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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错

今日京城最大的八卦,就是裴丞相被夫人踹下了床。

第二天,我就被皇后叫到了宫里……

01

此时,我,许卿,作为这件八卦事件中的施暴者,接受着皇后娘娘对我的训斥。

她颇为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俩不要三天两头的就搞些幺蛾子出来。」

「闺中的事儿更是要把握好分寸。」

「要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看着喋喋不休的她,我翻了个白眼。

皇后娘娘名叫许宛,乃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我讨厌她,因为夺夫之仇不共戴天!

先皇后病逝后,当今皇上身体一直不好,为了冲喜,他决定立新后。

看着贴出来的皇榜上的生日时辰,就差直接写上我和许宛名字了,满京城只有我们两个符合。

从小到大,许宛样样优秀,一直都压我一头。

现在有一个力压全天下女人的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为了能得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直接去找父亲,表示自己愿意入宫。

许宛性格柔顺乖巧善良,怎么能在狼窝一样的皇宫生存呢。

见父亲犹豫,我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神情落寞的继续说道,「卿卿不放心让姐姐遭受这份欺辱。」

「就让卿卿,替姐姐受过吧!」

也许是我梨花带泪的模样打动了父亲,父亲终于点头了。

就在我欢天喜地等着做皇后的时候,美梦却在冬天的早晨破灭了。

我看着坐在入宫轿撵上的许宛,我一着急,脚下踩空从台阶上摔下来,磕到了后脑勺。

02

怎一个惨字了得!

待我醒来时,立后大典已经结束了。

我翻身做主,力压许宛的梦想,也彻底化为泡影。

于是我在心中暗暗发誓,我要逆袭,我不能一辈子被许宛压一头!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亦可参加科考,所以我决定奋发图强走上仕途,做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到时候许宛就要求自己帮忙了。

我雄心壮志的参加了今年的武考,结果………落榜了……

我不甘心,去央父亲给我买个官儿,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最后无奈,我只得进宫去找了许宛。

哎,为了能当官,我豁出去了!

03

许宛给我安排在了礼部,她明知我没文化,所以在这磕碜我呢!

我看她就是嫉妒我太优秀!

阴险!

我一身的蛮劲用不上,整日游手好闲,这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奸臣呢?

就在我以为当官无望的时候,科考在即,我被皇帝姐夫,认命为监堂考官。

我那个兴奋呀,眨巴着星星眼,美滋滋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刚正不阿,是不是看到了我的优点,是不是发现我比那个无趣的许宛强上许多?

他却告诉我,是为了公平。

因为我大字不识几个,不能帮助考生作弊。

…………

这老头儿跟许宛一样烦人!

冲他这句话,这个奸臣我当定了。

可是当我见到主考官裴方知时,便把这一切都抛掷脑后了。

我在心里狠狠地给了皇帝姐夫一个拥抱,太给力了!

裴方知,出身世家,十八岁那年便成了金笔御赐的状元郎,从此扶摇直上,短短八年间便做了丞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朝官袍穿在他身上竟如此好看,一袭黑衣完美的将身材展露无遗,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高冠竖起,剑眉星目,尤其那双眼睛细长的桃花眼,忧郁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要陷下去,薄唇微红,像蜜桃一样,怎么看怎么可口。

我整理下仪容,赶紧过去行礼,「丞相大人好,下官许卿,宛宛类卿的卿。」

我尽可能的掐着嗓,让自己声音婉转动听。

那一瞬间,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有些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看着白眼快翻上天我,浅笑揶揄道,「许大人眼睛坏了?」

………

老娘我是在抛媚眼好吧!

你眼睛才坏了,你全家眼睛都坏了!

他抿嘴冲我一笑,周遭全是不可思议的抽气声,所有人脸色难看得很。

怎么的呢?我连一个俏上司的笑都不配得到吗?

虽说我平时吊儿郎当,不学无术了点。

但是,左右我也是皇亲国戚,你们给我放尊重点儿!

我这边还没想好怎么勾引裴方知呢,皇帝姐夫又宣我入宫。

04

我在下首行礼,他苍老的声音传来,「爱卿平身。」

爱卿?

我瞬间羞红了脸,娇俏的看了眼一旁的宫人,皇帝姐夫这是要潜规则我呀,我得坚守住,我现在可是裴丞相的人。

我决定出宫后,回去就改个名。

我回家用了一刻钟便想出了两个名字,一个霸气,一个符合我爹的喜好。

让下人去书斋给我分别做了一百零一张名笺,明日我要堵在宫门前给每一个同僚发上两张。

可当我扭着细腰,把那最特别的两张名笺娇俏的放在裴方知的手上时,我还是听到了周遭不厚道的哼笑。

裴方知微微挑眉看向名笺上的唇印,久到我以为他深深地迷恋上时,方才开口道,「许大人唇纹很深啊?」

………

「秋季干燥,多喝热水。」

说完他那两张纯金的名笺放在了怀里,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款款的走入宫门,徒留众人风中凌乱。

仿佛在一瞬间,风就把我勾搭裴方知的事儿传遍了大街小巷。

05

咋都这么欠呢?

得,我今儿啥也不用干了。

母亲训完,父亲训,父亲训完,许宛训。

我一个也没逃掉!

可这也激起了我的斗志,我必须把这个姓裴的拿下,无关乎其他,只为了找回我的面子!

于是我开始以各种理由出现在裴方知的周围。

我每日散朝都同他请教科考的事儿,虽然他说的我都听不懂,但架不住我就是爱与他并肩同行啊!

且他每每垂眸浅笑,同我讲解问题时的表情,简直是让我深陷其中。

但有时他也会颇为无奈的让我换个问题,每天回答一个很是无聊。

我还会特意让人打听他的行程,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装作意外的惊呼,「丞相大人,好巧。」

他初时有些怔愣,看我的眼神也会变得幽深,仿佛陷入了某些回忆,奇怪的很。

但后来便习以为常,甚至还会用折扇轻敲我的肩膀,慵懒随意地告诉我,一个时辰前就看到我站在这儿了。

可无论他如何看穿我的小心机,他都没有拒绝我的接近,给人一种我和他是一伙儿的错觉。

渐渐的京城开始传出裴方知这颗铁树开花,且还是瞎了眼的乱开。

为了更加坐实我俩的绯闻,我特意在他生辰那日精心打扮,一袭长裙趁着肤白貌美,粉嫩的口脂,眉心的花钿,还有顾盼生姿的腰身,就连我母亲看了,都忍不住的唤了我一声,「宛宛?」

哎,头疼。

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

………

我拿着亲手为他做的画,走入丞相府时,所有前来贺寿的官员富商,无一不露出惊艳之色,然后统一的跪在地上,高呼「参见皇后娘娘!」

………

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忘了,其实我也很美!

我看了看齐刷刷跪在地上的这些人,突然就有那么一刻,体会到了许宛的快乐!

当然这快乐也只一瞬,因为在我开口说「平身」的刹那,大家就知道了我是假冒伪劣。

哎,快乐总是短暂且叫人回味的!

裴方知整晚不曾出现,可我又急需把我们的绯闻坐实,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悄悄地,不好意思的,面颊羞红的走入他的后院。

我感受到身后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仿佛都能听到他们胸口那颗八卦之心在蠢蠢欲动。

但其实,我就是去上趟茅房!

当我从茅房出来,想着什么时候出去才最合适时,却在拐角处看到了今夜的寿星。

他此时一身常服,不见平日里的威严,竟莫名有几分温柔,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是有一种朦胧的美。

若我不说话,彼此两两相望,倒是个美好的景象。

但……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我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丞相大人,生辰快乐!」

第二句是,「大人也去茅房吗?!」

「快去快去,我等你!」

在我的催促下,裴方知的脸色有些黑,我便关切的问道,「丞相大人可是憋不住了?脸色怎么同锅底一般黑?」

从来都清冷平静,君子端方的人,此时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许大人倒是热心肠的很!」

我被裴方知亲自请出府的时候,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大写的佩服。

第二日,京中就传出一则名为,「裴丞相情根深种,要与皇上做连襟」的八卦。

06

皇帝姐夫再次宣我入宫时,我给了他两张我的名笺。

他看了看两张的名字,迟疑了半天方开口道,「许……霸?」

我重重的点头,问他这名字霸气不?

我为了压许宛一头,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许类。」

宛宛类卿嘛!符合我爹的喜好。

他左右看了这两张名笺,又支吾了半晌,最后还是叫的我,「小姨子!」

他这次没有忘事儿,他给我加油打气,他希望我能拿下裴方知,届时我作为太子的姨母,那姨夫自然是衷心耿耿对太子啊!

想不到老头儿还挺有责任心,知道给儿子留一个安定的朝堂。

可我……是你们家的工具人啊?

还姨母?我当初是要做他后娘的你知道不?

让我给许宛的后儿子打造一个忠臣,能臣,好让她以后坐稳太后之位?

怎么可能?!我是有一个奸臣梦的!

我都说腻了!

我装着满心的不痛快离开皇宫,就连在礼部看到裴方知都没有了往日想撩他的心情。

但人就是很奇怪,我不出幺蛾子,他反倒有意无意的看向我,最后甚至直接点名让我同他一起去翻阅历年的科考资料。

呵,男人!

房间就我们两个人,我站在高高的书架中间,按照他的吩咐努力的找着案卷,我眯着眼想从这所有的字中找出自己认得的那一两个,可实在是太难了。

我注意力全在上面,脚下一个不注意,差点摔倒,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裴方知一把搂住。

我被他抱在怀里,空气忽然安静,我能闻道他身上清冽的味道,能感觉到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掌滚烫,更是能看到他眸子里的幽深和意味不明。

他缓缓松手,想要离开,可我的身体却比脑袋快了一步,我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即便是心脏砰砰震得我耳鸣,但我也坚定的注视着他。

「许大人。」

裴方知低沉暗哑的声音落在我们中间,仿若敲在了我的心底,瓦解我的自控力。

我踮脚把吻落在他唇角的刹那,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拱了白菜的激动。

可下一顺,尚书大人推门而入,看清楚我们二人后,手中的东西全部掉在地上,用巨大的声响来表达他的惊讶。

该说不说,关键时刻,还是我反应迅速。

「非礼啊!」

本是环着他脖子的手,一把将他推开,并哆哆嗦嗦的环抱住自己,语气甚是凄楚可怜的哭诉道,「丞相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呢?!」

「便是心悦到情难自制,也不该轻薄下官啊!」

「下官……下官……」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出去,全礼部的人都出来围观,我甚至听到有人暗暗惋惜,「好好的丞相,怎么就瞎了眼呢!」

卧槽!怎么说话呢!

07

不过一个时辰,京城就炸了。

不仅是因为裴方知拱了头猪,更重要的是,皇帝姐夫的赐婚圣旨下来了。

大街上好多少女都哭成了一片,不知道还以为裴方知死了呢!

哎,要不怎么说婚姻是坟墓呢!

我出嫁那日,许宛也来了,她同从前一样知书达理,但又同从前不一样,多了分端庄大气。

她从母亲手里接过最后一支头钗为我戴上,我们的眼神在镜中交汇,她颇有些感叹道,「从前一直怕你被夫家欺负,如今倒是好了。」

她的语气轻柔却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坚定,「看来我的决定没有错,你一定会幸福的。」

「……卿卿。」

嗯,怪了。

这次念着我的名字,为何脑袋也阵阵隐痛……

她最后唤我的乳名,我能感觉她声音中的颤抖,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不符合身份的大笑,却不违和。

她眼眸微湿,却又透着由衷的祝福和艳羡。

我心中突然有些酸胀,说不来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着。

我一直以来怨她,恨她,如今却又无端觉得她很可怜。

可我对她的这份怜惜,不到半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因是,新婚之夜裴方知喝的烂醉,瘫软在床榻之上时,嘴里唤的是「宛宛」二字。

卧槽!又来?

整了半天是他喜欢许宛?

为什么?

难道,许宛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他转而入宫为后,他爱而不得,悲痛万分。

后来,我这个做妹妹的主动接近他,他看着同昔日爱人一模一样的脸,矛盾不已。

如今他娶了我,他做不了许宛的夫君,就做她的妹夫!

当然,以上情节都是我的推理,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我心里膈应的厉害,上蹿下跳的这么些时日,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反复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也追不上许宛了。

她做了老头儿的皇后,又是我夫君心中的白月光。

我此生一共就想嫁的两个男人,都被她抢了,气的我脑瓜仁子疼!

08

奸臣之妻的计划只能搁浅了。

后来,我许久没有进宫,一是科考事忙,二是不愿见她,三是皇帝姐夫近来生病了。

待我再进宫的时候已是初冬。

我走在宫道上看着天地之间的银白,突然脑海中蹦出一句很有文化的句子,「宫墙绿瓦白雪,深宫寂寞寥寥」。

我先是作为臣子看了病重的皇上,虽隔着屏风却也隐约看到他的身形消瘦的厉害。

他声音很是虚弱,却也不忘打趣的唤我一声「小姨子」,他同我说,要好好的同裴方知过日子,甚至告诉我,若是他不在了,记得常常入宫陪陪许宛。

他说这话时,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是有些后悔让许宛入宫的,那么年轻却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我对他说,「姐夫,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借你吉言,去看皇后吧。」

我去未央宫的路上,偷偷的掉了两滴泪,这老头儿,说的话好像在交代后事,怪让人难过的!

哎,我竟然还有点儿舍不得他!

09

我来到未央宫时,太子妃也在,她从前是京中第一美女,长我们七岁,在我们年幼时,她一直是父母亲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如今看到她张口闭口的唤着许宛「母后」,还恭恭敬敬的添茶揉肩。

我酸了!

我瞬间有像个打了鸡血的小母鸡一样,再次燃起了斗志。

我故作随意的说着裴方知对我有多么的好,我说他亲自教我写字,为我夹菜,会给我画眉,睡前还会给我讲故事,甚至把我从娘家带去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部收了起来,怕我伤到。

最后,我羞红着脸的看着许宛,娇滴滴的说道,「夫君,还每日给我个早安吻呢!」

我这几个字说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百转千回啊!

我就是要气她,纵是国母又如何,谁不知道老头儿没去她宫里留宿过。

可她始终安静的听着,甚至露出了隐隐笑意,她看我的眼神带着宠溺和欣慰,让我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胡编乱造。

哎,对手的道行太深了!

后来我回到丞相府,平日里安静用膳的裴方知,突然给我加了一块烧鹅。

我错愕的从饭碗中抬头,对上他浅笑的眸子,隔了半晌才艰难的开口道,「你没用……公筷。」

看着那块烧鹅又飞到他的嘴里时,我隐隐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尴尬。

后来他说要我去书房为他研墨,我虽百般不愿,却也从了他。

可我若是知道他要教我写字的话,他就是哭晕在我脚边我也不会来的。

彼时,他站在我身后,同我一起握着手中的笔,他的手指白皙且修长,温热的包裹住我,让我有些飘飘然,哪里还会管写的是什么啊!

所以当我支支吾吾的读出「裴子……塞?」三个字的时候,肉眼可见平日里清冷的丞相大人,此时的脸与锅底的黑不相上下。

甚至于更胜一筹!

我把罚写交给他,他认真的检查着,然后开口,「记住了吗?」

「嗯!」我颇为委屈的点了点头,然后偷偷的转动酸胀地手腕。

他微微叹了口气,牵起我的手,轻柔的为我揉捏着。

他垂眸认真的模样,越发的显出谦和有礼。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抬眸看向我,声音清冷如泉水一般的开口,「这是我的字,你做为我的夫人该是要记得的。」

房内的烛火照着他俊俏的面容,还有那幽深且只有我身影的眸子,让我隐隐有些羞红了脸。

「你说说我叫什么?」

「……裴子骞。」

被罚写了一百遍,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

裴大丞相这一晚上都很是奇怪,直到他在我梳洗完毕要睡觉时,站在妆台前要为我画眉时,我才知道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我惊愕的看着他,然后哆哆嗦嗦的指着他,问他怎么知道我在未央宫吹的牛?

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后宫了?

我双眼冒着诡异的光,一脸邪笑的问他,是不是打算做奸臣了?

他嫌恶的用手指推开我凑过去的小脑袋,眼神中透出了「有病」两个字。

最后他也没有为我画眉,因为我拿出一本书来,让他为我讲睡前故事。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好眠,低沉磁性,只是略略的有些磕巴,「话说那娇小姐……衣衫………,酥………褪……啪!」

我已经顾不得被他扔在地上的话本了,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笑眼。

但人就是不能得意忘形,因为我又被迫听了半宿的诗词大赏。

第二日迷迷糊糊的坐在礼部时,整个人萎靡的蜷在椅子上。

直到中午我才灵光一闪,卧槽!

他的早安吻呢!

10

日子在所有人的粉饰太平中度过。

可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身子不大好,甚至在某一日的早晨吐了一口血。

太子监国,更是倚重裴方知,他日日繁忙,常常夜半回家,清晨而出。

我除了每日早朝能看到他的背影以外,就只有此刻的夜深。

他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的阴影,他睡得很沉,但眉头紧皱仿佛做了噩梦一般。

我看着他俊俏的面容上露出了痛苦万分的表情,薄唇轻启,我都知道他即将要出口的梦话是什么。

我无声的起唇同他一起说了那两个字,「宛宛……」

呵,他果然有做奸臣的潜质,竟然夜夜梦中觊觎当朝皇后。

真真是大逆不道啊!

哎呦,头疼!

我现在后悔主动跟他一起念叨这个名字了,以后我一定主动捂住耳朵!

我最初还会好奇他们怎么会有交集,后来渐渐的便懒得想了。

我疲累的闭上了眼,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他做奸臣的那一天了。

我最后的爆发是在我生辰那天。

11

我在他书房看到了两个礼盒,一个里面放的是一枚木簪,做工很是粗糙,可能是哪个学徒练手的残次品。

而另一个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幅画,画中有一望无际黄沙大漠,一个姑娘牵着一匹马背身而行。

边关塞外,大漠孤烟,一人一马,孤寂悲凉且豪情万丈。

这是我喜欢且向往的人生,只可惜我做不到了。

更可惜的是,这画儿竟不是给我的?!

当我收到那只簪子的时候,我真的是想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裴方知还一脸的柔情,满目爱恋的想亲手为我戴上,若我不是早就知道还有那副画,恐怕就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我微微侧头躲开了他的手,在他一脸错愕的神情中抢过木簪,随意的扔在了一旁,仿若垃圾,不曾入眼。

我不知为何心中难过的厉害,我嫁给他明明是为了做奸臣之妻的,就算他心中有许宛又如何?

我本该高兴的啊,我也算是与她打了个平手。

可我还是觉得心口酸胀,看着他此时眉目如画,荒凉孤寂的眼眸让我熟悉又陌生。

好像有一个人曾经也是这样的看过我,让我锥心刺骨,悲凉又无奈。

是夜,我看着身侧已然酣睡的男人,终是觉得身心疲累不堪,涩然开口道,「我们别再纠缠了,和离吧……」

「为什么?」他缓缓睁眼转头看向我,窗外的月光映入眼中,细碎的星光夺人心魄。

但我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美色,直接一脚蹬了过去,「你果然在装睡,你这老登!」

12

第二日,我被许宛叫到宫里,彼时她正伺候着皇帝姐夫吃药,她听到我要与裴方知和离时,神情先是惊愕,然后转为严肃,语气好似长辈一般的说我胡闹。

她同我说了许多,她说裴方知的君子之气,说他的为国为民,说他是不容易。

可她唯一没有说,他是不是一个好夫君,是不是我的良人……

我坚持要和离,依靠在床上的皇帝姐夫偷偷的给我比了个大拇指,在我挑眉同他抛媚眼的时候被许宛抓到了,然后又是一番斥责,连带着老头儿也不敢再出声。

可无论许宛如何说,我左耳听右耳冒,反正就是一口咬定不和他过了!

不管了,毁灭吧!

爱咋咋地!

后来,老头儿让她先回去,他来同我聊一聊。

看着她蹙眉离开,我得意的翻了白眼。

切,老头儿还是向着我的!

他如今虚弱的厉害,屋外虽是冬日,屋内的地龙却烧的火热,可他脸色依旧苍白。

他同我说,「你别和皇后置气,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在这宫里唯一惦念的就是你,你要常常来看她,否则她会想你的。」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虽是不认同但也没有反驳。

他还说了许多许多,无非都是皇后的好话,絮絮叨叨,没有逻辑。

我看着床上的这个天下君王,我真的觉得他是在交代后事,他真的对那个年少的皇后有深深地愧疚。

他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太子继位,许宛十九岁,做了太后。

13

今年的除夕注定是冷清的,没有宫宴,没有歌舞,甚至没有烟花。

我和裴方知冷清的坐在正厅守岁,彼此无言,看着屋外飘洒的白雪。

我实在是不习惯这尴尬的氛围,思索了许久终是缓缓开口,「丞相大人……」

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侧眸看向我,眼神中闪过询问。

「你知道和离书的……格式怎么写吗?」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真诚的发问。

他紧抿着嘴,蹙眉看着我,眼眸中全是我看不懂的深意,过了半晌低沉的回道,「我不会与你和离的。」

我一时无语,心里骂他渣男,不喜欢我,还非要贪图我的美貌!

我与他争辩,可是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不同意,只坚定的说,不同意和离。

我一时气极,也不愿在与他共处一室,气哼哼的离开。

可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塞牙缝,更何况还是我这个向来倒了八辈子霉的人。

我脚滑往后倒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和离书到底是什么格式的?!

「咣当!」

妈呀!疼死了!

卧槽,后脑勺跟着我真的是受苦了!

我昏昏沉沉的好似做了一个梦。

这梦里的我是我,又不是我。

待我再睁开眼时,看着一脸憔悴,眼尾猩红裴方知,我心下猛的一窒。

可我如今顾不得他,也管不了头上颤着的纱布,赤脚下地就要往外冲。

所有的下人像看疯子一般看着我,却不敢拦着,怕伤到我。

裴方知一把从身后抱着我,他的环抱温暖且有力,我拼命地挣脱却也无济于事。

我终是忍不住的痛哭,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放手!」

「裴子骞,放手!」

14

我一身狼狈的站在未央宫时,她一脸怒意的喝道,「怎么回事?裴方知欺负你了?」

我闻言眼睫狠狠一颤,越发难受起来,我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捶着,一下一下喘不上气来。我眼中全是湿润,想努力看清站在上位的人。

我慢慢的跪了下来,在她的惊愕之中,唤了她一声,「……卿卿……」

是,她是许卿,我是许宛。

她做了太后,而我却做了她。

我从前以为是她抢了我的荣华富贵,但这故事被我遗忘的另一半中,真正的苦主其实是她,那个做了许宛的许卿。

我们一母双胎,性格却天壤之别,我爱书画,她爱刀枪,年幼时她便总说以后要去边疆,做一名征战沙场的女将。

后来,一次宫宴上我遇见了裴方知。

他是为数不多能精准分出我和卿卿的人。

在那以后我们常常碰到,我起初还觉得这是缘分,可这个比我大了八岁的男人告诉我,那是他故意制造与我偶遇的机会。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的神情清淡甚至有些随意,但是他微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我那时心中突然想到卿卿的一句话,「呵,男人。」

后来我们互许了终生,他说过年便去我家提亲,他说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

他是我心里的秘密,是连卿卿都没有告诉过的心事。

后来,圣旨下来,皇帝要迎娶许太傅之女为继后,我心里便想我同那个芝兰玉树,君子端方的男人这辈子要错过了。

卿卿性子急躁且没什么心眼,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黄沙大漠,我怎么能让她去那寂寞深宫。

且我是姐姐,本就该由我来做这继后的。

他约我出来见面时,我告诉他我要入宫,他紧紧的攥着我的手,平日总是清冷的一个人,彼时眼眶猩红,哀痛的求着我,问我可不可以别抛下他,可不可以不管不顾的同他在一起。

那一刻,就那一刻,我真的想同他天南海北,远走高飞。

但我不能这样做……

我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习入宫的各项礼仪,一个月之后,在初雪那日入宫受封。

可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也不知卿卿又是如何说服的爹娘,最后轿撵上坐的是她。

我奔出府外时,道上只留下凌乱的脚印,已看不见队伍。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心口如刀割一般的疼痛,直至我摔倒在地昏了过去,我还在想,这是个梦该多好。

可我醒来后,竟逃避了所有的一切,忘了裴方知,忘了嫁入宫里的许卿,甚至忘了我自己。

如今,我看着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绝望悲凉如排山倒海一般,我瘫坐在地上,嘴里一遍一遍的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她的声音平静,已没有往昔的青春张扬。

「我如今做了太后,不是很好吗……」

15

真的好吗?

怎么会好呢?

我终于明白,我嫁人那日她说的话了,她说我会幸福,她叫我卿卿,她其实是很羡慕我的吧。

我也终于明白,裴方知为何会送她那副黄沙大漠,一人一马的画,那是她的梦想,是他的感谢。

我也想起老头儿曾对我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放心不下我,她始终惦念着我。

可她也不过才十九岁啊!

她若不进宫,她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她可以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可以烈酒当歌,豪情万丈。

可如今,她的一生已看到了结局,不过是这一方牢笼,日复一日的耗着罢了!

这本该是我承受的,是我这个做姐姐该做的………

我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许久后哑着嗓子同她说,「我们换回来吧………」

一切回到正轨好不好?

「呵,」她浅笑了一声,然后轻松的略带揶揄的问我,「姐姐可知太后每日需做些什么?」

她没有管我的悲凉情绪,只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哀家每日要早起泡手。」

「还要等着皇上和皇后来请安。」

「哀家今日穿的这件,可是南疆最新进贡的蚕丝所做。」

「你仔细闻闻屋内的香,还有那桌上的茶,可都是哀家最喜欢的。」

她身子微微前倾,平静的问我,「若出去了,哪还有这些?」

我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猛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我慢声开口,「那你的梦想呢?」

「不是要做女将军吗?」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星光,虽快但却被我捕捉到了。

她靠在椅上,散漫的说她不想做了。

我眼眶猩红,满心的愧疚酸涩,即便这个时候,她还是没有半分责怪,哪怕是骂我,打我也好,甚至答应同我换身份也是应该的。

可她什么都没说,她还是一心的为我着想,她说自己舍不得这宫里的锦衣玉食,也不过是为了我的心安罢了。

我抬眸看向她,看清了她眼里的情意,也看透了她的妥协。

对命运的妥协,对自己的妥协。

有些人活着,却如同死了一般。

16

新皇来时看到的便是我瘫坐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丑陋模样。

他同他父皇一样,支吾了半天却还是不情不愿的唤了我一声「姨母」。

这个年近而立的大男人八卦的问我为何哭成这样,可是同裴丞相吵架了?

是不是要和离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严肃的指正了他的用词,该叫「姨夫」的。

他瞬间脸黑,想来也是对这辈分很不满意。

我不便在打扰这对后母子,起身告辞,我同她说明日再来,她说不用,叫我不要再去烦她。

回府后,裴方知问我是不是又要放弃他,我对他知道我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

我也没有想要骗他,我告诉他,若卿卿要出宫,我随时都愿意同她换身份。

「好,」他温柔的帮我理好额前的碎发,眼中湿润,语气中带着哀求的同我说,「可若她一日不愿,我们便一日不和离可好?」

当他把那只亲自雕的木簪插在我的发髻上时,我有些自嘲的笑了,我何德何能,遇到了这样深爱我的妹妹,和眼前的男人。

17

最后,我没有和离,也没有再入宫。

因为那个超可爱的老头儿,在临终前一共交代给他的儿子两件事。

其中一件便是国师殉葬,让他不要再祸害其他人了。

另一件,便是皇后若想离宫,就帮她一把。

我看着一身常服站在我面前的许卿,又听着宫里传来的丧钟声,一切还觉得似是梦境一般。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姐……妹夫…老头儿…呢?

哎,如今轮到我语无伦次了!

后来,许卿还是一人一马去了边关,父亲因为这事,在家中骂了她许久,但却在心底为她高兴。

我也为她高兴,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且她从军用的名字是许类。

宛宛类卿嘛!

可我也感叹自己的一事无成,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找礼部尚书了。

我都已经请了两次产假了,如今这第三次,不会直接把我的铁饭碗砸了吧?

我嗔怪的拧了裴大丞相的胳膊,他倒是认错速度极快,保证这是最后一胎,绝不再拖累我的事业。

呸!你第一胎就是这样说的!

呵,狗男人!

(全文完)

文/美少女壮士二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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