就一文不值。
2
我该怎么开口呢。
该怎么告诉迟羽在他决赛的前一个月我就在做准备了。
两年一次的华研奖含金量极高,所以他格外重视。
他珍重的东西我也同样珍重。
所以我想好好给他庆祝一下。
他一直心心念念某款球鞋要两千多,我专门为他制定了一个开源节流的计划表,去食堂奶茶店打零工,除去正常吃饭以外减去所有不必要社交活动只为了省钱。
他庆功宴前两天我刚好买到这款球鞋,那天我开心了好久,按捺住想要告诉他的心情。
我想惊喜提前泄露就不是惊喜了。
在大雨里排了两个小时预约的火锅,原来晚秋的风雨也可以这么冷。
可是一想到他惊喜的样子我就觉得不冷了。
我还叫来了他同宿舍的兄弟和项目组的队友陪他一起,他以前说聚会最喜欢热热闹闹。
可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我拿出准备了好久的礼物,他却说导师有事就头也不回地把我丢下,留下我一人独自应对错愕的朋友们。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时间导师不可能有事。
我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替他圆谎,留下来给他处理烂摊子。
可是,我也想问问迟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那么坚决地跑掉,没有一丝犹豫。
3
我其实当时就该察觉的,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失态的他。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永远都是彬彬有礼,冷静斯文,不喜形于色的模样。
哪里有那么着急的一面。
迟羽抱紧我,摸了摸我的头。
「我现在的女朋友是你,当时去找何欢是因为她失恋了,那个渣男老是跟踪她骚扰她。」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
「你也是女生,总应该明白何欢当时有多害怕,那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去的。」
迟羽轻轻点点我的鼻子,极其温柔。
「南歌,你这么善良会理解的对不对。」
抬起头,借着灯光,眼前的男孩子眉目英朗,难得如此有耐心,循循善诱一般。
可悲的是,就连此刻他的耐心也不是单纯地为我。
迟羽的意思很明显,我善良,所以我就该理解他的前女友到底多么无助,就应该理解我的男朋友要丢下我去做另一个女生的救赎,要保护另一个女孩子替她擦掉眼泪。
我是理解了,可是谁来理解我呢。
见我没有说话,迟羽以为我默认了,开心地抱住我。
「南歌,我就知道……你这么懂事,一定会懂我的。」
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蔓延开来,一种后知后觉地痛让我清醒了点。
懂事,善解人意。
这些词此刻就像对我的讽刺。
我曾经对迟羽几乎算得上用心至极,甚至百依百顺,他惹我不开心稍微哄哄就好。
我甚至都不忍心生他太久的气。
还记得有一次过情人节,他因为导师安排的任务忘记提前告诉我了让我傻等两个小时。
他撒个娇靠在我的肩膀软了软声音我就不生气了。
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有恃无恐,倚仗的不过我喜欢他,利用的还是我喜欢他。
就像此刻,他似乎还以为是如同过往的那些时候一样,他放下身段我就和好如初。
他笃定他摸摸头,我就能一直笑着说好。
5
梦里我又回到那个潮湿狼狈的雨天。
那时候刚进大学因为窘迫的家境我在校内到处找兼职。
我很清楚一旦我停下,我连下一顿吃饭的钱都没有。
大雨骤降北京的十月我忘记打伞,雨哗啦哗啦地倾盆而下,那天是我的生日。
父母给我打电话,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身上有没有钱。
谁能理解当时我的心情呢?
我以为她们是关心一人远在北京的我。
北京的十月下起雨真的很冷。
或者是她们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即使没有礼物没有生日蛋糕,可是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一句窝心的祝福,只要她们记得我,我都好开心。
我看着屏幕里爸爸不断催促妈妈,眉眼全是不耐烦,妈妈打着哈哈。
「你弟上学看上了一个苹果手机,你暑假打工还剩钱么?」
「还有的话转过来,苦了谁都不能苦了你弟弟。」
我闷闷地盯着走廊外的雨帘,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的背影,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很多。
父母见我不说话一直催促,爸爸开始骂骂咧咧。
「你弟以后考上大学找了好工作,少不了你好处,女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妈妈在旁边唱白脸。
「你弟弟前几天还念着你呢,说想你这个姐姐呢。」
「你暑假不是打工赚了好几千么,在学校里还在兼职肯定有钱。」
切换手机页面看着零钱里的一百多块钱,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考完,县城里的状元原本有几万块钱的奖励,这几年渐渐不允许提状元的名头,她们期待的一大笔钱落空了并且表示家里的钱要供我弟读书让我的学费自己想办法。
于是我咬咬牙一整个暑假都在打暑假工,白天发传单帮手机店卖手机,晚上带数学家教,再加上爱心人士的捐赠,攒了几千块钱买了手机交了学费。
就这钱我还是藏在柜子的衣服口袋里用线缝住才没被他们打主意,交了学费以后我哪来的钱。
爸妈还在嘟嘟囔囔,似乎对我的沉默很是不满。
我哽咽着,看着镜头里熟悉的面孔,偏偏不让眼泪流下。
「爸妈,你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我没由来地来了一句,爸妈只是皱了皱眉。
「你不想给就算了,哭什么委屈你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养你有什么用。」
「赔钱货。」
「算了,你弟打电话过来了,先不说了。」
视频电话「嘟」地一声一切归于沉寂。
6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我终于忍不住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啪嗒啪嗒地打下来混进雨水里。
嘴里还有一句憋了很久很久的话。
爸爸妈妈,难道我就没资格成为你们的骄傲么。
就因为我是女生是么?
我每天学习到晚上两三点考上清大,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么。
可惜没人回应我,电话那端除了死寂就是死寂。
他们早就挂了,除了要钱多和我一句都不愿意。
多年的委屈,如同决堤一般,我瑟缩在寂寥无人的走廊躲在角落里放肆地哭出来。
或许,真的有人天生就被父母偏爱,有人终其一生都不被父母在乎。
就在我眼泪模糊的时候,有人轻轻地咳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从模糊逐渐清晰。
清冷的声线。
「别哭了,给你纸。」
我抬起头,看到那双温润的眼睛,似乎是有魔力一样。
迟羽浅浅地笑着。
「你自己强大的时候就好了。」
「到时候,就没什么能束缚你。」
直到他离开时,我才看转过头看他的身影。
他打着伞消失在雨的尽头,却留了一把伞在我的身边。
从那天起,我为他渡上了一层光,从那天起喜欢他似乎成为了我的习惯。
7
醒来眼泪濡湿了枕头。
我和好友聊天说起何欢的事。
她在微信大头发了大段文字。
[南歌,你太恋爱脑了,他们明显有情况啊。]
[况且,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我知道好友说得很对,不是真朋友她不可能和我说得这么直白。
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无法做到像看过的网络小说那样,因为爱情有了瑕疵就彻彻底底地断个干净。
我曾经视迟羽为救赎,把他当作溺水里唯一的伐木。
好友发了语音,语音似乎带着伤感。
[我懂你,知道是知道,做到是做到。]
[如果感情能够像做题一样有个标准答案,世间或许没那么多人为情所伤了。]
就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陌生的邮件。
对面的落款简单明了。
[何欢,他最爱的前女友。]
看,她连示威都这么有恃无恐,我心里苦涩。
没有犹豫,我自然是要去的。
不去似乎就是怕了一样。
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正确答案是什么模样。
何欢约我去的地方是学校旁边的一个奶茶店,迟羽最喜欢带我去的地方。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于是我从两点就开始准备,我洗头发化妆选衣服。
明明我也是别人口中素颜都挺漂亮的姑娘,明明我可以连去讲台上做比赛都能素面朝天地侃侃而谈,可是偏偏在她面前似乎惴惴不安,毫无安全感。
等到天微微黑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了,我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化上最精致的妆容来到目的地。
角落靠窗的位置,何欢穿着棕色的风衣巧克力色的长发精致纯美的脸,看到我来时眼里云淡风轻,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无比自信。
我和何欢同时点了杯酸话梅奶茶,她似乎意会,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也爱喝酸话梅奶茶?」
我其实并不喜欢酸的,生活已经很苦了,为什么还要吃酸呢。
只是迟羽带我来这家的时候最爱点这个,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习惯了。
何欢看着我,搅动手里的果汁。
「迟羽其实最讨厌酸了,可是后来因为我,他渐渐喜欢上了。」
「还有这家奶茶店,也是我最喜欢的,他后来也常来。」
对面的女人笑得越发甜美,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刚喝过的茶遍布在味蕾里。
我努力地迎合他,学着他的一举一动,模仿他的爱好,变得越来越像他。
却不知道其实他的喜好和偏爱其实都是学着另外一个人。
「其实迟羽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
「当时我甩了他,他正伤心呢两个月都没缓过来,后来看见你喜欢他,所以和你在一起了,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南歌,你的爱情是我当作垃圾扔掉的,现在我回来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她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可是合在一起我却听不懂了。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难怪了那时候我和迟羽才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突然说要在一起。
8
那一天我永远记得,夕阳西下,天空瑰丽得可怕,迟羽穿着黑色的夹克神情疲惫也掩饰不住的帅气。
他突然在课后找到我,看不清喜怒只是问我要不要谈恋爱。
那时候我还是刚去大学的萌新一心只扑在学习和兼职上,压根不知道他们学长学姐老早以前的八卦,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雀跃地答应了,然后一头扎进了爱情里。
原来他被何欢甩了,何欢找了个富二代不要他了,所以他就来找我气何欢,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引起另一个人注意。
「南歌,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会乖乖回来。」
怎么办,就算我再努力,化的妆再好看,可是在他的偏爱面前溃不成军。
我努力挤出笑容,企图拼凑我破碎的尊严。
「我不信……」
我……
何欢早有预料一样,拿出手机自信地笑了笑。
「不信没事,我给迟羽发消息,你看看他会不会来就好了。」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几乎是秒接。
对面慵懒的声线是我没有听过的温柔。
何欢装作喝醉的模样,声音甜得可以掐出水来。
「迟羽,我醉了……。」
「你来接我好不好?」
对面迟疑了几秒,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希望,可是片刻后化为灰烬。
「你在哪?」
何欢带着哭腔。
「在我们常来的那家奶茶店。」
迟羽说了声好,还温柔地交代着不要乱跑。
直到电话挂了,我才忍住落泪地冲动。
打开手机,看见和迟羽的对话框里,他发来消息。
[宝宝,我临时有实验,需要熬夜,你先睡。]
而上面的一条消息还是七个小时前。
我拍了学校旁边的一家烤红薯的摊子。
[希望和你一起吃这家红薯。]
没有回应。
为什么偏要吃这家红薯呢?
是因为去年冬天的时候,学校下大雪压坏了路边的树枝,差点砸到了我,之所以没砸到是因为当时我停了下来买了这家的红薯。
就那么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不是在那里停了一分钟。
或许我就被树枝砸中,或许我就成了社会新闻里可怜的路人。
所以我就给迟羽说,这家烤红薯是我的幸运地,吃了他家的红薯可以很幸运。
我给他带了好多次红薯,想把幸运给他,他两年冬天的期末,大实验,我都早早起来给他买。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幸运物,他真的考的很好,无一例外。
只一次没吃到就生病发烧没发挥好。
可是迟羽好忙,他总是没时间和我一起吃。
我想哭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我却又不敢大笑。
我不能失控,失控就让何欢看笑话了。
原来人在大悲大喜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说不出话的。
我的男朋友啊,没时间陪我说话,没时间回我一句消息。
可是他愿意花时间去接他喝醉的前女友,在电话里关心她十分钟。
其实不是没时间对不对。
只是因为他愿意花时间的人不是我。
有时候爱这件事真的没有公平可言。
你看啊,奶茶店里怎么会喝醉呢。
那么聪明的迟羽为什么会装傻呢,他不是逻辑能力和观察能力都很强的么。
他只是愿意装傻,陪她闹。
我的男朋友还真深情。
可惜,他的深情不肯给我。
9
我打算离开,可是我的腿却怎么都挪不开。
只有我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想落荒而逃,就想清醒地看着,清醒地痛,不然怎么斩断那些爱意。
现在的我只想让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再喜欢就没意思了。
人可以做舔狗,却不能做狗。
迟羽很快就来了,他风尘仆仆带着秋日的风霜。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何欢,第二眼才是我。
我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震惊和慌张。
他走过来何欢立马扑在他怀里。
迟羽推了推,看着我嘴巴想要解释着什么。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彻底推开,他扶着何欢,声音清冷眼睛却看向我质问道。
「你找她干什么?」
「我说了,我们的事和何欢没关系。」
何欢立马出声。
「迟羽,你来了?是我找的你的女朋友哦……你不会怪我吧。」
何欢尾音上扬,看向我充满挑衅。
果然刚刚还生气我找何欢的迟羽立马软了下来,何欢找我就完全没关系,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那种宠溺和纵容,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双标到如此地步。
何欢又靠近迟羽一点顺势撒娇。
「不过说真的你女朋友好凶哦,板着张脸看起来你说她性格木纳没意思是真的。」
我看着迟羽,他没有说话,我的心渐渐变冷想张口却怎么都动不了。
何欢也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似乎酒醒了一样眼睛里逐渐恢复了清明继续说道。
「难怪你说她爹不疼娘不爱,这种性格爹娘能喜欢才怪了。」
何欢说完这句话,我脑子里的什么突然炸开了,喉咙腥甜。
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和迟羽的画面,最终回到了我们初遇的时候。
那个少年明媚又温暖,他伸出手给我救赎。
他给我说,只要自己强大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
我曾经视他为救赎,看完电影里女主不被原生家庭接纳的一生后哭着抱住他。
他说可以把心里的痛苦和他说。
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他会替我保护秘密。
所以我把那些年我在家庭里受到的委屈和难过告诉他,我信任他,翻晒出心里最潮湿自卑的角落。
可是他就转头告诉了她的前女友?
10
瞬间,那些救赎温暖都消失不见。
何欢还在继续。
「迟羽,虽然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可是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
「她哪里配得上你啊,家里还有个吸血的父母,还有个拖油瓶弟弟。」
迟羽只是轻微地咳嗽了一声。
「何欢别乱说。」
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何欢吐了吐舌头,一脸可爱。
「我说话直了点,但是也是真心话呀,她这种没有家人疼爱的,很可怕的好么?」
「不知道有什么精神问题呢。」
两人一起看向我。
句句戳向我心里最疼的地方。
我又一次被放在天平上衡量,成为了最轻最轻的那一方,成为了随时可以被牺牲的那一个。
直到我的肩膀被人轻轻抱住,有人从身后站到了我的身边。
「没人疼?」
「我的妹妹我来疼。」
顺着低沉的嗓音,我看到旁边男人穿着墨色西装,眉目惊艳如华,笑得慵懒眼里却透着冷意和痞气。
霍危,我曾经的养哥。
现在早就成陌路……的商业大佬。
11
霍危以前不叫霍危。
他叫南危。
霍危比我大三岁,他两岁的时候我父母从孤儿院抱来他。
算命的说,我爸妈命中无子,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去收养一个孩子养,这样家里就有了孩子气,说不定会怀上孩子。
幸运的是几个月后,妈妈果然就怀孕了,怀下了我。
只是我是一个女孩,爸妈不满意,没有送走霍危,想继续生一个儿子。
那时候我和霍危两人相依为命,他比我早一年上学,只是他不让我叫他哥哥,让我叫他名字。
我非要叫哥哥,他就装作要打我,最后终究也没有打我只是无奈地笑笑说那我没办法,还把学校奖励年级第一的五块钱给我买了最想吃的绿舌头冰棒。
那个时候的绿舌头可是小朋友们最爱的时尚单品。
我七岁那年二年级,霍危十岁,弟弟出生了,父母如愿地生下了一个男孩,于是霍危被他们又毫不留情地送回了孤儿院。
我永远记得那天,他坐在小小的三轮车后面,身上穿了一件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有带。
我追着车子跑了一路,他红着眼睛嘴一张一合,尘土飞扬,我看不见他说什么,最后只能看到车子越走越远,他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车厢里,呆呆地望着我神色悲鸣,眼睛里的神色我看不懂,只觉得很难受。
后来听说他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他,据说那是已经发展到北京出了名的企业家,家里随便开的车都是我们难以企及的高度甚至那牌子听都没听过,住的房子在北京也是大别墅。
我那时候对车房没概念,只知道替霍危开心,想着他有吃不完的绿舌头冰棒和巧克力了,再也不用在我们家和我们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下雨天闻着霉味听着父母抱怨被爸妈打了。
可是我也难过,对我最好的哥哥也不在我身边了。
我经常给他写信,可是每一封信都没有回应,渐渐地我就不敢给他写了。
或许,他是恨我们的,恨爸妈这么绝情地抛弃了他,更恨我没有去找他替他说话。
12
我看着眼前甚至比迟羽还高出一截的男孩子,距离曾经见他已经十三年之久了。
霍危从小就好看,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幼儿园的小孩都喜欢和他玩,我也在清大的论坛里刷到别人偷拍过他的照片知道他好看。
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一下子从曾经可爱精致的男孩变成如此惊绝艳艳的少年。
何欢和迟羽的震惊程度显然也没比我少上半分。
尤其是何欢,那张总是自信张扬的脸顷刻瓦解,眼睛看着霍危搭在我肩膀的那只手。
「霍危,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何欢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
「你是这个乡巴佬哪门子的哥哥?」
看何欢的样子,看来八卦可能是真的。
来清大以后我听说过不少关于霍危的事情,如果说同级里迟羽是普通的男神,那么霍危就是风云全校的大神,长得浓颜大帅哥家里顶级有钱的富二代。
关于霍危的八卦总是想不听都不行的,周围总有人在讨论,似乎听说何欢刚开始追的人就是霍危,而不是迟羽。
前者有钱有颜,后者在她眼里或许是美中不足的,不然也不会后来跟了个富二代甩了迟羽,不过霍危似乎一直都醉心学业,大一下学期就跑去国外交换了。
13
迟羽盯着我,眼里带着警告和占有欲。
「南歌,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走太近。」
他居高临下,总是那么胜券在握。
多可笑啊,他扶着别的女生可以。而我被别的男生扶着不行。
他到底是哪门子的自信,自信于就算他和何欢都这么羞辱我,嘲笑我,我都还要巴巴地上赶着讨好他,只要他一声令下,我就还要唯他马首是瞻,对他的话奉若至宝呢。
说到底,是我曾经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忘记了自己其实不过什么也不是,仗着我的喜欢作威作福。
见我沉默,何欢扯了扯迟羽的胳膊咬牙切齿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冷静和自信开始阴阳怪气。
「迟羽,没想到你这个小女朋友还挺会勾搭。」
迟羽罕见地没有附和何欢仍旧只是看着我。
「南歌,听我的,先回家好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警告,似乎在告诉我他要生气了。
何欢还在旁边继续加大火力。
「霍危,你没事吧,当年眼光不是高得很么,我还以为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呢?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她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一家可奇葩了。」
「作为和你同级的同学我友情提醒一下,被这种吸血虫吸上很恶心的。」
霍危只是静静听着,手里搂着我的力度更紧了,他笑得漫不经心,眼里波澜不起只是淡淡地扫了何欢一眼却莫名地觉得他在讽刺。
「我和你很熟么?」
霍危把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继续缓缓开口。
「无论如何南歌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而你不配贬低她。」
14
那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总是在最前面保护着我,学校的小男孩欺负我,他就是这样拼了命地去替我讨回公道,打到鼻青脸肿却不肯松手。
我永远记得霍危脸上挂着彩向我跑过来。
他说,南歌不怕,你危哥来了。
我鼻头一酸,原来霍危一直没变。
他一直都是那个保护南歌的霍危。
霍危拥着我准备走,迟羽却在身后拉住了我。
「南歌,我们回家好不好。」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不要在外面让我没面子。」
我没有回他,只是看着他。
他见威胁没用又换上了那副面具,委屈地看着我声音软下来。
「南歌……好不好……」
以前他这样,我就毫不犹豫地原谅他了,生怕他受委屈。
只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委屈我自己去成全他了。
「迟羽,你总是爱用这套来拿捏我,可是你每次用都很见效。」
「你以为是你聪明?还是你有手段?不过是仗着我爱你,舍不得你受委屈罢了。」
「迟羽,你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气何欢么?现在何欢回来了,我把你还给她。」
迟羽不断地摇着头想否认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脸色变得僵硬。
「南歌,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我哄你好不好。」
我看着迟羽却出奇地平静,他的眼里似乎划过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慌张,还有一丝害怕,害怕失去的害怕。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似乎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他的,我也会太累太失望,那双永远看着他有爱意的眼睛也会变得没有光。
爱是可以消失的。
只有她攒够了失望,不用你赶她会自己离开的。
我看着迟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曾经我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说出的话。
「我说,迟羽我甩了你,我不要你了。」
「你不是喜欢何欢么?我成全你们。」
「祝你们渣男绿茶长长久久别祸害别人了。」
我抽开迟羽抓住我的手,他却力气出奇地大。
迟羽就看着我,准确地说是看着我的眼睛,妄图寻找什么。
他软着声音。
「南歌,你不是说永远爱我么?不是说我是你的光么?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么。」
「你不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明明都不在乎我,如今又做出这副舍不得我的样子给谁看。
迟羽到底想要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何欢是被甩掉的意难平,而我是习惯。
他只是擅长取悦他自己自私罢了。
不过我也不在乎了。
「迟羽,这一次我不选你。」
「我选我的自尊和骄傲。」
15
说完,我彻底掰开了他的手。
迟羽在身后恨恨地说道。
「南歌,希望你不会后悔。」
迟羽话音刚落,霍危的一拳头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何欢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霍危只是拍了拍手,似乎打人的不是他一样,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
「迟羽,别再招惹南歌。」
那一拳头打得真好。
以前我会心疼,现在我只觉得畅快。所以怎么会后悔呢。
没有人会因为卸掉了背上的壳而后悔。
他们肆意地嘲笑我把我的苦难当谈资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死心了。
16
走到奶茶店外天边早已经下起了雨,霍危买了把伞,我也打算买一把时,他却弹开了我的手。
「和哥哥用一把。」
没等我回应,他就打开了伞把我拉了进来。
雨水湿漉漉的,霍危却偷偷倾斜了伞的一边朝向我。
看着我愣愣的,他伸出刮了刮我的鼻子。
「哥哥回来了不开心么。」
「笑一个好不好。」
我低着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肯定难看死了。
路灯下,灯光透过雨和伞打了进来,就在霍危的脸上,他的睫毛好长。
良久,他突然停下来轻轻叹了一声。
「南歌,怎么我不在,你把自己过的这么苦。」
他伸出手把我因为冷而发抖的手握住揣进大衣的口袋眼里满是心疼。
谁都不会明白,那一刻我故作坚强地面具骤然破碎,只剩下汹涌的泪水,就像没有人撑腰的小朋友,突然有人来撑腰。
见我哭,霍危手足无措起来。
他抬起手。
「袖子借给你擦擦,危哥现在的衣服可是很贵的,你不亏。」
听着听着就突然想笑,人前一脸高冷矜贵的霍危在背后果然还是一个臭屁的少年。
叫我终于笑了,他皱着的眉头才放松下来。
「坐不坐车?」
啊?
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我真的有点没懂。
「跑车啊,你小时候不是最羡慕电影里开跑车的人么?」
「现在哥哥有钱了,想不想坐坐。」
「我买的就是你当时看电视喜欢的那个牌子。」
听完语塞,这么久的事情他还记得。
而且我当时压根就不知道啥叫跑车,更不懂啥牌子了。
雨渐渐停了,夜幕下灯光照耀在我的头顶。
我明白,水木楼的走廊里因为一把伞困住我的那场风雨也该散了。
17
和迟羽分手的一个星期后,我就在同城的短视频刷到了何欢,她最新更新了一条动态。
视频里她亲了亲迟羽笑得甜蜜,配的文案是[兜兜转转还是你]。
两人官宣的事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并且两人都是清大高材生长得又好看所以那条视频火了。
渐渐地网络上两人有了些名气每天都沉迷秀恩爱也积攒了一批粉丝。
而我每天跟着导师安心搞学术里,最近在积极地争取把论文发表在 SCI,霍危也在继续创业,搞互联网科技。
其实我一直在科研上都很有天赋,只是以前更多地都在替迟羽做事,把他完善各种项目拉投资,现在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自己的项目里导师很快也就注意到了我亲自带我。
我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看到迟羽她们,只是两人的互动看起来虽然亲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点貌合神离那味道。
看到我看向她们那边,两人就开始秀恩爱了,何欢一直给迟羽喂吃的。
霍危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简单地评价到。
「何欢一向是骑驴找马的,她的理想对象一直是有钱人不劳而获,迟羽不是她的最终理想。」
「她们两迟早要掰,现在在一起不过是吃点粉丝红利罢了。」
我也没说话。
和我没啥关系,我倒是希望他们渣男绿茶天长地久别祸害别人。
我只想在迟羽最在意的科研领域彻底击败他。
他的目标是华研奖金奖,两次尝试却只拿到银奖。
而我会打败他拿到他心心念念却求不得的东西,其余的他们怎么样不关我事。
不过这个世界自己没事,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事。
18
何欢发布的一条最新视频引起了轩然大波。
标题就取得非常劲爆。
[男友前女友是绿茶,分手后还想做舔狗。]
当然在那个视频里还是隐晦的,不过绿茶之所以是绿茶就在于她会用小号。
在自己的评论区用小号评论。
[同校校友,说的就是 x 院 20 级南歌,真人又丑又作,经常缠着何女神和迟男神,最近还想染指我们的大神霍危!]
而且这个评论还被置顶了。
有点子骚操作那味道了。
至于为啥我说那是何欢小号呢。
因为第一这个号是新开没有多久的,大概就一个星期以前,而且点赞的关注的居然就何欢一个人。
并且何欢可能不知道她说话有个习惯,就是结尾特别喜欢加一个感叹号,而且说实话我真的不相信我们学校会有这种颠倒黑白的人,大家天天都忙着学习去了,不是切身利益犯不着造谣。
至于谁是切身利益,那自然是何欢了。
当然我很清楚,就我个人而言,何欢其实犯不着这么搞我,她一向自视甚高,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究其原因,应该和我的腹黑哥哥霍危有关,谁让他有事没事来我实验室找我,还总是穿得那么清冷禁欲,帅得流鼻血的模样带着我坐上几百万的各种豪车。
人前清冷人后就是那个小屁孩。
某人的意思是,报复前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知道离开了他过得更好了。
所以他那么高调,是为了我。
而何欢爱财如命,看着各种豪车接我恨得牙痒痒。
何欢的视频在网络上快速发酵,这个年代网络发达,一个人成名往往只需要十五秒钟,而毁掉一个人也很简单。
随便捏造一点谣言,讲两句真假参半的话。
比如她说的我以前如何舔狗,那确实是真的。
我以前对迟羽一片真心,那些行为我自认为是满心满意的爱,可是他们非要把爱说成舔狗,那我也认了。
再掺和自己想要夹带的私货,比如说我和迟羽分手后,还缠着他,那就太假了。
比如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着大神霍危屁股后面跑,那也太扯了,拜托我那个双面人哥哥要是听到了开心死。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尤其很多何欢和迟羽的 cp 粉都很激动,开始人肉我网暴我,还有一些霍危的小粉丝也纷纷加入进来。
似乎,我真的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一个什么恶心的东西,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
可是,有没有谁问问何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想要宣泄。
想把你撕开一个口子,打着正义的名声,做着吃人的事情。
霍危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天台上,我想吹吹风。
不过他不这么认为,他以为我要做不好的事情。
他跑过来的时候都在喘气,身上全是汗。
那张早就练就了冷漠疏离的脸,对着我的时候总会有对别人没有的情绪。
他对我放肆地笑,对我会紧张,也会像此刻一样看到我没出事,从无与伦比的紧张到如释重负的放松。
她们都说霍危冷的不像话,可是在我眼里他是那么鲜活,无论是曾经那个臭屁的小朋友,还是现在这个为了我跑了一路的少年。
风吹动他额前的刘海。
我看着他,突然就生出了无限的力量。
南歌,快点长大吧。
不要让霍危为你担心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我只是笑笑。
「哥哥,你不是有车么。」
霍危窘迫得脸红,半天才回我。
「我忘了,当时太着急了。」
他朝我张开手,此时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眉目如画眼里有星辰。
「南歌,哥哥抱你下来好不好。」
「上面很高,危险。」
「南歌不怕,哥哥保护你。」
霍危真坏,总是惹我掉眼泪。
可是他真的好好,掉眼泪也开心。
19
我让霍危帮我查了何欢小号的 ip 地址,果不其然不出我所料,不是她是谁。
我懒得和何欢说那么多,直接提交证据报了警。
造谣诽谤人肉他人,这些东西不报警留着过年么。
很快,警察叔叔找到了她,并且表示她那边会尽快删除视频且向我道歉。
何欢企图通过迟羽联系我,我通通拉黑。
几天后,她删除了视频并且发布了道歉申明。
一时之间她的粉丝掉了大半,还有一些转化成了她的黑粉,扒出来她一些以前为了钱插足别人感情的破事,舆论两级反转,大家发现真绿茶居然是她,还被她耍的团团转。
而我这边,导师说 SCI 这边已经审核通过,很快就可以见刊了,而华研奖的初赛也如火如荼地举办中。
霍危的创业公司也在半年后正式步入正轨,那天在网络直播,有人生事。
「听说霍总在学校里很有名,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听一个贵校的网红说,他男友的前女友一直追求你?」
霍危坐在镜头前,一身黑色西装,笑得慵懒又冷漠。
「不是她追我,是我一直暗恋她。」
「如果还有人造谣我喜欢的女孩,就别怪我走法律途径。」
评论区一片哗然。
沙雕网友纷纷花式表示磕到了。
[有一说一,冲着大神颜值来的,没想到这么霸气护妻。]
[靠,以前我笑南女士是舔狗,现在真的错了,这么大帅哥喜欢她还要舔啥迟羽。]
[有一说一清大人,南歌本人清大专业第一,老师赞不绝口,年纪轻轻核心期刊,长的还贼漂亮,人家需要做舔狗么。]
[楼上真相了,南歌一直挺努力的,最近还在冲我们专业最硬核的华研奖。]
[男神是嫂子的,嫂子是我的。]
……
20
我看着直播的镜头居然莫名地脸红心跳。
霍危说他喜欢我,应该只是为了维护我才这么说的吧。
当天十二点,霍危敲响了我公寓的门,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蛋糕。
「南歌,生日快乐。」
就在十二点,他赶过来,给我过生日。
原来是有人记得我生日的。
我愣愣地看着霍危,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上来。
「南歌,今天的直播你看了没。」
我点点头,心里莫名地紧张。
他拿起火机,点燃蜡烛,烛光照在他的脸上。
自顾自地说起来。
「南歌,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是没有生日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我是个孤儿。」
「可是,那一天你和我说,哥哥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从那一天起,我就有生日了。」
霍厌一直说着。
似乎憋了很久。
他说起这些年,他为什么没有联系我。
是他的父母不让他联系曾经的任何一切。
他说,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和努力。
全都是因为他想快点自立,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和家里说不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保护想要保护的女孩。
「今天我终于可以了,南歌。」
我一直以为他是恨我的,恨我当初没能留下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恨过我。
相反他一直爱着我。
我泪流满面,心里除了温暖只有温暖。
我们一起吹灭蜡烛。
霍危蹲下来,眼睛里不再是曾经的温柔和克制,而是占有和欲望。
他说,南歌每年我的生日愿望都是一样的。
南歌今年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他说,南歌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我笑了笑,无比灿烂,抱上去吻住了他。
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
霍危的生日愿望可以实现。
南歌再也不要叫霍危哥哥了。
21
几年后,霍危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日中天。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变化。
比如我成了导师最得意的研究生,发表了几篇傲人的 SCI,成了科研圈的小宠儿。
比如我爸妈疼爱的小儿子大学都没考上,爸妈想让我给他找工作开始给我打感情牌,痛哭流涕地忏悔说我是他们的骄傲让我反哺弟弟给他买房买车。
可是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期待爸妈关注乞讨一点宠爱的小女孩。
我坚定地拒绝了爸妈的无理请求,除了每个月定期给他们卡上打生活费以外,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只和家里亲戚那里知道他们的身体情况。
比如何欢又勾搭上一个新的有钱人,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又被原配抓住鸡飞狗跳。
比如迟羽曾经来找过我好几次,他说自己有多么后悔没有珍惜我。
那天是华研奖的颁奖典礼也是个冬天,我站在讲台上拿起曾经迟羽没有捧起的金杯。
沉甸甸的,是属于我的荣耀,从清大园里和老师队友一路走来才有的硕果累累。
我不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背后籍籍无名的南歌,而是直视内心不辜负自己野心的南歌。
迟羽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现场名额来到这里把我堵在后台。
他半跪着哭着说现在才认清何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又一次绿了他,他说现在才知道我的好是多么珍贵的宝藏,让他午夜梦回夜夜后悔曾经自己瞎了眼没有珍惜。
他说他知道要珍惜我,他说现在的我真的很优秀很耀眼。
听到最后我明白了,说到底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因为我无偿付出的好就不珍惜,因为被何欢甩过所以心里意难平念念不忘。
后来得到了意难平的念念不忘觉得不过如此,又想到我全心全意的好和付出。
等他后悔时再看到曾经那个他瞧不上或者说是没怎么注意过的姑娘越来越闪闪发光成为别人口里优秀得耀眼的人,于是心里又开始意难平,普通被蚂蚁啃噬一般后悔。
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烤红薯。
我说,我给你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说迟羽,我们一起吃那家烤红薯吧。
可惜你没回。
迟羽没懂我的意思,疯狂地跑遍全城去给我买那家红薯。
而那家红薯店的老板早就不卖红薯了,她们家拆迁了,早就不干了。
迟羽捧着热腾腾的红薯,眼里发红泛着泪水。
「南歌,这家红薯味道很像,你尝尝。」
我没有接,只是微笑着离开。
「烤得再好有什么用,终究不是那家。」
「你也说我变得多优秀,那你凭什么认为你还配得上这么优秀的我。」
终究不是那个下雪天,给我幸运的那家红薯了。
我的意思是,曾经我想要的时候你不给我,后来就算给得再多也一文不值了。
此后经年我努力发光发热,和你再无关系。
22
和霍危结婚后的第一年春节,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爸爸暴跳如雷,想要打我,只因为我摔掉了家里一个碗。
他拿着长长的棍子,小小的霍危挡在我的身后护住我。
我听见,棍子闷闷的声音。
身后的男孩一声不吭,只是抱着我,在我耳边让我不怕。
他说,哥哥不疼。
他说,南歌不怕,哥哥保护你。
他逆着光笑着,让我惊艳了好久。
醒来,身后是霍危的拥抱。
真好,我的身后是一整个春天。
番外:
我叫南应。
是霍危和南歌的儿子。
至于我的名字随母亲姓。
母亲八十岁离开的那年,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个月后母亲的生日上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上面放满了草莓,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最甜最甜的。
母亲不喜欢吃酸嗜甜如命。
一生什么甜的都吃了个遍。
父亲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对着母亲的照片给她唱了生日歌,给她吹蜡烛。
他说,母亲最怕没人给她过生日,让我们要记得。
当时我们都没想到那是父亲的遗言。
那个叱咤风云在北城一生传奇的男人,在给他妻子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似乎人间从母亲离开后就再也无他留恋的东西。
我给父亲收拾遗物,应要求打开他的保险柜,一瞬间满满当当的没有寄出去的信封掉了出来。
霍危写,南歌收。
没有人想到那传说中首富家里层层加密的保险柜里,没有外人眼中的金银珠宝,没有世俗意义上的价值连城,只有一封封他从十岁开始写,没有寄出去的信。
信的开始是源于那个九岁的下午,一向怯懦的少女为了他向强权的父亲第一次说不。
不顾父亲的怒火再害怕也一面哭一面颤抖着手给他的伤口上药,那双眼睛里有害怕有心疼却唯独没有迟疑。
那个少女在高年级同学骂他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时坚定地牵起他的手像人高马大的小流氓反抗。
她小小的手牵着霍危的手,她说他有家人,她就是他的家人。
那个少女明明自己的生日父母都不在乎,却在他因为不知道父母是谁生日是什么时候而失落的时候点燃一根小火柴把自己的生日愿望让给他。
她说,哥哥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他怎么能够不感动呢,寄人篱下,年少本就无比聪明的他怎么能不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给他们借运生儿子的。
他和她都是牺牲品。
他寄人篱下,她无人在意。
可是就是那样弱小的她也能坚定地维护他。
那天尘土飞扬,小小的霍危被养父养母抛弃送到车子上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又在哭什么。
他哭他走了以后那个小姑娘一定在那对重男轻女的夫妇手里过不好。
以后没有人替她挨打了她该怎么办。
他说,南歌等我变强危哥保护你。
可惜车子轰鸣声音太大她听不到。
他被送回福利院那天,没有他的房间,他是睡在走廊上的。
因为收养又被退回,他受尽嘲笑和冷漠,又因为他那张脸太好看也有看不惯的男生经常恶作剧他。
他隐忍努力学习,他知道他的聪明是唯一的武器。
他要好好努力,才能强大起来保护那个姑娘。
后来他被亲生父母找到,亲生父母对成绩优异的他极其聪明的他很满意。
他唯一庆幸不是以后生活就好了了,而是离强大更近一步了。
可是那对父母控制欲太强,要他和过去完全切断,暗中拦截了小姑娘给他的信。
他只能发了命的努力。
天知道在国外听到她和别人在一起时,他嫉妒得发狂,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居然喝了十几瓶酒。
可是如果她喜欢,他也愿意守护她的喜欢。
他在国外从同校校友那里得知,那个人并不珍惜她的小姑娘,让她受尽了委屈。
所以他第一时间千里迢迢赶过来给她的小姑娘撑腰。
幸好这次来得及。
幸好还不太晚。
幸好他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这一次他也不敢把她交给别人保护让别人给她幸福。
他的姑娘不应该折断翅膀,她应该遨游九天之上。
她应该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
而他会陪着她一起。
他把隐忍腹黑都留给了别人。
唯独偏爱给了她的小姑娘。
在她面前像少年一样脸红害羞开心雀跃。
霍危的一生有很多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那个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几十次的男人,一出现就无数人轰动的男人。
他是富豪榜排名第一,也是曾经最年轻的企业家,是清大有名的杰出校友。
可是他的墓碑上有且仅有一句墓志铭。
「南歌之夫——霍危。」
他的旁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牵挂。
他的南歌。
她们长眠地下相互依偎。
死前白头偕老一世温柔。
比她先来比她后走,实实在在的陪了她一辈子,不让她孤单一人。
她曾经问他,如果把她放在天平两端会不会是重的那一边。
可是他永远不会把她放在天平上去和什么比。
他说。
霍危是南歌的霍危。
而南歌是热烈的南歌。
是霍危独一无二的全世界。
保险柜里不是世俗的价值连城。
是他的价值连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