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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的雪花

别人说,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但我却希望雪花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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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 4 月 20 日星期一天气晴

今天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进去阶梯教室时,我感觉到了若干道奇怪的视线。有人在窥视我,就像捕猎的毒蛇。或许这只是错觉。

2020 年 4 月 23 日晚星期四天气晴

游泳课后,我在书桌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咒骂我的话:你穿成这样,是想勾搭谁?你好下贱。

虽然字迹潦草,但我知道这是系里某个女生写的。

2020 年 4 月 27 日星期一天气阴

晚自习时,她向我下手了,我拿扫帚时被关在了杂物间里,整整一夜。我喊破了喉咙,可是没人听见。最后我昏睡过去……

早晨,打扫卫生的阿姨打开了门。她吓了一跳:「呀,怎么有人在这里,吓我一跳。」

这时我才知道,杂物间死过人,上一任保洁阿姨因为心脏病发作猝死当场,四个小时后才被人发现。

害我的人也想让我像她一样去死吗?

2020 年 5 月 2 日星期六天气雨

上次的事学校出了公告。说调查清楚了,是大三的学姐误以为里面没人,所以锁上了。一通警告就算了事,连当事人的名字都没说。

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如果是真的,保洁阿姨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会欲言又止?

开学已经十多天了,我却像个陌生人一样,与周遭格格不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看我的眼神很怪异。

今天妈妈问我学校生活怎么样,我没说实话。我说都挺好的,同学对我很友善。

她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让她操心。

2020 年 5 月 7 日星期四天气晴

我终于知道她们是谁了!

今天我值日,倒完垃圾后,班上的人已经走光了。我正要走,就听见了厕所里传来的声音。是三个女生……

「她还真是犯贱,闹鬼的地方也没能吓疯她。当时应该再加点料的。」

「当时不是害怕有人来吗?下次吧。」

「她来第一天我就看她不顺眼了,我们的裙子到膝盖,她那个大腿都露出来了,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

「可不是?你们留意她的眼神没有,一直在勾搭男人……」

我脸色惨白地躲在厕所旁,看着她们诅咒了一阵后陆续走出来,我认出了她们。

那是学生会副主席林苗,校花孟新,还有她们的小跟班刘丽丽。

林苗能力强,孟新多才多艺,刘丽丽虽然其貌不扬,但家里很有钱。她们都是天之骄子。

可是她们嘴里居然说出那些话来……

我能去告状吗?我根本没证据。算了,以后躲着她们些。反正我是走读生,忍几年就毕业了。

2020 年 5 月 11 日星期一天气阴

今天,她们对我下手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我被她们三个堵在了校门外的小巷子里,领头的林苗走了过来,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你到处给别人说是我们把你关进杂物间的?你特么几个眼睛看见的?」

我愣了一下:「我没……」

话还没说完,她又是一耳光扇过来,这一次,她的力气很大,我的皮筯飞了出去,左脸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她还不满意,一把拎起我的衣领对身后两人说:「你们看她贱不贱,露出这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是想勾搭谁来救她?」

孟新一脸不屑:「那可多了,男教授,还有班上那些男生。刘丽丽,你说是不是?」

刘丽丽也跟着点头:「对,我看见她给那些人抛媚眼了。这么能勾搭怎么不去夜店?现成的特殊工作者的料!」

她们骂了一通后扬长而去。

她们纯粹是为了发泄,我隐约觉得这只是开始。想到这一点,我越发害怕上学了。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没人会相信我的。

2

2020 年 5 月 14 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学校安排我们英语专业的做话剧展示,让大家自由组队。毫无悬念,我被单下了,辅导老师问了好几遍哪个组还缺人,无人回应。

我低垂着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众人围观的流浪狗,最后,一个意外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师,让她来我们组吧。」

这是林苗的声音!她的宽容让老师大为赞许,我却心里一寒,她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她安排了最多的台词给我。英语不好的我说得磕磕巴巴,她们三个哄堂大笑,开始一遍一遍地讽刺我,中间夹杂着辱骂的英文,这些我都听懂了。

我不敢吱声,因为一旦有所反应,面对的只有更多的辱骂,这一点毫无疑问。

不过持续到傍晚七点,我仍然没能背下那一长段台词,林苗走到我面前站了数秒后,狠狠的一耳光甩过来,因为速度太快,我猝不及防,被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一坐下去,整个校裙飞了起来,露出了大腿,孟新啧啧出声:「苗,你看人家那楚楚可怜的样。」

刘丽丽翻了个白眼:「我发觉呀,骚货就是骚货。」

林苗阴沉着脸:「你们说得没错,既然她要发浪,我们就成全她。刘丽丽,你去把她裙子脱下来。」

刘丽丽愣了一下:「我?」

「不然我去吗?」

刘丽丽马上说:「行啦,我去我去……」

她恶狠狠向我逼近,我挪了两步,但没跑掉,刘丽丽一把按住了我的胳膊。

我尖叫着挣扎:「求求你们,别脱我的裙子!我还要上晚自习。」

我哀求也没有,剩下的两人一拥而上,扯下了我的校裙,并且用剪刀剪成了碎布条,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她们三人狂笑着离去……眼看着自习时间快到了,我躲在阴暗的走廊里,不敢去教室更不敢请假,一直等到晚上大家都走了,我才找了件没人要的外套裹住自己,一路跑回了家。

此刻坐在书桌前的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涌,我还要紧紧地捂住嘴,生怕我妈听见了动静。今天……真是灰暗极了!

2020 年 5 月 15 日星期五天气阴

昨晚我一夜没睡,此时已是凌晨五点了。我决定举报她们。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学校。我不能任由她们欺辱我!

2020 年 5 月 16 日星期六天气阴

我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已经活不下去了!

昨天早上,我一大早就去找辅导老师,他有些意外,问我前晚为什么没上自习。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你是说林苗、孟新、刘丽丽三个人欺负你?」

我用力点了点头。

辅导老师摇头:「你要说别人我还信,可是林苗和孟新是学生会干部,两孩子品行很好的。」

我急得满脸通红:「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老师,你看……」

我掀起了我的裙子,露出了大腿上的数道淤青和伤痕,这些都是昨天她们三人施暴时弄伤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此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孟新站在门口尖声叫了起来:「啊,你们在做什么?」

我愣住了,老师也愣住了……这时我们才发现门口的不止是孟新,还有好些个同学,其中一个,甚至正拿着手机拍照!

我……被网暴了。

扑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从天而降,说我勾引辅导老师,说我天生就是个贱货。还有人找出前晚被林苗她们撕碎扔在垃圾桶的校裙,编出一堆的闲话。

甚至有人编造我高中的谣言,说我之前就因为品行不端被学校开除过。

我再三向学校说明当时的事,可是上至校长,下至辅导老师,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他们说:「你年纪还小,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性。认个错就行了。」

我没错,他们根本没调查事实真相就默认了这一切。

我真的要疯了!我该怎么办?

3

2020 年 6 月 22 日星期一天气晴

他们对我的欺辱变本加厉!

我的课本被撕碎,椅子上涂抹了强力胶,头发上被粘上了口香糖,甚至是水杯里,也被人灌进了奇怪的液体。

而这些,只是开始……她们所做的,远超我的想象。

那天晚上的自习后,我刻意远离她们,可是她们三个站在小巷子里堵我,带头的林苗面无表情,身后的孟新和刘丽丽一人一边挽住了我。

正在我恐慌的时候,恰好巷子里忽然进来了一个人,那是隔壁系的老师。

我心里一喜,喊了起来:「老师……」

「这么晚不回去做啥?」老师看着我们。

我正要开口,发觉身后一个尖尖的东西戳上了我的后背,那是一把刀。我瞬间闭紧了嘴,我知道这把刀要是捅进去,我会马上死的。

林苗走了进来:「罗老师好,我们给同学讲题呢。」

「哦,早点回去吧。」老师不疑其他,径直走出了巷子。

等到人的人影消失后,孟新骂了起来:「林苗说得没错,你这种人,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趣!」

林苗冷漠地看着我,对那两人说:「走,带她去烂尾楼。」

我被她们带上了二楼,被推倒在地上。我试图与她们交流:「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就是因为我那条过短的裙子?」

林苗讽刺地笑了起来,走上前就是两耳光扇了过来:「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

「你们变态,你们……」

话还没说完,又一耳光甩向了我:「再骂一句试试。」

「你们……」

又是重重的一耳光。随后是刘丽丽一脚踢到了我的胸部,一阵巨痛后,又是无数的拳脚朝我招呼过来。

后来,她们说打累了。强行让我跪下,让我自扇耳光,必须用力,必须发出重重的响声,否则她们就拿着木板来打了。

林苗甚至当众脱下了裤子,把尿尿在了一旁的瓦片上,然后让我跪在那里,将那些尿全部舔干净!

面对如此的屈辱我反抗了好多次,可她们是三个人。无论是逃跑还是回击,都没能成功,反倒激发了她们的怒气。

我感觉我要死了!我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在巨痛,我眼睛肿得睁不开,嘴角一直在流血,可是她们根本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她们折磨了我很久,可能两个小时,也可能三个小时。

最后林苗站了起来,揉了揉酸胀的双手:「你回去之后,不会告诉其他人吧?」

我沉默。

刘丽丽拿着刀比划着我的脸:「你要是说了,下次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我会把你的脸划成田字,再倒上硫酸,那滋味你知道有多爽吧?」

「我……」我吐出嘴角的血,声音小若尘埃:「我不说。」

「识趣就好。」孟新咳了一声:「林苗,看来你说得没错,她能拿我们怎么样。「

林苗冷冷地说:「是啊,她妈就是个贱人,她也一样下贱。」

这句话让我脑袋轰地一下,突地就炸了……她凭什么说我妈?凭什么?

说我什么我都可以忍,可是我不允许别人说我妈一句坏话。

我妈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我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地上的石头,嘶吼着朝林苗冲了过去,我要砸破她的头,我要杀了她。

这一次我成功了,我砸到了她!她的额头淌下血来,当我还想砸第二下、第三下的时候,她们抓住了我。

此时我的背后就是二楼的露台,因为是烂尾房,这里连栏杆都没安装。

流着血林苗恶狠狠地逼近,然后用力一推,我脚下一空,仰面从二楼摔了下去。

4

一阵眩晕后,身下传来了咔擦的声音,木板被我砸碎了。

迷迷糊糊间,头顶传来了孟新惊恐的声音:「她被推下去了,林苗,她会不会死?」

刘丽丽:「要不我们打 120 吧?」

林苗的声音很平静:「不,她是自己摔下去的。谁也不许打 120,更不许报警,听见没有?除非你们想坐牢……」

她们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我感觉身下有热热的液体流淌出来,没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当然,我没有死,我一直熬到了天亮,才被路过的人发现,送过去医院。

说起来很幸运,我虽然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加上右腿骨折,但并没有致命伤。我活了下来。

我在医院整整待了半个月,每天晚上,妈妈都会来,我们在黑暗中看着彼此,我知道她在流泪,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不要哭,妈妈。」

「妈妈,我不能再忍了,原谅我。」

「妈妈,我是想好好生活的,可是她们不愿意……」

……

出院后,我回家休养了好多天,想明白了好多事。今天才有力气拿出日记本,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这是屈辱的回忆,但是,它仅仅是回忆。我要反击,我要把伤害我的人一个一个打倒,为此,我会不顾一切。

她们的未来阳光璀璨,她们是天之骄子,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不害怕同归于尽,既然不能共存,那就一起毁灭吧。

2020 年 8 月 14 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天在网上看见了关于我的传闻。我的坠楼事件竟然被说成了夜不归宿,做边缘女与社会人士鬼混,然后玩大了,所以摔了下去。

我明明很生气,可是看着那新闻,我居然气笑了。

对了今天我拿到了前几天的检测报告,看到上面的文字,我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很巧,这与几年前的结果一模一样。

我马上就能实施我的行动了。

开学,只剩下半个月了!

2020 年 9 月 1 日星期五天气阴

今天开学了,早上的时候,我拄着拐杖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很震惊,特别是那三个人,更是向我投来了鄙夷的视线。

刘丽丽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被学校开除了呢。闹出那么多事,居然还有脸来上课呀。」

我挤出微笑,甚至还对她说了句:「谢谢关心。」

无论他们怎么讽刺,都如同一拳头打在软包子上,我不生气,更不反击。我低头沉默,我看书、做笔记,如同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在等待时机,因为作为艺体生的孟新,这月中旬就要去参加全国比赛了。

2020 年 9 月 14 日星期天气晴

早上四点我就醒了,打开窗帘,窗外黑漆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玻璃中映出了妈妈的脸,我对着她笑:「妈妈,我忍不了了,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死的。」

她默默凝视了我一阵,眼里满是忧伤,最后,她悄然离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出了门,去了一条陌生的巷子……树荫下是孟新的家。

她父母都是从事艺术工作的,父亲大学的声乐教授,母亲是少年宫的舞蹈老师。她从小学习舞蹈,获奖无数。

只可惜高中的时候文化分太低,她才和我们一样,进了这所三流大学。

她的目标是国内一流的歌舞剧团。目前的比赛,恰巧也是那时原选拔。这是临门一脚,也是势在必得。

七点零五分,她父母出门了。十分钟后,她拉着行李箱也出了门,嘴里还哼着歌。她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了。

我在那里多待了几分钟后,缓缓朝学校走去。我照常地上课,和平时一模一样,时不时看一眼孟新空空荡荡的桌子。

我知道,她此时待在了她应待的地方。

晚自习后,我去了学校后面的废弃大礼堂。果不其然,在院子的地洞里,我远远看到了她。她仰着头,一脸的泥污,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她声音已经嘶哑了:「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

5

我站在洞外看着她,她气愤地扑腾,用手抓,用脚踢,可除了踢下一些泥土外,并没有爬出去的能力。

哪有这么容易?那洞原先是装电䍀线的位置,本有五米多深,是我跛着脚花了半个月的时候,将里面的杂物全部清理出来,留出了让她扑腾的空间。

我跟踪过孟新很多次,她每次去校外的舞蹈教室,都会图省事,从校后方的废弃大礼堂穿过去走后门。

这地方偏僻无人,除了她,根本不会有人来。

而这一次去比赛的出发地址,正是那培训中心门口。

所以今天我撤了板子,只盖了一层枯草。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还在枯草上放了几张钞票。

我听见她在拼命按着手机,手指戳得屏幕砰砰直响。没用的,地洞里没有信号,我早测试过了。

「救命啊!救命啊!」孟新哭出声来:「有人听见吗?」

她哭得越惨,我越是想笑啊……因为这与那些打我的巴掌重合在了一起,与那些凶狠辱骂我的话语也重合在了一起。

天很晚了,我缓缓走到洞边,看着洞里的她。

她忽然发现了我,眼神有些惊喜:「是你?快救我出去。」

我面无表情,她有些懵:「愣着干嘛,快找绳子来呀。」

我行动了,我挪过了一旁的木板,盖上那地洞,上面重新铺上了泥沙枯草。这个过程中,孟新傻了。

她嘶吼起来:「你这个贱人?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

我退了两步,隐匿在了黑暗中。她又吼了起来:「我爸妈找不到我,会急死!他们会找你拼命的!」

我摇了摇头,她想多了,她以为他们能找到她吗?

我离开的时候,孟新的眼神变得惊恐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只要你救我,我以后不欺负你了,行不行?」

我没搭理她,兀自往前走,她的诅咒声仍在喋喋不休,她不停地说五个字:「你这个贱人。」

然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她的命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毁掉她最珍视的去歌舞剧团的机会。所以我把她囚禁起来,让她错过比赛时间。

她说得没错,她爸妈找不到她,确实会急死。所以我提前偷到了她的本子,反复练习了她的字迹,然后写了一封信,塞进了门缝里。

信的内容很简单:爸妈,见信别担心,我没去比赛。他说要带我走,我答应了。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

此时此刻,孟新的父母应该看到了那封信吧,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已经报警了。

警察会搜查他家,也会调查孟新离开的一系列监控。但我知道,他们暂时查不到这里。因为礼堂早已废弃了,通往这里的林荫小道也荒败了很久,早就没有监控功能了。

他们只会发现,孟新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学校。势必会调查一番。所以孟新与人私奔的事,会传遍整所校园。

2020 年 9 月 18 日星期五天气晴

事情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孟新的父母急得发疯了,还真的报警了。警察询问了班上的同学,大家都说不出所以然。

今天已经是她被囚禁的第三天了。

我在午后,再一次去了地洞,这一次,我撤掉了板子,往里扔进了一些坚硬的木片。

这些东西,能让她逃出去。

大约两个小时后,教学楼下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孟新,那是孟新!」

6

大家疯涌地跑去走廊,教学楼前的树下,披头散发,一身恶臭的孟新瘫倒在那里,她已经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孟新很快被送进了医院,警察、校方领导和她的父母都赶到了。

没过多久,警察找我谈话,问我 14 号有没有去废弃礼堂。我坚决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拐杖:「我的骨折一直没好,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可是孟新说那天晚上看见了你。」

我惊愕不已:「怎么可能呢?我根本没去过。」

我的反应毫无破绽,毕竟我只在那里停留了五六分钟,且避开了人群和所有监控。出校园的时间也很正常。

加上清醒后的孟新一直很癫狂,所以他们认为那是她当晚产生的幻觉。

我很确定,我安全无事了。而且整个校园都在传,说孟新本来是私奔,可是男朋友反水了,所以陷害她,想要害死她。

还有人说她居然能在那种地方看见人,还真是中邪了。

各种流言纷纷……教室里,我低头垂目,仍然认认真真地看着课本。中途抬起头时,竟发现林苗和刘丽丽在瞪视我。

我知道她们在怀疑我,怀疑又如何?马上就会轮到她们了。

那些欺辱我、伤害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2020 年 9 月 23 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晚上,林苗和刘丽丽又在那条巷子堵住了我,林苗恶狠狠地向我逼近:「是你把孟新逼进去的,对不对?」

「你还真是命硬啊,想报复我们?」刘丽丽一拳头朝我揍过来:「就凭你?」

此时巷子里根本没人,我丝毫不怀疑这两个恶魔会再一次生起杀心。在最危险的时候,我看见了巷子中的几个黑影。

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哭诉起来:「真的不是我,你们打我也没用。我没有去过礼堂,我真的没有。」

我哭得很大声,与以往隐忍的我截然不同,林苗和刘丽丽还没反应过来,巷子口那几个黑影就跑了进来:「谁在那里闹事?」

我运气很好,进来的居然是几位老师,林苗吓了一跳,马上解释道:「老师,我们跟她开玩笑呢。」

「是玩笑吗?」老师们疑惑地看着我。

「是开玩笑的。」刘丽丽大声回答道:「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我低头点了点头,快速离开了巷子。

一次欺负,只能换来不痛不痒的责备,伤不了他们皮毛。可是次数多了,杀伤力也是呈倍数地增加。不是吗?

2020 年 9 月 30 日星期三天气阴

今天,我又被刘丽丽欺负了。

下课的时候,教室人不多。我从她座位前经过的时候,她正好站了起来,堵住了我的路。

拄着拐杖的我避让了两次,可是她屡次堵上去。

我哀求起来:「麻烦你让我去一下厕所。」

「啥?」刘丽丽骂道:「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我低着头求饶:「我给你道歉行不行?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们,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想上个厕所。」

刘丽丽一下就炸了:「你有病啊!」

她骂的时候手用力一推,我砰地一声摔倒在地,痛得眼泪水直涌,半天都爬不起来。

「装可怜是吧?」刘丽丽举起手来就要打。

7

我眼泪哗哗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你别打了……」

同学都往这边看,门口正好有老师路过,巧得很,正好是昨天巷子里的老师之一。

他走进来看向刘丽丽:「吵什么吵?怎么又是你,昨天就看见你们在欺负同学。」

刘丽丽怒不可遏:「老师,是她自找的!」

「闭嘴,你跟我来办公室。」老师很生气。

刘丽丽在办公室整整待了一节课,再回来时,整个人像被炮炸了一样,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放学时,她照常和林苗走在一起,两人小声地嘀咕着。

我远远地看着她们,我猜测她们会回来找我……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林苗就走了过来。

她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配吗?配和我们耍心眼吗?」

刘丽丽也走了过来,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孟新的事还没完。你要是狗胆肥敢招惹我,我就弄死你。」

我默不作声,任由她们讽刺辱骂,在她们离开之后,我转身走回学校,在教室里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把她们欺负我的全部过程写了出来……被扇耳光,被拳打脚踢,被逼着下跪、喝尿,甚至是把我推下楼。

在末尾,我写道:每一天都在煎熬着,我活不下去了。我死后,请把我的骨灰扔进河里。

再然后,我把信放在老师办公桌上。

我去了学校最高的那栋教学楼,我翻过了栏杆,坐在边缘上。

从这里可以看清整座校园,数栋教学楼,数栋宿舍楼,还有食堂、操场以及……废弃的大礼堂。

并没有等太久,大约二十几分钟,我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我下意识挪动了一步,身后的呼吸声急促了:「同学,你别……别冲动……」

而此时楼下人也多起来了,拉网的,拿着大喇叭吼的,看热闹的……

这真的好讽刺,在我被霸凌被欺辱得快要死的时候,他们悄无声息。可我稍微表演一下,却来了这么多人。

很快,我就被人强行救了下来,我被霸凌的事人尽皆知。而此时,校方也在我的书桌里查出了中度抑郁症的诊断记录。

我想,我成功了……

2020 年 10 月 5 日星期一天气晴

简单说一下最近的情况吧。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了,学校紧急出了一份文件,刘丽丽因霸凌欺辱同学且情节严重。以开除论处。

林苗因情节轻微并且认错态度较好,通报批评一次。

至于孟新,因为仍在住院中,所以学校暂时保留了对她的责罚,留待观察。

作为刘丽丽和孟新,我已经通过手段让她们得到了惩罚。可是林苗呢?莫名从主犯变成了从犯,只是一个简单的通报批评了事。

凭什么?她是霸凌的始作俑者啊。

我决定把她约出来。

2020 年 10 月 7 日星期三天气阴

我知道她会来,因为我手里有上次的验伤证明和录音。如果她不到,我会把这些交给警方。

一开始林苗不愿意,她说:你敢来的胆子威胁我?

我回复:今天冒险一次和提心吊胆很多天,你选一个。

所以,她还是来了。

我们约的地方是郊外一所废弃的屠宰场,四处都是血迹斑斑的污垢,空气中还残留着陈旧的血腥味。

林苗明显很紧张,她捏紧了拳头:「那些东西呢,说好了来了就还我的。」

我微笑,指着身后的的屋子:「在里面。」

她犹豫了再三,还是跟着我进了那屋子,拿到了桌上的文件袋,她急急打开查看起来,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放下心来:「真的是原件?你没有发给别人吧,不会复制吧?你保证?」

我拄着拐杖缓缓走进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抱紧文件袋就往外走,这一次,换我堵在了门口。

她一脸跋扈的表情:「你还想怎么样?想要钱?」

8

我摇了摇头,按住了墙上的某个按钮,听见轰地一声,卷帘门重重地落下了。

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让她道歉。

可当我说出这个请求时,她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奇葩的笑话一样:「我向你道歉?你想多了吧,你算什么东西?」

「你真的不道歉吗?」我再一次问她。

这一次她狂妄地笑了:「你以为我像孟新和刘丽丽一样傻吗?只要我一个小时不回去,我妈就会找到我,你信不信?」

我点头,按了手边另一个按钮,墙壁缝里,瞬间涌出了无数的寒气:「我信。可是……那时找到的,也许是具尸体。」

林苗慌了:「你开了什么?这冷冻室是好的?」

当然,这冷冻室是完好的,电瓶是我提前准备的,信号干扰器也是我安的。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道歉。

她明显慌了,她拼命按起了手机,捣鼓了半天后。她失望了:「你想杀人。」

我愣了一下,然后认真点了点头:「你们无论做错了什么,都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孟新可以来年再考,刘丽丽的父母也在为她联系出国。你更是皮毛未损。可我……我什么也没有了。用唯一的命来了结这场恩怨,算是很有诚意吧。」

听了这话后,她吓得脸色发白,与平时的跋扈凶残判若两人。

她开始反抗起来,她拼命往门口跑,试图打开卷帘门,但那是自动上锁的,她摇晃了半天,纹丝不动。

我默默地站在墙角,看着那些白色的冷气迅速在周围弥漫开来。旁边墙上的温度计已经降到了十度。

林苗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大声吼了起来:「你是疯子吗?你居然要拉着我一起去死?」

我面无表情:「你真的不道歉吗?」

刚刚还强撑的她一下子哭了起来:「你变态,你这个疯子,快放我出去。」

我声音平缓:「你猜得没错,孟新是被我关进地洞的,刘丽丽的事也是我设计的。我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我走到卷帘门旁,低头看着她:「你敢这么自信地来这里,除了你妈一个小时后会找来,你还准备了让我坐牢的证据……你手里捏着录音笔不是吗?」

我看向温度计,那里已经显示一度了:「只是很可惜啊,这些证据会和我们一样,死在这里。」

她全身颤抖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这个疯子、疯子……」

「那你要道歉吗?向我道歉,向我妈道歉!」

她的头低低地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怒:「我不道歉,你……你妈……你们都是魔鬼!你们杀了我爸,你们该死!」

9

「你爸?」我微眯着眼睛,看着林苗,眼前的她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起来。

她猛地站了起来,很有些歇斯底里:「没错,你妈一直勾引他,所以他在我八岁那年和妈妈离了婚,离开了家。他为你们付出了一切,结果却被你们这对蛇蝎母女杀死了!你们真该死,你们都是刽子手!」

她大哭起来:「我真的好想他,我爸是全世界最最好的男人,他会温柔地抱住我,会给我讲故事,会教训欺负我的男生。」

「甚至他死前的那天,他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好好准备中考,说等我考上重点高中,他就带我去海边……」

林苗泣不成声,末了冲了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是你们杀了他,你们为什么杀他啊!我好恨啊,我恨死你们了!你凭什么不用坐牢?杀人不应该偿命吗?」

她挥起了拳头:「你转校的第一天我就认出你了,我要替我爸报仇啊,我是真的想要你死的,真的啊!」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凭她的拳头狠狠砸向我,可是这一次,我一点也不想反抗,无数的悲伤向我涌来。

我低头看着她,缓缓开了口:「你真的觉得他是个好人吗?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生下来就没有了爸爸,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在商场做收银员,早出晚归,收入很微薄。

我八岁那年,家里忽然来了个陌生的叔叔,他热情地抱起我,说我长得真可爱。妈妈告诉我,以后他就是我的爸爸了。

当时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和别的孩子一样有爸爸了。

我们的确过了几年幸福的生活,可是我十二岁以后,他看我的眼神怪异起来,他总是趁着我妈上夜班的时候偷偷摸我,还会偷看我洗澡。

他告诉我,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说我长大了就懂了。

这种情况变本加厉,我觉得很羞耻,也很害怕,但我不敢告诉妈妈。因为我一旦说了,家就没了。

我十四岁那年,他终于动手了,他强行把我带进了卧室,脱掉我的衣服,他想要强暴我……就在快要得逞的那一刻,上夜班的妈妈忽然回来了!

妈妈与他扭打在了一起,但我妈力气太小了,很快被他扇了好几个耳光,他边打边说:「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还跟我计较这个?」

我妈哭喊起来:「你对我怎样都行,你不能碰我女儿!」

他又是狠重的一拳,我妈的嘴里、鼻子都在冒血,我妈会被打死的……缩在屋角的我很害怕,我抓起了桌上的烟灰缸,死命朝他砸了过去。

但是他发现了,他拿了刀要捅向我,我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抢过那烟灰缸,一下一下砸了下去,直到他不动了。

……

说到这里我看向林苗:「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他死了,我妈进了监狱。我进了特殊学校,两年后,我才因为表现优秀被转到普通高中,后来,我考上了这所大学。」

「放屁!」林苗胸口剧烈起伏:「我爸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好人,他怎么可能强……强暴你?」

我苦笑起来:「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去公安局查查当时的档案。包括我当年的验伤报告以及你父亲当年猥亵少女的案底。你甚至可以去问问你母亲……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你的爸爸其实没有那么好,真的。」

林苗像一只气球,忽地泄了气,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你们杀了我爸爸呀!你至少还有妈妈,可我没有爸爸了……」

她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白气一直往外涌……很冷了,现在冻库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度,并且还在持续下降。

她的身体一直剧烈地颤抖,裸露的皮肤也冻成了青紫。

我低头看向她:「那么你要向我、向我妈道歉吗?」

她一下子崩溃了,她匍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摸出了包里的录音笔:「对不起、对不起!这个给你,我错了……我不想死,求你了,我不想死!」

我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我一直想到的只是一个道歉啊。

我低头看着她,接过录音笔,语气里带了些怜悯:「我原谅你了。」

「真的吗?」她不敢相信。

「我原谅你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关掉冷气,打开了冻库的卷帘门。门外是弥漫着血腥空气的屠宰场。

我踩着满地的陈旧血污,缓缓朝门外走去,远远的,我看见了朝这边行驶过来的车灯,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我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我打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日记,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我抬起头,看着墙上的妈妈,笑出声来:「妈妈,她们终于道歉了。」

10

墙上是妈妈的遗像。没错……我和林苗一样,我也没有妈妈了。她死了两年了。

她是替我顶了罪,被判了二十年,然后因病死在了监狱里。

没错,是我杀的继父。

我对林苗说的也是真的。

八岁那年,他进入了我们母女的生活。十二岁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怪异起来,经常趁着我妈不在时偷摸我,偷看我洗澡。

十四岁那一年,他趁着我妈上夜班时,把我拖进卧室想要强暴我,我拼命挣扎时,妈妈回来了。

妈妈与他扭打在一起,并被扇了好多个耳光。

他边打边说:「你们吃我的喝我的,还跟我计较这个?」

我妈哭喊起来:「你对我怎样都行,你不能碰我女儿!」

他狠狠的几拳打过去,我妈的嘴唇和鼻子涌出了好多鲜血。我妈会被打死的!

我抓到了桌上的烟灰缸冲了上去,朝他的后脑砸去,在他的惨叫声中,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脸的血。

我仿佛杀红了眼,我脑子里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了,所能想起的就是他欺辱我、打我妈的画面,我一下又一下地拼了命地砸,直到地上的男人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他死了……

我一身血污,愣愣地坐在地上,与他的尸体面面相觑。

这一瞬间,我都忘了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妈显然被吓傻了,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几秒后,触电式地缩了回来。

此时我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只血淋淋的烟灰缸。我妈一点一点掰开了我的手指,那东西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妈妈,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寻常,我妈妈是个温柔又内向的女人,这会儿她睁大了眼睛,扳过我的肩膀:「你记错了,是我杀了人。你快出去报警,快点!就说家里出事了。」

我茫然地看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妈大声地对我说:「你拿着烟灰缸要去砸他,被他发现了,他拿了刀要捅你,我这才捡起烟灰缸砸死了他,你听明白了吗?」

我用力摇头,我妈的手指加大了力度:「记住我的话。妈妈这辈子已经毁了,你还小,只要你活着,我们就有希望!快去报警、快去报警!去啊!」

就这样,我妈顶替我坐了牢,我被送进了特殊学校,后来因为表现良好进了高中,再后来又考上了这所大学。

我一门心思只是想让妈妈看看,女儿一直努力活着,为了妈妈努力活下去。

我站起来,伸出手抚着墙上的遗像,遗像里的她在对我微笑……

「对不起……妈妈……我撑不下去了。我不想再让你承担骂名了。我会去自首,是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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