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爱，可以成全一个人，更可以毁掉一个人。
1.
除了一副高挑的身材和一张还说得过去的脸，我优势不多。
能考上舞蹈学院，我爸说我简直中了头彩。
作为家里的女孩，我出生就不受重视，芭蕾之路也几次中断。
我爸说了，如果跳不出个好歹，趁早把大学退了去打工，弟弟还等着买房结婚。
什么叫好歹？好歹就是跳成主角，跳成首席，跳出龙门，假如我是条鲤鱼的话。
但我是个丑小鸭，大学都过了快两学期了，《天鹅湖》里我还只能跳四小天鹅，演一堆边角料。
我得跳成主角白天鹅。
否则，就算我不退学，也会变成为赚学费而出卖灵魂的塌房少女。
2.
维奇老师是我拯救灵魂的不二人选。
他像我爸，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翻译一下就是说，他以变态驰名校园内外。
严苛较真，嘴巴毒辣，训练学生不择手段，虐哭骂跑是常有的事。
但是他灵，带出来的学生跳进过省芭央芭，跳成过舞团首席，跳得不输那些鹅们。
而且他尤其偏爱《天鹅湖》，一届一届的学生，拿奖拿到手软，这正合我意。
更别说，他帅得实在是不像话，这么说吧，不管天鹅湖里的白天鹅是哪只，他要演王子，没有撑不住的。
我这个自知没任何机会的丑小鸭看见他，也忍不住小鹿乱撞。
想进入这样一个老师的法眼，不「婊」一下，我觉得行不通。
他一般九点多才会放学生下晚功，那天八点不到，我就在隔壁练功房准备好了。
《天鹅湖》里有很多套舞蹈服装，大裙子燕尾服之类的，我挑了一身暴露的。
按常人标准，我的身材绝对值得回头率，尤其多年练舞，又显得挺拔傲娇。
但维奇老师也不是吃素的，带了这么多届学生，什么样的公主没见过？
于是专门挑选了白天鹅最炫技的一段，听到隔壁下课的声音，我开始翩翩起舞。
门开着，音乐开到最大，他下楼必经过我的门，不信他不探头。
果然，练功镜里，我瞥见他站在了门口。
置之不理，我装作没看见。
擦地，大跳，单足旋转，我拿出一股子狐媚劲，舞得舒展、优雅，最后一个动作，手臂打开，装作不经意地伸向门边，看起来，像是对他做了一个邀请。
「维奇老师……」我受惊一样站立好身子，装作被窥视后的楚楚可怜。
维奇没什么表情，他的练功裤还没来得及换下，肌肉紧绷线条毕露，我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维奇老师，久仰您的大名，这个动作我总是做不好，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下？」我单腿站立，另一条腿 180 度打开举过头顶，我自信基本功还是够的。
「不知道是不是腰腹的力量不对……」我一边装作晃悠地站不住，一边看着他。
维奇盯了我几秒钟，一个字也没说，拔腿走了。
我愣了，难道我，就这么，失败了？
不甘心，我也拔腿就追：「维奇老师……」
维奇猛地回过头，我差点撞上，一抬头，他冷冷地问：「你觉得你跳的是谁？」
「白天鹅啊！」我不明就里，脱口而出。
「不，你跳的是个臭大姐，还没长出翅膀的那种！」维奇的嘴角全是嘲讽。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杀人诛心啊！见过嘴损的，没见过这么损的……
3.
那天之后，我被打击得消沉了好几天。
但不走上一败涂地之路，就得走上追随维奇之路，我暗自给自己鼓劲。
维奇要来我们班选舞团演员，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这回我提前做了功课，维奇排练《天鹅湖》的绝杀技，是保留传统芭蕾中黑天鹅这个角色身上难度极高的 32 圈单鞭转，通俗说就是，握腰踢腿原地转 32 圈还不能晕，接着再跳一个小时。
原来维奇的最爱是黑天鹅，一个暗黑、卑劣的角色，而不是白莲花白天鹅。
果然变态……
4.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都转成陀螺了。
为了能被维奇选上，我死磕 32 圈单鞭转，下完课就吐得像个刚怀孕的小媳妇。
终于，维奇选演员的日子到了。
躲在一堆备选的同学中间，我像个怀春少女，既盼心上人，又怕心上人。
同学一个一个地上场展示，维奇还是一脸冷峻，看不出什么表情。
轮到我，我一身黑天鹅服袅袅上场，先是和他对视，我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干。
其实心里盘算的是，快点想起来，你认识我！
果然，他的眼神好像变了一下，不等他反应，32 圈单鞭转，我舞得惊天泣地。
收步，鞠躬，音乐停。
我偷偷瞥过去，他好像愣了几秒，拿笔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利索地转头下场，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5.
考核结束，他果然单独留下了我。
舞蹈服还没换，我是一只凛冽魅惑的黑天鹅，顶上他的眼神。
「来我的舞团。」他开门见山。
霸道总裁的戏路？那我配合一下。
「谢谢维奇老师……能去您的舞团是我的荣幸……」我施了个芭蕾式的谢礼。
他却一把扶起我，眼神、语气都变得柔软：「别有压力，你值得。」
我没听错吧？
这是以变态著称的维奇？
他不但扶住了我，还在夸我？
电光石火之间，我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
维奇按了下我的肩膀，拿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上午九点，第二练功房。」
这目光……顿时，我都感觉自己飘飘欲仙了。
6.
维奇看上了我的单鞭转，意味着我能演上主角白天鹅了。
黑白天鹅由同一位演员扮演，是《天鹅湖》百年来的传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跳出了个「好歹」。
八点五十，我提前到了练功房。
九点整，维奇卡着点进来。
我挺直身板，追随着他的目光，内心渴望着他的青睐。
「今天欢迎一位新同学。」果然，维奇先向大家介绍了我，又是昨晚那样的目光。
我起身致意，却发现同学们都沉默着，一脸「祝我好运」的表情。
「丹若，介绍一下你自己。」维奇对我笑着。
我心下一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脸红了，忍着激动说起了我自己，我觉得，这是我进校以来自信和幽默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结尾时我缓缓说道：「我的理想是能成功饰演经典角色白天鹅，并成为芭蕾首席，将芭蕾作为我一生追求的事业！感谢大家！」
「丹若同学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尤其 32 圈单鞭转，」维奇继续笑着，「不介意的话，给大家展示一下吧。」
当然不介意，我简直不要太自豪好吗！
我上场站定，拿好姿势，如水的眼神对维奇示意了一下。
「5——6——7——8。」，维奇开始打节拍。
第一圈……「停！」维奇突然喊道。
我连忙停下，没热身，动作不太标准，我自己知道。
「手抬高！」维奇开始严肃。
第二圈……「停！」维奇又喊道，「腿绷直！」
我赶快调整姿势，稳了稳气息。
第三圈……「停！」维奇声音里有了怒气，「腰腹用力！」
我有点慌了，感觉刚才已经做得挺标准的了啊！
第四圈……「停！」维奇用力拍着桌子，「就这点本事？别晃！」
我发誓我没晃！
但很快，第五圈第六圈，我确实找不到平衡了。
「停！」「停！」「停！」维奇一遍一遍地喊着，我太紧张了，汗顺着脸流到了脖子上。
仅仅十五圈，我摔倒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那一刻，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啪啪啪！」鸦雀无声的练功房里，维奇却鼓起了掌。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脸上都是嘲讽：「你演的是粪坑里的白天鹅？我的芭蕾首席？」
太难过了……
什么白天鹅黑天鹅，排练第一天我不但摔得像驴打滚，还只演了一只野天鹅。
变态维奇！你这是……故意整我？
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时不时甩过来的目光，不但讽刺，竟然还充满得意……
7.
不过说真的，我基本功没那么扎实也是事实。
能凭毅力拿下 32 圈单鞭转，并不代表我是个足够优秀的舞者。
可没由来地被维奇拿了个下马威，我真不服！
但没想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
排练第三天，维奇领了一只新的天鹅进来，拍拍手对大家说：「这位是新来的 Yuki，在咱们剧里饰演黑天鹅。」说完，还故意看了我一眼。
什么？没有选拔没有考核，直接扮演黑天鹅？
那把我放在何处？又何苦挖我来你的舞团？我忍不下这口气。
课间，趁维奇不在，我找 Yuki 比功，语气恶狠狠：「32 圈单鞭转，拿得下吗？」
大家凑过来看热闹，我气焰顿时嚣张，又问了一遍：「拿得下吗？」
Yuki 有些胆怯，没有说话，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找她茬吧。
「拿不下，黑天鹅就演成野鸭子喽！」我学维奇，一边讽刺还一边拍了拍她。
「你挺懂啊！」没想到，维奇正巧出现在我们身后。
同学们作鸟兽散，我和 Yuki 被尴尬地晾在场上……怎么正巧被他抓个正着？
「8 岁练舞，13 岁才考上附中，大学擦着分数线进，大一大二两年了都只能扮演边角料，丹若，你挺懂啊？」维奇的声音不高，但杀伤力足够。
他竟然把我扒了个底朝天！
我羞愧难当，他还不依不饶：「你给我讲讲，黑天鹅和野鸭子到底什么区别？」
我吓得不敢说话，只好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没这个天分，就别硬往台面上挤！」维奇撂下这句话，回头招呼大家列队。
真的傻了……你可以说我不用功，但别说我没天赋！
这话是随便就能说的吗？
我的眼泪砸在地板上，妆肯定花了。
王梓，人如其名，他真的在《天鹅湖》里扮演王子，下课后约我吃饭。
「可怜我吧？」我苦笑了一下。
「同病相怜，或者路见不平，随便你怎么理解。」王梓说。
「那攻守同盟，共克难关？」我开起了玩笑，不想让人家觉得我是弱鸡。
「跟了维奇一年多了，如今的我啊，只想——活下来……」
「啥？」我吃了一惊，「维奇这么变态吗？」
王梓看着大惊小怪的我，把一块肥瘦相间的黄牛肉夹到我碗里，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维奇排练《天鹅湖》，从来都是黑白天鹅单独分饰，想演白天鹅，只有先演上戏份较少的黑天鹅之后才有机会。可带出这么多白天鹅，真正被维奇看得上眼的，只有一只，名叫艾娃。
「那艾娃现在在哪？她是怎么被维奇看上的？」我很好奇。
「她确实厉害，不过……」王梓欲言又止，「已经去俄罗斯留学了。」
「能去俄罗斯跳芭蕾，肯定是真优秀了！」我没看出王梓的犹豫，还一心羡慕。
「两个月后有桃李杯大赛，你还有机会争取黑天鹅。」王梓又夹了牛肉给我。
「别给我！我最烦吃牛肉了！」我一边抵挡他的筷子一边问，「干嘛这么帮我？」
王梓怔怔地看着我：「看你可怜还不行？」
别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王梓还真像个王子。
顾不上伤春悲秋了，黑天鹅，桃李杯，现在就是我的目标。
当然，我们先来确定一个小目标：打败 Yuki！
从此我俩较上劲了，她八点起床，我绝对不会八点半。
她十点下课，我绝对不会九点半。
她不吃碳水保持身材，我立刻戒了最爱的提拉米苏。
她磨坏了两双舞鞋，我已经下单买了第三双……
选拔赛那天，我俩杀疯了，一只只笨鸭子被我们甩在身后，最后剩我俩角逐。
力量、柔韧度、基本功、持久力，包括艺术审美和对角色的理解，我俩轮番上阵，难分伯仲。怎么都分不出个胜负，我怒发冲冠。
32 圈单鞭转，我拿出了我的杀手锏。
王梓一脸担忧，维奇冷眼旁观，大家都沉默着，看着我像个陀螺一样转啊转。
15 圈，我很稳，20 圈，没问题，25 圈，我咬牙坚持，30 圈，快到终点了，32 圈……
但是我并没有停下来，32 圈的极限，我早就展示过，现在我要超越它！
35 圈、37 圈、39 圈、40 圈……整整 42 圈，我才停下身子。
夸我！快点！我从同学们的眼神中看到震惊，王梓带头鼓起了掌。
「胡闹！」维奇却拍案而起，一个箭步冲上来！
「你很能耐啊！来，单鞭转加阿拉贝斯转，走！」维奇满脸愤怒。
轮到我震惊了！刚刚打破纪录转完 40 圈，不表扬还要被惩罚？
没人拗得过变态维奇，一圈，两圈，再加上阿拉贝斯的手腿变化动作，我又成了陀螺。
但刚转完高强度的四十圈，我实在体力不支，第三圈的时候，摔了。
「再来！」维奇大喊。
我爬起来继续卖命，又摔了，再爬起来，再摔，地板被我震得咚咚响。
比我上一次丢脸还要安静，同学们吓得战战兢兢，没有一个人敢求情。
鼻子摔出了血，全身都在疼，可维奇不喊停，我只能转下去。
「停！」在我摔了大概二十个屁股蹲儿之后，维奇像终于清醒了一样。
我的怒气直冲头顶，眼泪却不争气地砸下来。
可没想到，维奇却蹲下身子对着趴在地上狼狈的我，缓缓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终于长出了翅膀！」维奇竟然激动起来，一把扶起我，还拉了个椅子过来。
这是……说反话？我第一时间怀疑。
可维奇却当场宣布黑天鹅一角，给我了！
这个反转……我目瞪口呆……
被虐得鼻青脸肿的我，现在竟然生出了一丝甜……
8.
完成了小目标，可给我牛坏了。
王梓却说我被维奇精神控制了，我说你这是在嫉妒我的才华。
他一边给我擦药，一边吹胡子瞪眼。
对了，我俩在一起了。
天鹅配王子，剧里就是这么写的。
时来运转，我看维奇的眼光慢慢柔和起来。
他对我也格外上心，黑天鹅戏份不多，但他修改了剧情，加重了分量，也提升了难度，还经常留下我单独训练。
王梓却总怀疑维奇要对我图谋不轨，我说你不但嫉妒，你现在还吃醋了。
那时候的王梓，每当说起维奇总是欲言又止，但沉浸在甜蜜中的我，每次都傻乎乎地没有发现。
我后来常想，如果当年我重视了王梓的话，我还是今天的我吗？
没有答案。
我的舞蹈水平飞速提升，和维奇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课上课下，还能开几句荤素不忌的玩笑。
维奇不变态的时候是真帅啊，练功房里，我经常拿痴痴的眼神盯着他。
我以为我终于降服了维奇，可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单纯了……
9.
桃李杯前夕，老舞者白天鹅突然旧伤复发，医生强制她卧床静养。
我想我的机会来了，凭我现在的水平和维奇对我的认可，替补一定是我啊！
不是我自大，同学们包括王梓，都这么认为。
原本黑白天鹅就是一人两面啊，也只有维奇能把她们分开排。
在大家的怂恿下，我喜滋滋地换上了白天鹅的舞蹈服，得更用功了，白天鹅戏份可不少。
可没想到，鬼一样的维奇再次出现在我们身后。
看见我一身白天鹅打扮，他气得脸都变了形，从没见过他那张巨帅的脸上还能有这么狰狞的表情……
他从架子上一把扯下黑天鹅的服装，双手按在我的肩头：「换上！」
我吓呆了，不敢挪动身子半分，我觉得他马上就要打我了……
可忽然，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怎么说，忧伤？我形容不好。
「换上……」他的声音降低了半分，但还是不由分说。
默默接过衣服，我内心实在委屈。
我不配？真的不配吗？
「你不配！」维奇像是听见了我心底的话，又变得恶狠狠，「别以为长出翅膀就不是臭大姐了！」
热血冲上头顶，眼泪在打转，当众羞辱，我实在下不来台。
「滚回去演四小天鹅吧！少丢人现眼！」维奇立刻做了决定。
我哭着跑了出去。
努力了这么久，就因为一点点虚荣心，我又被打回地狱……
10.
桃李杯比赛过去很久，我都不敢看录像视频。
从黑天鹅降到四小天鹅，就因为我穿了五分钟白天鹅的舞蹈服。
维奇始终没找过我，我更加失落。
王梓倒是嘘寒问暖，但他不是对症的药啊。
委屈无处发泄，我跑到练功房。再凭才华拼一把？毕竟我的梦想是白天鹅啊！
没想到，深夜的练功房竟然还有人。
熟悉的黑天鹅主旋律回荡。
偷偷瞧过去，竟然是维奇！
他一身王子打扮，正舞得忘我陶醉……
挪不开视线了……眼前的维奇老师，帅得让我每一个毛孔都发麻了……
只是这舞姿，除了优雅帅气，还藏了一点说不出的……忧伤？和那天的感觉一样……
音乐变得激昂，维奇一个大跳回身，看到了门边的我。
我一激灵，刚想逃，却见他对我挥手邀请。
这是，叫我过去？
硬着头皮走上前，大双人舞的旋律刚好响起，维奇一把掐住了我的腰，抱着我旋转飞起，我吃了一惊，全身的血液一下凝固了，只觉得脸庞开始发烫……
耳鬓厮磨，维奇抚着我的腰身上下游走，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曲终，维奇轻轻放下我，附在我耳边低声问：「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黑天鹅吗？」
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切中回味过来，我起伏着胸口，眼神慌乱。
「她被施了魔法变成白天鹅，又被派去蛊惑王子，可谁又知道她的无奈和渴望呢？」维奇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
「所以，您才修改了戏份，让她爱上了王子？」我喘息未定，但也禁不住好奇。
「你觉得不合理吗？你也读不懂她的渴望吗？」维奇很激动，仿佛在辩白着什么，「她本就是白天鹅的另一面！只不过是暗黑的那一面！」维奇晃着我的肩头，我觉得下一秒就要把我捏碎了。
「黑天鹅是一朵邪恶的罂粟花，可美丽不是她的错。」维奇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变得迫切又暧昧。
我有点慌，想躲开这个视线，也想夺门而逃，但身子像被定住了，一动不动。
「继续演我的黑天鹅吧。」维奇对着低头的我说，语气里有一丝，恳求？
维奇……犯病了吗？可他的目光，他的语气，他对黑天鹅的解释，一切都让我忍不住沉沦……
我赶紧点了点头，生怕错过这场梦。
没想到，他一秒恢复成变态维奇，不容置疑地接着说：「那么，你要和王梓分手。」
什么？为什么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我不解，也委屈，可维奇的冷若冰霜，让我不敢再开口询问……
11.
还没做出点成就，我就面临上了爱情和事业二选一这么伟大的考验。
我也只能选择见利忘义始乱终弃这样的戏码，我跟王梓说，本宫还小，谈恋爱耽误学习。
王梓愣了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最后说了句，你有病吧？
我哭了两天，眼睛都肿了。可想想他说的也没错，我确实病了，得了一种叫白天鹅妄想症的病。
王梓眼见地消沉下去，大双人舞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抚我的腰，遮遮掩掩磕磕绊绊，我俩跳得堪比车祸现场。
几次下来，维奇怒不可遏，那天，这事怎么也过不去了。
「再来！再来！」维奇不停地大喊着，半个八拍半个八拍地停顿，让我和王梓大汗淋漓疲惫不堪。
但王梓怎么也不在状态，臊眉耷眼地频频出错。
维奇让其他同学全部停下，围成一圈看着我俩单练。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晚上十点了，我们还没下课。
我俩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汗水刺进眼睛里，火辣辣地疼。
没人敢说话。
凌晨一点，维奇终于放过了我们。
大家一边抱怨着一边回宿舍，我羞愧难当，想道歉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王梓狠狠瞪了维奇一眼，我看见了，维奇也看见了。
我委屈得直想哭。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要演黑天鹅就必须和王梓分手？是我害了他……
第二天，一个惊悚的消息传来，王梓半夜出去喝酒，路上出了车祸……
我发疯似的赶去医院，只见他全身缠得像个绷带人，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点光彩都没有了……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千头万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梓倒是很淡然，伸伸手叫我过去，轻轻地说：「哭什么，死不了。」
「那你还能再跳舞吗？」我呆呆的，最不该现在问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王梓愣了一下，显然是还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沉默了很久才说：「不知道。」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我又崩溃了！
摸起手机我就给维奇打电话，我要问问他，凭什么？为什么？
「下午三点，办公室。」听完我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哭诉，维奇直接挂了电话。
12.
「王梓的事我知道了。」见了面，维奇一脸地轻描淡写。
见他如此平静，我火气立马上头，他却盯着我继续问：「你觉得王子爱你吗？」
「当然爱！要不然分手怎么会对他这么大伤害！」我简直是用了吼的。
「我问的是，剧里的王子爱不爱黑天鹅？」维奇依旧很平静。
我被问懵了，王梓是王子，我是黑天鹅，王梓爱不爱我？王子爱不爱黑天鹅？
「黑天鹅被施了魔法，在王子的眼中，她是那只白天鹅。」
「可你说过，你改了剧情，真实的黑天鹅是爱王子的！」我不服。
「是，可是王子爱的是白天鹅！」
我呆愣住，绕了半天逻辑：「所以，黑天鹅得不到王子的爱是吗……」
维奇拍拍我：「你明白就好！」
「可那是剧！那是童话！那是假的！我是个大活人，我活在现实中！王梓不是王子，我也不是黑天鹅！」我愤怒极了，忍不住大喊。
「想要爱情，除非你变成真的白天鹅。」维奇观察着我的神色。
「你是说，我可以，演白天鹅了？」眼泪还没擦干，我不可置信。
「机会在你自己手中。」维奇打开了一本书，一副送客的姿态，「全国高校芭蕾舞大赛快开始了，你自己把握吧。」
从办公室出来，我晕晕忽忽，恍若隔世。
13.
为了白天鹅，为了王梓，我拼了。
维奇对我的控制更加严格了，不但课上，我所有的业余时间也被他全部掌握，早问安晚汇报，凌晨五点就被他催起来练功，晚上十一点还不放我回宿舍。
就连一日三餐也被他紧紧拿捏着，为了控制身材和体重，乳糖不耐的我捏着鼻子被他灌下牛奶，打小不吃牛肉，可也被他喂进去一块一块的牛肉……
我快疯了，我觉得王梓说得对，我被维奇精神控制了。
可一个想控制别人的人，是不会帮助她完成梦想的，我又觉得王梓说得不对。
但不管怎样，王梓还没出院，我还没有演上白天鹅，我必须接受这一切。
14.
没想到最先疯了的是 Yuki，她请了一周假之后，再传来消息，是去了别的舞团。
难怪，我演了黑天鹅之后，Yuki 就被调去演四小天鹅了，从此再也没有翻身。
少一个竞争对手也好，我没精力管别人的事。
这种地狱般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月，我还一直在黑天鹅的角色里挣扎，说好的白天鹅呢？
我闷闷不乐，怀疑自己真的像维奇说的那样，天资不够？
陪王梓做康复训练的时候，我脸上挂着相，提不起精神。
「你知道 Yuki 已经挑大梁了吗？」王梓扔掉拐，努力地走上康复机。
「什么意思？」
「她在新的舞团专业测评得了第一，直接演上了白天鹅。」
「不会吧，她在咱们那一直跳的是边角料啊。」我大为不解。
「这就是维奇的可怕之处，他是真变态，可是训练学生，真出成绩。」
我沉默着，心里五味杂陈。
「你比 Yuki 强太多了，你得相信自己，丹若。」王梓看出我的心思。
我更加难过了，在维奇手下，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以及，我什么时候才能和王梓光明正大呢？
看着他努力康复的样子，我忍不住哽咽。
15.
Yuki 的消息还是刺激到了我，我的连日消沉，也被维奇发现了。
一天课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特意关上了门。
我有些紧张，不知道又是什么暴风骤雨，胆怯之下忍不住先发了飙：「Yuki 都能行，为什么我不行？我比她差？」
「你也想当逃兵？」维奇生气了。
「我想演白天鹅。」我灭了气焰，委屈巴巴。
「你觉得你配吗？」维奇嘴角轻翘。
又来这一套！又来打击我！又说我不配！我到底怎样才能配！
牙都快咬碎了，我忍下一万个要掀桌子的冲动。
「看看这个。」维奇打开电脑上的一段视频。
屏幕上一个姑娘在起舞，她跳的是白天鹅选段。高挑、饱满、曼妙、优雅，她的爆发力和控制力，还有姣好的身材和面庞……我吃醋了。
维奇挑衅地看着我：「配吗？」
「我不配。」这句是心里说的。迎着维奇的目光，我的眼里只有倔强。
而维奇，还是一样，他给我的目光，又是讽刺和得意。
16.
跟王梓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那是谁吗？」
「谁啊？」
「艾娃。」
我大惊：「就是那个，维奇心里唯一的白天鹅？」
「是。」王梓点点头。
嗯，我输了，真跟人家没法比。
怎么办？
我把艾娃当成了偶像。我不信毕业之前我都演不上维奇的白天鹅！
我找了艾娃所有的视频来学，不说一模一样，起码不是照猫画虎。
维奇仿佛格外满意拿艾娃刺激我后的效果，演黑天鹅的时候，他开始频频点头了。
之后的芭蕾大赛预选赛上，我拿黑天鹅一角突出重围，被称为业内新秀。
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我要在正式赛上演上白天鹅！救出我的王子！
17.
我把预选赛的奖状拍在维奇面前，轮到我挑衅他了。
「你满意了？」维奇看都不看那张奖状。
「黑天鹅满意了。」我一字一顿地说。
维奇挑衅似的看了我很久，最后缓缓地说：「行吧，课后我们训练白天鹅！」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得斩钉截铁，但自己心里知道，其实有一点小孩子讨到糖吃的娇嗔。
出了办公室门，我开心得直接跳起来！
同学们接连向我祝贺，预选队接受采访，每个人都说我是白天鹅的不二人选。
大赛前一周，学校组织了所有教授盲选定角色，公布结果那天，我紧张得小鹿乱撞，提拉米苏都不香了。
还是舍友先看了公示：「哎哟丹若，你第一嘞，看来和维奇老师没少私下下功夫哈。」
从她阴阳怪气的语气里，我听出了明晃晃的嫉妒，但是我根本不在乎！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片天地是我费了多少心血才争到的，反正，我从此是白天鹅了！
18.
我很想让维奇表扬我，但他波澜不惊。
我觉得他是怕了我，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较劲！
只是老舞者白天鹅有时会对我欲言又止，我心想，后浪推前浪，前浪有情绪，正常，我理解。
我一心期盼着比赛，也早就给三姑六婆打了电话，让他们等着看直播。
我爸难得地在家族群里表扬了我，大概觉得我终于争气了吧？
比赛当天，下午最后一次彩排，我正化着白天鹅的妆，领队却战战兢兢地向我走来：「丹若，你看看这个名单。」
我盘着头发，拿眼瞥了一下名单：「什么呀？」
领队没有说话，神色很慌乱，我狐疑地拿起名单仔细看了看。
白天鹅一栏，竟然还是老舞者的名字！
我怎么还是饰演黑天鹅？为什么？
抬头撞上老舞者的目光，她一下躲了。
一定有鬼！
我冲过去要问个究竟，她可能是看到了我杀人般的目光，撒腿就跑。
我怒了，紧追不舍。
老舞者已经换好了芭蕾舞鞋，慌不择路，她狠狠地磕在一个铁架子的道具上，顿时鲜血直流。
「不要逼我了，你去问维奇老师吧……早就想告诉你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老舞者捂着受伤的腿，可怜巴巴地跟我说。
老师同学呼啦啦围住了她，我却呆立在原地不会动了……
老舞者伤得很重，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学校来不及追责这件事，临时决定让我补位白天鹅，先保住晚上的比赛再说。
以这样的方式演上了白天鹅，我的心里只有愤恨，我满场寻找着维奇，我要亲口问问他，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可维奇却像失踪了一样，哪哪都不在，离演出只剩下一个小时了，王梓劝我，先上场，账，秋后算。
他说得对，我不能乱，稳住心神，我在后台默默备场。
还有十分钟了，我整整身上的舞蹈服，努力做着深呼吸。
这个时候，维奇却突然出现了，他的身边，竟然有一只已经装扮好的白天鹅！
我一片茫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维奇却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衣服穿错了，黑天鹅。」
我恍恍惚惚，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呆呆地呢喃：「什么？」
「这是省芭的台柱子，来替你擦屁股的，以后啊，对白天鹅好点。」维奇说完，把黑天鹅的衣服塞到我手里，就带着白天鹅去候场了。
大脑一片空白……难道，就连替补的白天鹅，我也演不上了吗？
眩晕的间隙，王梓扶住了我，他比我还气愤：「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就是艾娃的同班同学！」
「什么？」我还是不明就里。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当年维奇和艾娃谈过恋爱，可结局非常惨烈，二人被棒打鸳鸯，艾娃出了国，维奇也背了处分，在他心里，谁都比不上艾娃的白天鹅，谁都不行！」王梓说得义愤填膺。
「所以他才这么打压我？所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演上白天鹅？所以我就成了艾娃的替死鬼？」回过神后，我怒吼起来。
王梓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小点声，但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凭什么要被维奇牺牲掉？凭什么？
我追上还没走远的维奇，拔下头钗就向他刺去，你想毁了我？你休想！！
头钗被紧随其后的王梓夺下，我又拿脚向维奇踹去，他躲闪不及，被我踹倒在地。我扑过去压在他身上，一边挥拳，一边心如刀割……
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怨念，我一把一把地扯着黑天鹅的裙裾……
片片纱羽漫天飞舞，映着舞台的灯光，一片哀凉。
我泪流满面，怒吼着向他大叫：「你个死变态！你还我白天鹅！」
19.
开场乐已经响起。
后台一片狼藉。
评委老师拥过来，比赛，取消了。
王梓紧紧地抱着我，我眼神空洞，内心一片荒凉。
舞台的灯光变幻着色彩，泪眼望过去，美得像个梦境。
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别了……我的舞台……」
20.
维奇被开除了，我也背了处分。
我们俩因私人恩怨捣毁了芭蕾舞大赛，导致学校错失一年评选资格，这个处理，不冤。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可他却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里，冷笑着递给我一件件黑天鹅服……
我们换了新的主课老师，很温柔，也很专业，但我已经无心向学了。
维奇给我的伤害挥之不去，他是一剂猛药，有效，但副作用太大了。
我每日浑浑噩噩，出入酒吧迪厅，不错的舞蹈底子总能赢得阵阵喝彩。
我还学了钢管舞，他们为我尖叫的时候，我心想，看，这也是我的舞台啊！
只是深夜喝醉了，我还是会想到维奇，想揪出他来问个明白：为什么？
可我又太怕见到他了……
黑白天鹅的那段时光，离我越来越远了……
直到 Yuki 找到了我，她说，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我一脸嘲讽，台柱子不用可怜小贱民，我早就对你构不成威胁了。可你要是想找我算账，那来吧，我罪有应得！
Yuki 很严肃地问我：「知道我为什么离开维奇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维奇维奇维奇，过不去了吗？
「因为我被他逼出了躁郁症。」Yuki 很诚恳，「你现在和我当时一样，我理解你。」
我愣住了，我生病了？
「丹若，我把我的医生推荐给你，然后，来我的舞团吧，我知道，你放不下。」
我呆呆地望着她，眼泪喷涌而出，那是我出事以来，哭得最痛快的一次。
21.
我按时看医生，也去了 Yuki 的舞团。
她的领队非常欣赏我，知道我是维奇的学生之后，忍不住连连赞叹：「别的不说，维奇带出的学生，可是真优秀。」
我知道，「不说」的那句话是，「维奇他妈的是个变态！」
自信的笑容又回到我的脸上，王梓连着请 Yuki 吃了好几顿大餐，感谢她把我拉出苦海，走上正能量的光辉大道。
看着他们把酒言欢，我想，Yuki 说对了，对于舞台，我割舍不下。
可没想到，维奇又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22.
那天我从医院出来，维奇跟上了我。
大白天，大马路，满街的人，我没怕。
「找个地方聊聊？」维奇邀请，我没动。
他笑了一下，指着我的药袋子说：「百忧解，我也在吃。」
我很吃惊，难道，他也看心理医生了？
「我想给你道歉。」维奇没了之前的嚣张，添了几分疲惫。
他有白头发了，看着他的双鬓，我动了恻隐之心。
看在同是病友的分上，要不，聊聊？
但我内心知道，这是借口。
我真的不想见他吗？不，等他的道歉，我等太久了……
「你应该知道我和艾娃的故事了。」维奇开门见山。
「是。」我搅着咖啡，也没掩饰。
「当年她跳白天鹅，我跳王子，她是我的学生，虽然她毕业了……嗯，我不该爱上她，可是我爱了。」维奇说得很缓慢，「这事……不好，可是爱情，你知道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白天鹅，我是王子，我却得不到她……也可能我不是王子吧，我只是那只被诅咒、被利用的黑天鹅……」
「所以你才尤其偏爱黑天鹅，还改编了剧本？」我惊呼。
「是，这个执念一旦生成了，就越陷越深，我把自己代入黑天鹅的角色里了，我的求而不得，就是黑天鹅的求而不得，王子得不到白天鹅，黑天鹅也得不到王子。」
「可你既然爱着白天鹅，为什么不去塑造一个更加完美的她呢？」
「因为我自卑……艾娃已经成为我心里永久的白月光，我没有勇气去触碰……」
「那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最大的愿望是饰演白天鹅，可你却一直让我扮演黑天鹅！」我很生气。
「因为你是我心里最完美的黑天鹅！从你第一次单鞭转我就认可你了！我……不舍得放你走！」维奇低下了头。
我有点懵，他从来没这么直白地赞许过我。
「你不应该毁了自己！更不能让我毁了你！丹若，你属于舞台，属于《天鹅湖》，如果你不跳了，是芭蕾的损失。」
「谁说我不跳了？我现在在 Yuki 的舞团。」我喃喃说道。
「对不起。」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目光如水样哀伤。
我再次沦陷了，说实话，跟维奇这样的推心置腹，还是第一次。
像他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能说出这番话，也是积攒了不少的勇气。
我心中一痛，故作轻松但也无比真诚地说：「维奇老师，你也不应该被打倒，你要努力走出这个黑天鹅之咒啊！下回可不想在医院见到你了。」
「那你会帮我吗？」维奇紧盯着我。
「我怎么帮？」
「我在朋友的舞团做导演，下个月去北京参赛，给我个机会，我想弥补你。」
我有点愣，但又心下得意，高傲的维奇，不但给我道歉，还要弥补我？
我想了想，谨慎地说道：「我可以去，但条件是，必须跳白天鹅！」
「好！」没想到维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答应了。
我心生感慨，也有点激动，终于能和他平等地对话了，也许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可以翻篇了……
23.
可没想到，王梓坚决不同意我再跟维奇跳舞。
「你都没见他现在的样子！他不可能再控制我了！」
「不管怎样，离这种人远一点最好。」王梓还是担心。
「难道你不想让我扳回这一局吗？他几乎是求着我演白天鹅呢！再说，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王子保护公主呀！」我开始撒娇。
「那我必须寸步不离，维奇如果不同意，咱就撤！」王梓被激起了保护欲。
「行！」我吧唧亲了他一口。
维奇对我和颜悦色，排练也很顺利。
出发去北京时，我带上了家属王梓。
彩排间隙我俩在北京疯玩了好几天，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我想维奇终于改变了吧，他真的放下了。
可就在演出当晚，该来的还是来了……
24.
又是演出前十分钟，又是临时救场的新一只白天鹅，又是重新披在我肩上的黑天鹅服……
我倒是比较冷静，经历过上一次，什么比赛，维奇，角色，都没有那么绝对地重要了，我只是好奇，这次又是为什么？
可维奇却疯狂得像犯了病，他晃着我的肩，不管不顾地在后台大叫着：「你是最完美的黑天鹅！你必须要演黑天鹅！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看来，他还是没有走出黑白天鹅的诅咒……可单凭我，救不下他了……
剧场内已经坐满了观众，我想，演完这一场，我们就相忘于江湖吧……
我不动声色，答应了他的要求，内心决心暗下。
中场休息，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我就被王梓拉到一个角落。
「后台来了很多记者，听他们说维奇要曝光你！」王梓一脸紧张，声音都抖了。
「我有什么好曝光的，我这不是老老实实在演黑天鹅了吗？」我不解。
「他想让记者写你自甘堕落还以钢管舞为生，一副白天鹅的好苗子却只能一辈子演配角！」王梓气喘吁吁的，急出了汗，「不管记者怎么写，维奇的目的很简单，他要毁了你！」
「为什么？那次芭蕾舞大赛？」我一惊。
「肯定是！他这种偏执型人格，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你知道吗？艾娃去俄罗斯是被他逼的！」
「因为……他俩没谈成恋爱？」
王梓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到了背后刺骨的寒意，什么白天鹅白月光，这背后根本就是个恐怖故事！还要在我身上重演！
「我们赶紧走吧，下半场别演了！」王梓紧紧地拉着我。
「不，我要陪他玩一玩。」我沉思了一下，语气变得凶狠。
「你能有什么办法？跟一个疯子玩什么？」王梓快急哭了。
我看着他，踮起脚尖，把嘴巴附到了他耳边。
「维奇老师！」后台走廊，我满脸笑容，叫住了他。
维奇一愣，停下脚步，有些踟蹰。
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想开了，做不成白天鹅，演一个最好的黑天鹅也不错，我得知足。」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维奇有些激动：「你真这么想吗？」
「毕竟跟你的前女友艾娃相比，我还差得远呢。」我故意把话题往艾娃身上引，「维奇老师，你们当年到底有多相爱啊？」
维奇的眼光灵动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口袋里，我手机的录音键早已打开。
下半场的开场钟敲响。
升降舞台停在最低，等待着光启后升至舞台。
维奇挥挥手要跟我说再见，我看着他，后退几步，诡异地笑起来。
慢慢地，我脱下穿在外面的黑天鹅服，缓缓露出的，是洁白崭新的白天鹅服。
这身衣服显然刺激了他，维奇目瞪口呆，伸出手想要去抓我。
我对着控制室里的王梓打了个手势，他迅速按下升降键，升降舞台「哐」的一声，启动了。
突然的晃动，让维奇跌倒在地，他爬起来时，我们已升至舞台 C 位，几十只灯，「唰」地闪耀在头顶。
舞台之下，是坐满全席的观众，还有评委。
他们和维奇一样吃惊，不知道导演为什么会出现在舞台中央。
王梓启动音响，地麦发出刺耳的声音。
维奇惊慌失措，他一定不明白我要对他做什么。
我轻蔑地笑了一下——像他无数次对我做过的一样，然后坚定地按下播放键。
偌大的剧场，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艾娃是我的学生，我当年不该爱上她……
「拿艾娃打击你，我确实做得不对……
「这次又骗了你，你能原谅我，我很感激……」
「答应我，你以后只跳黑天鹅好不好……」
维奇大叫着，扑过来要抢手机，王梓一个箭步蹿上来，一拳把他打倒了。
我袅袅婷婷，用白天鹅的步态走到维奇身边，和上次一样，那个黑天鹅的裙裾，被我一片一片，撕成了碎片扔向他……
维奇被按在地上，用充血的眼睛瞪向我，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你只能跳黑天鹅！你永远是我的黑天鹅！你是我的！是我的！」
…………
25.
再见维奇，是在精神病院。
听那里的医生说，从北京回来之后，维奇就被送进了这里。
他变得极度暴躁，长相是天使，可出口就成了魔鬼。每天都吵着要听《天鹅湖》，不给听就大闹医院，没有几个男护士，根本制服不了他。
「我能见见他吗？」我问医生。
王梓使劲握了握我的手，不太情愿。
「见倒是能见，不过他未必认得你。」医生说。
我轻轻一笑：「这样最好。」
隔着玻璃，我看见了维奇。
那间小小的活动室里，他正一个人起舞。不用说，跳的是王子。
周围的病人对他熟视无睹，他却双眼微闭，跳得如痴如醉。
「走吧，Yuki 还等着你排新剧呢。」王梓给我一个摸头杀。
「嗯，巡演的合同也该签了。」我回头冲他笑着。
外面晚霞正好，红色晕染着天空。
凉风袭来，那是自由的味道。
永别了维奇！如果你愿意，那就继续沉沦吧，黑白天鹅之咒，我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