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突然找上门来,满脸期待地告诉我,他怀了我的孩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又含羞带怯的告诉我。
他不是人,是海马。
我:「??」
1.
江知沫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验孕棒,上头鲜红两条杠杠。
我对上他的视线,如遭雷劈,男人……怀孕?
他垂下眼,「我按照说明书测过了,结果是对的。」
我强耐着性子跟他比划,「你可是个男的。」
他掉着眼泪,抿着嘴,一脸委屈地眨巴着眼看我。
江知沫是我的邻居,才搬来的时候,我顺手帮过他几个忙。
他像是误会了什么,对我热情得很。
结果我该死的在一天晚上喝多了,就顺水推舟随他去了。
闹出事后,我躲了他一个多月,结果现在他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他又飞快瞥了我一眼,可怜兮兮,「姐姐,能不能让我进去说,我肚子疼的。」
「不行!」我果断拒绝,什么怀了没怀的,乱七八糟的在我脆弱的神经上使劲蹦跶。
江知沫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捂着腰弯下肚子。
我沉默了一会,把人拉进了屋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你先缓会。」我拿了个抱枕让他抱着,又接过试棒,「等你缓够了,你再测给我看。」
当着我的面,他还能做什么妖?
「这不可能。」
我看着江知沫刚刚递给我的东西,一直在疯狂跳动的神经终于「嘎巴」一声,断了。
现在的科技仅仅是停留在男性受孕的理论而已。
除非他不是人!退一万步说,这是真的,那他也不应该在我这,他应该被挂在热搜上。
「为什么不可能?」江知沫抿着唇看我,「我不是人,我是海马。」
淦,我石化了,江知沫却满脸笑意的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期待,「姐姐,你开不开心?」
我此刻脑神经都如同被烧坏了一般,无法思考。
江知沫在客厅里利索的脱了上衣,笑着说,「姐姐你看。」
话音刚落,他原地起跳窜进了我家的鱼缸,来一个大变活人。
一只海马含羞带怯的贴上了鱼缸玻璃。
这是江知沫?!
我那声本应该在听到「怀孕」时就发出的尖叫,百转千回,终于在此刻响彻客厅。
2.
「你竟然……真的怀了……」我手抖得连化验单都拿不住。
我缓了好久,终于从我的邻居不是人这件事中缓了过来。
但是抱着一丝事情不可能再坏下去的倔强想法,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江知沫怀孕了。
我思来想去,只好让江知沫去看兽医。
「姐姐还不相信吗?」江知沫抽走我手上的化验单,声音小小的。
江知沫被孕早期反应折腾得厉害,刚刚还吐过一遭,现在脸上还没什么血色。
在拿到化验单之前我还坚定地觉得他在弄虚作假。
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谈个恋爱没什么关系,但是搞出孩子可就是大事了,而且还是个人妖混血。
江知沫掀起自己的上衣,上头六块腹肌码得整整齐齐。
「就在这里。」江知沫比划着,「到时间了会出现一个育儿囊,孕育着我们的孩子。」
怀胎十月,生儿育女。我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真的发生了在我这里。
我爸妈要是突然知道自己多了个外孙或者孙女……
妈耶,我要不还是找个楼跳算了。
我咬着唇,乱七八糟的事情缠在一起让大脑一片空白。
我霍然站起,「我不信,我再去问问。」
江知沫有些无奈,但语调没有半点不耐烦,「你怎么就是不愿意信呢?」
我带着倦意瞥了他一眼,不敢刺激孕夫情绪,默默选择闭嘴。
这人从遇见我开始,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摆在我眼前的种种几乎除了他是个活的,就没一个是真的!
他跟我坦白自己是只海马,还离谱的怀孕了的时候。
我差点被吓疯,缓了这么久才接受这件事。你让我拿什么去信他,拿我长期熬夜脆弱扑通的小心脏,还是拿我这段时间被折腾到大把大把掉的头发!
江知沫带我来的这个医院人很少,是他一个叔叔家的私人医院,当然医生也是妖怪。
为了不让江知沫真的成为什么猎奇头条,我只好选择来这里。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疑心病这么重?」坐诊的大夫慢悠悠放下手中的《兽医处方手册》,端起茶杯喝茶,继续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
最后一根稻草被大夫慢悠悠的扔在了我身上。
我现在疲惫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江知沫的指尖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一点劝慰的意思。
我指插入发中,将碎刘海尽数捋起,揉着眉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件大事。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开玩笑,我现在和江知沫不是恋人也不是夫妻,突然多了个孩子要抚养实在太荒唐。
但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江知沫才搬来的时候,是个打眼就看得出就没吃过苦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笑的,甜甜喊我姐姐。
就算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也埋在我的脖颈处,滚烫的泪砸下来,我几乎叫他把心揉碎。
他现在也是如此,他指尖的温度落到我的眉上,挺高一男孩委屈的躬下身捞着我的腰,小珍珠「啪嗒啪嗒」往下砸。
「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他,所以你不想要崽子?」他抽泣着问,「姐姐,我喜欢你。」
「姐姐,我想要这个孩子。」
我心烦地说不出话。
3.
在看完医生以后,江知沫和我说想让我搬到他家去,一是因为方便照顾孩子,这二吗……
想起江知沫跟我说话时两眼的光,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江知沫在外头叩门,声音透着喜悦,「姐姐,我来帮你搬家啦。」
我迅速挂了电话,开门让江知沫进来。
「哎,姐姐,你怎么还没收拾东西啊?」江知沫站在客厅里茫然看着我。
哪怕木已成舟,我还是在想要怎么拆了这艘船。
「不着急,你先歇会。」我扶着他坐下,嘘寒问暖,「腰还疼不疼?今天想吐吗?」
江知沫眉头一皱,「姐姐,你是不是还不愿意?」
小崽子反应还挺快。
「倒也不是不愿意。」我谆谆善诱,试探着去给他揉腰,「只是要孩子这件事太大了,这不是你我之间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你仔细想想,你家里人知道吗?要是你家里人知道……」
本来江知沫被我揉得舒服得眯上了眼,一听见这话人突然就清醒了,「知道啊。」
我一愣。
江知沫笑得愈发灿烂,「我家里人早就不管我啦,我都这么大了,有孩子很正常吧。」
「……」果然我不是很懂你们妖精。
「我一开始只想着,姐姐陪我过完这一段日子就好了。」江知沫慢慢的握住我的手,他眼里的深情快要将我淹没,「可我没想到姐姐原来想得这么长远。」
我痛苦的是,我渣了又没完全渣,让他把孩子打掉,我还真说不出口。
江知沫说的好像也不错?如果我只是照顾他这一段时间,其实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如果江知沫愿意在这段时间以后离开,将孩子给我抚养的话……
去父留子,能给我爸妈一个交代,我还不用承受生孩子的痛苦,也不是不行啊!
我赶紧打断,「我的意思是,就照你说的那样做。」
江知沫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垂着眼应答:「这样啊……那姐姐还搬吗?」
「搬。」我站起身,「但是你歇着吧,我来就好,别伤着孩子。」
4.
怀孕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即使怀孕的那个人不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血统的缘故,江知沫的孕期反应很大,连带着脾气也坏起来。
我每天照顾他上下班都跑得飞快。
说两句他不乐意听的就闷闷的往海水缸里蹿。
小海马鼓囊着肚子面壁,说话也不理,敲玻璃还往更远的地方挪。
搞得我生气都没地撒。
最后还要点头迎合说软话,低头认错把人哄回来才算完。
江知沫在人类社会融入得很好,大学生的身份也不是假的。
他早就可以化形,是之前在海里游泳的时候被人误捕,才辗转送到我工作的水族馆。
根据他自己交代,他就是那时对我生了异心。
我挑了个周末提出想要帮他办休学,让他在家安心养孩子。
他却死活不愿意,「我要是休学了,课会跟不上的。」
我买了草莓,洗干净了喂他,「乖,你这样本来就不方便,上学来回跑就更累了。」
这个时候江知沫的肚子已经圆润起来了,要比之前更小心些。
他每天上早八,我要提前半小时起来给他准备早餐。
江知沫挑嘴,太油的不吃、辣的不吃、太淡的也不吃,一样吃多了就容易孕吐。
有一次给他弄了鸡汤面,我嫌麻烦懒得想其它早餐,就连续三天都做得鸡汤面。
他当场给我吐了个昏天地暗,上课都迟到了。
晚上可怜巴巴的回来跟我说学生会抽查点了他的名,似笑非笑的说想要姐姐安慰。
我被他折腾得第二天差点没能爬起床。
「那你这样太累了,不值当。」我把剩下几颗草莓扔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
江知沫也不与我争辩,爬上沙发枕在我的腿上要摸,软着眼神拉着我的手往腹部探,「姐姐,你猜我今天打完球以后洗澡发现了什么?」
「你现在还在打球?」我想起之前看的各类《孕期宝典》,感觉头隐隐作痛,「能运动的意思是让你可以适当,不是能让你去打篮球!」
江知沫笑得腼腆,不答话,被引去的指尖摸到了不同肌肤的触感。
我有些惊讶,扯开衣服一看,下腹前方有一个粉红色的闭合圆口。
是育儿囊。
我好奇地戳了一下,江知沫有些害羞的缩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有些痒。」
「姐姐,等孩子出生了,你来取名字好不好?」
他盯着我看,满眼温柔,是个真真正正在期待孩子出生的父亲。
我突然就被击中了,不太敢去看江知沫的眼睛。
这一刻我才实实在在的触碰到了所谓的血缘之间的联系。
他现在怀了我的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是我们的孩子。
「好,我来取名字。」我牵强的扯开话题,「你最多再去上一个月,后头肚子要明显了,回家,我好好照顾你。」
江知沫答应了。
但是我还不太敢放他一个人去,马上夏天了,单薄衣裳会让身体轮廓更明显。
我跟江知沫说好今天下午去接他。
他却让我在校门口等了好久,过了一会才给我发了一张入校许可证的截图,让我来球场找他,他现在脱不开身。
我一路上跟他共享位置,找到篮球场之前,我还在想这完蛋玩意儿不会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在打球吧。最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小姑娘抱着一沓文件在和江知沫讲话。
他见我来,眼神无奈,却站着不动。
小姑娘看背影就是个美人,瘦瘦高高,及肩长发。
光是这样看起来就和江知沫蛮配的。
我一瞬看破了江知沫的心思。
5.
我在球场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心玩手机,不时瞥两眼江知沫。
眼看着江知沫从无奈变得越来越焦急,我和他眼神撞上的几率越来越大。
我心里在笑,面上却不动,还给江知沫发消息,「慢慢来,不着急。」
江知沫低头看一眼手机,再抬头时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内心偷笑,江知沫急了。
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悄悄试探我爸妈对孩子的态度。
「你一直没定下来,也不是件好事。」
「要是有喜欢的,也留意一下,胆子别小,喜欢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爸妈都希望你幸福。」
我看着妈妈发来的消息百感交集。
我之前一直不愿意结婚生子,是担心自己会被婚姻和家庭束缚。
我太想要自由了,但江知沫不一样,他愿意给我自由。
他尊重我的一切想法和决定,哪怕自己不能理解,也愿意坐下来和我商讨。
认识至今,他唯一一件坚决不退步的事情,只有生下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
我看着他和那个小姑娘讲话的侧影,想起在家中和他的种种,他看起来是被我照顾、被守护的那一方,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在相处中,他给了我步入婚姻的勇气和信心。
「姐姐等急了吗?」江知沫面如沉水的走来,「不好意思啊姐姐。」
「没着急。」我抬眼时就已经换上笑了。
我存了逗他的心思,「你们学校还挺有意思的,好看的男孩子挺多。」
江知沫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他还没学会掩饰,语气硬邦邦的,「待久了就没劲,快走。」
晚上江知沫不乐意出去吃饭,撒着娇说闻了别人做的饭菜味就想吐。
我琢磨着他是又想着法的在我这找存在感,于是认命的去楼下超市买菜。
我让他在家休息,他却巴巴的要跟上来,话里话外都是今天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姑娘。
江知沫拿起一根胡萝卜装模作样地问:「那个学姐好像是学校礼仪队的,前段时间还来找我要微信。」
我一边搜胡萝卜怎么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哦,是吗?」
江知沫靠近,「学姐又高又瘦,成绩好像也很好,去年在大广赛上拿了国奖。」
我搜明白了怎么挑胡萝卜,扒拉下他手上那根换了一个,继续敷衍,「天啊,这么厉害。」
江知沫不依不饶,「我们学姐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
我「嗯嗯啊啊」地应和,想得却是今晚还要加个什么菜,江知沫见不得荤腥,要不买点虾。
江知沫被我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吐出来几个字,「许和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呀,被你看出来了?」
我拿这个当争宠的小把戏看,没想到江知沫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的眼睛迅速起了雾,红了一圈,咬着唇看我,「姐姐,你看我在你面前这样很好玩是吗?你是不是就把我当成个玩具一样,喜欢就玩不喜欢就往别的地方一扔啊?」
话音刚落,江知沫掉头就走,人来人往,江知沫个高步子大,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在原地懵得话都说不出,连推车都顾不上就追着去找人。
一边跟着喊他的名字,一边暗暗懊悔。
之前看的书上面提到过,孕期会因为激素分泌情绪变得敏感多变。
江知沫在没怀孩子之前就是个心思敏感的,怀了之后小心思只会多不会少。
我明明知道这点还在这上头反复横跳,我真是!
我在人群中懊悔得恨不得锤死我自己。
最终我在一个安全出口的没人角落找到了他。
他蹲坐在地上,憔悴的靠着墙捂着肚子,鼻尖红红眼也红红,见我过去了还刻意把头扭过去不看我。
我叹气上前,蹲在他前头,指尖戳着他的小脸,「还生气呢?」
江知沫不说话,却默默的将肚子往我面前挺了挺。
一些奇奇怪怪的夫凭子贵行为。
「好啦。」我懂了他的心思,低头摸着他的肚子,「宝宝帮姐姐劝劝哥哥好不好?」
江知沫扭头回来看我,「你让宝宝喊我哥哥?」
我像是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大的要娇惯,一个小的以后要娇惯。
我忍辱负重,「喊爸爸,爸爸。」
「那你呢?」江知沫目光沉沉的看我。
我沉默了一会,江知沫当即叫着肚子疼、腰酸、头晕想吐。
「姐姐,我难受。」江知沫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宝宝别让爸爸疼了。」我仰天流泪,「妈妈会心疼。」
我不仅心疼你,我还心疼老子自己。
这都什么事啊。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江知沫戳着我的肩膀,仗着没人过来肆无忌惮,「都有人想来追我了,你还去看别的男孩子。」
「你不守妇道!你当我面出轨,你看别的男人。我还怀了你的孩子在这呢!」
「你还耍我,你明明知道,还看着我跟个傻瓜一样,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在笑?」
「你还……哦,对,我孩子还没出来你就这么大胆,那要是等孩子出生了,你是不是就要出去花天酒地,整宿整宿的夜不归宿了?」
我被他质问得心力交瘁,上去捏住了他的嘴巴,捏成扁扁一条,「你先闭嘴,第一,那个女孩子不可能喜欢你。第二,我就扫了几眼别的男人,你先别急,我以后不会干这事了行不?第三,我以前都不会夜不归宿以后更不会。知道了吗?知道了点头。」
被剥夺说话权利的江知沫点点头。
我松开手,安抚性的摸了一下,「乖。」
他还不甘心,追着小声问,「为什么你知道学姐不会喜欢我啊。」
我冷笑一声,我第一眼看那个小姑娘就姬达震天响,追你?
两小孩指不定背后咋商量的。
「你自个猜去吧。」
6.
江知沫的肚子渐渐起来了,我终于帮他办了休学。
孕早期的时候晚上总是睡不好,小崽子压着肚子老要起夜跑厕所可以理解。
只是都这个月份了,他还是这样。
我被他连带着晚上不敢睡,怕他迷迷糊糊起来再给碰着哪。
「姐姐。」江知沫上完厕所回房间,无意识的从后面搂着我的腰撒娇,「姐姐,我刚刚洗手好像把睡衣给弄湿了,嗯……有点不舒服。」
我扣下手机,开了小台灯去照,「我看看,晚上你先换一件,明早起来……」
我小小的发出一声惊呼。
江知沫睁开眼,「怎么了姐姐?」
我还没意识到江知沫的羞耻之心,「你肚子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
江知沫拼命背身,我拼命拉,他终于卸了力道,「姐姐别看,有点奇怪……」
我这下意识到了,下床拿了一条热毛巾想着给他热敷,缓解一下他的不适。
「有什么奇怪的。」我跪坐在他身边,缓缓掀起衣服,擦干净后盖上毛巾,小声嘟囔,「你不是个人,我都不觉得你奇怪。」
江知沫又不高兴了,拉长了调,「姐姐!」
「好好好,我错啦。」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表安抚。
手还不甘心地戳了一下胸肌,觉得有点可惜。
江知沫身材特好,有腹肌有胸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妖族天赋,练起来轻松一些。
我这样想着,竟然嘴上就直接说了出来,「可惜了……」
江知沫眼睛一眯,「什么可惜?」
我意识到不对,赶紧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奈何江知沫压根不想听解释,他捂着我的眼就关灯,攥着我手腕的温度炙热。
我挣扎不过,脑子里的小人跳着说,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一夜被翻红浪,迷迷糊糊间,我只听见江知沫动情时在我耳边低声问,「带你回家好不好?」
迷糊间我说了什么?
哦,我说好。
7.
美色误人啊!
我拎着一堆礼品站在江知沫家门前,一度想掐死被美色诱惑至昏头的自己。
江知沫跃跃欲试地问我,「姐姐怎么不动了?」
我有些疲惫,「不,我只是第一次上门有点紧张。」
「姐姐放心。」江知沫上前扣开门,「我家人都很好相处的……」
木质重门缓缓推开,湿冷水汽扑面而来,我被屋子里十来双齐刷刷扫来的视线吓得一愣。
「叔叔阿姨好,我叫许和。」我僵直着身子问好,感觉嘴唇在不自觉的颤抖。
屋子里面的人看着都再普通不过,慈眉善目的朝我笑开。
「小和来啦。」
「哎呦,小和长得真漂亮。」
「知沫经常跟我们说起小和的。」
我以为会和江知沫的族人有些隔阂。
但我错了,他们家的人都掌握着分寸,不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烈得同我寒暄,让我不至于觉得尴尬。言语间,将妖族与人族的关系盘得漂亮,让我理解起来顺利成章。
他们拉着我说了一会话后又提了一下江知沫的孩子,看起来还有些埋怨江知沫做事不妥当,连坦白都能吓着我。
我似笑非笑地瞥他,「没有吓着我,是我当时承受能力不太行。」
晚上回去以后江知沫埋在我怀里生气,「他们都在帮你说话。」
我想起白日里在他家的情形,觉得有些好笑。
我摸着江知沫的孕肚,「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帮我说话吗?」
江知沫头发翘得乱七八糟,语气懵懂,「为什么?」
我拍了一下他,「起来,帮你涂妊娠油。」
江知沫已经到了孕晚期了,他又喜欢打球,没事就扒拉衣服下来拿水浇头,我怕他以后肚子露出来不好看,一日两次掐点帮他涂妊娠油。
江知沫枕在我的膝上,一双眼里只看得见我。
他绕着我垂下的发丝,「姐姐说为什么啊?」
我在他的肚子上打圈按摩,「因为他们怕我对你不好。」
我慢悠悠地举例子,「你看啊,如果你的孩子以后跟人发生矛盾了,你就要先说自己家孩子哪里不对,这样别人就不好接着说你家孩子不好啦。」
我自以为玩得把戏巧妙,可江知沫目光如炬,「所以你会对我不好吗?」
这个傻子对别的事情不敏感,一遇到我的事情,就突然开了窍一般。
他追问,「很久之前你说按我想的做,可现在我想得变了,你还会按我想得做吗?」
我意识到不对劲,我快拉不住缰绳了。
我想推他起来,他却悄然摸上了我的脖颈,轻巧地捏着,「姐姐为什么不说话?你会按我想的做吗?」
他的眼睛又起了雾,模模糊糊的,我几乎看不清到底是谁占着主导权,玩着这场只有我一人以为的游戏。
他捂着我的眼睛来问我,一下一下地啄吻,「说话,姐姐,你会这么做吗?」
我两手空空,毫无安全感,在贴近又分开的片刻呢喃,「你现在又想要什么?」
不属于我的温度滴到唇上,咸涩一瞬在口中弥漫开。
我在黑暗中听到他的声音,「姐姐,我想要和你结婚,我想和你一起养这个孩子。我想让她出生以后,你我还在一起……」
「姐姐,你太招人了。」我感觉他一路向下,在我的锁骨上磨蹭,「我和你在一起的越久,我想要得就越多。」
结婚吗?
我动过这个念头吗?
我茫然的思索,好像有过。
是什么时候?
我问我自己。
8.
「是江知沫第一次胎动的时候。」他白日里兴奋的喊我过去,握着我的手往肚子上放,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小东西轻轻的踹了我一脚。
我一瞬间兴奋得几乎窒言,血脉相连的奇妙,言语难表。
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哇哇啼哭的小孩子出生,会口齿不清的喊我妈妈,会抱着我玩闹,也会在困倦时问我,爸爸呢?
当初说好了,等他生完孩子我们就分开,但现在我动摇了。
不仅因为他是孩子爸爸,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江知沫了。
如果和他结婚的话……也不是不行。
江知沫对我所想的一无所知。
他只是跟我说:「姐姐,你快说说小崽子,让他不要踢爸爸了。」
他翘着嘴角,满眼温柔。
主动得是他,可最后在我怀里哭成一团的也是他。
他哭着大喘气,「姐姐,你刚刚是不是答应了?你是不是答应了!」
「是。」我无奈地扒拉起他,「别哭了好不好?孕期不宜情绪过大。」
江知沫听完立刻屏住呼吸,又立马破功。
我捏着他脸上的肉,「不会骗你的,不哭了?」
江知沫表示,不行我太感动了暂时停不下来,你让我再哭会。
我啼笑皆非,将他本就蓬松翘起的头发揉得更是乱七八糟。
好吧好吧。
9.
江知沫要生了。
临产期前两天他就已经一直在兽医院的海水缸里待着。
偌大一个病房,就只见一群人围着观测海水缸的摄像头,忧心忡忡。
我在病房的椅子上坐下又起来,来回踱步,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比起还没出生的孩子,我更担心的是江知沫。
我焦躁不安得连医生都注意到了。
「不要过分紧张。」他安慰我,「海马生孩子很快的,就『biu~』的一下。」
我沉默了两秒,这兽医还挺幽默。
「要来了,要来了。」我听见有人在喊。
我立刻攀过去,只见海水缸中间的海马肚子轻微的抽搐了几下,而后迅速喷射出一个小小的海马幼崽。
没了?
我以为有一半人类血统的海马至少会有点不一样。
但显然到此为止,叔叔阿姨笑着过来拍我的肩膀,「辛苦小和了,照顾知沫这么长时间,这下可以和知沫一起好好休息休息了。」
兽医观察了一会,说,「是个女孩呢。」
我一直到走进江知沫病房还恍惚着,去摸已经变回人形的江知沫,「怎么这么快,我以为会要很久。」
江知沫精神奕奕,「因为只有一个孩子,所以很快啊。」
我刚想说那我为你制定了一系列的产后恢复计划怎么办,就被江知沫反握住了手,「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岳父岳母?」
我身形一顿。
这来得太快了,我以为照顾产后至少还能拖一段时间。
因为我着实没想好要怎么跟爸妈摊牌。
我别过眼睛,「我觉得现在还是照顾你比较重要。」
江知沫欢喜顿时消散,默默的翻转过身枕着,「好,辛苦姐姐了。」
这厮到底哪里学来得一身绿茶做派?
我认命,软语哄着,「下周,下周就带你去见我爸妈好不好?」
江知沫兴奋得几乎蹦起,一个翻身嚷着,「好!」
看看看看,真是惯得。
我看着江知沫小得意的模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将他的脸扯得变形,他这样还在含糊得说话,「姐姐,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我叹气,你准备个人就行。
我愁眉锁眼得过了一周,临上门前一天焦急得觉都睡不着,什么都怕什么都担心。
我不打算在婚前告诉爸妈江知沫是海马这件事,未来还长,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我害怕的是爸妈嫌江知沫太小,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从前一直避着,但认真算起来,我比江知沫的人类身份大六岁。
他才大一,可我都工作这么久了,他的族人不在乎这些虚套,可我的父母呢?
我告诉过江知沫这件事,他倒是很看得开,「那我就一直磨着,一直到岳父岳母同意为止。」
我幻想了很多爸妈见到江知沫的反应,只是我没想到,我爸妈竟然十分喜欢江知沫。
我爸喝着茶,悠悠地跟江知沫对弈,话里话外都是赞叹:「这棋妙啊,哎,我来看看我走这!」
我妈端着水果,笑着拍我爸语带埋怨:「你看看你,小江来了净拉着下棋了,快让小江歇会吃点水果。」
江知沫乖巧点头:「谢谢阿姨,我和叔叔下完这盘就来。」
我抱着我家的猫在一边话都插不上,逮着机会小声问他:「你为什么会下棋?」
江知沫也小声回我:「我一周前学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小江可以,小江有前途。
9.
一大早我疲惫的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闹钟,困得说不出话。
江知沫抱着我的腰,蹭脖子,问我,「姐姐,你今天要加班吗?」
我一想到他不要上班又不要上学,休学的时间过去了都还有两个月暑假,不禁恶从胆边生,掀了被子就跑,只留下一句,「起来给小皮筋喂吃的。」
小皮筋是我给孩子起的小名,大名叫江许,小姑娘从小就好看。
虽然还没化形,但也是我养过这么多海马里最好看的了。
江知沫也成天嚷嚷小皮筋生得好看,比族里的所有小崽子都好看。
新当爹的真是可怕,没事就往缸里跑,带着小皮筋在里头滴溜溜的转圈圈,出来了还要和我一起敲玻璃带小皮筋玩。
「你什么时候再把小江带回来?」
我叼着包子下地铁的时候看见我妈给我发的消息,手忙脚乱的回,「下次一定。」
我爸妈是真的很喜欢江知沫,他们似乎已经默认江知沫会成为女婿了,有事没事的就喊我们回家。
前段时间我们两家还一起吃了顿饭。
江知沫的族人在人类社会活得如鱼得水,一桌子人把我家那两位哄得结结实实。
「那我晚上去接姐姐好不好?」
江知沫大约已经喂完小皮筋了,末了还补了一句:「我也好久没回水族馆了,想去看看。」
我存了心思逗他:「怎么?想回来住住从前的水缸?」
对面一直在输入,我接着说:「我给你腾出点位置来。」
江知沫不回了。
只要一提到他怎么接近的我他就气急败坏。
水族馆上班并不累,我闲下来的时候会在游客区随处逛逛。
现在不是节假日,人本就不多,但是奇怪的是今天好多地方都放了禁入缆绳,我看见两个隔壁馆的同事有说有笑的往那边走,不免多问了一句,他们跟我说是今天有人包了下班的一会,想要在这求婚。
我大为震惊,那我岂不是也要加班?
我认命得给江知沫发消息:「你晚点来吧,我晚上说不定要加班。」
江知沫给我回了一个问号。
我想起他早上问我的话,真是一语成谶。
于是噼里啪啦接着说:「你个小乌鸦嘴。」
江知沫给我弹了条语音,对面咕噜咕噜的水声,估计是小皮筋在吐泡泡。
此时我对即将求婚的是谁一无所知,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直到下班的点后江知沫给我打电话,喊我去前展厅。
我踩着双拖鞋就去了。
江知沫站在展厅中间,一动不动的仰头看着,水母在他面前噗叽噗叽的游过,幽冷的水光衬得他脆弱而易碎。
江知沫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真是狼狈过失意过就是没丑过。
我点了点他的肩膀,他却没有回头,保持着这个姿势出神的看着惬意游过的鱼群,他问我,「姐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我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依旧跟他开玩笑,「一见钟情?」
他笑了笑,转身看我,「不是,是有一天你着急下班的时候。」
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却又是在追寻从前那个我,「你穿了条红色的裙子,极美。」
红裙?
我想起那天,似乎是我急着和闺蜜去喝酒,来不及回家再换衣服了,就凑活着在这换了衣服下班。
或许那天真的很好看,有挺多人来搭讪。
只是我没想到,那天还戳中了某只小海马的心。
「姐姐,以前你大概一直觉得我还小,没有想过要和我认真,我们的开始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意外,什么都来得太突然,但是……」
我意识到不对劲,眼睁睁地看着江知沫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丝绒盒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说话都开始结巴,「不是、你在,江知沫……你在干什么?」
「姐姐别慌啊,先听我说完好吗?」他单膝叩地,眼睛亮亮的,「人生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和机遇,于我而言,我已经遇到了最好的,或许我们都错过了很多,我有过太多次能说想说的没能说出口,这次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了。」
「我在和姐姐在一起之前,仗着自己特别,从来没有想过未来要怎么对待,但是和姐姐在一起之后,我却真切的思虑起将来。
「姐姐,我一向是在你这里最闹腾的那个小孩,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爱你的太多了,我想做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好吗?」
他慢慢打开丝绒盒子,里面的钻石闪耀璀璨,几乎给我将泪逼下来。
我看见有人稀稀拉拉的围上来。
众所周知,感伤得时候越有人哄,越想哭,江知沫一上前低声问,好不好。
我的眼泪「唰」得一下就下来了。
「姐姐,你别哭啊,我哪做得不对吗?」他有些泄气,手忙脚乱的替我擦泪,「我准备了好多天呢……」
我转身伏在他怀里大哭。
嘴里呜咽着喊「小王八蛋,给我来这出。」
江知沫有些听不清,「你说什么?」
我含泪看他,那一双眼给我看得心都化了,只觉得心声「砰砰」,那里叫嚣着江知沫的名字,每一句江知沫后头,都跟了一句「我愿意」。
我止住眼泪,嚅诺着回答:「……好。」
结果江知沫又没听清,跟着问了一句:「什么?」
我气得锤他,想告诉他「好话只说一遍」,却又很想笑。
我戳着江知沫的脸权当解气,算了,不难为你了。
来日方长,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全文完)
作者署名:引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