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我爹是一品将帅

被舅母逐出宅院,被表妹抢走未婚夫婿。

退亲那晚,我战死沙场的将军爹回来了。

他把长公主勾搭成我未来继母。

又把京都有名的公子哥画像全摊在我面前,十分豁达:

「喜欢哪个,爹都给你包起来。」

1.

我娘早逝,我爹作为一品骠骑大将军常年征战沙场。

我宛如孤儿一般被留在京都的宅子里。

后来我爹战死了。

我从假孤儿变成寄人篱下的真孤儿。

过上了吃一顿饿三天的好日子。

后来有人上门提亲,舅母瞧不上来人的身份。

擅自把我许配给他。

结果那人出息中了个探花,舅母便让表妹使计勾引。

被探花退亲,我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舅母干脆「锦上添花」,借着我已及笄的由头把我赶出宅门。

伤心事总发生在雨夜。

我不舍地抚摸着门口的石狮子,这可是我将军府的宅子。

当年舅母借着方便照顾我的由头,举家搬进来。

圣上念在他们善心,也准允了。

如今将军府里的仆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早没了忠心之人。

而唯一照顾我的乳娘疾病缠身,至今无人医治。

就在我被赶出来的那个雨夜,京都城门大开。

战死沙场好几年的骠骑大将军,独自骑马归来。

圣上亲自开门迎接。

我懵了。

我舅母更懵,慌忙派人出来寻我。

我刻意躲在石狮子后边避开。

2.

我爹去宫中领了圣旨,然后快马加鞭赶回来。

舅母领着一家子人跪在宅院门口。

我探出脑袋看看我好些年未见的亲爹,老了不少。

他骑在马上,神色怪异地看着地上一群趴着的陌生人。

张口便问:「我闺女呢?!」

这粗犷的音色,是我亲爹没错了。

地上的人不敢搭话,舅母忙扯谎:「瑶瑶她贪玩,已经好些天未归家了。」

我爹横眉冷竖:「我听圣上说瑶瑶被你们照顾着,你们也是她舅父舅母,竟让她一个小女娃娃几天不归家?!」

把我爹给气的,飞身下马,长枪一扫。

把那些酒囊饭袋吓倒一片。

「我在外征战多年,苦心假死做敌国暗探,我的女儿竟被你们这般对待!」

可不止呢,该我上场了!

我从石狮子后边伸出手来,声若蚊蝇:「爹……」

「瑶瑶!」我爹循着声音找到我,将我上下扫了一遍,「你怎么瘦不拉几,黄不拉几的。」

咱爹说话果真是不太一样,但聪明如他,估计是猜了个大概。

他更是怒上三分,把地上吓得发抖的舅母踹倒在地:「你这妖妇,占我宅院,欺我女儿!」

「念你们与我家旧情便不要你性命,今日带着你的人全部滚蛋!」

地上一众人等吓的和鹌鹑似的,趾高气昂的表妹缩成一团。

我走上前去,拔了她满头珠钗,她头也不敢抬一下。

我把珠宝递到爹面前,可怜巴巴道:「爹,这些都是娘留下来的,全被他们占了。」

「来人,全部搜身!」

3.

当街搜身,这姓沈的一家才成了全京都的笑话。

这时,府门后走出来一个瘦小病态的老妇人。

我连忙过去搀扶,「乳母!」

跪在地上被人搜身的舅母脸色煞白。

乳娘虚弱地行了大礼,跪趴在地上,一声长长的哭号:「将军——」

「您可算回来了——」

「我可怜的小姐受太多的苦啊——」

我泫然欲泣,跪下安抚乳娘:「……乳母不伤心,我没事。」

我低着头,偷偷望向我爹,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快喷火了。

我和乳娘一唱一和,把我这些年受的苦全部倾诉。

后来舅母是被人抬着扔出去的。

没要她命,后半辈子是瘫了。

我那窝囊的舅父痛哭流涕,带着他女儿仓皇而逃。

「我可怜的女儿,让爹看看。」他满眼心疼,「怎得又黄又瘦。」

我躺在本就属于我的床榻上,捏着嗓子:「女儿能活着等到父亲回来,已是三生有幸了。」

我爹见我这副可怜像,爱女之魂熊熊燃烧,「来人,去把坊间最好的药膳铺子、胭脂铺子全给我闺女包下来。」

他苍老的眼睛里哗啦啦流泪,「瑶瑶,以后京都的好东西都给你承包,没人敢和你抢。」

4.

我爹回来以后,我好吃好喝地被供着。

也不能一直不下地,便拉着康复不少的乳娘出去溜达。

我看着热闹的集市大手一挥,「乳母,从前你待我若亲子,却一直没享受到福气,今日你看上什么我全给你拿下!」

乳娘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摆手说算了,一边给自己带上满头珠钗。

她对我向来是嘴上客气,但我给的好处都是她应得的。

我刚刚拿起一柄圆扇,问乳母:「你瞧这扇子和我的衣服可配?」

乳母还没回我,手里的扇子便被人夺走了。

我转身瞧见一个张扬跋扈的女子。

眼熟,和我有仇。

近几年圣上开恩,大设男女混合学堂。

我那舅母肯定不愿意送我去。

我偷偷跟着表妹潜入进去,坐在学堂外边听课。

却被坐在门口的李娇娇给看见了,她瞧我一身粗布麻衣,断定我是哪个贩夫走卒的女儿。

她先差事我给她端茶倒水,不然就告诉夫子我偷偷听学。

后来又叫上其他的公子小姐一起差使羞辱我,表妹就混在其中,讥笑着不肯认我是她表姐。

此刻李娇娇就站在我面前,拿着我先看中的扇子,满脸雀跃地分享给她身侧的男人:「沐哥哥,你瞧这扇子衬不衬我。」

可惜她的沐哥哥一脸漠然,仿佛被强迫似的硬生挤出个字:「衬。」

我伸手夺过:「李娇娇,这是我先看中的。」

「你是谁,岂敢直呼本小姐名讳!」李娇娇又气又疑惑,仔细打量我。

乳母凑到我耳边小声提醒:「瑶瑶,这是王爷的女儿,咱惹不起。」

去他的王爷,我爹还王刚呢。

不对,我爹叫宋刚。

李娇娇认出我后依旧嘴不饶人,「你就是偷偷听学的小贱奴?瞧瞧你这衣着,是攀上谁家高枝去做小妾了?」

「你怎么说话呢!」乳娘先急了,她撸起袖子就要护着我,还好被我拉住了。

我惹李娇娇,我爹能护我。

可乳母不行,碍于官场关系我爹都得给王爷一个交代。

李娇娇伸手就要把扇子夺回去,我揪在手里死死不放。

她转头喊身侧的男人帮忙:「沐哥哥,帮我一下!」

她的沐哥哥竟带着一脸欲露不露的笑意,甚至有一丝对我的欣赏。

身后驶过一辆马车,一个昂贵的头颅探出来:「娇儿。」

李娇娇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蔑视了我一眼,喊车上的人:「爹,她抢我东西!」

「我家瑶瑶看上什么了?」另一道声音从马车里穿出来。

又一颗昂贵的头颅探出来,是我爹。

李娇娇瞪大眼睛,再看看我,心虚地问:「你是宋瑶?」

我爹从马车上走下来,老王爷紧随其后。

早闻他俩关系好,经常一同上下朝,饮茶作乐。

听说老王爷是我爹的小迷弟,曾经在酒宴上写了首诗《赠将军——宋刚》。

我爹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王爷独自披麻戴孝整整三夜。

哭的比我还孝顺。

5.

我和李娇娇,我爹和她爹。

四个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

我捏着手里的扇子轻轻一扇,对着李娇娇扬起一抹笑。

她瞪我瞪得眼白都要翻出来了。

我用袖子擦擦汗,特地说道:「哎呀,这三伏天可真热,还好刚刚买了把扇子,扇一扇真凉快。」

我又把扇子递到我爹跟前:「爹爹,你热不热呀,女儿给您也扇一扇。」

我爹顺从地靠近扇子,笑眯眯地咧起嘴。

李娇娇用手帕擦着额角的汗,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我故作关心:「娇娇妹妹方才怎么不也买一把,瞧把你给热的。」

我又把扇子递到她面前敷衍地扇了两下,又在她眼前秀了一圈:「你瞧,这上边的金丝图案,可真好看。」

我爹穿着厚重的官服,闷得一身汗,但他先关心了我:「天气热了,回去让下人去冰窖取点冰放到你房间里。」

我掩面而笑:「谢谢爹爹。」

放眼望去,整个京都有冰窖的大家可没几个。

正巧我家有,正巧李娇娇家没有。

她倔强地对老王爷撅起嘴:「爹,我们家也有吧!」

老王爷悄悄推搡她一下,挤着嗓子说:「乖女儿,这种耗财的事回去找你娘。」

李娇娇瞬间蔫了气儿。

没一会儿,她又活过来似的,激动的唾沫星子都要喷我脸上了:「对啊,我有娘亲,可你呢!」

她嘲讽的话卡在一半,慌忙捂自己的嘴。

可为时已晚。

谁都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我没娘。

我眼神一凛,我爹面色一寒。

老王爷如临大敌。

我娘亲为何而死,这天下谁人不知晓。

当年圣上带了几位大臣隐秘出行,前往神雪山祭拜冰雪佛。

何谓冰雪佛?

神雪山常年大雪覆盖,山顶经历数百年的雪盖风吹。

竟然形成了一副天然的佛像。

神雪山周围的居民于山脚下遥遥远望,都能清晰瞧见那慈眉善目的佛面。

在那佛像清晰呈现之后,圣上治理的天下,百姓逐年安居乐业,万象升平。

那佛便在百姓中口口相传,神乎其神,由此赋名它为冰雪佛。

李氏皇族历代信佛,每三年都会前往祭拜。

正是在九年前,京都烈阳高悬。

圣上微服出宫,带着几位得力勇将,并允许大臣带几位家眷前往山脚下避暑。

我娘亲便作为随行命妇之一,死在了山脚下。

那年不太平,朝中混入敌国探子,圣上行踪暴露无遗。

当时有头有脸的臣子都随圣上徒步入山,女眷则留在山脚下的避暑客栈里。

敌国匪寇先是杀了留下来看护和递送情报的侍卫,又派军队潜入山中,命人假扮神侍设下埋伏。

我娘先将女眷孩童引入安全之地,点燃火把烧了山下的宅子,同时带着一波匪寇命丧火中。

上山之人在中计之前,看到山下浓烟,察觉事件不对,一击反杀。

那次事件过后,圣上揪出朝中乱党,割下头颅送给敌国国君。

而我的娘亲永远留在神雪山之下,随着那堆残垣断壁一同消逝。

同时被追封护国夫人,功居一品。

百姓自行前往山顶,照着我娘的模样雕刻出一副神女像。

世人宽慰说,宋夫人被留在了神雪山,和冰雪佛一同保佑李朝百姓。

6.

我尽力敛去眼中的怒火,出口质问:「妹妹如此戳人痛处,可是在嘲讽我多年无母。」

李娇娇脸色瞬间煞白,慌张摇头:「我并无这个意思。」

老王爷惊得冒了虚汗,先和我父亲赔罪:「小女平日里被惯坏了,才敢口出恶语,本王回去定当好好教导。」

李娇娇对上我父亲的眼睛,立马撇过头。

我父母素来感情好,父亲曾立誓此生只娶我母亲一人,并且也做到了。

我不看他,便也知道他此刻眼神定是要吃人。

「老王爷的女儿本是名门闺秀,却当街抢我女儿物什又恶意诬陷,尚未出阁就和林候的嫡子单独出行,身边无一人侍陪,是否有失妥帖。」

「这二事暂且不提,可又把自己有娘亲这回事儿说的如此刻意,是否对我的女儿抱有恶意,对我逝去的亡妻有所不满?!」

我爹金口一开,便列出三条罪状。

我只低着头坐在他身侧。

不用再为自己据理力争,不用为了尊严大打出手。

亦不用畏惧权势忍气吞声。

有人护着我。

老王爷当即命令李娇娇回府禁足一月。

将军府的马车停下,属于老王爷的空车驶来。

他们父女二人坐上马车,李娇娇低着头不敢多言,怂若呆鸡。

就是那老王爷还拉起车帘,对着我父亲依依不舍。

我真怀疑他的性向是否有作假的成分。

待车中只剩下我与父亲二人,他才问我:「瑶瑶,你怎的无端与她起了争执。」

我漠然回道:「并无理由,父亲。」

他摸着我的头:「父亲并非要责怪,只是想问清她是否故意争对,我也好给你讨个说法。」

我依靠窗沿,慢慢诉说:「爹,这世间的恶意有时是全无理由的,不仅仅是李娇娇。她欺辱我时,尚且不知我的身份。可你不在时,将军府被沈氏一家占据,我本是主人,却被他们欺压的连卖身奴仆也不如。有人看在眼里,自然在羞辱我时更加肆无忌惮。」

「我的母亲是护国夫人,我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骠骑将军。可那又如何,辉煌只需留在过去,留在史册,留在他们的记忆里。」

「而我,你们的女儿,活生生的一个人。无人指导我谋略,亦无人护我周全。自我无父无母,被外人占据家宅起,我便知道我恶劣不公的命数。」

「世人皆以为我父母都是载入史书的巾帼和英雄,我身份尊贵,无人敢对我不敬,哪怕是当今圣上。可圣上国事繁忙,又怎会时刻关注一个小女娃过得如何?而我也只是个普通孤女。」

「有人曾言,我的智慧不敌我母亲半分,我的胆识没得我父亲真传。你们是我的父母,却并不是我头上的光环。因为恶人只会欺压作恶,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找到理由羞辱我,将我恶狠狠地踩在脚底才能满足他们的优越感。」

我恨恨地捏着衣角,哪怕声音颤抖,哪怕牙关咬的酸痛。

我逼着自己不流一滴泪。

舅母举家搬入将军府时,圣上入府探望,只瞧见抱病在床的我。

舅母口中因为失去双亲而伤心欲绝,连夜高烧的我。

其实是前夜被表妹戏弄,推下寒潭突发恶疾的我!

他们在圣上面前假意悉心照料,才能堂而皇之借着照顾孤女的理由留下。

我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对外说我郁郁寡欢得了厌食,还时常发疯伤害自己。

也有明眼人看出他们的恶行,却出言嘲讽。

说我身为护国夫人和将军的女儿,却被欺凌至此,毫无将门之女的风范,实为活该。

车厢里的气氛沉默许多,我爹揉着自己发红的眼睛,喉头止不住地哽咽。

马车依旧朝着将军府前行,我听着耳边声音,有些许烦躁:

「爹,你哭起来,着实难听。」

有些像马棚里被饿哭的驴叫。

7.

回府后,我爹愧疚地又给我包了三间铺子。

说我想要什么随便取。

我翻看手里的店铺契书,都能开成一条商铺街了。

乳娘在我声旁念到:「这些店铺原本一直归属林小侯爷,都为达官贵人提供物什,卖的东西也是上好物件,就是没什么人光顾。」

「那地界好像曾经是坟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将军向来大方却粗莽,想来并未关注这些。」

林小侯爷,应该就是今日陪在李娇娇身边的「沐哥哥」了。

我刚放下店契,我爹安排的贴身婢女宛春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小姐,前些日子与您退亲的探花大人来找您了。」

「找我?」他有何事,我本就与他不熟。

「说要登门道歉,盼得小姐原谅。」

我接话:「然后与我重新结亲?」

宛春喘着气摇头:「他说不敢求得与小姐再续前缘,只望小姐原谅他识人不姝,还、还祝小姐此后春风环绕,所遇皆良人。」

瞧瞧这溢出来的茶味儿。

当初退婚时,可是他将我踹倒,踩着我的手臂,神色狰狞地俯瞰我:「你瞧瞧你这副模样,可配得上我这新晋探花?!」

如今刻意登门做出这副模样,不过是怕我父亲得知他对我的恶行后,将他收拾一顿。

他想多了,他向来鼻孔看人,我连他的模样都没记住。

相比沈氏一家对我的欺辱,他那点小打小踹不过是鸡毛蒜皮。

我若是不刻意记仇,隔两天就忘了,更不会有意提起。

我提起裙子,正要跨过门槛:「让我去悄悄探花大人是什么低三下四的模样。」

宛春才说:「小姐应该见不到了,将军大人已经将他打的落花流水,滚在长街上求饶,现在怕是已经被他带来的护卫送去医馆了。」

「那护卫没护着他?」

宛春摇着头回想:「他们不敢,好像还有个护卫趁乱踹了他一脚。」

「将军边打还边骂他不守男德,说日后谁家女眷还敢要他。」

父亲把我娘留下的《男德》日日隽抄,果然根深蒂固。

「还有一事!」宛春又说。

「将军大人寻来一书屋的公子画像,让小姐您前去挑选呢!」

8.

「爹,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我抿了两口茶,吐出一嘴茶叶。

我爹他却满面红光地拿起一副又一副画像上下扫视,对着画像指指点点:「这个不错,玉面郎君,甚是好看!」

「这个也不错,京都首富,爹送你去继承家产如何?」

「还有这个,骁勇善战的小将军,就是没交手过。」

他把画像送到我面前,我厌烦地扭过头。

男人罢了,他激动什么!

他深思熟虑过后,忽然问我:「要不这样,你全要了?」

我一口热茶全喷到他脸上。

他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

「爹和那些个老迂腐不一样,你看上哪个就试试,挑个最好的成亲!哈哈哈!」他好像觉得他出的主意很妙,甚至乐的给自己鼓掌,「这都是你娘教的,我亦觉得有理。」

我不耐地沉沉叹气,随手指了张画像蒙混过关。

「爹,您慢慢看,女儿先行一步。」

我二话不说便踏出了门,叫上宛春一同去了那几家店铺所在的街道。

刚进街头,宛春便瑟瑟缩缩地拽着我的袖子:「小姐,来这里作甚。这里以前是坟场,怪瘆人的。」

「是你受流言影响,你看这里不一样是和风暖阳。」

我走入一家未被包下来的胭脂铺子里,老板欢欣鼓舞地上前迎接:「小姐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儿一直无人光顾?」

老板霎时皱了眉:「是那林小侯爷看这一片空地,非要建些铺子,要我们这些小小商户签契接手,结果后来才知道这里原本是坟场。也就是说,你脚踩过的土下,很可能有尸体……」

宛春先行被吓得跳了两下,求道:「小姐,要不咱走吧……」

坐上马车,我忽然有了个想法:「宛春,这世上既然有怕鬼之人,那一定也有喜好刺激之人吧。就比如,怕鬼之人,也喜欢看写了各种妖魔鬼怪的话本子。还有曾经与我朝为敌的小下朝,他们的将领闲来无事还喜欢听人唱诡戏。」

小下朝便是曾经派人入神雪山埋伏国军,害我母亲葬身火海,后来却又求和的小国。

「我若是在那里建个鬼楼,让些许人在其中扮鬼,应当会吸取不少爱好猎奇之人,还能赚些银两。」

我认真思考着,便瞧见宛春犹豫的神情,她道:「可是建楼工程实属浩大,况且这片地域还归属林小侯爷。」

「无碍,倘若他真关心这地界,就不会任由这里荒废好些年。而且入鬼楼前后,必然需要些吃食酒水,就在周围开些小食铺,还能开些客栈设下床榻。如此说来,便可建立一条完整的商街。」

商机啊,这可都是发财之道。

我刚沉思一会儿,马车驶过一处府邸,突然听见一声哭号,于是掀开帘子去瞧,才发觉马车路过的是探花府邸。

真是晦气。

可他府邸门外又为何站着我爹的人,我寻个护卫来问。

他言:「大人方才忽然手提长枪,又把这探花痛打一顿。说他伤小姐至深,竟让您对男人再提不起兴致。」

路过的百姓朝府里张望,里边又传来几声痛呼。

9.

我爹拿着金杆枪满身热汗地回来,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心虚地说:「出去锻炼一番真是浑身热汗,我先去换套衣裳。」

那金杆枪上的血就像别人看不见似的。

我道:「他地位是不如爹爹,但若是被打死,也说不过去。」

我不是为那男人求情,只是将军无缘无故打死探花郎,怎么也不好交代。

「放心,爹自有分寸。」他对我挤了挤眼睛,「明日长公主过寿,听闻宴请了不少年轻公子。」

我敛了神色,认真道:「爹,我虽已及笄,可若无真心之人,女儿宁愿孤身一人,我知道您听了些外边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怕我再别人笑话,可我不在乎。」

我爹是武将,我早知道他背着我悄悄把欺负我的人都收拾了一遍,稍微打听便知道了。

朝中也是叫苦连天,圣上自知没有看护好将军之女,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爹这才收回嬉笑之意,「那日你所指画像之人林沐,他也去。」

「那我去。」

我正好找他有点事儿。

听闻我要去,我爹连忙安排豪华马车,势必让我做最亮眼的炸街小姐。

我嫌丢人,全程没好意思掀开帘子看。

长公主府,我只来过一回。

还是舅母狐假虎威,借着我这骠骑将军女儿的势头硬来攀关系的。

结果被一群官家小姐给阴阳怪气,灰溜溜地走了。

骂我舅母便算了,顺带把我也嘲讽了一遍,算是结了不少梁子。

而长公主当时心疾抱恙,我并未见过。

上一回我穿着表妹穿剩下的衣服,徒步从将军府走来。

这一回我爹恨不得亲自吹着唢呐把我送来。

我刚一下轿,进入公主府中,张灯结彩地挂满红灯笼,就像谁家要成亲似的。

几个父辈位份较低的女眷直接簇了过来,我便瞧见几张眼熟的脸。

瞧她们谄媚的模样,我差点以为认错了当年骂我「野狗」的人。

只不过两三年而已,那时她们见我衣着朴素,也不知道我原本的身份,就听说我是个舅母不疼的孤女。

几个自诩高贵的女眷借着权势压人,把我围在中间当成牲畜来逗。

「像这种寄人篱下的人还不招疼爱,估计是不知感恩坏了主人一番好意。」

有几个男孩被这番景象吸引,纷纷围了过来。

一名女眷对着其中一位男孩说:「你不是缺房小妾,把她带回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被人群层层堵在中间,我自知反抗无用,便跪下磕头,求他们放我一马。

可好像弱者生来就要受屈辱,那个男的昏了头似的,要把我往草丛里拽,将我摁下要强行扒衣。

我心一横,跳入了一旁的池水中。

他们以为要闹出人命才跑着离开。

我昏迷片刻,被人救上岸。

救我的那位是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可惜那日长街相遇他并未认出我。

就是当日陪在李娇娇身边的林小侯爷,林沐。

10.

我从那段回忆里抽身,从几个女眷中间挤出身子,抬头便望见一双白眼。

李娇娇站在一旁,眼神甚是不屑,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渗人,便提醒她:「郡主当心眼睛翻不回来。」

她身旁还跟着几个年轻女眷,也算是优秀霸凌种子选手。

见我「出言不逊」,她声旁便有个着鹅黄色衣裳的女眷出声:「宋瑶,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能胡乱咬人。」

她说对了,我就是有人撑腰。

从前她们拿权势压我,如今我拿权势压人又有何不可。

我踱步上前,扼住那女孩的下颚,语气不紧不慢:「我瞧你很是眼熟,三年前你和一群人将我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如今可还记得我的样貌?」

她被我掐出了眼泪,伸手想要扒下我的手臂,我直接用力将她往地上一甩。

身子较弱的小姐干脆晕了过去。

李娇娇好面子不甘示弱,把身后几个女眷推到我跟前要教训我,我一人赏了一个巴掌。

脆响响的巴掌声把人都打愣了,空气滞了片刻。

「长公主安。」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内走出来,锦绣罗裙拖在地上,不做表情却已经展露威严。

李娇娇泫然欲其,跪倒在她面前:「姑姑,您替我做主啊!」

长公主越过李娇娇望向我,徐徐开口:「你是宋刚之女?」

我中规中矩行了礼,道:「正是,小女名宋瑶。」

李娇娇斜视我,怒道:「姑姑可没问你的姓名!」

长公主赫然一笑,扬声道:「不愧为将门之女。」

「啊?」李娇娇懵在原地。

她还以为她的姑姑会为她撑腰,将我狠狠惩罚一通。

昨日长公主递来将军府的寿宴请帖,我反复看了两遍,总觉得不对劲。

谁家请帖会是主人一封封亲自写的,亲自做好装饰,还染上熏香。

甚至,甚至还有个粉红的口脂印子。

我瞧那请贴上「郎君」、「甚是思念」之类的字眼,嗅了半夜,横竖睡不着,才从请帖上嗅出私情的味道。

太特么私了。

我爹果真宝刀未老。

长公主直接将我召入内殿,说要与我好好攀谈一番。

她屏退左右后,提起繁重的裙子大剌剌地坐下,又招呼我一同坐在她身侧。

「你同我说说你父亲的喜好如何?往后我做你娘亲,好东西都给你。」

我惊异地挑起眉,当朝长公主竟是如此这般。

见我呆愣片刻,她拖住我的手安抚:「我知道你逝去的娘亲温柔可人,当年她嫁与你父亲时,我便只好收敛心意,如今我见你们一对孤寡父女,甚是挂念,整夜地想着你们。」

我看是只想着我爹吧。

「你父亲为人仗义粗莽,兴许一直为察觉我的心意,你帮帮我,我这宅子都能送你。」

我在她的真诚注视下沉默片刻,才抬头问:「您能告诉我,我爹和老王爷什么关系吗?」

11.

原来我爹年轻的时候,还是个不起眼的武将。

老王爷年轻时一腔热血,不想做闲散王爷,非要学史书里马背上打天下的君王,整日锻炼骑马射箭,期望有一天能带领一众将士遇敌杀敌,为李朝打下十万里河山。

结果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还没等到出城门,他骑马带着他阿姐一同摔在了山沟里。

阿姐被他护着没什么大碍,他自己被马匹踹成重伤,留了一辈子的后遗症。

后来就是我父亲救了老王爷和他阿姐。

那日我父亲腰上系绳,纵身下马,背着头顶烈日用一身好功夫救下了姐弟二人。

从那时起一眼万年,老王爷迷上了我爹一身本领。

而他阿姐迷上我爹这个人,也就是长公主。

后来我爹屡次立下赫赫战功,坐上一品骠骑将军的位置,娶了我娘。

长公主说她伤心地醉了一整夜,从那以后再没嫁人。

而老王爷被迫失去做威武大将军的梦想,开始收集名将手办,书屋里挂的最多的就是我爹征战沙场的全身画像。

听说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摸一摸我爹贴身宝器,打探花的那把金杆枪。

他要是知道他梦寐以求的金杆枪重重抚摸了探花郎那么多次,估计要吐血而亡。

我啧啧称道:「真是孽缘。」

长公主干脆把脸凑到我面前,眨巴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伸手捋过我额前一绺细发。

只是一瞬间,我忽然尝到一点母亲的味道。

我答应了她,又问:「我不要您的宅子,只想问问,林小侯爷在哪?」

她利落地找人帮我引路,那些公子都汇集在另一处。

我远远地便望见林沐独坐一处,我掂量掂量腰间的荷包,只要他不狮子大开口那应该够了。

我走上前去在他疑惑的目光下为他沏了杯茶。

眼光对视上的一刻,他忽然正襟危坐,问道:「你是宋瑶,有何目的?」

「听闻小侯爷手里有一条街生意不好做,您将它给我,我给你双倍价钱。」

待我把那里的生意做的火热再还给他,也算报他救命之恩了。

林沐慢吞吞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我尚未见过未出阁的女儿家做生意。」

「如今你见到了。」我迅速接话。

他蓦然笑了一下,道:「那日长街相见,我见你身手胆量都不平凡,如今一见更是稀奇。」

身手胆量,莫不是说我敢惹李娇娇。

他与李娇娇一同单独出游,难免让我对他的好感下降些许。

可如果他与李娇娇关系非凡,我还需向他道个歉。

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也。

「那日无意冒犯……」

他忽然打断我,向我招招手凑近些。

他凑近我耳侧,「我父亲想要老王爷私藏的春宴山水图,非要我曲线救国去讨好他女儿。你帮我一下,我不收你的银钱。」

我欲掏钱的手又塞了回去,事态突然变得简单起来。

若我以摸一下我爹的金杆枪为交换,让老王爷将画送给林候,林沐再把手里的商契给我。

不过就是费一两趟跑腿的功夫。

12.

聪明如我,这条街彻底属于我了!

我连续几宿绘制出了鬼楼架构图,以及商街大致样貌。

浩大工程持续月余,我爹听闻我要创业,命一队侍卫去鬼楼扮鬼。

完工后便已经到了冬季,大雪漫天,盖住李朝的每一条街道。

我伫立在新建的繁华街道上,遥遥望向远方神雪山顶上的冰雪佛。

冰雪佛的右侧有一座人为铸造的冰雕,一副神女像,照着我娘亲的模样刻的。

它们虽离我遥远,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我视线里,同时也望着我在的方向。

仿佛我在这里做的一切,我娘都能亲眼看见。

鬼楼建好时,人们都觉得新奇,加上我定价平平,普通百姓也能前来游玩,一时生意爆满风头无二。

林沐经常前来视察,不知为何,他虽然只是安静不言语,我却感受到了孔雀开屏的架势,一举一动都仿佛设计好的。

譬如此时,我坐在自己开的烤鸭店里,他斯文地用筷子夹起一片递到我嘴边。

我推开他的筷子,用手撕下一根鸭腿大口朵颐。

他又掏出帕子要擦我满是油光的嘴,被我躲开,刚一侧头就看见几个大胡子男人入店来。

浓眉大眼鹰钩鼻,四肢粗壮短小,很明显的外朝人。

他们满头大汗,从鬼楼的方向过来,应该是刚过完瘾来寻些吃食。

我推了推林沐,问他:「你瞧他们,是不是小下朝的人。」

林沐盯着他们的面容揣摩一二,随后点头。

小下朝好些年前便求和,两国许久没有交战。

我朝土地庞大种物丰富,他朝军械优良完备,正好两相互补。

只是其中一定暗藏隐患,一旦有一方居心不良,又是一场难免的浩劫。

我擦拭手里的油,暗暗捏紧帕子,轻声道:「我娘就是死在小下朝的手里。」

林沐摁住我的手腕安抚我,问:「还需要招待他们吗?」

我沉吸一口气,「当然招待,你我身份不凡,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整个李朝的态度,不可不妥。」

在后厨帮忙的宛春给那几个粗短大汉端上几只烤鸭,为首之人却悄悄摸了摸她细嫩的手。

宛春不过是个刚十四岁的单纯小闺女,在那人猥琐目光注视下飞似的逃走。

我当即站了起来,愤恨地注视他们。

小下朝,果然又渺小又下贱。

只是他们打扮非凡,应该是使臣便衣出行,顾全大局我暂时不能惹事。

我静静观摩他们吃饭的样子,大拇指粗扁,其中一个人是左撇子,眼睛里有一个淤血块……

直到他们吃完离开,我才收回目光。

天色逐渐黑了,我望着天上半残的月,突然发问:「林沐,小下朝当年一心想要侵犯我朝土地未果,后来又求和,两国重归于好,可对于战争中被残杀被侮辱的人来说公平吗?」

林沐没反应过来我为何发问,只答道:「战争中生命的逝去在所难免,这是无法改变的既定法则。如今两国优势互补,于国于百姓来说都是件好事。」

是啊。

对于没有亲历过战争的人,战争中死去的人与他们无关,受过的屈辱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可以欣然接纳曾经的敌人,因为那是国仇而不是他个人的仇恨。

可我的娘亲死在九年前那场屠杀里,于我来说他们是弑母仇人,于我父亲来说他们是杀妻之敌。

可我爹再见仇人之时,哪怕那人毫无庇护,哪怕我爹手里就握着长枪,为了两国百姓安居乐业他也不能冲动。

我为自己倒了杯酒,声音埋在夜色里。

「我自知国与家何轻何重,但若他们有不轨之心,我定十倍奉还。」

13.

鬼楼的生意蒸蒸日上,连带着一旁的许多店家生意都好起来。

店主知道感恩,经常送些家中宝贝给我,有些带不走的我都放在了烤鸭店里。

宛春喜欢翻看宝贝,忽然找到一串金色钱币,刻着不认识的文字。

我接过那串钱币,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我爹假死那几年便是应陛下要求去小下朝做暗探,曾带回来过一些他们淘汰的钱币,和这一串一模一样。

两国交好后货币互通,按理说这串淘汰的钱币应该陈旧破损,可看着却像是昨日刚铸造出来的一般新。

宛春回忆着提一嘴:「送这串东西的店家说,这是小下朝来的人消费时给的,说这是好宝贝,日后肯定有用,他瞧这金灿灿的应该值钱就信了。」

我放下这串钱币,再一次望向神雪山的方向,我娘的神像依旧伫立在那里。

我望得久了有些出神,总是觉得我爹和圣上当年的计划定然不简单。

待二月二龙抬头,听闻小下朝使臣回朝,随后突发战帖。

可我爹淡定的一批,圣上也淡定的一批。

当然,我也淡定的一批。

大军压境,我爹还有几位将军整装待发,带着乌压压一群将士出城去了。

我就守在鬼楼旁的烤鸭店里,林沐见我不哭不闹,一点也不像个刚有爹又没爹的娃儿,他以为我故作坚强,自作多情地安抚我:「瑶瑶,想哭就哭,你别憋着。」

宛春先哭的稀里哗啦,我给她化的妆都花了一半,哀嚎着:「我苦命的小姐,将军这一去不知何时回,如今小姐又没了靠山,日后指不定又被欺负。」

「宛春!」我擦拭着她的脸,「我已体会过做一个被平等对待的人的滋味,就不会允许别人再欺压到我头上。我父亲出征是为的百姓平安,何必哭号。」

林沐在一旁宽慰:「这一回好几位将领守阵,定能战胜而归。」

我抚摸手里的军哨,这是我爹临行前给我的,林沐以为让我留个念想。

算算时间,我爹还有几日的路程。

「林沐,你不觉得这次战帖下得突然,而我朝军队整顿的又如此敏捷,十分反常吗?」我意味深长地望向他。

林沐的眼神转了又转,仿佛才明白我的意思。

店里又来了几位大汉,他们长着汉人的脸,却迈着怪异的步子。

拇指粗扁,眼睛淤血块,四肢粗短,举止也是小下朝人的习惯。

我望见为首人腰上不起眼的挂牌,我爹给我看过图纸,那是小下朝的虎符。

他随身挂着,定然是有用处,小下朝用九年准备的军队也可能在附近。

我沉下一口气,坚定了决心,吹响手里的军哨。

为首者听到声音,飞快朝我冲过来,我吹的是小下朝的军哨。

也是我爹顺来的。

他走前已经留下大批兵马,让他们听到小下朝的军哨就出动。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外面的土地在震动。

两拨军队同时起兵。

有马匹和兵器相交的声音,屋内暗角处有人快速行动。

在为首之人触及到我的脖颈之前,他和他的随从被忽然出现的暗卫摁到在地。

我站起身来一步步上前,被摁在地上的人不停挣扎,我伸手撕掉了他们的伪装。

为首者是九年前埋伏神雪山的将领,同时也是我的弑母仇人阿克达。

阿克达瞪着眼睛,显然不敢相信事态有变,还变得如此迅速,他多年的计划顷刻间变成了笑话。

他说着憋足的汉语:「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压我!」

「凭你在我朝土地攒兵买马,凭你表面求和实则居心不轨,凭你目无法纪调戏纯良妇女,凭你杀我李朝十万百姓!你将我朝百姓视若蝼蚁,我凭何不能压着你!」我怒极拍桌,隐耐的恨意此刻倾盆而出。

阿克达紧紧咬住牙,浑身怒得发抖,「你们,怎么知道……」

「我父亲宋刚战死,后又突然回来,你们不好奇这些年他去哪了?」

小下朝求和那年,我爹便察觉不对,和圣上交流之后,自请潜入敌军内部,发现他们假意求和,偷渡士兵,企图耍一招调虎离山,待主要将领出关后,他们由内出名直抵王宫夺圣上头颅。

我爹不仅知道了他们的全部计谋,还偷了他们优良军械的制造图纸。

他说兵不厌诈,能赢就是好计谋。

这些都是我前些日子逼问出来的,我问他为何非要亲自去。

我爹望着我娘的画像出神,我便忽然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受伤失忆被山下农夫救下,几年后才想起来……」阿克达说着突然顿住,停下自行思索后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又奋力挣扎,怒骂着:「你们,非君子!」

我抽出腰间匕首,狠狠刺在阿克达的左肩,血溅出来染到我的衣服上,一旁的宛春吓出尖叫。

「我爹已经前去捉拿你们的国君,君不君子的问题,过些日子你去地狱里讨论吧!」

我命摁着他的人将他翻身,又用力割下了他的胯下之物。

伴随着阿克达痛苦尖叫,血溅满地,我半身衣裳都被染上这污血。

一旁被摁在地上的几个随从吓得动也不敢动。

我凑近阿克达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九年前,你在神雪山下欺辱的那位夫人,是我母亲。」

脸上沾染的鲜血流进了眼睛里,我对他咧出一个笑,他的表情却越发的恐惧。

我娘那年安置好女眷孩童之后,并没有葬身火海。

她逃了的!

她将敌人引入客栈之后在屋外放火,她本身是平平安安可以活着回来的!

我的娘亲,她可以活!

她那么温柔善良,那么聪明漂亮,她原本可以和我父亲白头偕老,可以看着我长大,可以亲自为我择良婿,可以为我我将来的孩子起乳名!

是阿克达抓住了她,在那片寒冷的雪地上凌辱了我娘,直到她断气。

后来我娘的尸首被发现,为了保她死后清誉,才谎称她死在了那场火里。

我娘的衣冠冢里真真切切地埋着她娇弱的身躯,她脆弱的白骨!

我日日祭拜的坟墓,我爹夜夜醉酒的梦话,我又怎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捂住一旁宛春的眼睛,要命人斩断阿克达的双腿双脚,林沐忽然出声:「瑶瑶,先别冲动,他理应先交由圣上处置。」

我将宛春推到他身后,亲自夺过暗卫手里的刀,用力举起重重落下。

我想我要杀红眼了,可只有阿克达痛苦,才能缓解我郁积九年的恨。

林沐只好将我扯过揽在怀里,让那些侍卫都听我的话。

刀起刀落,阿克达疼晕了过去,彻底失去声响。

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把他丢到神雪山下,做跪拜姿势,朝向神女像。」

待到我父亲捉拿小下朝国君,他们多年计谋付之一炬,彻底沦为史书上的笑话。

我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沉沉地晕倒在林沐臂弯里。

伴随着几夜高烧,我梦里瞧见我娘年轻的面容,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我用尽力气才牵住她的手,她轻柔地抚摸我的脸,「娘也很想瑶瑶,但这一回,娘就不带你走啦。」

她松开了我的手,我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宛春和乳娘守在床边连夜照看我,眼睛一个比一个肿。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国仇家仇都结束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受人欺负。

只是有些累。

待我爹回来后,长公主经常来府上探望。

我爹装的像马大哈,实则偷偷瞧过人家好多回。

我特意对我爹说:「其实我早看出您对长公主的情谊,之前您觉得没能报仇我娘无法安息,如今不一样了,您守着天下百姓的幸福,也有权利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是我第一回见他忍着自己的眼泪,彻底憋红眼眶。

以前他可是想哭就能哭得像头驴。

我作为有功之女,被圣上赐了宅邸和封号。

林沐来求过亲,被我拒绝了。

我把那段商街还给了他,并告知他:「你只需好好经营,等人们忘了那块土地曾经是坟场,生意就更好做了。」

全当报答他小时候的救命之恩了。

我没什么大志向,安乐地享受着李娇娇的跪拜。

不过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仇视,慢慢已经转为敬佩。

她常说宋刚之女宋瑶,不亏是将门之女。

我晒着太阳乐得自在,日子里都是和风、暖阳、细雨。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我爹是一品将帅

评论 抢沙发

  • 昵称 (必填)
  • 邮箱 (必填)
  • 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