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
我被赶出家门这天是大年初一，父亲在家族聚餐时带回一位美艳的年轻女人。
她小腹微微隆起，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了身孕。
而且已经查了性别，是男孩，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母亲离世还没一个月，父亲就高调宣布，他和眼前的女人已经领了证。
「妈才走多久？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性格沉静，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我。
「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父亲理亏，但作为一家之主，他拥有绝对的霸权，扬手想打我。
平日里对我嘘寒问暖的亲戚由着他的手落下，包括我的爷爷奶奶。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种，给我滚出去。」父亲一声号令，决定了我的人生。
我并非父母亲生，这在父亲母亲两家人来说，都算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除了肉体痛，那种屈辱感更是让我浑身在抖。
全城团圆时刻，街上很冷清，除了还在执勤的交警，就只有我。
跑出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顾上，手机没拿，外套也没穿，身上既没手机，也没一分钱。
茫然四顾，不知道路在何方。
犹豫着要不要跑回家时，身前一辆黑色奥迪停下。
「年年？」
听到熟悉的声音，隔着车窗，我看到里面的男人，眼泪终于忍不住。
「小舅舅。」我哽咽道。
「你怎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
上了车，他估计猜到了什么，一路上沉默。
我对小舅舅印象不深，他常年在外工作，每年只有过年能见上一面。
他长得很像母亲，母亲年轻时是附近出了名的美人，小舅舅自然也不差。
甚至，这么多年我见过的男人中，没有人比他更好看。
「您还是把我送回家吧。」
这些年的处境教会我一个道理，在没有完全独立之前，我只能忍。
刚考上大学，高额的学费还有生活费不是我能负担得了的。
也许我应该回家，低声下气地认个错。
我恨父亲，但我离不开他的钱。
小舅舅转过头看我，突然眉头皱起：「你脸怎么了？」
父亲下手重，我的左脸微微红肿，加上冷风一吹，疼得厉害。
「简志雄打你？」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车子猛地调头，往我家的方向开。
2
回到家，所有人喜气洋洋，没有人因为我跑了而追出去，也没有人担心我的安危。
「你女儿今天吓到儿子了，她一说话，儿子就动得特别厉害。」
「等过完这个年我找她谈谈，让她回那边去。」
在门口，我听到父亲跟那女人的对话。
小舅舅自然也听到了，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这时候，父亲转头看了过来：「小畜生，大过年的，别哭丧着脸。」
看到小舅舅时，他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半。
「妈刚死没多久，你们在这儿其乐融融，到底谁是畜生？」
也许是有了小舅舅在，我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只是仍忍不住地抖。
「启言也来了，正好，把你父母叫过来，关于简年的抚养权问题，我想跟他们谈谈。」
这个年注定鸡飞狗跳，客厅里乌泱泱坐满了人，刚刚失去女儿的外公外婆一夜白发。
「爸，妈，你们也知道我已经有新家庭了……」父亲刚一开口立即被外公喝住。
场面开始混乱，他们争吵了起来，就我归谁养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把我往外推。
爷爷奶奶没有退休金，他们要靠父亲养，自然要看新儿媳的脸色，根本就不可能接下我这个烫手山芋。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又刚刚没了女儿，而我身上流着的……是他们最恨的男人的血，自然也不愿意养我。
我呆呆地坐在一旁，听他们争吵，觉得有些可笑。
有一瞬间，我想追随母亲而去。
正当双方准备动手，有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们不养，我养。」
小舅舅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整屋子的人听到这话，同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
「启言愿意养，那肯定好啊。」父亲对着我笑道：「你小舅舅学历高，工作好，养你一个不成问题。」
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这让我的胃一阵抽搐。
外公还想说什么，被外婆拦下。
「去收拾你的东西。」小舅舅看着我，轻声道。
可能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他的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把房门关上。」
我不知道他们在楼下谈了什么，只知道我离开时，父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3
「我们……去哪里？」车上，我问他。
「回江城。」他说。
「你才刚刚回来没多久，又要走了吗？」我有点惊讶：「外公外婆一直盼着你回来……」
「他们都把你往外推，你还帮他们说话？」他对我笑了笑，问道。
「站在他们的立场，不要我也正常。」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我看向窗外，一群孩子聚在一起放烟花，这一张张无忧无虑的脸让我羡慕不已。
关于童年，我印象中只有父亲的狂怒，母亲的冷漠。
当然，母亲偶尔会给我一些温情，当她情绪稳定的时候。
可更多时候，她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我听说你考上了江城大学？」
「嗯。」
「你在那边也上了半年学了，怎么没来找我？」他在江城定居多年，家早已经安在那边。
「怕您工作忙，不敢打扰。」
这不是实话，实际上，小舅舅跟母亲，跟外公外婆的关系都很一般。
我去江城时，母亲还特意嘱咐过我：「别去找你小舅舅，别让他以为你想沾他的光。」
母亲与小舅舅不合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我至今也不清楚。
睡了一觉醒来，小舅舅告诉我：「快到家了。」
我有些恍惚，家？哪个家？
小舅舅的房子在一个高档小区，这个小区离我的学校不远，仅三个地铁站。
「原来我们离得这么近。」我脱口而出。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他把我带到次卧，指了床的方向：「床单被套我一会给你入，你先把东西放下。」
他的房子不算小，三房一厅，他住主卧，我住次卧，还有一间书房。
放好东西回到客厅，见到沙发上的女式外套时，我脚步微顿：「你……有女朋友吗？」
4
他从厨房出来，手上多了个冰袋，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
「敷一下你的脸。」他把冰袋递给我，又道：「刚分手。」
他把那件女式外套拎起，回了房。
我看向墙面上的钟，已经 11 点半。
坐了几个钟的车，我已经疲惫不堪，可这晚，躺在陌生的床上，我一夜无眠。
小舅舅答应养我，是深思熟虑做的决定，还是一时兴起？
亲生父亲都能把我赶出家门，他呢？
会不会等他冷静下来，发现不妥，再次将我送出去？
他还要成家，未来的舅妈也未必容得下我。
就这样胡思乱想，我睁眼到天亮。
天刚蒙蒙亮，我起了床。
他的房间就在我对面，此时房门紧闭，我盯着那扇门半晌，才轻手轻脚离开。
洗漱完，见客厅有些乱，我动手打扫，屋内有不少女性的物品，我猜之前这里有女主人。
只是，为什么分手了呢？
打扫完房间，天已经大亮，摸不准小舅舅何时起床，但我还是做了双份早餐。
「你在干什么？」
煎蛋刚放进盘子里，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小舅舅。」我转过身看他：「早餐做好了。」
他拧眉。
我发现了，他总是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
「楼下很多早餐店，打电话叫外卖也行，不用自己做。」
「没事，我习惯了。」
闻言，他沉默好一会。
见他捣鼓着咖啡机，我走到他身旁：「你教我用这个吧，以后我给你煮咖啡喝。」
也许是我的语气过于殷勤，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我。
「你在这里，不用讨好任何人。」他一字一句道。
就这样简简单单几个字，我鼻子一酸。
我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过完年就去办收养手续。」他沉声道。
「啊？」我问道：「这样你不就成了我爸爸？」
他笑了一下：「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也不错。」
「还是不要了。」我小声道：「你才大我几岁，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10 岁。」
「什么？」
「我大你 10 岁。」
「看不出来。」我笑笑。
「快吃早餐，吃完带你出去逛逛。」
5
在江城上了半年学，然而我对这座城市依旧陌生。
父亲有钱，但他给我的生活费少之又少，之前不理解，现在想想，大概是要把钱省下来养儿子。
走进这座城市最奢靡的购物广场，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全身上下最贵就是套在外面的羽绒服，还是打折款，不到 300 块钱。
「挑几套衣服，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他道。
「我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我想我的表情应该很窘迫。
「不用给我省钱。」他笑笑，轻轻推了我一把：「如果你妈妈还在，看到你这样，会心疼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是化不开的哀伤。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小舅舅很少来探望她，节假日也没个电话，如今她人走了，他反而怀念起来了？
说到母亲，我又想哭。
「别哭，挑衣服。」他的声音很轻柔，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买了几套衣服，他把我带到化妆品专柜。
「妹妹，你皮肤白，看样子是干皮，看看这款粉底液……」
销售有一双慧眼，看到小舅舅付钱的潜力，转眼间她手上的小篮子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
「还差几块腮红。」她把我带到另外一边，让我自己挑。
「口红跟香水都能由别人选，腮红可要自己挑哦。」
我不懂这话的逻辑在哪里，只是当我看到那腮红上面的字眼时，瞬时间红了脸。
小舅舅也看到了，他拉了我一下：「我们到别家去。」
「算了，就在这儿挑吧。」我小声道。
最后，在一众名字狂野的腮红中挑了两块。
结账时，我看到账单上的数字时，连忙拉住小舅舅的手：「太贵了……」
可他没理我，递出了卡。
我不知道在我这个年纪的女孩是否都有虚荣心，但我是有的。
我也想要名牌加身，也想要用大牌化妆品，可惜之前没有这个条件。
那一天，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购物可以使人快乐。
或者换句话说，金钱可以使人快乐。
午饭在一家港式餐厅用餐，吃完饭，当我们要离开时，迎面走来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
她先是瞥了我一眼，再向小舅舅打招呼：「新女朋友啊？成年没有啊？」
「你出去等我。」小舅舅对我道。
那女人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方启言，口味变了？她瘦成那样，抱起来不硌手吗？」
我依稀听到她的话。
那女人离开后，我没忍住问小舅舅：「她就是那件大衣的主人吗？」
他低低「嗯」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管。」
「我已经成年了。」
「你谈过恋爱吗？」他突然问道。
我的眼神一下警惕起来。
他似乎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我没回答，继续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分手？」
「性格不合。」
「她看上去还喜欢你。」
「小孩子懂什么。」
「你比我也就大 10 岁。」我不满道。
他脚步微顿，转身进了一家海味珍品店。
「买点东西给你补补身子。」他道。
6
小舅舅会下厨，但是厨艺一般，他把那些补品一锅乱炖，让我吃。
「我胃口很小，实在吃不下。」
「你太瘦了。」
客厅有一个全身镜，我想，是前女主人留下来的。
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母亲去世后，我茶饭不思，原本就瘦削的脸颊，如今可用「瘦骨嶙峋」来形容。
在小舅舅的注视下，我吃完了一锅补品。
结果当然是……全部吐了出来。
大年初三晚，我是在医院度过的。
「急性肠胃炎，不用太担心，过年很多人挂急诊都是这个病。」医生已经见怪不怪。
小舅舅缴完费回来，扶着我去挂点滴。
「哪里难受？」他沉声问我。
「冷……」
他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
「还是好冷……」这医院让我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的场景，我抓住小舅舅的手，大哭：「我想妈妈……」
恍惚间，我的手被握住，手臂一紧，有人搂住了我，下一秒，我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舅舅抱着我，给我擦眼泪，他用哄孩子一样，声音低柔地哄我：「年年别哭……」
从小到大，父亲不曾这样抱过我，我曾经很渴望，后来逐渐看开，以为自己不再需要。
可原来，我还是渴望被抱紧，被疼爱的。
据小舅舅后来说，我是在他怀里哭到睡着的。
7
小舅舅照顾了我好几天。
生病让我变得脆弱，我在他怀里哭过好几次，他总是很有耐心地哄着我。
这些天，我习惯了在他的怀里入睡。
这场病，让我们的关系亲密了不少。
「年年，东西收拾好了吗？」我的门没关，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有些惊慌失措。
这是我第一次化妆，我照着美妆视频博主的指引一步步地做，结果还是东施效颦。
「你别看。」我小声嘀咕。
小舅舅走到我跟前，他看向镜子中的我：「很好看。」
「你没发现这眉毛画歪了吗？」
他笑笑：「就算歪，也是好看的。」
他笑起来很像母亲，我望向他，痴痴地问道：「小舅舅，你能不能经常对我笑啊？」
他愣了一下，才轻轻握住我的手：「好。」
「口红还没抹，你能给我挑一个吗？」
他摇头说：「我不懂这些。」然而他还是挑了一只。
我嘟起嘴：「您帮我抹吧……」
他眼睛盯着我的唇，上面已经上过一层护唇膏，亮晶晶的。
「要是抹不好，你别怪我。」他低声道。
唇釉被他握在手里，他涂得小心翼翼。
他选的颜色很粉嫩，我却不太喜欢：「不够成熟。」
「你这个年纪，追求什么成熟。」
「我想成为那天那个姐姐。」
「哪个姐姐？」
「你那个前女友。」我小声道。
她化着精致的妆，身材高挑丰满，浑身散发着女性魅力，我在她面前，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每个年龄段都有独特的魅力，不用去模仿，也不用去羡慕别人。」他柔声道。
「我有什么魅力？」我笑嘻嘻地问他。
「你青春，活泼，生机勃勃。」他的眼神有些哀伤。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的差距，我迫切地想长大变成熟，而他却在缅怀过去怀念青春。
8
车子在宿舍楼门前停下，下车前我问他：「我还能回家吗？」
「当然。」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每天回来都可以。」
「你会嫌我烦吗？」
他闻言，正色道：「以后照顾你就是我的责任。」
我伸出手抱住他。
他可能没料到我这个动作，浑身肌肉一下变得僵硬。
「谢谢你，小舅舅。」
我跟他在车上拥抱这一幕被几个同学看了去，隔天，学院里传出我被包养的消息。
舍友们虽然义愤填膺，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心。
隔壁床林瑶跑来问我：「简年，那天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小舅舅。」我道。
「哈？真是亲戚啊？」
「嗯。」
「可是……我好像不会这样抱着我舅舅，你们关系真好。」她嘲讽道。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低估了流言传播的速度，许多同学看我的眼神大变。
我想回家。
我躲在被子里给小舅舅发信息。
12 点半，他估计也睡着了，我正想着要不要撤回。
那头却很快就回复了。
「我去接你。」
在宿管阿姨那儿登记过后，我站在门口等他。
当那辆黑色奥迪出现在视野里，眼泪同时夺眶而出。
上了车，我抱住他，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说话，哭了一路，直到回家。
「我不想住宿了。」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好不好啊小舅舅？」
「谁欺负你了？」他的脸一下冷了下来。
「我就想待在这里，想跟你待在一起。」我不敢把同学们难听的话告诉他。
「好，我明天就去学校帮你退寝。」
9
就这样，我开始了和小舅舅的同居生活。
白天我上课，他上班，晚上他来接我，再一起回家。
「你会不会嫌我烦？」我躺在他怀里，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别胡思乱想。」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
「我以前没这么脆弱……」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是动不动就想哭。
我想，也许是因为有了个「后盾」，所以，我才敢像所有同龄人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这间次卧，来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已经装满我的东西。
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很快，小舅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只有听着他的声音才能安然入睡，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很久。
只是，他不知道。
小舅舅的声音很好听，他虽然话不多，但每句话我都录了下来。
「年年，热水烧开了，别马上喝，放凉了再喝。」
「年年，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就去你喜欢的那家西餐厅。」
「年年，作业做好了吗？我要回公司一趟，你早点睡。」
……
我正沉醉在他的声音里，房门突然被打开。
「年年，洗澡别太久，记得开排气扇……」
手机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全被门口的人听到了。
小舅舅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的脸猛地红了起来，那一瞬间，就像做坏事被抓了包，我想立即从这个世界消失。
小舅舅发现了我的秘密，他没说什么，只是好奇：「我的声音能催眠？」
「我只有听着你的声音才睡得着。」我避开他的眼睛，低声嘟囔。
「还真是个孩子。」他在我身边坐下，调侃道：「要不以后每天晚上我给你讲故事，讲到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不是孩子了……」我有些迫切地告诉他：「过完这个生日，我就 19 岁了。」
「对了，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想要一个男朋友。」
这话我是存心逗他的，谁知他脸色一变：「有喜欢的人了？」
10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点了点头：「有。」
他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我的房间。
隔天，他和往常一样送我回学校，下车前，他让我等等。
我见他欲言又止：「小舅舅，怎么了吗？」
「记得保护好自己。」
他表情过于严肃，好一会，我才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您说什么呢。」我低声嘟囔。
「你妈妈不在了，你那个爸爸……不提也罢，既然你现在跟我一起生活，我就要对你的一切负责。」
他正色道：「你已经成年，这些话按道理不用我跟你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年轻人都有一些冲动，尤其年轻的男孩，你切记，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我连忙点头。
「去吧。」
19 岁生日这天正好是周五，下了课，我归心似箭，没等他来接我，直接坐地铁回家。
地铁上，我收到他的信息。
他发给我了一家餐厅的地址，让我到那儿去。
我以为，陪我度过这个生日的只有小舅舅，可当我到那儿，我看到他身旁站了个女人。
正是他那个前女友。
「年年过来……」她热络地招呼我，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你们……」我猜我那时候的脸色肯定难看到极点。
「过来看看你的蛋糕，看喜不喜欢。」小舅舅对我道。
我走到他跟前，没去看蛋糕，而是看他。
「怎么了？」他问我。
「你们复合了？」我一字一句问。
他低低「嗯」了一声。
11
这个生日，我拥有蛋糕和礼物，但却是心情最糟糕的一次。
我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钟，11 点了，小舅舅还没回来。
方才吃完饭，他们把我送回来后便离开了。
他们去了哪里？他今晚还回不回来？
毫无睡意，我掀开被子起床，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啤酒。
我坐在客厅等他。
一直到凌晨 2 点半，我已经喝了三瓶啤酒，门才被缓缓打开。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黑暗中，我的声音诡异而扭曲。
他开了灯，见到我，有些惊讶：「年年，你还没睡？」
「你说过陪我过生日的。」可能是酒精壮胆，我对他大声吼道。
「你喝酒了？」他盯着地上瘪了的几个啤酒瓶。
我三两步走到他身前，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浓，是那个女人的味道。
「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我看着他，咬牙切齿问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完，又道：「谁让你喝酒的，你还是个学生……」
「我成年了，我刚过完 19 岁生日，记得吗？」我开始歇斯底里。
他可能是被我的模样吓到了，没再责备，而是握住了我的手臂。
「年年……」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爱我？」我开始哭：「我以为你是疼我的，可是连你也这样……我没有那个女人重要吗？」
我一把抱住他，手圈住他的腰，像幻想过无数次那样，紧紧地挨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
「小舅舅……不要抛下我……」
「你喝醉了。」他声音冷冽，想拉开我，可我搂得更紧。
7 月的天气，热得喘不过气。
即便待在空调房内，我也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睡裙。
我能感觉到这样不妥，可我就是想抱他，我疯狂想感受他的体温。
「把你衣服脱了……」我泪眼朦胧，去扯他的上衣：「你身上全是她的味道……」
「放手，年年……」他试图制止我。
「小舅舅……我不喜欢她，我不想你们复合……」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躺在小舅舅的床上。
只因为我不肯放开他，他没办法，只好把我抱进房间。
12
隔天醒来，宿醉的头疼得厉害，看到他就躺在我身侧，我的内心突然生起异样。
我凑近他，痴痴地盯着他熟睡的眉眼。
他跟母亲真的很像，只是他的线条冷硬许多。
他的唇很薄，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那他呢？
鬼使神差之下，我的唇贴上他的。
当我意识到我做了什么的时候，我连忙松开他，匆匆离开他的房间。
隔天，我起床时，小舅舅已经离开家，我强忍着失落回到学校。
晚上，当我回到家时，他还没回来。
那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我突然觉得恐慌。
我拿出手机给小舅舅打电话，他没接。
接下来几天，他早出晚归，我们连一次面也没碰上。
我明白过来，那晚他是醒着的，他知道……我亲了他。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疏远。
他不再跟我有亲密接触，也不再亲昵地叫我年年。
我想，他的冷漠迟早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是出于报复心理，或者是我实在太寂寞了，我不再排斥异性的追求。
许辙是众多追求者中对我最有耐心的，七夕那天，我接受了他的表白。
某个周六傍晚，小舅舅终于在家，他在阳台抽烟，我走到他身后。
「你不用再躲着我，我谈恋爱了。」我对他道。
他转过身看我。
烟雾缭绕，他的眉眼变得不真实，我眨了眨眼，强忍住眼泪。
「年年……」他哑声叫我：「那男生靠谱吗？」
「是学霸，长得也好看。」我笑道。
「那就好。」他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我要搬出去住。」我接着道。
「回学校宿舍？」
我摇头。
他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你年纪轻轻就跑去跟人同居？那男孩出的主意？」
「你是用什么立场指责我？」我笑：「小舅舅，我已经成年了，我会为我的每一个行为负责的。」
我在告诉他，那天晚上我不是借酒装疯，我是真的想亲他。
「你哪里也别去，就给我住在这里。」他沉声道。
「我不想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不想当电灯泡。」我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把她带回家。」
「那也不行。」顿了顿，我才道：「一想到她之前住在这里，我就浑身不舒服。」
他掐了烟，大步朝我走来。
我被他脸上的狠厉吓到，后退了两步。
他抓住我的手臂，双眼眯起：
「你给我听好，你还是学生，谈恋爱可以，你想跟那男孩发生关系也行，同居就是不行！」
「为什么？」
「你妈妈……」
「是不是又想说，我妈妈在的话她不允许这么做？」
「你妈妈当初就是跟人同居，怀了孩子，后来那男的跑了，你妈妈不得不打掉孩子，导致无法生育……」
他脱口而出，可能说完才发现不对，急促地停下。
「你说什么？妈妈无法生育？」我吓得浑身在抖。
「你告诉我。」我急了，喊了他的名字：「方启言，你别说一半不说一半。」
他叹了口气：「你是抱养的。」
这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我没有多惊讶。
这么多年不受待见，原因我早就知道，正如简志雄所说的，我根本就不是他的种。
只是我从未想过，母亲有这样一段过往，她无法生育。
但我不知道，小舅舅原来也早就知道。
「那你就不是我舅舅！」我的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我永远是你舅舅。」他一句话浇灭我所有幻想，他顿了顿，对我道：「年年，我要结婚了。」
13
我三天没回家了。
这几天，我晚上都在学校外面的小旅馆过夜。
小舅舅打过好几个电话给我，我没接，他发的信息我也没回。
在这期间，许辙一直陪着我。
「你会离开我吗？」我问他。
他说不会。
「所有人都会离开我。」我对他笑笑，说道。
他抱着我睡，我躺在他怀里，心里想的却是，小舅舅会抱着那个女人睡吗？
我突然发现自己嫉妒得发疯。
这天放学，我刚走出校门口，有人挡住我的去路。
我抬头，看到风尘仆仆的小舅舅。
「上车。」他对我说道。
我没动。
「上车。」他的声音又大了些。
天然的威严。
「我不是你的下属。」我淡淡道。
他伸手扯住我的手臂，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我按了进去。
上车前，我听到许辙在叫我。
我的手刚碰到门把，就听到小舅舅冷声道：「你现在下去，我以后都不会管你。」
最终，我还是跟他回了家。
一进家门，我立即走上前，手圈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
「松手。」他轻声道。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只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他问。
「你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我委屈道。
「我最近几天不在江城，出差了。」他说：「你不接我电话，连我的信息也不看？」
「我想忘了你。」我的脸蹭着他的胸膛：「小舅舅，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忘了你？我都已经跟别的男生谈恋爱了，为什么还是满脑子都是你？」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他拉开我，盯着我的脸，正色道。
我一脸茫然。
他自嘲一笑：「年年，我大你 10 岁，你能从我这里得到安全感，但这不是喜欢，不是爱……」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踮起脚，手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吻住他。
他也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做，眼底一丝错愕，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趁他走神，我撬开他的唇。
这是我的初吻，我没有经验，只能凭借从漫画里学到的知识，一点点用在他身上。
他想推开我，然而我的手逐渐收紧，我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去抱他。
腰上多了只手，是他的。
他搂住我的腰，强势地回应我。
我那一刻喜极而泣。
一吻终毕，离开他的唇，我浑身像得了软骨病，黏在他身上。
「小舅舅，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我娇声问他。
「你会后悔的。」许久，他才哑声道。
「既然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没再说话。
许久，他才低低叹道：「你还年轻，你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我不会是你的良配。」
「可我只要你，我不懂，既然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过多几年你就懂了。」他笑笑：「等你到了最美好的年纪，而我已经逐渐老去。」
「你只比我大 10 岁。」
「还有你妈妈……」他没再往下说，但是我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妈妈生前是不是把我托付给你？」我问。
他点了点头。
「你害怕妈妈在下面知道……我们在一起……而动怒？」
「我不信什么鬼神，但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你就是个懦夫！」
「你怎么骂我都行，我只想你健康……正常……地成长。」顿了顿：「我们这样……」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可在法律上，我就是你舅舅。」他的声音提高了些。
「那怎么办？」我喃喃自语：「我怎么办？你只考虑你自己，不为我想想吗？」
「我正是为了你着想。」他搂住我：「你年轻，漂亮，活泼，我不可否认受你吸引，但是我是大人，我有理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耽误了你。」
「你这是歪理。」我在他怀里痛哭。
「别哭……」他继续柔声哄我。
他越哄，我哭得越厉害。
「那你为什么让我回家？你不是想我跟同龄的男生谈恋爱吗？我现在就回去……」
我挣开他的怀抱，摔门而出。
这回，一连一个星期，我没再接到小舅舅的电话。
也许是他把话说开了，想给我一些时间思考。
我度日如年地过了这一周，正想着回去找他服个软时，我看到了外公发的朋友圈。
小舅舅要跟那个女人订婚了。
14
我砸了小舅舅的订婚宴。
所有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除了他。
「你闹够没有？」他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我问。
「既然你想过要抛下我，为什么还要收养我？」我嘶声裂肺地大吼。
订婚宴中断，我被他拎着上了车。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转过身就去跟别的女人订婚？」
车上，我抹了一脸的泪，因为愤怒而声音颤抖。
他没回答，下巴线条收紧，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冷峻，我知道他生气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一边哭，一边去抢他的方向盘：「方启言，我不会让你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宁愿你跟我一起死……」
车子瞬间失控，他由着我抢去方向盘，双手垂落，像丧失了生存欲望，任由我摆布。
一阵急刹，车子猛地停下，我摔进他怀里。
他搂住我，一把咬住我的唇。
我们疯狂接吻，直接窒息前一秒才停下。
「小舅舅，不要丢下我。」我泪眼婆娑，央求他。
他眼眶发红，声音低哑：「我是为你好……」
「你明知道我只要你。」我抚摸着他的脸，哽咽道：「从 18 岁那年你把我带回家，我就只有你了。」
那天，我对许辙说了分手。
「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很好，是我不配。」
跟他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小舅舅，也是为了消遣寂寞的时光。
我不爱他，却贪图他带给我的那点温暖。
恢复自由身后，我松了口气，推开小舅舅的房门。
他正在跟外公外婆，亲戚们，还有那个女人道歉。
我坐在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听着他说话，心情大好。
「这下你满意了？」挂了电话，他侧过脸看我。
「小舅舅，你长得真好看。」我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笑道。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捏着我的下巴，一把吻住我。
我躺在小舅舅的婚床上，看着他欺身向我，墙上的「囍」字不知道新娘已经换了人，喜庆依旧。
我愧对那个女人，可我只想自私一回，我想得到他全部的爱。
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停了下来。
「对不起，年年。」他想起身。
我娇喝道：「不许走。」
最后一刻，我在他身下战栗，颤抖，泪流满面。
「你终于是我的人了。」我对他说道。
15
我恨不得每天都跟小舅舅待在一起。
自从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我搬进了他的房间，每天晚上在他怀里入睡，每天早上在他怀里醒来。
「我不想去上学，就想这样每天跟你在一起。」我对他撒娇道。
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你现在还是学习要紧，赶紧起床洗漱，我去做早餐。」
「你说话不要那么像长辈好不好？」我不满道。
「我本来就是你的长辈。」
「哪有长辈会这样……」我笑嘻嘻道。
「不要乱说。」他的脸沉了下来。
我知道，他一直在逃避我们的身份。
他跟我亲密接触仅限在家里，只要出了门，我们不能有一丁点亲密行为。
即便我们每天晚上同睡一张床，可我们不是情侣。
因为他从来没跟我说过类似「我们在一起吧」「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这样的话。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除了那层莫须有的「亲属」关系，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周五晚，他跟平时一样来接我放学。
上了车，他对我道：「我先送你回家，你点外卖吃，一会我有个饭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你不用等我。」
「饭局？跟谁的饭局？」
「跟几个朋友。」
「我能跟你一块儿去吗？」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
「带我去看看嘛，我也想见见你的圈子是怎么样的。」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很开心，并且把这当成一个重大突破。
饭局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我们到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男人。
原来今晚是帮他一个朋友接风洗尘，他那个朋友看上去跟小舅舅同龄，比小舅舅更高些，蓄了络腮胡。
在现实生活中，我还没见过蓄胡须好看的男人，他是意外，所以我多看了两眼。
「启言，这位是？」他朝我们走来，问小舅舅。
「我外甥女。」小舅舅道。
闻言，我的笑容僵在嘴角。
「你好，我叫高崎。」他向我做自我介绍。
「简年。」我闷闷道。
他们在谈股市，谈房地产，谈比特币，我坐在一旁，很是无措，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小舅舅忙于应酬，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我。
后来，我将水换成酒，刚喝了半杯红酒，头顶被阴影罩住，我一抬头，就看到高崎正笑着看我。
「小孩子喝什么酒。」他道。
「我大二了。」我道。
「哪个学校？」
我对他的自来熟感到不适，但还是说：「江城大学。」
「没想到是师妹。」他笑道。
「你也是江城大学的？」
「嗯。」他点头：「不过我毕业快 10 年了。」
我干笑两声。
我的余光瞄到小舅舅正往这边看，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我往高崎凑近了些。
「一直想回去看看。」他对我道。
我心不在焉：「学校又不会跑，你随时可以去。」
「我出国很多年了，刚回来。」
「哦。」
「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逛逛校园？」
我面露难色。
「我是你舅舅的朋友，又不是坏人。」
我胡乱地点头，因为我看到小舅舅朝我走来。
小舅舅盯着我手里的酒：「喝酒了？」
我淡淡「嗯」了一声，转过头去，没再搭理他。
一直到 11 点，这场饭局才趋近尾声。
小舅舅也喝了酒，他找了代驾。
车后座，他闭着眼，手揉着眉心，看上去很疲倦。
我一直看向窗外，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怕一开口就是争吵。
「今晚是不是很无聊？」他哑声问道。
我一声不吭。
「跟高崎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他又道。
「原来我们是校友。」我淡淡道。
他伸出手，想搂我，我猛地回头看他：「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是你女朋友？」
我已经很克制，但声音还是忍不住在抖。
他哑口无言。
「你从来就没想过，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冷笑。
「年年，给我一点时间。」他叹了口气，说道。
这晚，我搬回客房，离开前，我对他道：「方启言，我不强人所难，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那还是分开吧。」
16
小舅舅没答应我分开，也没拒绝，我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的恋爱经验几乎是空白，我们根本不在一个段位。
我很苦闷，患得患失，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
我在校道走着，正准备去饭堂，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小师妹，现在有空吗？我在校门口。」
「你哪位？」
「高崎。」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问你舅舅拿的。」
「你问他拿，他就给了？」我冷声问。
「对啊。」他又道：「怎么样？带我逛逛校园？」
「我正要去吃饭。」
「那更好，我一直惦记着四饭二楼的自选菜。」
高崎跟小舅舅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他话多爱笑，一路上巴拉巴拉说个没停。
「你跟你舅舅倒是挺像的，闷葫芦一个。」他吐槽。
「您渴不渴？我给您买杯柠檬水吧。」我在隐晦地告诉他，他的话实在太多了。
「这家饮品店居然还在。」高崎有些感慨：「这学校是怎么做到的，一丁点变化也没有。」
「嗯，你想象不到吧，有些宿舍楼到现在都没装空调。」我道。
「还有这种事？」他皱眉：「你带我去看看。」
「我没住宿舍很久了。」我不想带他去。
「那你住哪里？」
「方启言家。」
「你怎么直呼舅舅大名？」
「外国对长辈不都是直呼大名吗？亏你还说你在国外那么多年。」
「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他抬头，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小舅舅，我拍开他的手。
高崎给学校捐了 200 台空调，并强调只给女生宿舍。
我很惊讶，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男生宿舍没空调没什么，可以打赤膊，女孩要没空调，大夏天化好的妆很快就花了……」他向我解释道。
高崎的形象在我心中一下高大了起来。
我跟小舅舅冷战的这段时间，跟高崎走得越来越近。
某天，他又来学校找我，我打算带他去吃新开的麻辣烫，走到校门口时，我突然看到小舅舅的车。
「你舅舅……」高崎也看到了。
小舅舅下了车，面无表情地朝我们走来。
「小舅舅。」我故意这样喊他。
他脸色更差了。
「跟我回家。」
「有事？」
「你外公外婆来了。」
车上，我问：「外公外婆来干什么？」
他答非所问，沉着脸问我：「你这么多天没回家，就是跟他在一起？」
「不关你事。」
「简年，我发现你现在能耐了啊。」他声音提高了些。
我很少看到小舅舅发火，说实话，我有点怕。
「交友是我的自由吧，你这也管？」
「我是……」
「你是我舅舅，是我的监护人，是长辈，对，你要对我负责。」我口不择言：「我就是跟高崎在一起怎么了？你把我往外推，还不准别人接收我是吗？」
「很好……」他阵阵冷笑：「很好……」
「哦我忘了，我的手机号码还是你给他的，我们还要谢谢你呢，您是我们的媒人……」
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可能会气死他，但我没忍住。
他果然气到话也不说了，车子猛地加速。
自从上次我毁了小舅舅的订婚宴，就再没见过外公外婆，这次再见，我发现他们老了许多。
我心里有愧，他们刚失去女儿，眼看儿子要成家，却被我毁了。
「年年。」外婆叫我，握住我的手。
「外婆，你们怎么来了？」
外公看了我一眼，缓缓道：「我跟你外婆决定……到江城来照顾你。」
他顿了顿：「你找个时间，搬到我们那儿去吧。」
闻言，我浑身血液仿佛停滞，我呆呆地看向小舅舅，眼眶一红，他的脸变得模糊。
「这是你的意思？」我问他。
他手握成拳，沉着脸不说话。
「好。」我边哭边笑：「你也把我当累赘。」
17
我哭着跑了出去，刚拦到一辆空车，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跟我回去。」小舅舅抓住我的手，沉声道。
「你不用在这儿假惺惺，外公外婆是你叫来的吧？你不就想抛弃我吗？反正我也不是妈妈生的，外公外婆没义务照顾我，当然，你也没有。」
司机看我情绪激动，又看到小舅舅阴沉的脸：「你们吵架到一边吵，别耽误我接客啊。」
小舅舅一把拉过我，往回走。
我们没回家，他把我带到小花园。
「在这儿聊聊。」他说道。
我哭得一抽一抽，原来人真的会在某个时刻因怒火攻心而感到心脏疼，我疼到蹲在地上。
「年年……」他也蹲了下来，手摩挲着我的脸，擦干我的眼泪：「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实在不解。
「他们……不是我叫来的。」他将我轻轻抱住，哑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并非出于男女之情。也许，任何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你都能容易对他产生好感，比如高崎。」
「你在说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你喜欢我什么？」他正色道。
「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我只想跟你有亲密接触，我不是缺爱，父亲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我哽咽道：「我跟高崎什么都没有……」
他低低叹了口气，将我搂紧了些。
「方启言，你明明是很有自信的人，为什么到我身上，却总是畏手畏脚？」我靠在他怀里问道。
他苦笑两声：「我有时候很羡慕你的勇往直前。」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对他来说，捅破这层窗户纸，向全世界宣告，外甥女成了女朋友，是一件难度巨大的事。
外界会怎么看他？觉得他是禽兽，他是骗子……
「小舅舅……」我捧着他的脸：「我很确定，我爱你。」
没等他回答，我吻住了他。
这个吻很绵长，我们温柔得不像彼此，直到被一把震怒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我匆匆回过头去，看到面如死灰的外公外婆。
18
回到家，小舅舅让我回房，他捏了捏我的手：「把房门锁上，别偷听。」
这让我想起 18 岁那年，他带我离开家，说的也是这句话。
他每次都让我安全着陆，自己一个人去对抗风雨。
我全程戴着耳机听歌，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我相信小舅舅可以说服他们。
一直到傍晚，房门才被敲响。
「出来吧。」他的声音温和却很有力量。
外公外婆的脸色依旧难看，但好在他们没有恶言相向。
「方启言，你是成年人了，你能为你的言行负责就行。」外公撂下这句话，带着外婆走了。
他们走后，我紧紧搂住他：「是不是不会有人再拆散我们了？」
「不会了。」他抚摸着我的头发道。
19
那天之后，我跟小舅舅恢复了之前的亲密关系。
某天，我跟小舅舅在外吃饭，我整个人黏在他身上撒娇，正缠着他给我剥虾吃，余光突然瞄到一脸震惊的高崎。
他朝我们走了过来，讲话磕巴：「你们……怎么……怎么回事儿？」
小舅舅把虾送进我嘴里，轻笑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卧槽……」高崎吓得合不拢嘴。
我配合小舅舅逗他，在小舅舅脸上亲了一口。
「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哦。」我故意假装紧张兮兮。
「你们……这样……合……合法吗？」他看上去实在吓得不轻。
小舅舅不忍心，还是解释道：「我们没血缘关系。」
「所以简年是你的……？」
「女朋友。」他笑道。
听到他终于承认我们的关系，我在心里炸开了花。
就这样，我跟小舅舅过上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老男人是真的贴心，他永远能预判我的预判，知道我爱吃什么，知道我发脾气要怎么哄，知道怎么做我会开心……
跟他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原来被爱包围是这么幸福。
「你是想继续读研？还是出来工作？」某天，小舅舅问我。
「你觉得呢？」
「这种大事要你自己拿主意。」他柔声笑道：「你怎么想的？」
「我想跟你结婚……」我轻声道。
他眼神暗了暗，手指摩挲着我的唇：「现在想这些会不会太早？」
「你都 30 好几了……」我噘嘴。
「你还小，我们暂时先不考虑这个。」
「怎么？你有更好的结婚人选？」
他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你是山西人么？」
「什么意思？」
「这么爱吃醋……」
「反正我就想跟你结婚！」
「我是想让你继续读书……不过，还是依照你的想法来。」
「可别了吧，我现在巨想出去工作，我看那些白领，穿正装，穿高跟鞋，打扮得特别精致，我就好羡慕……」
「也好。」他抱着我，柔声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就这样，我成了求职大军中其中一员。
「为什么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这么困难？」深夜，我躺在小舅舅怀里，对他吐槽求职的糟心事。
他抚摸着我的背，给我顺毛：
「每年那么多毕业生，企业岗位就那么多个，一个萝卜一个坑，慢慢来吧……」
我长叹一声。
半晌，他又问道：「要不，还是我帮你找吧？」
「可别！」之前他就提议过，被我拒绝了：
「江大好歹是个 211，就是我那个专业比较吃亏。」
两个星期后，我终于收到一份心仪的 offer。
小舅舅带我去庆祝，吃完饭又到商场：「挑几套衣服。」
「你还记得几年前吗？你也是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看到上面的价格都傻眼了。」
我颇有感触，那时候就像土狗进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外甥女啊。」他捏了一下我的脸，笑道。
好长时间他没提过这层关系了，我心里突然痒得不行。
「舅舅，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呀？」我突然问道。
我的声音不小，惹得不少行人侧目。
他捂住我的嘴：「小点声……」
我哈哈大笑，就喜欢看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20
毕业第二年，我嫁给了小舅舅。
9 月的江城气温很是舒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领了证。
「婚礼你想怎么办？」他问我。
「不要婚礼了。」我看着小红本，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的亲戚都一样，告诉外公外婆就好了。」
当晚，当小舅舅打电话告知外婆这个消息时，外婆在电话里哭了：
「你成家了就好，你要好好……好好照顾年年……你姐姐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得到外公外婆的祝福，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老公……」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他，小舅舅明显也愣住了。
「嗯？」他抱住我。
「我们以后要是离婚，可不好收场啊……」
「小丫头片子，刚拿证就想着离婚。」他挠我。
长夜漫漫，我被他包裹住，毫无保留。
「老婆……」攀顶那一刻，他下意识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小舅舅，从好早之前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