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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种公主

谢重晏去北境出征两年,他的白月光在寒桃寺为他祈福两年。

两年后他出征回来,跑去跟父皇求赐婚。

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的求娶对象竟然是我?

都知道我跟他不对付。

他怕不是疯魔了。

快,我的四十米大刀呢?

1

「公主,您消消气,快把刀放下。」身后的宫女们伸出绝望的双手,抓着虚无的空气,目光凄惨地看着我越走越远。

我是柏千,大周朝唯一的公主。

谢重晏的白月光是我的死对头。

嗯,单方面的死对头。

白月光崔轻轻,人娇体弱,我见犹怜。一袭白衣,人美心善,俗称「白莲花」。

我不是。

十四岁那年,杏花微雨,我遇到谢重晏那厮和站在他身边的白月光崔轻轻。

谢重晏微狭的目光盯着我,满脸的轻佻:「公主,你好歹也是个女子,整日舞枪弄剑,与男子为伍,当心嫁不出去。」

彼时我刚从操练场回来,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是在武场摸爬滚打后的痕迹,跟他身旁娇滴滴的白衣姑娘自是不能相比。

还没等我发作,那姑娘便哼笑出了声。

被我凛了一眼后,才捂着嘴收了声。

可本公主是这么好打发的么,当然不是。

我拔剑划开了谢重晏的腰带。

「记得下次见了本公主,要行礼。」

我在谢重晏羞愤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浑然不管谢重晏在他心上人面前丢了人。

今天,宫女跑来跟我说,谢重晏这厮竟然敢跑去父皇面前求赐婚,我手中的大刀自然握不住了。

他有白月光,我还有朱砂痣呢。

我提着刀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靖阳王府,直到走进王府后院都没人拦着。

当时那把刀离谢重晏那漂亮脖子只差零点零一公分,我止住了。

我承认,我怂了。

这两年谢重晏随着谢老王爷征战北境,身上落下的伤痕自是不少。

不过他也太不要脸了,在自己家还光着膀子练剑。

他促狭说道:「看够了吗?」

没有,看着他身上的汗水顺着坚韧的肌肉线条蜿蜒流淌。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厮身材这么好呢。

「咳,把衣服穿好。」

我收回手中的刀,侧过身继续说道:「谢重晏,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跟你,没可能。」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我又说道:「你说你瞎折腾什么,谁不知道你喜欢那崔轻轻,你不娶她,你找我做什么。」

身后没有动静了,我狐疑地转过身,这厮不知何时悄然走到我身后。

转身的时候,我的额头还蹭到了他下巴。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目光中透露出笑意。

谢老王爷常年出征在外,王妃又早逝,父皇怜惜谢重晏年幼,经常将他接入宫中照顾。

我与他也算自幼一起长大,熟稔得很。

可这两年不见,我反倒是看不懂他了。

我说:「谢重晏,你是知道我有喜欢的人的。」

听到这话,他脸上的笑意未止,眼睛里倒是没有刚才那般神色了。

他直起身子,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道:「我好像也没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娶你的。」

见我恨恨地瞪着他,他又俯身到我耳边,放软了语气:「皇上要削藩,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救我狗命。」

临了,他还像摸狗剩儿脑袋一样,揉了揉我脑袋。

狗剩儿是当年我和谢重晏在御花园捡到的一只长毛狗。

不待我回答,门房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我同谢重晏站在一处,反到支支吾吾不敢说话了。

谢重晏挑着眉,让他直说。

原来是白月光姑娘来了,想进门却被拦下来了。

我冲着谢重晏嘻嘻一笑,抬脚就给了他一记。

忘了说,谢重晏练武的地方旁边就是一滩湖水。

听着身后水花四溅的声音,我拍了拍手,拎着我的刀走人了。

2

其实削藩的消息近日我也隐约听到过,只说是靖阳王在北境广蓄粮草,拥兵自重。

可要是这样,他还放谢重晏回京作甚。

饶是这么想,我还是绕路去了太子哥哥寝宫。

大老远就看到哥哥大叉着腿蹲在他院内那棵老榆树下面,吭哧吭哧地啃西瓜。

我走上前踢了踢他,他麻溜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腾了个地儿。

随手捡起一块瓜递给我。

我敛了衣角,跟他一同蹲着,啃瓜。

「小妹。」

「嗯。」我吐了吐口中的西瓜子。

「跟你说个事儿。」

「说。」

「哥哥我中毒了,命不久矣。你帮哥哥个忙?」

哈,我侧头看着一手一块西瓜啃的正上劲的皇家太子。

诓谁呢。

他不理我,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嫁给谢重晏,帮哥哥探查敌情。」

「滚。」

等他终于啃完瓜,打了个饱嗝儿,擦了擦嘴,又变身人前那个人模狗样的骄矜太子。

瞧瞧,这就是京中万千少女的梦。

他说,北境这几年打仗,耗费粮草无数,但账目不正常,所以现在的目光都盯在了谢家头上。

他还说,为了我的婚姻有所保障,他会娶了谢重晏的白月光做太子妃。

白月光姑娘是户部尚书千金,当个把太子妃勉强够格。

我惊恐地看着他,深觉他大义凛然。

我心说,你娶她,也不怕那俩人旧情复燃,干柴烈火。

到时候你我头上的青青草原,可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我想了想那盛况,发觉这事儿不能有。

我说:「要娶你娶,我不嫁。」

哥哥抬起眼帘,斜斜地觑了我一眼,哼笑了声:「谢重晏算是自幼与你一同长大,你忍心看他落难?」

我点点头,忍心。

「这事儿完结了,哥哥还答应你一件事情。」他顿了顿,「覃帧快回来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像是要看到我心里。

谁年少的时候还没个少女慕艾呢,覃帧就是那个人。

他从来不嫌我舞刀弄剑,行为举止皆不像个闺阁女儿家。

他会说:「千千,你拿剑的样子很好看。」

他原是哥哥的陪读,覃太师的幼子。因着喜好医术,几年前就随着云游老道走了。

我总说他被骗了,要不然怎么还不回来。

「成交。」我起身跺了跺脚,却忽略了哥哥眼中掠过的那一抹精光。

哥哥动作很快,快到我说后悔都来不及。

父皇两道赐婚圣旨齐齐落了下来,谢重晏和崔轻轻这对儿苦命鸳鸯就这么被拆散了。

谢重晏还被要求搬入公主府。

我觉得谢重晏有些可怜。

但这种心情也并没有维持很久。

尤其当谢重晏站在我这府院中欢快地指挥着众人搬抬箱子的时候。

他倒是一点心上人被抢的忧伤都没有。

3

我懒懒散散地抱着老迈的狗剩儿靠在门口。

托谢重晏这个狗崽子的福,父皇给我下了禁足令,只因我光天化日之下提刀闯进靖阳王府,又把谢重晏踹进了湖里。

「狗剩儿怎么老成这样了?」

谢重晏伸手想去摸狗剩儿的脑袋,被狗剩儿躲开了。

我说:「你不要它了,它自然记得。」

那只伸出来的手停滞在半空,久久未落。

那年在御花园捡到狗剩儿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快断气了。

谢重晏说我下手没轻没重,不给我养,就给抱走了。

他给狗子取名狗剩儿,我说难听,他却说贱名儿好养活。

他宝贝狗剩儿,每次都只让我跟它玩儿,却从不让我带走。

后来他遇见了崔家姑娘,他抱着狗剩儿可怜巴巴地跟我说,崔姑娘怕狗,所以还是把狗剩儿给你养吧。

一养,就养到了现在。

谢重晏的手到底还是伸了上来,他掐了我的脸,眸中染着笑意。

他说:「这么记仇。」

不知道他在说狗还是人。

我拍开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

「一大清早的吵死了。」

「别急着走啊,喂。」

「柏千!」

「千千!」

……

「旱鸭子!」

转过身,我狠狠地瞪着他。

他负手站在原地,晨起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脸上,明亮的看不真切。

「你有病啊!」我没好气地说道。

他不答我,走上前来半推半拽地将我往那些箱子旁边引去。

「打开。」他命令旁边的侍从。

我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又作什么妖。

一个个箱子轮番被打开,五颜六色的华贵锦缎盛放地满满当当。

「怎么样,漂亮吧,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搜集这些布料了,你都不知道我废了多大……」谢重晏自顾自地说着,神色飞扬。

我没有在听,却觉得有些难过。

从什么时候起,我不再穿那些属于公主的锦绣华服。

我是大周朝最不像公主的公主,深色束袖衣袍我早已习惯。

因为什么,我也选择性忘记了。

这人却偏偏要让我记起。

真是……令人讨厌。

我不说话,谢重晏自然发觉了。

「你……不喜欢?」他轻声试探。

何止是不喜欢,是讨厌的要死。

「嗯。」

「以后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说完我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4

八岁的柏千自然是千娇万宠,华服不断。

八岁的柏千还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

八岁的柏千贪玩儿,脱离宫人看管后失足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被湖水淹没,无人可唤的恐惧,我到现在都记得。

我是被一个瘦弱的漂亮少年救上来的。

落水后,我没生病,反倒是他大病了一场。

那少年经常被其他年幼的皇子欺凌,欺他没有娘亲,笑他瞳孔有异色,辱骂他是个怪物。

嗯,他有些可怜。

他虽然瘦弱却非懦弱,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打不过。

我却不同,我是中宫所出嫡女,太子哥哥的胞妹,还得父皇的宠爱,自是无人敢招惹。

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弟弟被我用木棒挨个痛打一番,任凭他们如何求饶,都没有停手。

是他拦住了我,说够了。

我说:「以后我会保护你,你别怕。」

他当时看我的眼睛很亮,很亮。

……

公主府校场。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抬头,就这么撞进了一双瞳色有着诡异深蓝的眸子里,是谢重晏。

我盯了他半晌,直到他自己也不自在地到处乱瞟。

他挣扎了一番,最终用拳头捂了捂嘴:「咳,你终于发现小爷长得好看了吧。」

我抽了一下嘴角,说:「崔轻轻被赐婚给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呢?」

这人当初是如何讨好崔轻轻,贬损我的,我可是到现在都记得。

「柏千你不要再穿深色衣袍了,很丑。」

「柏千你不要再舞棒弄剑了,像个男儿一般,以后肯定没人要你。」

他说了那么多……

我早就不耐烦。

那些华服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穿。

舞棒弄剑有什么不好,我喜欢。

谢重晏面色微僵:「我与她,不是你想象的那般。」

半晌,他又挑着眉笑说:「你莫不是吃醋了?」

我也笑了笑:「所以,你承认你跟哥哥有事瞒着我了?」

我虽不喜欢繁琐之事,但也不是傻。

十三岁时,谢重晏遇见崔轻轻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我愈发冷淡,儿时情谊不再。

他与崔轻轻走的愈来愈近。

现在谢重晏的求婚,哥哥的撮合,父皇旨意落下的迅速。

真当我看不出来有问题吗。

不过是懒得问罢了。

我将手中的红缨枪放回兵器架,拍了拍手。

正打算继续跟他说点什么时,就有宫人来报。

太子哥哥带着他的准未婚妻,谢重晏的白月光来了。

哦豁,有好戏看了。

我挑了挑眉,往前走去,顺手又拽上了谢重晏。

这种修罗场……怎能少的了他。

「你可真是……」

「嗯?」

「……个机灵鬼。」他瘪了瘪嘴。

5

大老远就看到太子哥哥昂首阔步,风度翩翩地摇着把折扇走来。

直到下台阶的时候,呵,踩空了。

旁边的白月光姑娘刚想要抬手扶一把,在眼尾间看到谢重晏时,便生生止住了。

然后便满脸哀怨地看着他。

哥哥自然往前扑倒了。

倒是他也没脸没皮,稳住身形后说道:「小妹,你这院子不行,堂堂公主府怎能如此简陋呢。」

话语间丝毫没有囧意,不失有一国太子的风范,进可攻退可守。

我说:「真好,哥哥愿意出钱帮我修葺院子,小妹我真是太高兴了。」

铁公鸡哥哥:「……」

我偏过头看向另外一边,道:「崔姑娘近日可好?」

可惜崔姑娘只慢慢点了点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站在我身侧的谢重晏身上。

我耸了耸肩,让开了路。

故意走慢了几步,我晃到了哥哥身旁,问他今天过来是想干嘛,是来臭显摆的吗。

他看我的样子像是看个智障。

他经常这样看我,就跟我平时这么看他一样。

只见他又将手中的折扇抬高,掩着嘴道:「你这不是被关禁闭了嘛,我来是想悄悄告诉你,覃帧下个月要回来了。」

「没骗我?」

「骗你我是个汪。」

好吧,我暂且信了,毕竟我不介意未来有个狗哥。

转过头打算继续往前走时,发现谢重晏早已停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我,神色冷峻。

他怕不是听到了?我突然有些心虚。

但是我心虚什么。

吃饭前,哥哥和谢重晏两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只剩我一人面对着崔轻轻。

她打从来了之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一向对这种娇弱小姐敬谢不敏,自然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话。

尤其她现在还是哥哥的准太子妃。

尴尬无语之际,倒是她先开口了。

「殿下,您与世子……」她没说完,眼睛先红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只幼猫你明明还没有靠近它,它却紧绷着身体,瑟瑟发抖,看着可怜极了。

「我与他……?」我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等了他两年,可从来没想过是如今这个结果,他像是换了一个人,待我冰冷无情。」

「轻轻人微言轻,殿下可否求得陛下收回这赐婚旨意。」

说完仿佛又要哭,真要命了。

我……

我也没想到,不过崔姑娘你对自己的未来小姑子说这些真的好吗?

说来我与她也没什么不同,被一纸莫名其妙的婚约绑缚着。

她是不得已,我又是为什么。

还没等我想通,哥哥与谢重晏就双双回来了,不知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反正面色都不太好。

就连吃饭时,气氛都压抑得很。

吃到中途时,哥哥猛地将筷子放下,道了句不吃了,起身便走了。

反倒是谢重晏面色如常,照吃不误。

就是苦了崔轻轻了,走也不是,留也不对。

我聊胜于无的恻隐之心倒是生出来了:「别理他,接着吃饭,我待会儿让人送你回去。」

……算了,这姑娘今天一天的眼睛全长在谢重晏身上了。

想了想,我也决定学哥哥,起身走人。

「我去看狗剩儿,你们聊。」

还没待走出去,就被人扯住了手腕。

6

「我跟你一起去。」谢重晏沉声道。

不要了吧。

我眨了眨眼,使了点劲儿将手腕抽了出来。

「不用。」

无视了他略显深沉的目光,就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崔姑娘到现在对他仍有念想。

这人再怎么负心薄幸,也该有个度。

我出门后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校场今日去过了,狗剩儿这个点儿应该在睡觉。

所以……

干脆出府好了,反正父皇也不是真心想要关我禁闭,不过摆给外人看罢了。

毕竟,他要是真想关我,就不是公主府这么舒坦的地方了。

从侧门翻出来后,我就直奔湘云楼去了,今天的饭吃的实在让人不知所谓。

我坐在二楼临窗的位子上,听着身后食客的闲聊。

「听说没,都说靖阳王在北境拥兵自重,可偏偏咱们圣上又把唯一的公主指给了靖阳王世子,也不知是何打算?」

「谁知道呢,天子的心思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猜的。不过要我说呀,也许是咱们这柏千公主看上了谢世子,以此来保这谢世子周全也未可知。毕竟这谢世子可生的一副好样貌。」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果然,有些消息还是得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听才有意思。但这些人还真能胡乱掰扯,越说越不像话。

我看上了谢重晏那厮?我还不如直接找个鸡蛋撞死。

刚想拍桌而起,我就看到谢重晏从楼梯口一步步迈了上来。

刚才那俩人有句话没说错,紫衣墨发,玉冠高束的谢重晏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要不然崔轻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想着他。

他走到楼梯口侧脸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突然低头笑了出来;「我一猜你就在这儿。」

他坐到我对面的位子上。

我蹙着眉头,着实没想明白他怎么猜到的。

「那两年,我只要一惹你生气,你就会来这儿吃东西,还同覃帧一起。」他顿了顿,又说,「你今天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不知怎么,从这句话里,我听出了埋怨。

我想了想,问道:「崔姑娘呢?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这次换他不说话了,只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这厮打从北境回来后就不咋正常了。

半晌,他才说:「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什么。

他又说:「算了,你的脑子,一向不好使。」

没忍住,我还是说出来了:「好玩儿吗?」

他皱了皱眉头,不解。

我抽了口气,说:「你们在做什么我不关心,但是你这样对待一个姑娘,不合适。」

「有些话,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

他招手唤了小二,「你都点了什么,我也没吃饱。」

「喂,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没?」

「听到了,跟个小傻子一样。」

我:「……」

谢重晏这人,你跟他好好说话,他从来不好好答你。

等菜完全送上来后,我赌气似的闷头吃饭,也不想搭理他。

不过他倒是会点菜,都是我爱吃的。

那天回去后,这厮每日清晨都会跑来唤我起床。

理由是,他要跟狗剩儿重新建立信任,要我在中间搭桥牵线。

今天,是他拍门的第五日。

也不知道侍奉的宫人被他用什么办法收买了,竟无一人拦他。

听着殿门哐哐作响,我捂着被子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滚,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把被子掀开,直挺挺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谢重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刚走到门口,还不待我推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我没收住力……

半晌过后,被我压在身下的人,将双手枕到脑后,慢悠悠道:「你这是没睡够,想趴在我身上再来个回笼觉?」

我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一不小心还摸到了他的腹肌。

我觉得我的老脸它挂不住了,因为它红了……

反倒是谢重晏,坐起来后,慢慢探过身来,目光似有深意。

「千千,我……」

他没说完,只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他腰间挂着的白玉络子,看着有些年月了。

我说:「怎么会在你这儿。」

没记错的话,这个是我当初想拿来送给覃帧的,只是后来丢了再也没找到过。

能认出来,也是因为那络子的结是我打的。

他倒挺能扯:「我捡到的,自然是我的。」

「哦,你在我房中捡到的?」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直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

他才沉声说:「对,我故意拿走的。」

7

我气道:「我是拿来送人的。」

「我当然知道,送给覃帧的是不是,我偏不让。」

我怒了:「你讲不讲道理!」

「不讲!」

那天我们自然是不欢而散。

那时候覃帧要随那老道离开,我没东西好送,就打了只络子准备送他,谁知……

谢重晏这人有毒吧。

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谢重晏没有跟我说过话。

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

但今日,谢重晏偷偷摸摸从侧门出去的时候,被我撞见了。

我觉得我不尾随一下,怎么都不合适。

跟着他七拐八绕地走了好几条街,就见他站定在了上京城有名的勾栏院门口。

他还好这口?

真是想不到啊。

在公主府憋了这么多天,终于要暴露本性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就又看到了熟人。

贼熟的那种。

哥哥摇着扇子,浑身上下散发着金钱的气息,也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哥哥,是你以后的三宫六院满足不了你了吗,竟要如此堕落。

我突然不想进去了。

这个人丢不起。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这俩人还不出来……

这是进了狐狸洞被榨干了阳气吗?

我飞身上了屋顶,决定掀开屋顶瓦片挨个找找他们。

结果,掀开第一个我就差点把手中瓦片扔了出去,这……玩儿的太刺激了吧。

没眼看没眼看。

我坐在屋顶上脸红了半天,考虑要不要干脆走人好了。

抽了口气,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屋顶的另一边也趴着一个人,还穿着夜行衣。

啧,这是个内行。

我转了转眼珠子,还是跟了上去。

没想到被我蒙对了。

屋内烛光若隐若现,映照着谢重晏的脸也影影绰绰地泛红。

他微蹙着眉,略显紧张地说:「我,我……」

「我喜欢你!」

坐在他对面的是我那老熟人哥哥,小扇子摇的飞起,仿佛是在遮掩他被人告白的紧张。

他俩?

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怪不得哥哥要娶崔轻轻,处理情敌还这么干脆利落,既能掩人耳目,又不落人话柄。

哥哥实在是高。

我正在愣神的时候,旁边那人有了动静。

我抬眼看向他。

这人反应倒快,先出手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

我赶忙翻了个身,躲开了他伸过来的爪子。

谁知他又追了上来,跟他缠斗了一番后,我发现这人武功不低。

其实我也不差。

但是倒霉的时候,是不分人的。

我跟他双双踩空掉了下去。

……

好痛呀,我扶了扶腰。

一抬头,就对上了两双眼睛。

一双略带惊恐和难以言明的羞涩之状。

而另外一双就很好说了,很明显在嘲笑我。

我站起身瞪了他们一眼,就要去撕那人面罩,刚要走过去,就被谢重晏拦住了。

他说:「是熟人。」

又是熟人,看来大家都挺熟。

那人自己摘了面罩,果然很熟。

崔轻轻。

我紧了紧眉头:「你会武功?」

「不仅会,还很好。」谢重晏补充。

我呆滞了片刻,想把目前的情况捋一捋,却发现怎么也捋不明白。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我说:「你跟哥哥早已知晓。」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想到我与崔轻轻掉下来前,这屋内俩人是怎么个情景。

不得不说,我得用新目光来看待他俩了。

人还是要紧跟潮流呀。

哥哥倒是坦然,将手中扇子一合,便道:「如此,崔姑娘,便有劳你在此地多留几日了。」

话末,还瞥了我一眼:「姑娘家家的,来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我:「……」

他是怎么有那么大个脸来说我的。

他又说:「还不快跟我走。」

我憋了口气,打算上前怼回去,却被身后的谢重晏拉住了衣角。

他眸色深深,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不日前,他刚跟我吵过架。

我没好气道:「干嘛!」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来都来了,不该看的也都看完了。

我不语,谢重晏自是了然。

他急道:「你知不知羞的!」

「我看都看了,你能怎么着。」我顿了顿,接着喊道,「哦,我还听见你说什么我喜欢你了,有本事你就杀人灭口!」

吼完才发现,这厮面色通红。

他说:「你……都听到了?」

8

回去的路上,乘坐的马车。

车厢内三个人,无一人说话。

我咳了咳,那两人齐刷刷将目光都转到我身上来。

我说:「你们,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哥哥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说:「当然有,堂堂一国公主跑去烟花之地,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关到死吧。」

不待我反驳,谢重晏紧跟着道:「不仅去了,还敢到处乱看,真是欠教育。」

这可真是夫唱那啥啥……

这俩人一唱一和,倒是挺搭调。

完全忘记了是谁先去的。

娘的。

气死我了。

马车刚停到公主府,我就被谢重晏拎着下了车。

这厮手劲儿怎么那么大。

我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觉得这副模样也忒丢人了,叫人撞见那本公主情何以堪。

然后就忍住没出声控诉他。

就这样被直接拎回了寝殿。

等他松开手,我边整理衣襟边吐槽:「不就撞破了你俩的好事嘛,至于这么对我么。」

谢重晏拧眉:「我俩什么好事?」

嘿,还跟我装傻。

「你都跟我哥哥说……」我心道,装傻就没劲了。

「你以为我是在跟他说?」他仿佛又隐约有些生气。

难道不是吗?我迷茫地看着他。

他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直接上嘴了。

后脑勺被他固定住,掠夺般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他有些笨拙,但力道却未放缓。

半晌,他靠在我左肩,呢喃说道:「我喜欢你。」

「是想说给你听的。」

我听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放大,跳动得很快。

我傻了。

「谢重晏。」

「嗯。」

「这是我的初吻。」

他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呀。」

「知道你还亲!」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他还有脸笑。

谢重晏说,他和哥哥私下查探户部尚书贪墨一案已久,他也是因此才接近崔轻轻的。

现在崔轻轻被哥哥关在了勾栏院。

我也才知道,那地方是哥哥的私业。

用哥哥的话说,好时刻观测朝内官员大臣的思想道德状况以及收集其他不可说的小道机密。

这真是赤果果的钓鱼执法。

人心不古啊。

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咂么不出味儿来。

而现在,怎么处理跟谢重晏的关系,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他说他喜欢我,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一直很嫌弃我才对。

可我心底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是什么。

我一直在等的人明明是覃帧才对。

难道本公主……是个渣女?!!

这个认知突破了我的下限。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玩儿变脸呢?」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我气闷道:「你怎么过来了。」

谢重晏:「我大老远就看到你坐在这树底下一动不动。」

我动了下眼珠子,就是不看他。

这人倒是不客气得很,直接走过来,俯身盯着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躲我?」

「才不是。」

我转过头,就这么不小心撞进了他的眸子里。

他确实长得有点好看。

我想。

「公……公主。」有宫人急急赶上前来,看到谢重晏那冷冽的神色还瑟缩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太子殿下,请您进宫。说……说是覃帧公子回来了。」

我愣了愣,半晌才想起去看谢重晏,只见他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时不时还看我几眼,仿佛有话要说。

9

那几年,谢重晏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是覃帧在我旁边。

他一直都那样温和谦逊,与谢重晏的早年恶行截然不同。

谢重晏说我越来越野蛮的时候,是他说我拿兵器的样子才像我自己。

谢重晏说我像个男儿的时候,是他替我拂过发梢的落叶。

谢重晏说……

越想越气。

出府的时候,谢重晏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我瞪了他一眼,翻身上马。

我幻想过再次见到覃帧该是什么样子,可能他会含着笑对我摆着手,说:「千千,过来。」

而不是……

我看着哥哥一脸肉痛地将手中的玉佩送给了覃帧怀中一只小小的白玉团子。

一个美貌女子,温婉端庄地坐在覃帧身侧。

而覃帧则是满脸宠溺笑意。

我站在殿门片刻,才忽觉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我心上的朱砂痣婚了,还有娃了……

「别愣着了,进去吧。」

身后传来谢重晏不温不凉的催促。

我回头看着他,他神色淡然。

所以,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突然想起那日在哥哥殿外,跟我说过的话。

他说:「覃帧要回来了。」

只是,回来了。

连亲妹妹都要算计。

很好,狗哥你死定了。

「覃大哥回来了?」我含着笑迈进了门。

「这位是嫂嫂吧,长得可真好看。」

殿内的几个人都转过身来看向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覃帧有一瞬间的表情有些怔忪。

「哥哥真是不讲义气,只说覃大哥回来了,却忘了说还有这么漂亮的嫂嫂和侄儿。」

我将腰间悬挂着的短刀「放」到了桌上,背过众人,阴恻恻地看着我那不当人的哥哥。

他倒是坐的安稳,老神在在的样子令人讨厌得咬牙切齿。

把我当傻子玩儿,很有意思是不是。

其实我觉得有点委屈。

他们想做什么跟我直说就好,我不会不应的,可为什么一个个都选择来骗我。

哥哥是,谢重晏也是。

在他们眼中,是不是我已经蠢到只需要靠谎言就可以支配的地步。

直到衣角被人轻轻拽动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

低头,是那只小团子。

他指了指我放在桌子上的短刀,圆润润又满含期盼的眼睛就这么直直望着我。

「你喜欢这个?」我迟疑地拿起那把刀。

他欣喜地点点头,表示想要。

我蹲下身来,看着他像极了覃帧的眉眼,好像除了震撼多一些,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受。

「你还太小,不能玩这种兵器。等你长大了,姑姑再送你更好的。」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这个先给你娘亲保管,好不好。」

我看向他的娘亲,浅笑着将手中的短刀递了过去。

那日,覃帧一家没有停留很久,离开时,他才说道:「听说公主与世子的赐婚旨意已经下来,恭喜。」

他略有深意地与谢重晏对视着。

倒是谢重晏,面上不显,只说了声多谢。

又是这样,被一团迷雾包裹的感觉。

「我走了。」我没有余力再去看剩下的那两个人,也不想看。

手腕被人抓住了,用力不大,是谢重晏。

「柏千。」

我想,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他动手。

招招狠厉。

他只是闪躲,却不出手。

为什么……都骗我。

我蓦然收了力,只觉得眼眶有点湿润,也没什么力气。

谢重晏怔在了原地:「你哭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不等我回答,他又神色落寞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谢重晏走了,我看着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只是他的背影看着有些难过。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憋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哥哥。」

骗我说什么父皇要削藩,什么覃帧要回来,以及现在仍然被关在勾栏院的崔轻轻……

桩桩件件。

狗哥说话了,他说:「你今天看到覃帧一家,除了震惊还有别的想法吗。」

他想说什么呢,我转过身不解地望着他。

他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听到父皇要削藩,你明明嘴上不答应与谢重晏的婚约,却还是跑来找我,你想问我什么呢。」

「你觉得我们在骗你,那你自己又骗了自己多久呢。」

「你明明喜欢的是谢重晏,你为什么不敢说。」

10

为什么不敢说。

是,为什么呢。

因为柏千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是个小姑娘心思。那些年谢重晏刺耳的话,已经将我打击的面目全非。

我装不在乎,装不在意,装的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骗过了自己。

我忘记了少女最初悸动的心是因为谁,开始只记得覃帧的温柔陪伴。

哥哥那天最后跟我说:「你愿意装糊涂,可旁人却看的分明,你以为覃帧看不懂吗,他看的最明白。」

这几日,我把自己藏起来,谁都不见。

而谢重晏自那天起,也再没有回来过。

消息传来时,我正拿着话本子搭在脸上在书房睡觉。

是被宫人急急忙忙闯进来吵醒的。

我看着她的脸色,总觉得不好。

果然。

谢重晏入狱了。

他跟哥哥一直在查的户部尚书贪污案,因为崔轻轻一直没有回去过,那位崔尚书终于露出了马脚。

被关进刑部大牢后自知不保,便顺带攀咬了谢重晏,说他是邻国皇子,他的眸色便是铁证。还说这么多年与他内外勾结,祸乱朝纲,皆有证可查。

我想起了谢重晏的眼睛,那个时候他刚入宫,被宫里其他皇子叫骂最多的,便是野种,只因这眼睛里的异色。

手上的话本子因着无意识地用力,变了样子。

终于挨到了晚上,我换了夜行衣去了刑部大牢。

关押谢重晏的位置很好找,毕竟算是重犯,看管的自然严格。

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有些许震惊。

但并没有维持很久他就敛了神色,只余目光莫测地凝视着我。

「你怎么进来的?」他说,语气冷淡。

我没有理会他,只用手指了指他隔壁。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孩童般的迷茫。

「看到那个雅间牢房没有,那是父皇专门留给我的。」我如实回答。

我说过,父皇真的要关我禁闭,就不会选公主府这样的地方。

恐怕也没人能想到,一国公主竟然在刑部大牢有专属套房吧。

谢重晏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很好,他也不信。

我捡了个稍许干净的地方坐下,并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

啧啧,比我那间可差多了。

谢重晏神色有些不耐,他越这样,我反而越坐得住。

我注视着眼前的人,想明白了我之前一直没想通的东西。

我会答应与他的婚约,是因为……我掩藏了很久的喜欢。

我说:「谢重晏,我就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婚约,你是认真的吗?」

半晌,他哑声说:「是。」

我点点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也是。」

他似是不敢信地抬起了头。

「所以,你最好跟我说,你这次能安然无恙地出去。」我顿了顿,「不然,我换驸马。」

谢重晏的眼睛骤然发亮……

从牢里出来,我就看到被牢吏围得左三圈,右三圈的哥哥。

见我朝他点了点头之后,他便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又摇着他那扇子踱步走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留众人一顿迷茫,谁都没摸明白太子爷大半夜跑来刑部大牢找他们侃大天是个什么情形。

我一路随着哥哥,回到他的殿内。

他用合拢的扇子拍打着手心。

良久,他说了第一句话:「谢重晏确实是西楚皇子。」

我蹙着眉,不解。

如果他是,那谢老王爷怎么可能会让他活着,还养育了他这么多年。

哥哥笑了笑,继续说着。

谢老王妃随老王爷驻扎北境多年,多年无子,老王爷虽不在意,可终究是老王妃的心病。

后来好不容易有孕,可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彼时恰逢西楚皇宫内乱,一个逃命的宫人抱着尚在襁褓的谢重晏就这么被老王爷遇到了。

如此,便是开端。

谢重晏眸中异色,是遗传自他的母妃,据说是个异域美人。

这一点老王爷也早早地报与父皇知晓,父皇念及谢老王爷劳苦功高,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就连哥哥也是后来得知。

我突然想到,哥哥与谢重晏幼时交集并不多,可现在为何看起来,分外熟稔。

想到此处,我也问了出来。

这样好回答的问题,哥哥却长久没有言语。

在我以为得不到回应时,他说话了。

「你可曾记得你十三岁那一年,西楚派人来求娶一位公主。」

我自然知晓:「父皇不是拒绝了吗。」

那一年大周与西楚的仗打的很是艰难,恰逢碰上了水涝之灾,国库又吃紧。

西楚顺势便把歪主意打到了和亲这个路子上。

可惜父皇没同意。

哥哥摇摇头,盯着我的眼睛说:「父皇同意了。」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就急忙往御书房赶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哥哥斜睨了我一眼,「谢重晏已经在御书房跪了许久。」

「他说他愿意答应父皇所有的条件,只求你能留下。」

11

哥哥说:「他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难过。」

难过在父皇心里,我是可以随时被放弃的那一个吗。

不会,享受着公主的待遇,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个道理我懂。

哥哥说,他早就怀疑朝中有内贼,观察许久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户部尚书身上。

这是谢重晏与之相熟的原因。

这些年他辗转于西楚皇室和崔尚书之间,用崔轻轻做遮掩,传递着或真或假的消息,以及忍受着从未被放下的猜忌。

其中艰辛不足以为外人道。

哪怕后来是在北境,形势只怕更为险峻。

而他,只想让我留在大周,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公主。

哥哥说,他一直做的很好。

现在靖北王拥兵自重受朝廷质疑的消息已经扩散已久,而谢重晏又身陷囹圄,这是一个契机。

去上演一场出其不意的绝杀。

哥哥说,谢老王爷还在北境等他。

等他一起攻破西楚,给他死去的母妃报仇。

也是他求娶我的聘礼。

江山为聘,星河可期。

12

距离谢重晏这次离开,已有三个月了。

如今秋叶飘飘洒洒,曳入湖水,哥哥也不再拿着他的扇子四处招摇了。

他最近跟覃太师学会了盘核桃。

谢重晏走之前,我将从泰安寺求来的护身符通通塞进了他的衣襟。

他笑着抱紧我,在我耳边戏谑,温热的气息拂到我的面上,他道:「只求了平安符吗?」

我仰着头看着他,心道这么多平安符,还怕佛祖不保佑他,他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呆了,他笑了出来:「小傻子,姻缘符你没有求?」

我撇了撇嘴。

当然……求了。

可我才不会告诉他。

他替我整理着发梢,眼睛深邃又多情。

「千千,我想再看你穿回裙装。」

我拧着眉,怕又听到他说我不像女子的话。

他俯下身,亲吻着我的额头。

他说:「对不起,那些话不是真的想说给你听的。你怎样都好看,怎样我都喜欢。」

「所以,当时说要保护我才换下华裙的小姑娘,我想看到她再一次穿上那些漂亮衣服。」

「以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

我想起他刚搬到公主府时,非要给我看的那些锦缎。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心里莫名有些甜丝丝的。

「嗯……看你表现吧。」

……

今日进宫时去见父皇时,恰巧遇到了覃帧。

从御书房出来后,发现他立在殿外等我。

他还是那样笑着,一如从前。

「一起走走?」他说。

我点了点头。

他说:「你现在还是喜欢穿束袖衣袍,不打算换回来吗?」

我说:「等谢重晏回来吧,我想穿给他看。」

他假装难过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不一样了,以前你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齿的。」

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覃大哥,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他挑了挑眉,戏谑道:「我今天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我是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想说给你听。」

「要不要听?」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

我发现我好像更喜欢谢重晏了。

覃帧跟我说,湘云楼里我爱吃的菜,是谢重晏私下告诉他的;

在校场上受了伤,他及时送来的跌打伤药,也是谢重晏找来的;

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子;

喜欢的短刀匕首;

还有……很多。

很多我不知道的。

所以,谢重晏,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说你的名字了。

年关将近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他的消息。

大捷。

真是个好消息。

正月十五那天,我换了一身红装,早早地等在了城楼上。

远远的看到了那个骑在黑色骏马上的高大身影。

我记忆中的瘦弱少年,已经变成了铿锵男儿。

他仿佛也看到了我,连骑马的速度都比别人快了许多。

哥哥站在旁边,一边盘着手里的核桃,一边没好气说着:「要不是我还在这儿站着,你是不是急得都想跳下去了?」

我笑说:「你个单身汪,羡慕去吧。」

单身汪哥哥:「……」

没有再搭理他,我起身下了城楼。

直到被谢重晏拥入怀中,那种不真实感才消退了些。

他身上仿佛还带着北境凌冽的寒风。

他的声线也有些沙哑,含着些哽咽:「千千,我回来娶你了。」

「还有,你身上的红裙,很衬你。」

(全文完)

作者署名:汤圆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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