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亲手杀了我的丈夫。
可是他又回来了。
他一次次回来，我一次次杀他。
我不惜以身犯险，最终逼得他自杀，循环得以结束。
1
赵齐下班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换鞋放包开电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而我整个人汗毛倒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因为赵齐一天前就死了。
我亲手杀的。
我把他装在行李箱里埋进了后院，为了掩人耳目我特地往翻土的地方搬了两棵大大的绿植。
可是一天后，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回家了。
他甚至做着跟往常一模一样的事。
「发什么愣，去做饭啊！」赵齐理所当然地冲我叫嚷着。
我讨厌极了他这种理所当然把我当奴婢的样子。
跟他结婚五年，我怀孕三次，三次被他打流产。
他总是边抚摸我的头发边说：他不会让任何人跟他分享我，哪怕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我勒死他的绳子还在卫生间里，我确定我杀死了他。
可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跑进厨房用油烟机掩盖自己的轰隆的心跳。
我哆哆嗦嗦做好饭菜端给他。
他的皮肤跟平常一样有光泽、他眼睛神采依旧、甚至他看球赛的叫嚷声都一般无二。
电视上正在播放他喜欢的足球赛、桌上放着空掉的啤酒瓶。
一切都没有变。
可为什么会有两个赵齐？
晚上十点，赵齐昏昏睡去。
借着月光，我迅速扒开埋好的坑。
我盯着被土半掩的皮箱，心猛地一惊，全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惨白的脸、毫无生机的身体、他最常穿的西服……
这些东西无一不证明着躺在那里的人就是赵齐。
鬼使神差地，我拖着步伐，缓缓走回房间。
房间内的赵齐依旧如常睡着。
讽刺的是像是为了证明他还活着，他竟还翻了个身说起梦话来。
「阳阳，我太爱你了，你不可以离开我，不然我会窒息的。」
这是他向我求婚时的承诺，身为孤儿的我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我以为我终于遇到爱我的人了。
可现在我只觉得浑身惊悚。
这哪里是情话，这分明是极度的占有欲。
我起诉离婚，碍于他精湛的演技法官直接驳回了我的审诉。
我逃跑，可无论逃到哪里总能被他精准无误地抓回来。
过去种种涌上心头，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拿起浸了药的毛巾捂上他的口鼻。
我再次把他埋入了后院。
做完这一切天刚蒙亮。
我冲进卫生间不断冲洗自己身上的泥土。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看见一张癫狂、丧气、惨白的脸。
我自由了！
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他的同事、朋友不久后都会觉察出来。
于是我拿着他的卡进了商场。
我要把过去几年没有的通通买回来。
黄昏日暮，我拎着一天的战利品回了家。
坐在一堆奢侈品里的我简直乐开了花，我终于摆脱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啪」开门声响起，大门缓缓被推开。
我心头猛地一沉，头发炸开了似的发麻。
因为进来的人是——赵齐。
他又回来了！
「愣着干嘛，做饭呀！」
依旧是换鞋放包、依旧是那句台词。
不过今天的赵齐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他走过来摸我的头：「你的脸怎么惨白？你生病了吗？」
「嗯……额……是。」我磕磕巴巴语不成句。
赵齐少有的关怀道：「你确实发烧了，我去给你买药。」
赵齐锁门离开，我却轰然倒下。
额头撞在桌角，鲜血泊泊而出。
疼痛感让我再次清醒过来。
我用毛巾捂住额头迅速向后院奔去。
昨晚我特地把赵齐二号埋浅了些，我再次卖力地挖开。
可偌大的皮箱内除了一堆水渍，哪里还有半点赵齐的影子？
2
我严重怀疑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或者我是被困在了某个空间里。
可医生说我一切正常，周围哪里都很正常。
婆婆来送东西，见到了赵齐三号。
就连身为赵齐亲妈的婆婆都没看出「赵齐」的不对劲。
可为什么会有源源不断的赵齐回家？
赵齐二号、赵齐三号、赵齐四号。
他们都被我埋进了后院。
可除了赵齐一号，其他的赵齐都会在第二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后一个全新的赵齐会在下午六点准时回家。
我特地去赵齐公司楼下蹲点，却发现他一如往常准时从大楼里出来。
也就是说白天赵齐在上班，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复活的？
我崩溃了。
终于这天晚上我驱车三小时把赵齐五号带进了深山。
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我长长松了口气。
我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回来了。
可赵齐还是回来了。
赵齐进门的那一刻，我的双唇似被黏住，张了半天，才艰涩地启齿。
「你回来了？」
「不然去哪里？发什么愣，去做饭。」
我发现无论我怎样杀死他，他永远都会准时回来，而且没有我杀他的任何记忆。
听着旁边如雷的鼾声，我焦躁转身。
我不敢睡觉，我惊恐到了顶点。
夜深人静，屋内一片死寂，赵齐的鼾声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愈发刺耳。
赵齐比我大一岁，正是而立之年。
他人前事业有成、风度翩翩。
可人后，他就是一个恶魔。
每次抓回我后，他都会面目狰狞抓着我的头发撞向墙壁，他说阳阳你不可以离开我。
他说阳阳你要陪我到老，一直到老。
我依旧没有放过赵齐六号，我用皮带勒死了他。
可就在我拖着他往外走时，他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王腾。
空间瞬间凝结成冰，手机铃声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王腾是赵齐的老部下，可以说他跟赵齐认识的时间，比我跟赵齐认识的时间还长。
现在要怎么糊弄他？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抓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指甲几乎要融入机身。
「喂，陈阳是吧。」
脑海中炸雷惊起，对方怎么知道接电话的是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道：「你好。」
「明天有空来一下吗？」
「嗯，好。」
我心内打起了鼓，心跳快到要跳出胸口。
王腾打赵齐的手机，开口就知道是我。
这也太诡异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王腾知道赵齐已死，而我肯定会拿到他的电话。
我去见了王腾。
王腾毫不含糊，上来就问我：「赵总出什么意外了呢？」
我的心在胸腔内「砰砰」直跳，几乎能听见血液迅速涌向脑海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王腾长腿一跷十分悠闲：「赵总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偌大的办公室除了我们再无别人。
王腾面色平静。
我却满头大汗，手指掐向掌心，却丝毫觉不出任何疼痛。
「陈阳，」他轻轻攀上我的肩膀，「赵总去世了，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我强装镇定道：「你怎么知道的？」
「对了，这几天家里的赵总可还好吗？」
我嘴唇翕动，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王腾，他不仅知道赵齐去世了，还知道有好几个赵齐的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赵齐前几天回家时确实发生意外去世了。」
王腾眼珠一转，透出无限精明：「那为什么我没收到追悼会的通知？」
我彻底不淡定了，一把拽起他的衬衫嘶吼：「你到底想干嘛？」
王腾三十来岁，黑西服戴眼镜，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
可在这斯文的外表下藏着的内心我着实看不透。
他举起双手，慢慢向办公桌后移动着。
「你别激动，我只是执行我们公司的合约而已。」
「合约？」
王腾拉开他身后的窗帘，露出一排玻璃架。
那一排玻璃架里，赫然站着很多赵齐！
那是一排闭着眼睛、没有呼吸、身体连着各种管子的赵齐。
3
我浑身震悚，惊愕地盯着这些人，目不转瞬。
「这是怎么回事？」
王腾给我推来一个椅子：「别吃惊，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
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消化着刚刚王腾的话。
赵齐任职的公司是一家保险公司，而王腾是跟随他多年的经理。
他俩共同开发了一款保险，叫《复生险》。
顾不思义，复生险就是让一个人死了再复生，不过复活的并不是人的身体，而是记忆。
当这个人身亡时，移入身体的信号健康发射器随之中断。
而保险公司收不到健康发射器的信号时，会等待八个小时。
八小时一过，保险公司就会把这个人事先在保险公司储存好的记忆，移植到事先准备好的克隆人身上。
克隆人会带着原主的记忆，过着跟原主一样的生活。
直到克隆人死亡。
保险公司再进行下一个循环……
而克隆人死亡亦会在三小时内降解成水，在这个世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我双手撑桌，满满地不可置信，「赵齐相当于是永生的是吗？」
王腾一脸迷惑：「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永生……不过你不应该高兴吗？你丈夫可以永远陪着你呀！」
意识到失态的我赶紧回神，我低头捂面，声音哽咽起来：「当然高兴啊！要知道他出意外那天我简直想跟他一起去了……」
「可是，」王腾话锋一转，笑意尽收，眼底竟是无尽地冷漠，「可是为什么我们公司这几天连着放出去好几个赵总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演技精湛。
「我怎么知道呢！我也很好奇，常常半夜睡着睡着就不见他人了，是不是你们公司的技术有问题？」
王腾被我搞得一头雾水。
「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跟另一个生物公司合作的，而且也只是在秘密试验阶段。」
「可能确实是他们的技术有问题……」
王腾挠头，半信半疑拿起电脑查资料。
我则直奔家中。
现在已经是下等六点半，果然我回到家时一个全新的赵齐正在等我。
「你去哪里了？」
他语气凌厉，明显已经暴怒，他大步向我跨来，一把拽过我的头发。
「你到底去了哪里？」他双眼猩红似要将我吞掉。
我我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拎起来，感觉双脚正在慢慢离地，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
我拼尽全力将手里的蛋糕举到他面前：「生……生日……快乐。」
猛然间，他放了手，我被扔在地上。
他双手微抖接过蛋糕，而我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可还没吸两口我却再次被抱住，我几乎被挤得喘不过气。
「对不起、对不对，刚才我弄疼你了吧……」
他紧张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任由他上下检查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都已不再属于我，我更像个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幸亏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才能以买蛋糕为借口解释回家晚。
可下一次呢？
难道我这一生都要被困住吗？
赵齐拉着我许愿，就连愿望都跟往年一样。
「我希望能跟阳阳一样幸福到老。」
他眼里发出希冀的光，他拉着我房间里转圈，他说这就是我们的天堂。
他眼里的天堂，在我眼里却一是座监狱。
一座即将困住我一生的监狱。
我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丝笑容哄赵齐去睡觉。
这次，我没有杀死他。
这夜，我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我给王腾打了电话。
咖啡馆里，我开门见山：「你们这个项目是不能见光的吧。」
王腾眯起眼睛，可我仍看见了他瞳孔里闪过的精光。
我继续道：「赵齐或者你们这个合约的弱点是什么？」
「你昨天把我叫去你们公司，让我知道赵齐还存在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吗？」
王腾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慢搅动着。
只听他不紧不慢道：「赵齐的死是不是意外？」
我心下一紧，继续诱惑道：「你在赵齐手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升迁吧！」
「这个项目现在可是肥肉，要是没了他，多少个有钱人可都要求你办这件事了。」
咖啡杯被王腾重重砸在桌子上，咖啡沫瞬间洒满了整张餐纸。
我心里一惊，紧紧攥住桌下的包。
成于不成，在此一举。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重新审视我。
「你很聪明，我们各取所需。」
「成交。」
4
赵齐最近很高兴，他甚至每天回家的时间都提前了半小时。
因为我的「表现」很好。
我不再畏惧他、躲着他，甚至在床上时我还能主动迎合他。
半夜，我抱着他情意绵绵：「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在我的额前落下深深一吻：「阳阳，我不要跟别人分享你，哪怕是自己的孩子。」
我不死心，继续在他胸前画圈圈：「孤儿院最近在做墙绘，你也知道我是美院毕业的，我想去做义工。」
「每天最多两小时。」
「好。」
他抱着我沉沉睡去。
黑暗中，我的嘴角默默勾出一丝冷笑。
五年不见，孤儿院一切如旧。
小易也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
他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姐，你怎么才回来呀！你当时可是答应我们每个星期都回来看我们的。」
我当然不敢说是赵齐不让我来。
我低下头，羞愧不已：「对不起，我……我太忙了。」
似是看出我的不对劲，小易爽朗一笑，转换话题：「姐，明年我就高考了，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可以离开孤儿院了，到时候我天天去看你。」
「好啊！」
看着这个已经比我还高的少年，我鼻头发酸、眼泪不止。
记得刚见小易时，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瘦瘦弱弱，严重营养不良。
每个周末我去孤儿院做义工，他都要跟我睡，他说我长得像他妈妈，他说我让他有安全感。
可现在我却离开了他整整五年。
眨眼半月时间已过，孤儿院做墙绘的工作已经完成。
走那天，我送他一套全新的彩绘颜料。
小易的嘴巴张得老大：「姐，这个牌子看着可不便宜呢！你确定是送给我的？」
「送你吧，买它时我以为我自由了，」我自嘲一笑，眼中一阵酸涩，「现在看来，以后永远都用不上了。」
小易笑得格外灿烂：「姐，以后我也要上美院，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决不辜负你送我的这套颜料。」
下午四点，我回到家。
家里的门虚掩着，阵阵冷气从门缝里传出来，里面安静地可怕。
我推开门，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
我靠在墙壁上摸索。
「吧嗒」一声，刺目的光充斥了整个客厅。
我面前站了一个人，一个满身是血、面目全非的人。
「姐……」
那人叫我姐，随后倒了下去。
「小易……」我冲过去扶住他，却发现他的后脑赫然已经凹陷进去。
一把小刀捅进他的整个腹部，那里鲜血如柱。
他抓着我的手，含糊不清道：「跑……」
「小易你坚持住……」
我哆哆嗦嗦用手捂住他不停流血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整个袖口。
小易没了呼吸，我抱起他，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逝去。
一个黑色人影来到我面前。
我缓缓抬头。
那是一个戴面具、穿黑色雨衣的男人：「他跟我抢你，他该死！」
「赵齐……」我发了狠，冲上去狠狠撕咬着他的肩膀。
那人丝毫联含糊，一把拽过我的脑袋，双手用力掐住我的头。
他盯着血红的眼眸一字一句：「你不忠，就该死。」
我崩溃大哭，手脚乱蹬不停扑打着他：「赵齐……你放开我……」
「你为什么要杀小易？」
「因为这个……」
那人一把将我甩到地上，丢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小易跟我正拥抱着。
小易笑得一脸灿烂。
「所以，」我不可置信道，「你因为一张照片就杀了小易？」
那人慢慢靠近我。
我能感觉到，面具下他的脸越来越扭曲，他的声音越来越鬼魅。
「不止他，我还要杀了你。」他把小易腹中的刀拔下，丢到我面前，「你最好是自己解决自己。」
5
我跌跌撞撞站起来，把刀子紧紧握在手里。
「我不会自杀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魔鬼。」我向他冲去，却一头撞到柜角。
房间顿时黑下来。
我看不见刚才的人、看不见地上的小易、我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
黑暗中，我隐隐听见一句话。
「既然你不解决自己，那我只好启动 B 计划了。」
房间突然静得可怕，仿佛这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
平时鱼缸微弱的滴水声此刻似是放大了千万倍。
我紧紧握着刀子向前摸索着。
「吱呀——」开门声传来。
灯光乍起，耀眼的光灼烧着我的眼睛，我眼前一片茫白。
我「啪」一声撞到沙发上，一头向下栽去。
有人靠近我。
我反手一刀捅进了那人身体。
刺眼的光慢慢退去，我看见了赵齐邪魅、惨白的脸。
他捂着胸口痛苦不堪，他的胸口处一把刀子稳稳插在上面，鲜血正泊泊而出。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照片，那是小易拥抱我的照片。
他抓着我的手嘶吼：「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照片被他狠狠撕碎，扔向空中。
我慌了，刚刚还在地上的小易尸体，竟然不见了……
就在我愣神之际，赵齐拔下刀子准确无误地将它捅入我的胸口。
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衬衫被我的鲜血染上了点点猩红。
似是鲜血换回了赵齐的清明。
他猛然把我拥入怀中，赵齐癫狂大笑着。
「阳阳，你是我的，永远只能是我的……」
「你死吧！你死了我会自杀，那个时候我们就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啦！」
而我看着自己胸口的鲜血惊恐不已。
因为我的双脚竟然也是离地的状态，我竟然是飘在空中的。
地上，一把刀子直直刺入我的胸口，我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而赵齐正把刀子拔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直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
世界一片混沌，我缓缓醒来。
旁边的医生打开灯查看我的眼睛。
灼热的灯光肆意灼烧着我的眼睛。
「她很好，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眼前的光点重新聚集，我的眼睛恢复清明。
我看看眼前的王腾，又看看自己，满是惊奇。
「所以，我现在算是重生了？」
「对，除了没有最后一天的记忆，其他的我都植入你现在的大脑了。」
我欣赏着泛着光泽的手臂，不住赞叹：「手感还不错，他的丧礼办完了？」
王腾点燃一根烟，他得意洋洋：「办完了，赵齐是故意杀人后自杀，在外人眼里，你是被抢救回来的，所以，以后的你——自由了。」
我理着头绪，我缓缓走到阳光下，感受着久违的自由与空气。
唯一终止《复活险》的办法，就是被保人自杀！
只要被保人没有了生存意识，就会主动取出体内的健康发射器，合约就会终止。
刺激一个占有欲超强的人是什么结果？
他当然会走向极端玉石俱焚。
我点头微笑：「当然，我花这么多钱买《复活险》就是为了彻底摆脱赵齐，而你可以得到他之前的位子，共赢！」
「合作愉快。」王腾向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我伸出手，瞬间一道精光闪过脑海，似是在提醒我有什么事不对，「等等——」
王腾端起酒杯的手停在空中。
「怎么了？」
「小易呢？我要见小易。」
6
王腾端着酒杯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极不自然地笑。
「当初说好的，事成之后我帮你送小易出国留学，现在他已经在大洋彼岸了。」
「可是，」我放下手中的电话，「为什么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王腾放下酒杯，走过来轻轻揉搓我的太阳穴。
「你太敏感了，小易可以出国、你得到自由、我得到金钱地位，一举三赢嘛！」
「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吧！」
我盯着王腾闪躲不已的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要找小易。」我一字一句，目不转睛盯着他。
「当初说好的，这个计划要在保证小易安全的前提下，你也保证了让我醒来后就看到小易。」
「赵齐那人你也知道，我现在很怀疑小易是不是已经在我之前遭了他的毒手。」
王腾明显变得不耐烦起来，他甩开我的手向外走去。
「说出国了就是出国了，有时差打不通电话很正常。」
「你现在还在康复阶段，最好不要乱跑。」
「咣铛」门被重重关上，一起被关上的，还有我的思绪。
我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植入的、几近透明的健康发射器。
那里正隐隐显出「1」字。
我是克隆 1 号没错，这就代表我的本体已经死了。
我拿出手机，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这些新闻传达给我一个信息：我确实因为一张与陌生男子拥抱的照片，被赵齐捅了一刀，而后他自杀身亡，我却被及时赶到的「邻居」送到医院。
本身我对于利用无辜的小易就心存愧疚，更何况现在又联系不到小易。
我一定要找到小易，我要确认他的平安。
半夜，我躲开王腾请的「护工」鬼鬼祟祟出了医院。
医院在城西，我打到车回到家时已是清晨。
房子已经被被贴上了封条。
我一脚踹开大门，夹杂着丝丝奇怪香味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厚重刺鼻的气味由鼻腔直冲天灵盖，胃中一阵翻涌，我忍不住蹲地大吐。
警察画的白线还在，我几乎可以想象当初血腥的场景。
偌大的客厅里我快速翻找着。
我的记忆告诉我，
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还存在着。
我一定要找到它、一定要找到。
可是那是什么呢？
我努力回想却只觉头痛欲裂、心脏也是撕心裂肺地疼。
「啪」灯被打开。
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
我想转身，却发现身体却瞬间僵住。
难道王腾已经发现我从医院逃出来了？
转瞬之间那身影已经移至我身边。
赵齐的妈——赵红。
这个精明了一辈子的老太太此刻正无比愤怒地盯着我。
她左右开弓，我的脸不过几秒便已高高肿起。
我想还手，身体却像着了魔般动弹不得。
她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戳破我的耳膜：「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
我试着张了张嘴，可双唇似被粘住完全张不开。
她冷哼一声：「别白费力气了，你的病房我去不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特地在这个屋子里放了很多麻痹神经的香料，你逃不了的。」
赵齐的妈是个调香大师，更是个中医，对于香料一道她在国内绝对算得上顶尖大师。
一向精致的她此刻披头散发、瘦似骷髅，看来为了堵我她没少费心思。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她开始癫狂起来。
「我在这里等了足足一星期呢！你终于来了，哈哈……」
她从包里拿出一条绳子，套在我脖子上：「上次我儿子没能杀死你，现在我来完成他的遗愿，你就去那边继续跟他做夫妻吧！」
这老太太看着干瘦，力气却奇大。
绳子越勒越紧，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赵红连哭带笑脸几近变形，她的脸扭曲着大喊：「赵齐，妈把你媳妇给你送来了，你看着啊！」
我的心猛地一惊，仿佛有一道惊雷，劈落至天灵盖。
我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了。
体内血液瞬间流动起来，冲破桎梏。
「如果……想……让杀你儿子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那你就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
绳子瞬间被松开，存于大脑中的血迅速流了下去。
我扶着沙发大口大口呼吸着。
赵红冲上来揪过我的衣领：「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迎上她透着精明又癫狂的目光，毫不畏惧：「意思就是……」
「啪」一声，我手中的茶杯击中她的额头，赵红应声而倒。
把她束缚在小房间，然后返回客厅里寻找着。
没错，那个东西一定在客厅里，它一定可以让我知道最后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7
我在柜子顶上摸啊摸、找啊找，甚至吊灯我都查了一遍。
正当我一点点排查玄关灯时，手机极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正手冷得发颤，指尖打滑，反复摁了几次才按下接听键。
「姐，我在下面呢！你来陪我吧……」
这是分明小易的声音！
「小易，你在哪里？」我大吼通话却被瞬间切断。
仿佛数九寒天，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我遍体生寒。
世界一片昏黑。
我冲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不停冲洗着脸。
镜子中的我仿佛被抽走全身血液一般，脸色惨白。
我哆哆嗦嗦打给王腾。
「小易说他在下面……」
「小易让我去找他……」
王腾来的时候我已经全身打颤、缩到墙角。
我抱冰头蹲在墙角不停重复：「小易死了……」
他轻轻扶着我的头发，我只觉得腰间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一支闪着寒光的针管正刺进我的身体。
我全身开始酸痛起来，我不可置信问王腾：「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没什么，」王腾笑起来，他的笑容变态又恶心，「一种常用的镇定剂而已。」
「现在你动不了了，我会替你取出发射器，然后给你喂下大量安眠药。」
「这可是你自己从医院跑回来的，现在你死在这里别人只会以为你为赵齐殉情而死，做个贞节烈女挺好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尖利的小刀，他用它一点点划开了我的皮肤。
我亲眼看着小刀在胳膊上迅速划出一个小口。
鲜血蔓延开来落到地毯上，犹如盛开的彼岸之花，美丽却妖冶。
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我甚至出乎自己意料的镇定。
「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吧？你就是想让我自杀对不对？」
王腾的动作微微停顿下来。
他戴的手套沾满了血：「你挺聪明的嘛！我当然是想让你自杀啊！只有你死了，我才能高枕无忧啊！」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和小易，你让我看见小易惨烈，想让我崩溃自杀。最后以赵齐对我的占有欲也绝对会自杀。在警察看来，这就是一场情杀，你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杀死小易的面具男是你吧！」
「可是你没有按照我预设的想法来，真是让我头疼呢！」
我体内的发射器已被完全取出。
王腾把发射器装进一个小袋子，捏住我的下巴满眼变态的嘲笑：「当时我杀小易的时候你还以为我是赵齐呢！你不停叫赵齐……可惜你没有这一段记忆，不然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哈哈……」
王腾笑得更加放肆，他甚至已经将准备好的安眠药融入水中，正不停搅拌着。
可下一个呼吸间，王腾猛然停住手中的动作。
他满脸不可置信盯着我。
「等等，你怎么知道面具？你还知道最后一天发生的事，你竟然有最后一天的记忆？」
我冷笑，看着他那张无限精明的脸满是嘲讽。
与此同时，客厅电视突然亮起，里面播放的，正是面具男杀死小易、让我自杀、又拖走小易尸体的画面。
是的，那天王腾关灯后便拖着小易离开了，十分钟后赵齐才回来。
可他看到的，却是已经受伤的我和照片。
「这还得感谢赵齐，若不是他极强的控制欲，我也不会想到客厅监控这事。」
「那又如何，你现在给我死吧！」王腾杀红了眼，我又看到了那天面具下扭曲的面容。
他把已经稠得像粥的水倒进我的嘴里。
我拼命挣扎着，可那些「安眠粥」还是源源不断进入我的口腔、我的食道。
慢慢地，我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我的意识再次变得浑浊。
终于，在我闭眼的前一秒。
我看到数十个警察破门而入，我还看到了我之前放去报警的赵红。
早在王腾到来之前我就已经找到了赵齐安在客厅的监控。
眼皮越来越重，最后重重垂下，我的眼前重归黑暗。
我感受到自己被快速移动着，我张张嘴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听见警察的声音：「陈阳女士，关于你让赵红女士代举报，天安保险公司非法克隆人的案件，王腾故意杀人案，我们已经受理，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听见赵红尖利的声音：「警察同志，除了这个王腾，这个女的也参与了引诱我儿子自杀的事，你们也不能放过她！」
我听见王腾不甘的嘶吼：「你们不可以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
前面貌似有光，光慢慢汇聚成形，那是小易。
他对我笑，他在向我招手。
我快速向他奔去……
再见了，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