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去民政局领证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从此变成一只阿飘。
看着那个只见过几面的未婚夫每天从小柜子翻出那张我高中时的毕业照,又是抚摸又是亲吻,我内心复杂不已。
在我偷窥他生活的十天后,他在四下无人的夜里,突然抬头,视线正对着我所站方向,眼里平淡,声音冷清,「怎么一直待在那里?」
1.
我心脏狂跳,背脊僵硬,若不是鬼,我几乎要狂飙冷汗。
我瞪大眼睛,巴巴地盯着他看。
季言衡停止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的动作,起身离开书桌,往站在角落的我缓缓靠近。
我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人。
他在距离我几公分距离时站定,眉头皱起,带有几分犹豫。
很快,他径直穿过我的身子,蹲下身,抱起那只缩着胖身待在我身后的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瘫软在地上,心里随即涌上几分失望。
看来,除了他家猫,他一点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因为无处可去,我这阵子待在他家。
我双亲都已不在,身边没什么朋友,就连死后来认领我尸体的,也是季言衡。
我原住公寓的那些东西,也是他帮我收拾的。
现在,还收在他家的杂物房。
我那条随身带着的护身符,则被他放在他房间的柜子里。
他似乎不舍得将我的东西扔掉,就连我用剩下的,他都整整齐齐的收好摆好。
我至今都弄不清,他为何会有我高中的毕业照片,又为何,要经常性拿着我的照片看,有时,还会红眼眶。
我不记得自己高中时有见过他。
相亲时,也没问过他所读的高中。
就连确认关系,也是稀里糊涂的在微信上回了句好。
他似乎急于找一个结婚对象。
在和我见过一面后,就对我表示好感。
第二次见面,他便和我确认关系。
不到两个月,就决定结婚领证。
我们双方似乎只是各取所需。
但直到车祸后我他在见到我尸体时掉的眼泪,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观察他的这些天,我认为他喜欢我的想法越发坚定。
至于他为什么喜欢我,我还不清楚。
2.
从地上爬上来,我转身走出他的房间。
他怀里的猫立马跳下来,跟上我。
它似乎对于我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鬼很好奇。
季言衡不在家,我有时闲的拿着逗猫棒逗它,跟它玩。
有一次,他回到家,看着从地上转移到沙发上的逗猫棒,沉默许久,高大的身躯在沙发前驻足将近十分钟。
我当时紧张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以为他发现不对劲。
幸好,他大概下意识认为是猫干的,转身脱下西装外套,对着猫语气宠溺,「又跑到沙发上玩了?」
无辜的猫喵了声,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我。
我心虚离开,准备穿过季言衡的家门,那只猫报复地朝我跑过来。
季言衡望向门口,眼神奇怪。
「跑去那里做什么?」
说罢,踱步过去将猫抱起来,转身时,目光准确停留在我所在方向。
他眼眸微微弯起,夹着几分笑意。
我心咯噔一下,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那时我甚至认为他是在对我笑。
.
我躺在沙发上,望着不能打开的电视,无聊得在上面打滚。
突然,季言衡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眼看他屁股就要坐上沙发,我连忙爬起来,防止自己的脸被他坐穿。
只见他打开电视,将频道调到了我最近在追的那部浪漫爱情喜剧。
过了几秒,他又抬起遥控器,似乎要调台,我下意识喊出声,「别按掉!」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不动弹。
直到电视插播广告,他才缓缓放下手,眉间舒展开,脸色平淡如清水。
我试探性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他依旧没反应。
是错觉吗?我总觉得他听到我那句话了才停手的…
3.
最后一集的电视剧放送完,我已经葛优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自从做了鬼,我更加嗜睡了。
每天没睡个十二小时,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身子绵软无力。
我眼皮正在打架时,身侧传来轻微动静。
季言衡已经起身,将电视关上,往房间走了。
估计是要去睡觉。
我直接平躺在沙发上,舒展开手脚,摆成一个「大」字。
他家沙发不仅软,还大。
我这阵子都把它当床使。
半夜,阳台的门没关紧,冷风一阵阵钻进门缝,吹在裸露的手脚上,将我冻得瑟瑟发抖。
好冷…
我迷迷糊糊从沙发上爬起来,正准备飘过去将门关紧,但一想到会被心细的季言衡注意到,又硬生生收回手。
我穿过那扇紧闭的房门,来到那张宽大的床。
床上的男人睡姿很安分,双手放在腹部,身子只占据床的二分之一,昏黄微弱的光照在他精致的五官上,没有平时看着那么高冷,多了几分温柔。
我蹑手蹑脚爬上床,钻进被窝里。
睡在床的侧边上,我心脏怦怦跳。
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抵不住困意,我很快放松身子,缓缓睡去。
其实,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大晚上跑到他床上睡了。
一个人待在黑暗无人的客厅里,总归会害怕,更何况在他身边,能给予我安全感。
只不过,早晨醒来,那双干净好看的眼眸正直直看着我时,我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那眼神,仿佛就是在看着我…
直到床上的季言衡收回目光,下床走去洗漱,我才松一口气。
他刚才是在发呆?
正回想着他刚才那个眼神,季言衡边走边脱下睡衣,上身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后背紧实的肌肉线条让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身材真好…
察觉自己在偷窥,我忙红着脸收回目光,跑出房间。
他今天没吃早餐就出门了,看着正埋头咕噜咕噜吃猫粮的肥猫,我有些羡慕。
我什么都不能吃。
4.
季言衡今天回来得很早,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我走在他前头,端详着他袋子里的东西。
似乎是蔬菜肉类。
快要穿过我的头时,他突然顿住脚步。
几秒后,转身进入厨房。
忙活几十分钟后,他将一盘盘做好的菜端出来放在餐桌上。
红烧肉,麻婆豆腐,糖醋排骨…
香味阵阵扑鼻,我口水直流。
正凑在桌上狂吸食物的香味时,季言衡突然折身返回,挡在我跟前。
「别偷吃。」
我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下一秒猫叫声在身后响起。
我舒一口气。
原来是在和猫说话…
门铃声响起时,季言衡已经做好一大桌子的菜。
我好奇跟在他的身后,门被推开时,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个子高挑,容貌清秀的男人。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和季言衡打招呼,而是将目光停留在站在季言衡身后我这边。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又透着一股精明,仿佛能将一切看透。
只是几秒时间,他已经将视线转移,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我眼馋地待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色泽鲜艳诱人的菜。
正往那盘红烧肉伸手,一只筷子闯入视线,当着我的面夹起来,放入嘴里。
我抬头,是季言衡那位朋友。
只是吃了几口,季言衡突然脸色肃穆地朝对面那人问道,「林深,看到了吗?」
那人若有若无瞥向我所坐位置,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我感觉到季言衡身子僵硬许多,拿筷子的手在隐隐发抖。
看到什么?
我不明所以时,又听到那人的声音,「就在你旁边,嘴里流着哈喇子。」
短暂沉默后,那人补充道,「这猫这体型也不是没道理的。」
完事,手指指向我旁边座位上那只肥猫。
5.
吃完饭,那个人就走了。
临走前,他看向站立在玄关处的我,摆了摆手,道了句再见。
我回头,才发现季言衡站在我身后。
他越过我,走向那扇门,在林深的注视下毫不留情地将门关上。
力度不小,发出一声闷响。
我肩膀吓得一抖。
季言衡准确无误地避开我所站位置,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盘子。
他将吃剩的东西全数倒在垃圾桶里,看得我心疼。
猫挤在我的脚边,引起我的注意后,胖乎乎的身体跳上餐桌,奶声奶气地对着季言衡喵一声。
收拾饭碗的季言衡空出一只手,在它脑袋揉了几下。
随后去开了瓶猫罐头给它。
它暼了我一眼,自顾自地埋头干饭。
简直就是在像我炫耀一般。
我气的飘过去,用手试图在它脑袋上揉搓。
猫立马不乐意地叫唤。
原本在厨房洗碗的季言衡探出身子,往我这个方向看来,「乖一点。」
「…」
我做贼心虚地飘到客厅沙发上,躺成大字,默默期待今晚季言衡也能来看电视。
他用纸巾擦着手走出来时,我立马爬起来端坐好,让出沙发大半的位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快要走到房间门口时,又折身返回了。
在我的等待中如愿打开电视。
还是昨晚那个频道。
来不及窃喜,吃完猫罐头舔完嘴的猫已经跳上季言衡的腿上,舒适地躺平。
我不禁投去羡慕的眼神,嘴里小声嘀咕着,「你就好了。」
谁知,我这话一出,季言衡突然侧着头,暼向我所坐的位置。
我心扑通扑通跳,紧张得捂住嘴巴。
他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过很快,他平静地收回视线,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
6.
看到一半,他站起身,往房间走。
大概是要去洗澡。
客厅的电视他也没关。
我放松身子倒在沙发背上,电视剧正播放高潮片段,我看得入迷,也不在意他没关电视。
直到广告插播,浴室猛然响起一阵物体碰撞在地面的声音,接着我听到季言衡隐忍的闷哼声。
原本等得快要打盹的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我想也不想便飘到浴室门前,想要开口询问,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硬生生憋回话语。
在门口驻足几分钟,都没再听到里面的声响,安静得过分。
该不会晕倒在里面了吧?
我不安地徘徊在门口,这时浴室里又是一声闷哼。
我立马等不住了,头脑一热直接穿过那扇门。
进入浴室后,里面被热气的白雾笼罩着,令我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
淋浴区的玻璃门内,一个男人背靠着墙,正坐在地上。
还好,他穿着裤子,只是裸着上半身。
他紧抿着唇,两颊被热气熏红,发丝被水淋湿,正不停的滴着水珠,模样狼狈。
面对此情况,我也全然忘了自己现在是只人类看不见的鬼,穿过玻璃门蹲在季言衡面前焦急询问,「季言衡,你没事吧。」
刚出声,季言衡缓缓抬眸,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脸颊上。
他目光准确锁定在我的脸上,眼神迷茫,微张着唇,低低吐出两个字。
「安然。」
我内心一颤,本想触摸他的手僵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还未反应过来,他再次出声,「是你对吗?」
音落,他的手已经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整个人带入怀里,掌心温度滚烫。
7.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从他身上传递过来湿热的触感,让我不适应的皱眉。
要知道,做鬼后是不用洗澡的,这段时间我基本不碰水,以至于一时适应不了这黏乎乎的感觉。
我想从季言衡双手的钳制中挣脱,无奈力量悬殊。
偏偏这时候,我的虚体技能失效了。
导致我整个人想逃也逃不掉。
我认命倒在他胸膛,犹豫几秒,手探上他的额头,特别烫。
这是发烧了?
「季言衡?」我试探性喊他。
他听到声音,睫毛颤动着,再次睁开湿漉漉的眼睛。
「嗯」
他应了一声,双手缓缓松开我。
我狼狈起身,季言衡也跟着站起来。
他眼神逐渐清明,揉着额角自嘲道,「真是疯了…」
说罢,他推开玻璃门走出淋浴区。
全然忽略掉湿淋淋站在他旁边的我。
…
换下一身干净的睡衣,吃了颗退烧药,季言衡便躺在床上睡了。
他眼眸紧闭,脸色苍白。
我站在床边,下意识伸手想要触摸他,但最终忍住了。
整夜,我都时不时穿进季言衡的房间查看他的状态。
幸好,下半夜他出了身汗,烧退了。
我拿着纸巾小心翼翼给他擦拭脸上的薄汗。
期间,他想握住我的手,也只是攥了团空气在掌心。
回想起浴室里发生的事,我心有余悸。
我确信,季言衡刚刚真的看到了我,还能触碰我。
只不过,他意识清醒后似乎把这些当成了幻觉。
说实话,当时他忽略我径直往外面走时,我心里莫名有些失望。
既希望他能看到我碰到我,又不希望他发现我的存在。
8.
睁眼醒来看到的,是一张白净帅气的脸。
那双温和的眼眸正毫无偏差与我对视上。
唯独褐色的瞳孔里没有倒映我愕然的脸。
我身子一抖。
环顾四周,才想起自己昨晚因为怕冷,又钻到季言衡的被窝里去了…
回想着,季言衡已经转过身子,平躺在床上,长长舒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在探温度。
我战战兢兢从床上爬起来,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今天请假了,在家办公。
边在键盘上敲字边不停地咳嗽。
手摸向旁边的杯子,早已喝空。
他也不起身,没有去接水的意思。
听着他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我急得出声。
「多喝点水呀!」
没想到,几秒后他居然站起身了,走出房间,在客厅的茶几上倒水。
我心脏跳的有些快。
这么巧…
中午过了一点,他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没有要吃午饭的意思。
早上他也只是吃了几口面包而已。
想起刚刚的巧合,我又试探性开口,「一点了,该吃午饭了。」
一分钟后,季言衡从房间转移到厨房。
见到他拿起一袋方便面,我再次出声,「生病别吃方便面了。」
他果真就放下了方便面。
一次是巧合,但这已经是第三次。
这不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听到我的声音。
可当我在他面前不停晃手时,他没有眨眼,也没有抬头。
冰箱食材所剩无几,最后他穿上毛衣出门了。
我自然也跟在他身后,畅通无阻的来到熟悉的菜市场。
这些天他周末出门买菜,我都会跟着。
菜市场离他家很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挑完菜付款时,对面的老奶奶笑着开口,「今天怎么和女生一起来呢?」
季言衡输密码的手顿住,几秒后,他抬头轻笑,「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您看错了。」
我愣在原地,心中再已掀起波澜。
碰巧季言衡的身后,就站着个挑菜的姑娘。
闻言,她羞涩地低下头。
那位老奶奶听完季言衡的话,也只是回应,「看来是我年纪大老花眼,看错了。」
收起手机,季言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我紧张地咽口水。
目光停留几秒后,他转过头往前走。
步伐不快不慢,风吹动他的衣摆,隐约能嗅到洗衣液的香味。
这款洗衣液,我生前也爱用。
9.
他给自己煮了皮蛋瘦肉粥,一个人坐在餐桌上面无表情地吃着,略显冷清。
直到猫跳上椅子冲他叫唤,他才勾唇轻笑。
在他家待的这阵子,除了林深来过一次,基本上他的下班生活都是一人一猫的状态。
来的前几天,电视机几乎是摆设,没有开过。
渐渐的,也不知为什么,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个几小时。
等我在旁边蹭电视蹭得打瞌睡快要睡着时,电视声音便会戛然而止。
睁开眼睛去看他,才发现他已起身准备回房。
我坐在他的正对面,闻着粥的香味,还在回想在菜市场时季言衡的反应。
我起身凑到他跟前,习惯性在他面前用手晃悠几下,依旧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我不死心,大着胆子凑在他耳边低语,「季言衡,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仍然端坐着。
我吹了口气,将他额前散落的刘海小幅度掀起。
他手上动作停住,头一抬,眼睛和我的额头正对上,没有似乎偏差。
仿佛他现在正亲在我的额头上。
我心扑通扑通跳,后退几步。
他眼里似乎有光,随后一声轻笑打破沉静的气氛。
「笑什么?」
我不解的嘟囔着,从餐桌飘到沙发,潇洒躺下。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着。
「睡相真差。」
10.
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我高中与季言衡相识,他是我的同桌,每天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皮肤白净,上课时总是格外认真专注。
数学课上我困得打盹时,他会用黑色的圆珠笔敲我的头,说话的嗓音带着少年的稚嫩。
「别睡了,抄笔记。」
被叫醒的我,慌慌张张从课桌上爬起,望着黑板上被老师擦掉的知识点,开始拿过他的课本埋头抄。
抄到一半,场景切换到大学时期,我们在一起了,他在一个雨天到图书馆接我,回去的路上他向我表白。
我答应了。
毕业后,我们一起租了个房子,上下班和周末的日常,都是一起度过的。
我们还一起养了一只猫,取名胖墩。
那只猫的模样,和季言衡家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就连同居的房子,也是季言衡现在居住的公寓。
梦境结束在他准备将那枚戒指戴到我手上的时候。
那是一场很简单的婚礼,场上的嘉宾,有我已去世的父母,以及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季父季母。
即将睁眼时,梦里的季言衡眼眶发红,乞求般对我说,「不要忘记我,安然…」
那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我从沙发上醒来时,胸口撕裂般疼痛。
注意到敞开的房门,我才反应过来,他去上班了。
我眼眶泛酸,突然间很想大哭一场。
做过这么多的梦,唯独这次,我记得最清晰,最印象深刻。
到了傍晚,在阳台注视着小区楼下一步步走向这里的季言衡,我再一次感到心脏被狠狠揪着。
就好像,梦里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也确实把和他经历的这些点点滴滴忘记了。
听到开门声,我回头望去。
猫灵敏地跳下沙发,扭着胖胖的身子蹭到季言衡脚边。
不断席卷而来的痛苦情绪,使我在清晰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几乎要崩溃大哭。
因为梦里的我,似乎很爱季言衡。
他也很爱我。
那场举行到一半的婚礼,甚至让我产生想要再次入梦将婚礼进行到最后的想法。
那枚戒指,都还没戴到我手上。
季言衡抱起猫,来到阳台。
我张了张唇,下意识想要喊他。
他背对着我,蹲下身给猫开罐头。
望着他的背影,我伸手想要触碰。
当手与他肩膀不剩一丝距离时,手上传来硬实的触感。
我愣在原地。
季言衡食指刚勾起拉环就停止动作,望过来的眼神讶异而震惊。
我还没反应过来,铁罐与地板碰撞的声音过后,他猛地站起身,调整身子正对着我。
这次,我能在他瞪大的瞳孔里清楚看到自己的脸。
他能看到我了。
双方沉默对视不知道多久,他嘴唇微张,说话时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这不是梦对吧?」
我克制激动的情绪,脑袋不停地上下摆动,「不是。」
「现在还没到晚上,你还没睡着,我居然能看到你。」
他的这句话,让我刚扬起的嘴角僵硬住。
什么意思?
晚上?睡着?看到我?
11.
死后待在季言衡家里的这些天,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不仅能触碰到他,还能让他看到我。
而我现在才知道,每当太阳下山,天色暗下,我在沙发上睡得肆无忌惮时,都被季言衡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我那毫无形象可言的睡姿。
我睡觉的表情,应该不会很丑吧?
这么想着,我暗暗抬眸,去注意季言衡的表情。
他脸上此刻堆积着各种复杂情绪,我也说不清他现在是开心还是惊吓,亦或是欢喜交加?
「你从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我纠结问道。
「我在浴室差点晕倒的那天,突然看到你,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后来每天晚上,我都能看到你睡在沙发上,慢慢的,也就接受我能看到你鬼魂的事实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但身侧紧握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不安定的内心。
正想转移视线,注意到他右手那一抹扎眼的红色,我不淡定了,「你手怎么了?」
闻言,他才舒展眉头,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划痕还不停往外冒血。
「应该是刚才被罐头划到了。」他平静回答。
见他还傻愣愣站在原地观察我,我急得嗓音放大,「快去止血。」
直到一滴血滴在地板上,他才终于收回目光,往客厅走。
贴好创可贴后,我和他相对而坐,迫不及待与他探讨起来他见鬼后的感受。
「季言衡,看到鬼你怕不怕?」
他摇头,「是你就不怕。」
「那你突然发现死去的人睡在自己家的沙发,都没反应的?」
季言衡垂眸回想,模样认真,「当时是有被吓到,不过怕你会被吵醒,就回房间了。」
一时间,我说不出心里是感动还是心酸。
我眼眶酸涩看着他,「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皱眉。
「我去世后都是你帮我收拾我的遗物,处理后事的,要是没有你,可能我死了都没人来认领尸体…」我边说边苦涩地扯起嘴角。
「虽然没来得及去民政局领证,但在我心里,你已经算是我的妻子,不过是差一本证,所以这些事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和我道谢。」
他脸色严肃不带一丝犹疑。
我低下头,脸上一阵燥热。
没想到他会承认我是他的妻子。
12.
从此,我这只鬼可以说光明正大待在季言衡家里。
电视也可以随时打开,家里的东西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不敢随意触碰,怕他发现一丝偏差异样。
追完最后一集电视剧,注意到时钟上已经十点了,我才发现季言衡今晚居然加班到这么晚。
今早临走前,他就和我说,他今天需要参加饭局,会晚回家。
我在沙发上等到睡着,直到玄幻处的开门声响起,我才缓缓睁开眼睛。
高大的身影正站立在鞋柜前,俯着身,在换鞋子。
我利索从沙发上爬起,飘过去。
待和他距离拉近,我才闻到他身上不可忽视的酒味。
抬脸时,他双颊发红,眼里红血丝明显,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恍惚。
顿了几秒,他张唇,「安然。」
我顺势应他,「你喝醉了?」
他像个乖巧的小孩,连点几下头。
他抬腿走近,与我对视。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怎么了?」
「回家就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他低声回答,跟着垂下头,似乎想要把脑袋靠在我肩上。
快要触碰到时,他直起身子,脸色由刚才的迷茫转变成隐忍的表情。
接着,他越过我,快步往厕所方向走。
我站在厕所门口,看他蹲在马桶上吐得狼狈,便给他递了纸。
他擦着唇,语气挫败,「抱歉,今天晚上喝太多了。」
他脸色难看,漱口擦脸后一路身子不稳走到沙发坐下。
就在我注意力转移到猫的几分钟后,回头时,他已经在躺在沙发上睡着。
刘海散乱,衬衫扣子也被解到第四颗,胸前肌肤露出大片。
我咽了咽口水,默默到他房间拿被子,刚披到他身上,手腕被他温热的指尖紧紧抓住。
在我愣神几秒间,我已经被那道力度拽倒在他身上。
接着听到他在我耳边呢喃着,「今晚一起睡吧。」
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我耳朵,痒得我身子一抖。
我瞪大眼睛,心跳快得吓人。
这是喝醉酒了胡言乱语,还是认真的?
没等我猜想出,他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老婆。」
「…」
13.
一人一鬼,挤在平时我所睡的沙发上,顿时变得狭小许多。
平稳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客厅响着,我头倚在他的胸膛,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他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一声一声震得我无法冷静。
他身上的酒味和衣物的洗衣液香混杂在一起,让我讨厌不起来。
总觉得场景似乎有发生过。
熟悉感萦绕在心头,让我皱眉苦想。
貌似类似的事情有发生过。
是那个梦里被我遗忘掉的场景吗?
想着想着,我躺在他怀里,缓缓睡去。
叫醒我的,是猫叫声。
醒来看到的是一张圆润的猫脸。
身旁的季言衡,早就不见了。
我迷迷糊糊起身,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没看到他的人影。
他去上班了?
可能是匆匆赶去上班,走进敞开的房门时,发完文件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
平时除了他在家办公,电脑基本加设密码打不开。
当瞥到桌面上安然的字眼时,我心咯噔一下。
那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文档。
犹豫片刻,我选择点开。
文档加密了,鬼使神差的,我下意识输入自己的生日。
居然成功打开了。
只是没想到,那会是季言衡的日记。
开头第一篇的日期,是 12 月 1 日,我死的那一天。
只有短暂的一句话—我什么都没能改变。
往下划,是另外的日期,也就是我在他家待的第十天。
——12 月 11 日
今天听到她的声音了,可能是太想她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就在我身边,她的气息,以及身边莫名其妙发出的轻微动静。
如果可以,我想再见她一面。
——12 月 14 日
我大概是疯了,才会找个自称有阴阳眼的人到家里。
可惜他看不到。
她死了,但我还是觉得,她的鬼魂还在我身边。
在厕所意识模糊的时候,我看到她了。
她的表情,她的举动,以及她喊我名字的声音。
——12 月 15 日
我看到她了,躺在沙发上睡觉,穿着去民政局路上所穿的白裙子,没有车祸后的血迹,身上没有伤痕。
她就这样睡在我面前。
我不敢吵醒她,怕这一切只是幻觉。
——12 月 16 日
她睡相还是很差,刚才差点掉下沙发,还会说梦话。
希望明晚也能看到她。
…
猫叫声响起时,我已经看完最后一篇日记。
我哭不出眼泪,但心里却说不出的难受。
总觉得他瞒着很多关于我的事。
不然我们明明相处两个月,他为什么看起来对我用情至深?
可是我也确信,在相亲之前,我没见过他。
退出文档后,我走出房间。
14.
掐着季言衡下班的点,我跑到小区楼下闲逛。
当那条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朝我奔来时,我下意识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是只没栓绳,眼神透着睿智,并且能看到我的阿拉。
至于我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因为它现在正想伸舌头舔我的脸。
而阿拉的主人,正小跑着追过来。
「旺财,过来。」
听到主人叫唤的声音,那只狗才收起舌头,回头望去。
它的主人是个容貌清秀的年轻男人,穿着家居服,正趿着拖鞋靠过来,将那只想继续向我示好的狗的脖子项圈勾住,将它拉到自己身边。
「你在舔什么?」男人不解。
我正想默默起身离开,已经有道高大的身影挡在我跟前。
「麻烦以后下楼遛狗栓绳。」
季言衡说着,将那只随时想要扑过来的狗与我隔开一小段距离。
他左手背在身后,示意我牵住他的手。
「抱歉,刚好绳子断了。」
男人举起手上的绳子解释,说话间将那只不安分的狗紧紧拽到自己脚边,脸色有几分窘迫。
我起身抓住那双宽厚带有薄茧的手掌,探头时和那只狗的眼睛对视上。
它尾巴摇的更加起劲,尽管被男人拽住项圈,但还是企图挣开禁锢跑到我这边来。
估计对于我这只能飘着的生物很好奇…
男人眉头皱起,低声训斥,「旺财,坐好!」
狗秒怂。
我扣紧季言衡的手,任由他带着我离开。
我飘着跟上他的步伐。
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不对啊?我还没睡着,天也还没完全暗,他居然能看到我?
刚进入电梯,我飘到他跟前,「你现在也能看到我?」
他目光紧随,没有一丝偏移,「嗯,能看到。」
我张唇还想说什么,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三四个少年。
电梯内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许多。
季言衡向前移几步,将我拉到他身后,我整个人几乎都被他护到角落位置。
上升期间,聊到他们的谈话声。
「你信不信世界上有鬼?」其中一个男孩问。
「不知道,有也见不着不是吗?」
「死了就知道有没有了。」
「我还是很好奇有没有啊!」
谈话还没结束,电梯已经到达他们所按的楼层。
一行人出电梯时,季言衡朝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道,「世界上有鬼。」
最后在少年们诧异的回眸中,电梯门缓缓关上。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色,只不过他刚才的那句话,声音里透着认真笃定,让我忍不住低笑出声。
直到他转头,那双干净不带一丝玩笑意味的眼睛望着我时,我才适时止住笑意。
15.
晚上在杂物间翻找到高中时的毕业照,却注意到最角落位置的人脸被人用笔涂抹掉。
从身材来看是男生,只不过我已经想不起当时这个位置是谁。
正皱眉回想时,身后的脚步声打断我的思绪。
回头便看到季言衡已经站在我身后,缓缓蹲下身,将注意力放在我手中的相片上。
「这是你吗?」断断几秒钟,他迅速找出相片中我的位置,指着那张青涩的笑脸问我。
我掩饰内心的讶异,点着头,「这是我高三的毕业照。」
我手指抚上那张被黑色的涂痕盖住的脸,试图想要用力擦拭掉。
「擦不掉了。」季言衡温沉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手指顿住,扭头看去,他眼里没了一贯的笑意,带有几分悲伤的情绪,莫名刺痛到我。
那眼神,仿佛是在和我说,那个脸被涂抹掉的人,就是他。
「你说,他为什么会被盖住脸?」
季言衡摇头,没有继续多说的打算,反而转移话题,「你最近追的那部剧开始播放了,还不去看吗?」
最终,那张相片再次被放置在箱子中。
…
当我再次进入梦境时,场景已经是在僻静无人的小巷。
不远处向我跑来的,是穿着校服的季言衡,额前刘海被风吹起,露出白净饱满的额头,眼里映着折射而进的光。
他将那个黄色护身符塞到我掌心,说话时的声音有些喘,「这是我专门替你求的护身符。」
梦里的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求?」
季言衡回答,「图个心安,就想它保佑你一直平平安安。」
接着,他摊开另一边手掌,亮出与我手里一模一样的护身符,「我也有,一人一个。」
我低头观察这护身符,和我平时带的没有任何差别。
至于现实生活中那个护身符,我只记得早早就有了,总是下意识想把它保管好,带在身边,而它的来历,我却想不起来了。
所以,梦里的这些场景如果都是真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张毕业照上脸被涂掉的男生,就是季言衡?
16.
白天醒来,总是在回想梦里的场景。
那些发生的事情总觉是真实的,而我不过是在梦里重新回忆一番。
让我肯定这个想法的,是那只肥猫嘴里叼着黄色护身符来到我身边的时候。
它来到我脚边,低着脑袋将护身符吐在地毯上。
季言衡大步走来,作势就要去捡。
我先他一步弯腰捡起,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佯装不经意开口,「这个护身符我也有,看着好像一模一样。」
他抿着唇,眼里有几分慌张。
「这么巧。」
他再次伸手想拿回,我望着他满含不安的眼睛,「我做了个梦。」
眼看我还攥紧护身符,他微微叹一口气,直接坐在沙发上,脸色平静许多,「什么梦?」
「我梦到你是我的高中同桌,你还去求了两个护身符,一个给我,一个给自己,说想要我平平安安的。」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不回应。
我便继续说,「我还梦到,大学的时候你和我告白,我们成为男女朋友,毕业后同居了,就在这间房子里,养了只和你家猫一模一样的胖墩。」
「你说,我为什么会做关于你的梦?」
话音刚落,我才注意到季言衡放置在腿上的双手正在隐隐发颤,额头也是汗珠遍布。
现在是冬天,他是因为我的话紧张得出汗了吗?
还没等我继续问,他捂着头部倒在沙发上,五官紧拧,看起来痛苦不已。
「季言衡,你怎么了?」
我伸手想去触碰他,他却缩着身子躲开,说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乞求,「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我愣了几秒,眼看他眉头紧蹙,咬牙忍受,我连忙点头回应,「好。」
就这样,我的问题没有得到答复,就离开了季言衡家。
17.
让我脚步停下的,是那只张着嘴,吐着舌头眼睛紧盯着我的阿拉斯加。
又是它……
我准备调头离开时,他汪了一声,朝我飞奔而来。
速度之快,我避之不及,只能被他扑倒在地。
它伸着舌头想舔我的脸。
我立马爬起身飘得远远的。
它想继续跟时,它的主人已经追上来了。
这次依旧穿着家居服,踩着拖鞋。
正想开口向它主人告状,意识到对方看不到自己听不到自己说话,我便忍住了。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怎么那么兴奋?」男人不解问。
只得到狗子汪汪汪地回复。
男人听不懂,无奈道,「大白天的,你别吓我。」
被季言衡叫出来心情郁闷,于是我恶作剧心起,默默飘到男人身后,冲那条狗挑衅,「嘿嘿,你捉不到我。」
旺财叫得更起劲了,下一秒扑向它的主人,将他压倒在地。
注意到我飘向别处,又准备跟过来。
没等我做出反应,已经又只手勾住我的衣领,将我拉到他怀里。
「别闹了。」季言衡无奈又温柔地对我说道。
我心虚收起嘴角的笑容,低下头不吭声。
谁让他家狗老是来吓我。
屁股着地的男人狼狈起身,看向身后的季言衡,耳根子发红,「旺财,过来,回家了。」
牵着狗回去时经过我们身边,男人还在用不安的眼神偷偷瞥向这边。
他此刻估计觉得刚才自言自语的季言衡不对劲。
最后,我是被季言衡拽回家的。
坐回沙发上逗猫时,他还表情严肃训我,「以后别这样捉弄别人。」
我抱着猫不吭声。
他皱眉问,「没听到吗?」
我敷衍「哦」了一声,接着撇开头。
很快就听到他的叹气声。
抬眸时,他扶着额头,眉间从刚才到现在就没舒展开过。
我顿时停止耍小性子,关怀问他,「还不舒服吗?用不用去看医生?」
他摇头,「可能感冒了。」
晚上,他早早回房睡觉了,留我一人在客厅看电视。
18.
本以为他可能是感冒着凉身体不舒服所以顾及不到我,但在这一个星期里,他在和我的相处中总是下意识避开和我谈话,一旦我提及到梦里的事情,他便神色紧张地离开,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的异样只是因为我。
他越这样,我便越不安。
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
但每当我提及,他都会转移话题或者走开,亦或是故作淡定地去给猫喂食,显然,他不想我再围绕着梦里的事情问他什么。
就连我想套他的话,都没机会。
然而他越隐瞒,我便越发想要知道。
父母车祸去世后,季言衡的出现让我黯淡无光的生活有了色彩,当发现他喜欢我时,我是兴奋激动,不知所措的。
因为遭遇双亲去世的打击后,我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封闭起来,就连交朋友,接触新事物都是极其抵触的。
如果不是被那些爱操心的亲戚逼着去相亲,我不会遇到季言衡,也不会遇到一个看起来十分喜欢我的男人。
尽管我还弄不清他这份喜欢是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早就在我心里占据重要位置。
我想,我是动心了的。
尤其是在梦境事件过后,我更加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在他家待多久,毕竟我现在只是鬼,随时随地都会消失,所以我想趁现在,将一切弄清楚,我不想走得不明不白。
19.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低沉,是在季言衡看完手机里的信息过后,他开始闷声不吭,就连猫主动粘着他,他也爱答不理的。
尽管他很快退出微信页面,到我还是瞥到了他妈给他发的信息。
是让他去相亲的。
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因为我的车祸事件耿耿于怀,要试着接触新的人新的事物了。
他看过来时,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继续看电视,实际上我的手早就藏在身侧紧握成拳头。
他妈妈说的对,我和季言衡没领证,他也不应该因为我而放弃去接触更好的人。
虽然这么想,但心里还是克制不住的难过。
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现在的身份也不过是寄住在他家的一只阿飘。
不甘难过的情绪让我此刻全然没有心情去注意电视里的情节。
季言衡喊我时,我也是迟钝许久才反应过来。
我愣愣地转头看他,他双目关怀地注视着我,眼里似乎藏着几分柔情,「怎么了?」
就连声音,也温柔得让我悸动。
注意到我眼眶泛红,他眉头微蹙,「是困了吗?」
我垂眸掩盖情绪含糊应道,「对,有点困了。」
电视机被他关掉后,我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
抬手注视着自己与生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手,我不禁在想,我既可以被他看到,又能碰触到别的东西,我真的是鬼吗?
如果这一切是梦该有多好。
醒来时我还活着,我和季言衡也已经领证举办完简易的婚礼,开始安稳幸福的婚后生活。
想着想着,我闭上沉重的眼皮。
这次,一夜无梦。
20.
周末的季言衡难得出门了,但我知道,他是去见他妈安排的相亲对象。
我表面表现得平静正常,实际内心异常紧张在乎。
就连他刚才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着装,我心里都酸得不行。
以至于他出门前嘱咐我不要乱跑时,我只是点点头,连声再见都没和他说。
在房子里来回不安地走动好几圈后,我还是出门了。
见面的地点,我在他手机上看到了。
就在这附近的咖啡厅。
此刻,我像个做贼心虚的坏人,躲在咖啡厅外默默探头注意着坐在里面的一男一女动向。
每当季言衡勾起唇角对那个女孩笑时,我心里的酸意就加深一分。
在咖啡厅站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起身了。
我就这样像个图谋不轨的小偷跟了他们一路。
他们去看了画展。
女生一边走一边和季言衡谈论着。
他时而点头,时而开口回应,唯一不变的,是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
他是不是对每个女生都这么温柔有耐心啊…
越想心里越难受,我停住脚步,不再继续往前跟。
走出展厅准确挤进人群时,我被那声安然喊住。
回头,季言衡就站在我身后。
他带我回家时,一声不吭,神色严肃,显然是生气了。
21.
「为什么要跟在我们后面?」
门关上后,他挡在我跟前问。
仿佛我现在就是个被他审问的犯人一样。
我知道这时候撒谎也没用,就如实回答,「你不是去相亲吗?」
「我心里在意,就跟去看了。」
说完,我低下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责怪。
谁知道他却没有任何要怪我的意思,语气反而软下来,「只是今天和她见一面,给我妈一个交代,我没有加她微信,后面也不会联系的。」
这是,在向我解释?
我内心升起几分小雀跃。
下一秒,他的话让我笑容僵住。
「安然,我能陪着你的时间不多了。」
22.
我愣住,「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说吗?
季言衡手指拂过我额前散落的发丝,「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这样的相处可以持续多久。」
我胸口又闷又难受。
我往前靠近,环住他的腰,侧着头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要是没死该有多好。」
说完这句话,腰间传来一股力度。
他紧紧回抱着我。
「把这当是一场梦吧。」
「梦醒了,也要记得还有我。」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和你待在一起,这个梦我不想醒。」我回答。
要是我不会消失,那我愿意一直当一只阿飘,陪在他身边。
但这想法太自私了。
他还有未来,我没有。
「要是醒来你还活着呢?你也不想醒吗?」他又问,手掌来回抚摸我的脑袋。
我抬起头,和他对视,「那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他轻笑,却迟迟不回答。
我催促,「快回答。」
「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真的?」我继续追问。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我满意地继续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下意识蹭了蹭。
直到肥猫插进一脚,将季言衡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这个拥抱就此结束。
我意犹未尽地回忆着刚才在他身上闻到的洗衣液香。
23.
「我下周要出差。」
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季言衡突然出声,温厚的嗓音盖过电影的背景音乐。
「好。」我满不在意地回答。
「可能出差半个月。」
他下一句话成功让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这么久?那猫呢?」
「我会拜托朋友照顾。」
「那我呢?」我睁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你待在家里。」他的回复简短又无情。
「我不能跟着你吗?」
「不能。」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
他屈起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头,声音含着笑意,「你都是鬼了,还怕什么?」
我撇嘴,「我怕黑,怕安静,怕你不在。」
季言衡「哦」了声,扭过头不看我。
「就哦?」
我起身挡住他视线。
他弯眼将我圈在怀中,耐心解释,「带你去不安全,要是中途出意外怎么办?你现在是鬼,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我不能带你去。」
「那我没有手机,怎么跟你联系?」
「我给你买一个。」
24.
季言衡给我买了手机,但我不敢登录自己的微信号。
要是被通讯录好友发现我诈尸了,后续会有很多麻烦事。
所以,我用季言衡另外的手机号注册账号。
好友只有他一个人。
许多没碰到手机,我索性躺在沙发上玩,玩着玩着,突然想到电视里经常演的鬼没办法出现在相机里,我便打开相机将摄像头调转。
果然,没有出现我的脸。
几秒后,镜头出现一张标志的男人脸孔。
他扬起唇角,对着镜头笑。
我抬头时,他正好低下头,嘴唇就这样碰上。
正想别开头,他手掌贴上我的脸固定住。
没想到,我成了阿飘也能和人接吻,还是跟喜欢的人。
要是这时候我激动得魂飞魄散,我也无憾了。
…
他启程的前一天,我跟着他去超市采购。
回去的路上,瞥到玻璃窗外的婚纱,我停下脚步。
这套婚纱,和梦里的婚礼我所穿的婚纱很像。
注意到我没跟上,季言衡折身返回。
「喜欢吗?」他问。
认真询问的模样几乎是在变相告诉我只要我回答一句喜欢他就会买下。
最终我只是摇头,「没有,只是看看。」
季言衡离开的那天,我目送着他拉着行李箱背对着我越走越远。
我能感觉到我的内心正在疯狂叫嚣着去把他留住,这种激烈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就好像,他这次走了,我们就见不到了。
我收回目光,克制着心里的异样,从阳台回到室内。
客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猫也被送到被人家里去照顾了,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故意将电视机的声音开到最大,充斥着每个角落,将安静沉闷的气氛赶走。
他出差的第一天夜里,我差点忍不住想哭。
25.
终于熬到第十六天,早上发消息问他时,他回复即将要登机。
所以当在手机刷到那条空难新闻时,我没有反应过来。
反复在微信和新闻页面上跳转,我终于敢确认,那是季言衡乘坐的班次。
我来不及哭,也来不及难过,开始不停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
一分钟后,消息等不到回复,我选择打电话。
我紧张得双手颤抖,五六通电话,都无法接通。
于是,我瘫坐在地上,慢慢接受这个噩耗。
一开始是哭,但哭不出眼泪。
最后是撕心裂肺地哭喊。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的手脚呈现透明状态。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要消失了。
可我还没确认季言衡的消息,也没等到他出差回来,我不想消失。
这是我意识残留时唯一的想法。
等待我的,不是什么天堂地狱,而是一声声的呼唤。
「姑娘?姑娘?」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晃我的肩膀。
费了很大的劲,我才睁开眼睛。
数十个陌生人围在我四周,目光皆是着急担忧。
头部还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
见我醒来,最前面的大妈开口,「你没事吧,头不舒服吗?」
「哎呦,这下糟了,是摔到头了,别怕,救护车要来了。」她轻声说着。
我顾不上那么多,摇摇晃晃站起身,才发现那辆自己之前用来上下班的小电瓶车正倒在路上,旁边还有一辆黑色车子。
显然,这是一场事故。
但我早就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场景,是梦吗?
没等我确认完,救护车来了。
因为是小轿车司机车速过快造成的车祸,加上对方十分负责,我被硬拉着上医院检查。
坐上救护车,我翻找出手机,通讯录里季言衡的联系方式正安安静静地躺着。
我指尖发颤点下拨打按钮。
等待将近几分钟,都没人接。
于是我开始在平台上搜索那条空难新闻的最新进展。
但是,搜了很久,都没找到。
就好像,那条新闻消失了一样。
在医院做完一系列的检查,我彻彻底底相信,自己真的还活着,这也不是梦。
明明一个小时前,我还因为那条新闻难过得泣不成声……
所以,在季言衡家里发生的所有,都是我的梦吗?
可是不可能,如果是梦,我不会有感觉,也不会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我,手上还戴着戒指,那枚在梦里没能戴在我手指上的戒指。
我这是结婚了?
26.
按下密码进入季言衡公寓,环视一圈,里面的装修摆设,都没有任何变化。
胖墩迈着懒散的步伐过来蹭我的腿。
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他。
房间里,婚纱照固定在床头之上,照片上我和他的穿束,都和梦里的一样。
他从背后揽住我,面上的笑容阳光又温和。
我蹲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完全控制不住。
胸口更是难受得让我几乎要窒息。
他到底去哪了?
电话打不通,人完全联络不到。
明明我已经想起了一切,找回了记忆。
我并不接受那一切都是梦。
因为过于真实清楚。
猫感知到我的情绪,乖巧地窝在我旁边,哪里也没去。
口袋的手机在震动。
我止住泪水,很快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季言衡。
这一刻什么担忧崩溃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只是本能地将电话接通。
「怎么了?给我打这么多通电话?」话筒里传来熟悉温和的嗓音。
我再次忍不住掉眼泪。
张唇说话的声音也尽是哭腔和颤抖,「季言衡,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开完会,所以来不及接你的电话。」
「我去找你!」
那边停顿许久,才缓缓回答,「好。」
27.
十五分钟后,我赶到季言衡公司楼下。
给他发完信息后,我惴惴不安地在原地等待。
我有太多事情问他了。
思绪万千,以至于有人从背后拍我的肩膀时,我吓得一抖。
回头,季言衡就站在身后,身穿西装,额发梳起,面对我时神情里满是不解。
他视线下移,盯着我磕破包扎好的膝盖,语气关心,「怎么受伤了?」
接着又抓住我贴着创可贴的手,眉头皱起,「还有手,你骑车遇到事故了?」
我点头,手腕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又是一阵眼眶发酸,「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事,就是擦伤。」
「是不是受到惊吓才想来找我的?」他语气轻了几分。
「不是,我有事要问你。」
…
我将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季言衡拉到附近的一家饮品店。
他翻看菜单问我想喝什么时,我一把将他手里的菜单合上推到一旁。
季言衡抬眸,眼底带着些疑惑。
「季言衡,你最近又做什么关于我的梦吗?」
「梦?」他似乎在回想,继而摇头,「没有。」
「我们是从高中认识,大学在一起的对吗?」我失落几秒,又继续问。
「对。但是安然,这段记忆我没有,如果你要追问细节,我现在回答不出来。」
「没有?」
也就是他失忆了?
「醒来就发现自己结婚了,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的世界里,我本来就打算和你坦白的,毕竟在我的记忆中,你是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他抬手揉着鼻梁,修长的手指上并没有戴着和我一样的结婚戒指。
一瞬间,我也明白过来,他不是那个季言衡。
或许原本属于这里的季言衡已经在另外的世界里遭遇空难去世,而另外世界的我,早就在那场车祸去世。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他?」季言衡不解。
「那个有我们高中相识大学相恋所有记忆的季言衡,只不过他不在这里。」
「你要怎么去找?」季言衡似乎察觉到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之类的事情相信平行时空的存在,但是安然,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低头苦笑,「因为我也尝试过各种办法,都是徒劳。」
「他现在可能想来找你,而我也想回去本属于我的世界。」
他的话,为我所有的冲动情绪浇上一盆冷水。
我靠在椅背上,陷入迷茫。
第一次,我深刻认知到自己的渺小无能。
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在这里继续活着,带着对季言衡的牵挂思念。
28.
跟着季言衡进入小区,我注意到不远处那个牵着阿拉斯加的男人。
即将经过他们身边时,那条狗朝我叫了几声。
我回头,发现它正兴奋地摇着尾巴盯着我看。
似乎想过来和我亲近。
虽然在那边它吓了我两次,但这次,我还是弯着腰往它脑袋揉搓几下。
「怎么,在这里你也喜欢我呢?」
狗只是继续汪了声。
我站直身子,和狗主人对视一眼,点头轻笑。
随后,我和季言衡回到家里。
猫在我们之间来回走动着,显然在等待投食。
我越过季言衡,沉默着给猫洗猫碗,盛猫粮。
看着它低着脑袋大口吃饭的样子,我胸口又是一阵难受。
临走前猫寄养在别人家了,是不是没人去接它。
想着想着,我又哭了。
今天一整天,几乎把这些年的眼泪都哭完了。
修长白净的手将纸巾递到我跟前,抬眼对上他关怀的眼睛。
「谢谢。」我接过,扭头擦眼泪。
「可以给我讲讲你和他高中大学的事情吗?」他问。
「改天吧。」
我躲在房间里,不想去面对那张熟悉的脸孔。
我总是下意识想把他当成是拥有那些记忆的季言衡,可当他说出那些陌生的话时,又会将心存侥幸的我拉回现实。
这一晚,他睡客厅。
尽管我提出将床让给他。
冷静下来想,他可能也不习惯和我这个陌生人同居吧,还是他的合法妻子。
29.
这些天,我的网页搜索记录里,都是关于平行时空的。
世界上存在平行时空吗?
有进入平行时空的可能性吗?
穿越平行时空的方法等等。
我像着了魔一样,在网上搜索着那些对我来说并无作用的资料。
直到偶然点进一个回答。
[如果你是进入过平行时空的人,来网上搜索回答的话,我倒是认为,可以用之前的方法再试一次。]
之前的方法?
不就是我骑小电驴发生车祸晕倒吗?
再经历一次车祸吗?
但是如果失败了呢?
这无非是在赌。
不过季言衡也说过,所有可以尝试的办法都试过了。
说不定,他连这个最蠢的办法也准备去尝试了。
我苦笑。
30.
我决定搬出这间同居的公寓了。
和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季言衡生活在一起,对于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煎熬。
晚上他下班回来我提出要搬走时,他愣了几秒。
「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和我离婚了?」他笑着问,眼底却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我紧抿着唇,却也没有否认。
他不是和我从高中走到大学的那个人,对我也没有感情,更不是我所爱的季言衡。
若是他真的在那场空难中去世,我再也见不到他,我或许会离婚。
可以的话,我想带着那只猫,单身一辈子。
「那要是哪天他回来,发现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离婚了,岂不是很伤心?」他继续说。
我低下头,掩盖发红的眼眶,「我倒是希望他回来。」
最终,是他搬走了。
临走前,他只是让我好好生活,毕竟不管是他还是那边的季言衡,都希望我平安开心地生活。
我点头应好。
就算没办法再见到他,我也会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照顾猫。
…
我以为,自己的生活就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我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
赶到医院时,季言衡正在抢救室里。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就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他该不会,真的为了回去才遭遇车祸的吧?
我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在座位上等待。
迷茫,担心,害怕,各种情绪侵袭着我。
就像那次看到空难新闻一样。
手术结束,当医生告知病人脱离危险时,我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我坐在他病房前,只是无声掉眼泪。
季言衡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双眸紧闭,脸色惨白。
我抓着他的手掌,感受到一丝热度时,心才放下来。
31.
他昏迷的第一天,我彻夜未睡。
闭上眼睛,就会出现他遭遇车祸的场景。
吓得我不敢睡。
我甚至觉得,我现在活着的动力是那只猫,以及等待他醒来的消息。
他还是没醒。
我照常上班,只不过时不时的出错,让我被上司训斥一顿。
最终,我还是请了假,开始一心一意照顾季言衡。
帮他擦身体,时刻注意他的状况,在他耳边讲心事。
讲着讲着,我将脸埋在他的掌心中,低声啜泣。
「你快点醒好吗?就算你不是他,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哭了不知多久,耳边传来一声呼唤。
「安然。」
一开始,我以为是幻听,直到第二声后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我愕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季言衡?」
他嗯了一声,眼里藏不住的温柔。
我正沉浸在喜悦里,便听见他说,「我回来了。」
回来?
「回来是什么意思?」我顿时收起眼泪。
他轻轻勾唇,「就是字面意思。」
32.
在医生给他做完一系列检查后,我立马扑到他床边。
「空难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嗓音沙哑,张了张唇,想回答我的问题却止不住地咳嗽。
我慌慌张张地给他倒了杯水。
他喝完继续回答,「我没有乘坐那班飞机。」
「中途有事延迟,所以改了班次。」
「那我给你打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不接,消息也不回?」
「抱歉,手机关机了。」
「等我赶回家里时,你已经不在了。」
话落,他将我拥入怀中,轻轻顺着我的背,仿佛在安抚小孩。
「让你受怕了,对不起。」
我眼眶酸涩,将头埋在他的肩膀里,「回来就好。」
33.
季言衡出院那天,推门踏进玄关时,他迟迟不脱鞋。
「怎么了?」我问他。
「好像什么都没变。」他轻笑。
我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到他脚边。
「嗯,没有变。」
只不过眼前的季言衡,拥有和我在一起的所有回忆,而之前的季言衡,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他现在,应该如愿回到那边的世界了吧?
希望他一切安好。
那双在我头顶揉搓的手让我回过神来。
他抱着我,力度很大,就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双手环着他的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34.
从此,我的生活回归平静,和季言衡过着幸福安稳的生活。
只是偶然在小区碰到那条阿拉斯加时,便会想起另一边的季言衡。
以及我在那边曾经的阿飘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