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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竹马假结婚之后

我发小被他妈催了 10086 次婚后,终于忍无可忍,找我哭诉。

我伸出手指着他大笑:「哈哈哈!二臂,谁让你当初笑我……」

话没说完,就见他眼疾手快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戒指,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给我戴上了戒指。

他:「形婚,谢谢合作。」

我:「……」

我:「6。」

1

我觉得林思齐在恩将仇报。

和林思齐一起跪在我父母面前的时候,我还是没搞懂什么情况。

但茶几上正端端正正摆着我俩刚去领的热乎乎的结婚证。

我妈痛心疾首,指着我的脑袋,怒骂:「林徐徐!你能耐了?搞闪婚?」

我:「……」

呃,这事儿,怎么说呢。

我也是被鬼迷了心窍。

被林思齐一顿忽悠后,我觉得领个证假结婚并不是多大事,毕竟我俩知根知底,从小穿一个裤裆长大,从幼儿园一直同班到高中,最后竟然还被同一所大学录取。

况且,结婚后,我俩没有催婚压力,两家父母关系好,离得也近,就在同一个村,逢年过节也方便。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会爱上他,他也不会爱上我。

到时候离婚也没有感情纠纷。

我妈见我憋不出话,气得伸手就要揪我耳朵,原本安分跪我身边的林思齐大义凛然,挡在我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演得极其浮夸:「阿姨,都是我的错!

「是我先喜欢徐徐的!

「您要打就打我吧!」

我妈也来者不拒,一把揪住了林思齐的耳朵。

林思齐:「……」

林思齐:「阿姨您怎么还真上手啊。」

在林思齐一阵认错声和痛苦的叫喊声后,我妈终于冷静了下来。

「说说吧,」我妈端起我爸倒的水,「先前一起读书的时候没看对眼,现在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而且,」我妈冷冷地瞥我一眼,我顿时挺直了背,后脑勺一阵发凉,果不其然,她说:「你半个月前,不是还说对你的初恋余情未了吗?」

林思齐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说受的情伤太重,估计三十五岁前都走不出来,让我别催你吗?」

林思齐:「?」

林思齐若有所思:「竟有此事。」

你二臂吧。

你心里不也有一个白月光,所以这些年都封心锁爱,保持单身吗?

但我这事确实是真的,我用这个理由顺利挡了我妈催婚的心,百口莫辩。

我战术性后仰,尬笑:「哎呀,这不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是林思齐嘛!」

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林思齐的浮夸演技下,我妈才将信将疑地接受了我和林思齐这事儿是你情我愿,而不是我渣女,骗了林思齐的婚。

只是我俩谁家也没商量,单就领了个证,酒席也不打算办,事情唐突得我们谁都没想到结婚后该干什么。

现在一起坐在我家的大饭桌上吃饭,气氛诡异至极,和之前林思齐来我家蹭饭的和睦完全不同。

我妈一个电话叫来了我三大姑六大婆,面对他们查户口一般的奇袭,我俩坐在凳子上就像找不到青蛙妈妈的迷茫小蝌蚪。

如坐针毡。

原来这就是结婚后的世界。

理智回归,开始后悔。

但是没用,证都领了。

等到天色已晚,三大姑六大婆留宿我家,占满了我家所有客房,我和林思齐站在我的小房间里,对着我的小床和唯一的一床棉被,面面相觑时,我的后悔达到了巅峰。

手机不断跳出消息,也不知道谁一下午的时间,就把我和林思齐结婚的消息传出去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群,像诈尸一样,激情亢奋。

就连林思齐的白月光也在群里扣了一个「?」。

应付这些事对我来说比催婚还痛苦,我摆烂地躺在床上,从兜里掏出今早草拟的互帮互助友好协议,刚准备喊林思齐过来再商量一下,就听房门的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动静。

林思齐惊得一蹦三尺高,我手忙脚乱将纸团起,在我妈进门的前一秒,林思齐一手将我揽进了怀里,严实遮住假结婚协议,一手拽起被子盖在身上。

我被完全罩在底下,紧紧贴着林思齐的胸膛,只听见我妈略显干涩地询问:「你们……穿着衣服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林思齐是不是大脑抽筋,他秒答:「在研究母猪的产后护理。」

我妈:「?」

我:「6。」

2

母猪的产后护理……说是跟白月光一点关系没有,我是不信的。

跟林思齐同床共枕的这一夜,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我梦见我和林思齐婚后,他受不住被催生的压力,给我从外面找来了他的白月光。

还握着我的手,含情脉脉地说:「我们三个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梦里的我嘴角抽搐,甩开他的手就想跑,结果双腿仿佛被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地底下还有奇怪的生着利齿的生物钻出来,啃食着我的脚。

惊醒。

熟悉的天花板,周遭却有股奇怪的气味,胸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压着,压得我呼吸困难。

我支起身子,发现压在胸上的是林思齐的脚。

他正呈一个诡异的姿势,左腿压在我身上,双手搂着我的腿,嘴蹭在我的脚踝处。

我:「……」

怎么有人的睡相……算了不说了,好歹也是领证的合法丈夫。

昨天闹到半夜十二点,才把我俩假结婚的和平共处协议确定下来。

加上我房间只有一床被子,打地铺容易被我妈大早上的抓包,于是我俩十分纯洁地躺在了一张床上。

我嫌弃地踹开他,冲进卫生间洗了个脚。

今天没什么大事,林思齐的父母还在省外,暂时回不来,也见不着面,我暂时不用接受考验。

高中同学群里,昨天因为我俩的事太过突然,毫无征兆,直到现在都还在跳出消息。

他们在计划着同学会。

我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地看着群消息,林思齐一大早就去点头哈腰,极其恭敬孝顺地送走了我的姑婆们,还自觉去洗碗,油嘴滑舌逗得我妈喜笑颜开。

假女婿还挺尽职。

群消息没什么特别的,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林思齐的白月光,苏棠。

苏棠主动提出同学会可以办在她家的大别墅里。

还主动艾特了我问可不可以。

我收起手机,看了眼不远处陪我爸下棋,眉头紧锁的林思齐,他的头发早上洗过后就没擦干,正湿答答地垂着,突然就想起高中时候的林思齐。

因为林思齐从小就外向活泼,加上成绩优异,外形条件也尚可,班里的同学基本都喜欢跟他玩。

在大课间结束后,他总是顶着用水冲湿的头发,抱着篮球和几个男生一起走进教室。

在春心萌动的时期,这样的男生,往往就是许多女生情窦初开的对象。

但林思齐什么也不懂,仿佛天生缺了情根,一些女生悄悄塞他抽屉里的棒棒糖,都被他以为是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故意塞垃圾给他。

直到选课分班后,他碰见了苏棠。

漂亮,大气,自信,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说来也巧,苏棠还是我的同桌。

从此以后,他没事就往我这儿跑,跟我说着话,眼神却瞟着其他地方。

就连填志愿,他也扭捏地跟我打听了全部女生填的志愿……只是不太巧,他跟我录在同一所大学。

但直到大学,他也依旧藏着自己的隐晦心思。

我领着我初恋男友给他认识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还不谈恋爱,他只是苦涩一笑,说自己已经封心锁爱了。

尽管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一直关注着苏棠的动向。

因为他家里放着一堆兽医相关的书籍,像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啊,都是苏棠专业相关的东西。墙上的世界地图,佛罗伦萨还被他特地圈出来,那是苏棠生活过的地方。

啧,情根深种啊。

回过神,我正准备问他去不去同学会的时候,就见着我妈进了我的房间。

我抖着的腿骤然停下,等等,好像房间里放着什么东西。

和平友好共处假结婚协议!

那上面第一条就是我俩不能爱上对方!

谁家夫妻整这玩意儿啊!

我立马起身冲速,没跑几步就狼狈滑倒在地上,这地林思齐早上刚拖过,滑得很。

我连滚带爬拽着林思齐就往房间里去,在我妈靠近我的床之前,我和林思齐一起扑上了床,眼疾手快地将纸塞在了我俩之间。

我妈怪异地看了紧紧相拥的我们一眼,只是打开我的衣柜,拿走了一件本该放在她衣柜里的衣服。

见未起疑,我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我一跳。」

刚想把纸拿出来,林思齐就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这才发现我们之间凑得极近,近到能感受到他发梢的水汽。

「林徐徐,」他低着声叫了我一句,忽然将我压倒在床铺上,一双眼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他发梢的水滴落在我脸上,淌进脖颈深处,他才堪堪吐出下一句,「你完全不把我当男人吗?」

呃。

我:「6。」

林思齐:「……」

他伸手狠狠掐住我的脸,骂道:「你有病吧!」

3

我不把林思齐当男人,只是因为他也没把我当女人看。

两个没性别的人互相伤害罢了。

在爸妈家待了两天,就被无情驱赶。

关于酒席的事情,我的意见是别摆,万一到时候离婚了怎么办,得被全村人笑话,结果遭了一顿毒打。

林思齐在这方面,狗腿得很,他一面拦着我妈对我动粗,一面谴责我:「哎!说什么离不离的,酒席当然得摆啦,不仅村里摆,城里也得摆!」

对于这一点,我爸妈对他大加赞赏。

我很无语,又不是真结婚,何必搞那么真。

只是因为林思齐爸妈不在,于是我爸妈才稍稍把办酒席的事情搁置。

我拎着我几件衣服,上了林思齐的车。

虽然在城里有一套房,但那套房实在太小,不适合两个人挤,况且,我也不想让我的小房子沾上男人的味道。

但我们各住各的,又实在不太像一对夫妻,一定会被我精明的老妈,看出端倪。

于是我俩拿主意,暂时住林思齐那儿。

把行李搬进林思齐家的时候,我有强烈的怪异感,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先前宁愿赖在风险高的我爸妈家,也不愿意跟林思齐单独住了。

这就好像,我和林思齐,真的结婚了一样。

虽说我曾经的确想过和林思齐结婚的事情,不过那仅限于幼儿园。

小时候的林思齐特别漂亮,皮肤白白的,像个精致的小王子,而我就是在泥潭打滚的小泥人。

从小就不讲究,光着脚跑来跑去,导致林思齐一直对我的脚怀有一种嫌弃的心理……不过最近好像还好?

看着林思齐忙前忙后地整理东西,我也不好闲着,刚撸起袖子想帮他,就发现他把我的衣服塞进了主卧的衣柜。

我:「?」

我大惊:「你干嘛!」

林思齐一顿,手上还拎着我的蕾丝边内衣。

他眨眨眼睛:「帮你放衣服啊?」

你还挺无辜。

只是我控制不住地气血上涌,脸烧得滚烫。

再纯洁的友情,也顶不住你这样吧!

「在你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好像不怎么整理衣服,所以这几天都是我帮你理的啊?」

我瞳孔地震:「?!!」

「怎么了,现在才开始害羞啊?」

「什么东西!我以为那是我妈理的!!!」

「哎哟,没必要,咱俩谁跟谁啊。」

我强忍着羞耻,一把夺过我的内衣:「我自己来!」

「也行,你自己来就自己来。」他十分大方将地方让给我。

我理着理着,才发现重点错了,我不是要问他为什么把我的衣服塞主卧吗?

只是刚想问他,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手账本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个手账本鼓鼓囊囊的,看得出里面塞了一堆东西,又看得出有点年头。

我放下手上的衣服,拿起那本手账,刚想打趣他怎么这么少女心,还做手账,就见林思齐脸色一变。

他似乎不想让我发现这个东西。

我心忽然一顿,似乎有些明白这本手账里记的都是什么东西了。

林思齐拿过我手中的手账,神情似乎带了些紧张。

「你、你理着吧,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就走,一张折过的纸从手账里掉出。

「……」

我跟那张掉地上的纸相互瞪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伸出了罪恶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这事儿做得属实不太道德,我暗暗谴责自己,手下动作不停,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纸。

纸上记得密密麻麻,还贴了一张佛罗伦萨地图。

将佛罗伦萨每个景点都做了详细攻略,甚至还在边上标了哪里适合表白。

我立马将纸合起,放回地上,扶额。

又是佛罗伦萨。

只是可惜最近疫情,出国麻烦,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现在对外的人设已经是已婚男士了。

理完东西,腰酸背痛。

林思齐拿着手机进来,问:「他们同学会定在这周日,你那天上班……吗!」

他看见地上的纸,尾音陡然上扬,一个弯腰捡起纸,又装作若无其事。

哎,心里装一个人,竟然能装十年之久。

我看着他,突然有点酸涩。

好可怜,心生怜爱了。

等等,不行,我猛一拍额头,不能同情他,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

林思齐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恰好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

我接受了他这个理由,认命了。一起睡也没什么,反正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只是每天早上醒来就看到林思齐在啃我的脚,有点恶心而已。

难道他有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喜欢睡觉啃人脚?

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在别人那儿洗澡这是头一次,是多铁的哥们我都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但很快我就发现了更尴尬的事情。

——我没带睡衣。

隔着浴室门跟他交流了一番,最后我只能暂时借用一下林思齐的衣服。

该说不说,虽然他人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衣服穿身上竟然还挺大。

我将袖子向上挽了几层,才推门进卧室。

林思齐正在床上悠然翘着脚,察觉到我来了,他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来,高中同学群里还在商量……」

声音戛然而止。

他干瞪着眼睛看着我,下一秒,挂下两行鼻血。

我一惊,拿上柜子上的纸巾就冲向他,却被他反应极大地挡开了,他一个翻身滚下了床,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挡着我,不让我靠近。

他语焉不详:「你别过来……我现在还忍得住。」

我:「你忍得住鼻血?」

他:「?」

你小子 6 啊,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4

最后,林思齐连夜出去给我买了套中规中矩的睡衣。

虽然我觉得这事并不着急,但他还是勒令我脱下他宝贵的衣服。

真小气。

我们同学群里最终敲定的高中同学会,在这周日。

但是因为决定得太过仓促,很多同学都有工作在身,抽不开时间。

最后来的也就一个班的三分之一,大部分都是林思齐高中的好友。

说是同学会,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庆祝我们结婚。

早知道苏棠家有钱,但到了她发的定位后,我们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别墅变海边度假村。

我抛弃了一边的林思齐,紧紧抱着苏棠:「漂亮姐姐,看看我有没有机会,当你的小白脸!」

几年没见,苏棠还是那么漂亮。

优雅知性的气质,温柔似水的眼眸,说话就如羽毛轻拂。

她拍拍我的背,笑得两眼弯弯:「别抱了,你老公已经在吃醋瞪我了。」

我老公?

我大脑宕机一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林思齐。

虽然跟他假结婚有点日子,但我俩相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最多就是又多了一层室友的关系,这导致我经常忘记我俩其实是领证的合法夫妻这件事。

我「啪」一下松手,回头看林思齐,他确实正盯着我们。

不过我猜他看的是苏棠。

我们的假结婚和平共处协议上写着互不干涉私生活,如果他和苏棠真的有可能,那我一定马上离婚,尊重祝福。

苏棠还在笑:「高中的时候我也经常被他瞪,只要我跟你聊的时间一久,耽误你俩聊天了,他就会瞪我,就像现在这样。」

多悲惨的误会,他那是在看你啊!

但是我不能说,于是我:「哈哈哈,不会吧。」

「还有啊,我后来不是去佛罗伦萨待过一段时间吗?他经常找我问一些……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奇。

「就是,他打算……」她说一半突然闭嘴,「我不说了,林思齐又瞪我了。」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内容,但这是他俩的事,我问太多也不礼貌。

「人来得也差不多了,」苏棠拉拉我的手,一枚闪亮的戒指忽然闪进我眼里,「你们放心玩,这是我家的产业,一切消费都算我的。」

她的戒指,戴在左手中指,是订婚的意思。

但是钻石属实大了些,我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第二反应才是去看林思齐,而他只是盯着苏棠离去的背影发呆。

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我戳戳他的肩,语气小心:「你还好吧?」

「那种戒指……」

我:「?」

「我也买得起。」

我汗颜,僵着笑,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人家都订婚了,你不会还想……算了。

他从小就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与其在这儿干想,还不如去和朋友打沙滩球放松放松。

我把他踢给他的高中好友们,收获一阵「弟妹好」后,背手离场。

说起来,林思齐虽然跟我同龄,月份却比我小上六个月,按理该喊我一声姐姐,他却一直倔着不喊。

和几个女同学一起坐在边上的沙滩椅上,喝着冰镇柠檬汁,听着八卦,看着男生们打球,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几个女同学大多已经结婚,少数几个已经有了孩子,还有几个是钢铁单身主义者。八卦绕来绕去,绕不过家长里短,婆媳矛盾,职场难事,最后又绕到了我头上。

「其实早就觉得你俩能成,但你和林思齐现在才结婚,我们还是有点吃惊。」

哪来的错觉?

但我点点头:「我和他结婚,我也很吃惊。」

「当时我们就在打赌,赌高考后林思齐会不会跟你表白,结果他还是没戳破那层纸,我们还以为他放弃了,结果他又和你一所大学……」

我:「……」

等一下,我们读的是一个高中吗?

「哎哎,所以你们是大学在一起的吗?」

我:「不是,我大学有男朋友。」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在座的女同学,各个都叹息:「齐哥,忍者。」

我:「……」

确实。

只是我们频道不太一样,我偷偷瞥了眼一边的苏棠。

在心里悄悄叹了个气。

场上的林思齐不知何时已经光了膀子,头发湿漉漉的。

中场休息,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就向我走来,半蹲在我身前,将毛巾挂在我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拿过我手上喝了一半的柠檬汁,仰头饮尽。

阳光洒在他的发梢上,我忽然就无缝衔接上高中运动会的一个记忆片段。

刚跑完一千五百米的林思齐,挥手拒绝了志愿者提供的水,转身就朝观众席的我走来,伸手就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我头上,顺便拿走了我手边的矿泉水。

他晃了晃水,得了便宜还卖乖:「校服借你遮太阳,水归我了。」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对林思齐心动的瞬间。

只是身为他的朋友,他喜欢谁,我都心里门清。

当时是因为苏棠就坐在我身边,现在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喜欢上他,伤心的只会是我。爱情也许没有结果,但友情可以。

他被底下的柠檬片酸到表情狰狞,放下杯子后,他的眼神突然飘到了我的脚上。

只是他并没有停留太久,起身一手按在我头上,对其他人说:「我们估计还要很久,一时上头了,待会儿吃饭可以不用等我们。」

等他一走,几个女同学又围了上来,开玩笑道:「徐徐,徐姐,给你多少钱,才能让我们每天也能一睹你老公的肉体?」

我:「?」

什么财富密码,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只是玩笑归玩笑,大家笑笑就过。

我拿起几个已经喝完的杯子,走进屋子倒柠檬汁。

只是柠檬汁不多了,我在一边操作榨汁机就花了许多时间。

等走出屋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虽然海边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但大海还是透着一股深邃的黑蓝。

不远处的同学似乎都着急忙慌,隔着距离就能感到气氛不对。

一个同学跑得跌跌撞撞,扶着我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

「徐……徐……林……」

我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苏棠……苏棠,她,掉海里了!」

我一惊:「那有人……」

「你老公!」她不停地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林思齐去救她了……」

哦,林思齐啊。

也是,救人要紧嘛。

等等。

我心脏猛然一缩,顾不上女同学,就是一个狂奔。

眼前的大海黑得空洞,陆上的灯光透不进去。

身后的柠檬水和玻璃杯尽数坠在地上,落成碎片残渣,溅起,再落下,没入沙尘。

女同学的呼喊声混着海风贯入我宽大的 T 恤衫,鼓起,又消下。

我的耳朵似乎被蒙住了,什么都听不见。

只是因为在被海风拂过的那几个瞬间,我忽然想起:

林思齐,他不会游泳。

5

晚上风浪大,饶是会游泳也……

我攥紧了手。

头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已经有救生人员去救他们了。

边上的同学担忧又紧张:「苏棠怎么好好的就掉海里了?」

「好像是去拍视频给她的未婚夫吗?」

「不知道,还是我恰巧看了她一眼,才发现的。」

「哎呀,太惊险了,希望人没事。」

好在发现得早,叫来的救生人员,把落水的两个人拖了上来。

苏棠吐了几口水后,就渐渐转醒。

没什么大碍,只是人受了点惊吓,被人搀扶进了屋子。

我在一边看着医护人员救助林思齐,见他转醒,一直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脸上早就在不知觉时,流满了泪。

真的有笨蛋,不会游泳,还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白月光吗?

灯光照在林思齐煞白的脸上,他眯着眼看向我,尽管虚弱,却还是伸手搂住了我。

力道之大,让我一时怔愣住。

刚想问他感觉怎么样,他又晕了过去。

医护人员在检查过两人身体后,就离开了。

算是有惊无险。

给他换了身干净温暖的衣服后,我坐在林思齐身边,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百感交集。

他想守护自己没有结果的爱情,不惜自己身处险境。

我把干净的被子抱过来,准备在他身边守一夜。

刚准备睡觉,就见他睁开了眼。

我下意识就凑上前去:「醒了?还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但一想到他为了白月光,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又有股莫名的气。

「算了,估计你喝海水已经喝饱了。

「连小朋友都知道,不会游泳就不能轻易下水,你胆子倒是大,直接跳海救人。」

我越说越觉得生气和委屈,甚至开始止不住哽咽起来:「你要是死了就算了,干嘛还拉上我当寡妇啊!」

林思齐:「……」

他看着我,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撑着上半身,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

他又动了动唇。

这下我看懂了,这口型,在叫「苏苏」。

我恍然大悟,他醒来最关心的人当然是苏棠啦。

我撇过脸抹掉眼泪,立马道:「没事,苏棠没事。」

林思齐:「……」

他抿了抿唇,扭着我的脸朝向他,眉头轻微地皱起,尽管说不出话,还是坚强地动着唇瓣。

我点点头:「没事,苏棠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

「刚刚也是我一时情急,别在意,你好好休息。」

林思齐:「……」

他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

在他的不懈坚持下,他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林思齐一手按着我的后脖,借着力坐起身:「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话啊?」

「听懂了啊。

「我一直在问你怎么样,你一口一个苏棠干什么?

「呃,你不是在叫『苏苏』吗?」

你的口型就是这样,我敢打包票。

林思齐:「……」

在那短短几秒内,尽管他没说话,我还是莫名感受到了他的无语。

「我叫的是你!林徐徐!」他咬牙,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你没事吧?」

我擦着眼泪,一头雾水:「没事啊。」

「你没掉海里吗?」

我:「没啊。」

「啊,呃,那,」只见林思齐呆了几秒,「是谁……掉海里的是苏棠?」

???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却沉默着卷着被子立马躺下,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我。

良久无言,我却突然琢磨出了点什么。

我爬上床,轻轻摇了摇他:「你不会以为是我掉海里了吧?」

林思齐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看着我,没说话。

对视几秒,他败下阵来,将我拽进了被窝。

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语气透着疲惫:「反正……没事就好。」

短短几个字,莫名牵动着我的心,我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倏然间,只觉周遭温度陡然升高。

林思齐闭着眼,声音沙哑:「他们一群人突然就跑过来,说有人掉海里了……我没看见你,我……」

他突然一顿,话锋一转:「你下次去哪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好歹也是假结婚的合作关系,我要是找不到你,我会很头疼的。」

我没说话,兀自搂紧了他。

「不用这么感动,」他说,「我们是朋友嘛。」

我们是朋友嘛。

所以不会游泳也要来救我?

我不能理解:「只要是你的朋友,你就能不顾自己安危地去救他/她吗?」

「不是,」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只有你。」

我一愣。

「为什么?」

我追问他,总觉得被一层层迷雾包裹的答案就要揭晓。

「因为我……算了,睡觉吧。」

他退缩了。

一夜无眠。

因为昨晚的意外,大家兴致缺缺,加上这次同学会并不正式且敲定得有些仓促,很多人还有工作,于是我们打算下次再找时间聚聚。

临走前,尚且还很虚弱的苏棠偷摸拉住了我,递给我两张票。

我不解。

「你不是有一次上历史课的时候,说过想去佛罗伦萨吗?」

我:「???」

谁?我?

苏棠凑近我,小声说:「我未婚夫是意大利人,这是他开的剧院,什么时候国外疫情没那么严重了,你就和林思齐一起来吧,反正他应该也有这个打算。」

「这票还是无限期的哦,就当作是新婚礼物了。」

「啊这个,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我想推拒,她的态度却很强硬。

「当时我还是转学生,没有认识的人,你是我当时第一个朋友,虽然现在联系少了,但我永远记得那个时候的你给我的温暖。」

怪肉麻的。

「当时我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都是你和林思齐帮我的,所以你就收下这个小礼物吧?」

我一噎,想起当时,其实是因为我发现林思齐好像对苏棠有意思,才事事都顺便拉上林思齐的。

只是被她这么一深情对待,我也不好再推拒。

上车后,林思齐神情恹恹地坐在副驾,连安全带都没记得系。

可能是昨天落水的后遗症?再加上见不到白月光的伤心难过?

我探过身去帮他系安全带,他却一言不发地就把头靠在了我的脖肩处。

额头烫我一个激灵,连带着腰好像扭了一下。

我挺着身子不敢动,一只手扶着腰,想缓慢回到座位。

却被林思齐伸手搂住,抱了个满怀。

我:「……」

我痛苦面具:「哎等等,你等等……」

「徐徐……」可能是发烧了,他的嗓音软软乎乎的。

但我无暇他顾,只想一爪子把他拍飞。

「你先撒开,撒开!」

他油盐不进,只顾着自己:「我好难受……」

难受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我恼:「你撒开啊!我腰扭了啊!」

他呆呆地「啊」了一声。

他:「6。」

我:「?」

我:「二臂,你再 6 一句,立马给我滚下车。」

他:「?」

6

历尽千辛万苦回了家。

林思齐着凉发烧了,在疫情期间,我愣是不敢给他送医院。

前阵子,爷爷发烧的时候,老人家一个人进去做核酸,在里面和其他发热的病人同处一室,等核酸结果出来后才能去挂盐水。

想想就心疼。

于是忍着腰痛,在林思齐家里翻箱倒柜,结果愣是一盒药都没翻出来。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掖好被子。

「林思齐,我现在出去买药,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吧?」

他的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拉着我的衣角,声音闷闷的。

「没事,我喝点热水就行了。」

我:「……」

没有什么是热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杯,是吧?

只是他不肯松手,我也就只能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他喝水。

喝完水后,他又缩回被子里,又虚又萎靡。

就是因为听了他的鬼话,这都发烧第二天下午了,烧还没退。

「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

我:「……」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再烧下去,我怕你烧坏脑子,我以后跟一个傻子一起过日子,比当寡妇还惨。」

但他一直犟着不肯吃药,我也就只能顺着他:「好吧,那你睡。」

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俩一起被感冒病毒袭击,我每天乖乖喝药,五天就好全了,他还在感冒。

林思齐的妈妈为了让他喝药,甚至拿我去刺激他,但可惜这个笨蛋没中激将法。

实在没办法,我晚上睡觉故意不盖被子,第二天又开始流鼻涕。

跟他约定一起吃药,他才艰难地灌进一小半。

他闭着眼,面容憔悴,微蹙着眉。

果然还是得出去买药吧。

于是打算等他睡着后,再出门买药。

左右无事,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想问问有什么不苦的药?有个笨蛋发烧了不肯吃药~」的朋友圈。

几分钟后,一个几年没联系的人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你发烧了?我正巧有药,离你家不远,要不要给你送来?」

是顾慕,我的大学前男友。

「也不是我,是……」编辑消息的手一顿,「是我老公。」

林思齐家荒郊野外,附近没有药店,甚至连外送都送不到,我如果要去药店,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就会更长。放他一个病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如果顾慕正巧有药的话……

见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几次,最后收到一条「我知道,恭喜你结婚了」。

他怎么知道?!

我结婚这事儿,除了高中同学,好像没多少人知道。

但比起这个,还是药重要。

「如果方便的话,你发个定位吧?我来拿也行。」

当然,如果离得远的话,我还是去药店吧。

几分钟过去,他也没回消息。

正当我决定忍着腰痛,跑远路去买药的时候,他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下楼。」

下什么楼?

他不会跑我家楼下了吧?

但左右我都是得下楼去开车,于是我没抱希望地出了门。

总不至于连林思齐家在哪,他都知道……吧。

还真的知道。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拎着一塑料袋花花绿绿的药的顾慕。

「你怎么……」我惊奇地走向他,他却耸耸肩,弯唇一笑。

「从你俩领证开始,你老公每天都在朋友圈秀恩爱,我能不知道吗?」

「?」

不是,你怎么会有林思齐的微信的啊!

你俩大学根本没啥交集的吧?除了我介绍你俩认识的时候。

也不是,等等,那我怎么从来没看见林思齐发啊!

「好了,这是药,不知道你需要多少,我就全拿上了。」

「他怕苦的话,吃胶囊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啊,谢谢,辛苦你了,劳烦你特地跑一趟,我把钱转给你?」

「没事,」他笑得和煦,「反正也不远,举手之劳。钱也不用了,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怎么又是朋友。

最近「朋友」这个词,是不是出现得太多了?

拎着药回家时,我还在琢磨「朋友」这个词。

该说不说,有点抗拒。

当我脱完鞋,走进屋子后,就见原本该躺着睡觉的林思齐赤着脚站在窗边。

他单手拿着一杯热水,神情淡漠,视线缓缓从窗外收回,扫到我身上。

「你怎么起来了?」我把药放下,伸手就摸上他的额头。

「林徐徐。」他的声音哑得很。

「我在呢。」

还是烫,果然得吃药。

「你生病的时候,他也这样摸过你的额头吗?」

呃?

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我只当他在生病说胡话:「你怕苦,那要不要喝点美林?」

虽然这个好像是小孩子喝的。

「林徐徐……」他杵着不动。

「你怎么不穿拖鞋啊,发烧了还这样不听话。」

真不省心,我又拎起一双拖鞋放他脚边。

他还是没动,反而更加固执地发问:「他有牵过你的手吗?有抱过你吗?有亲过你吗?有和你……」

什么玩意儿。

生病的人都这么有病吗?

林思齐突然伸手将我扯进怀里,水杯里的水都洒出来不少,溅上我的脚踝。

「林徐徐。」

「如果我喜欢你,你会跟我离婚吗?」

7

虽然假结婚的协议里并没有写明,但第一条「不能爱上对方」的深层意思,其实就变相点明了这点。

我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的表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沉默对视几秒,林思齐松了手。

他退了一步,脸不知是生病的原因还是什么,烧得更红了。

「抱歉哈哈,只是你走的时候我没睡着,就想着起来倒杯水,结果就正好看到你在和……」

我的动作也莫名其妙变得僵硬起来,拿出一盒药,脑子宕机得厉害:「啊,这样啊,吃药吧。」

「好,吃药,吃药。」他接过胶囊,就着水吞咽,神情之间有不自然之色,「那我去睡觉了。」

「啊,哦。」

看着他走进卧室,我才后知后觉地喘了一口气,心脏怦怦。

跟林思齐认识的二十几年,我不是没有想过他也喜欢我的可能性。

只是相比苏棠,我各方面都差人一截。

长眼睛的人基本都会选择苏棠。

呆立在桌边不知多久,我才堪堪平复心情。

应该只是生病了说胡话吧。

我在桌边坐下,理着药盒,又忽然悟出不对劲。

他这次怎么吃药这么爽快?

估计是生病了太难受,熬不住吧。

那他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和顾慕做那些事情啊?

可能是比较八卦吧?林思齐的本质就是八卦的老嫂子。

那为什么前几天以为我掉海里了,即使自己不会游泳还要来救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好可怕。

我想不出一个林思齐喜欢我的表现,却能想到无数件他喜欢别人的事情。

悄悄走进主卧,他已经睡着了。

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还有一点残余。

我拿过水杯,准备再倒点热水,确保他不论什么时候醒来都能喝到。

他的床头柜很整洁,有序地摆着几本书,其中包括《母猪的产后护理》《种菜的学问》《提高自身魅力的 1000 个技巧》《来都来了,结个婚吧》,以及他那本很有年头的厚重的手账。

平时看到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大感觉,现在反而抓心挠肝。

好好奇,好想知道林思齐的秘密。

我逼迫自己移开视线,但拿着水杯没走几步,我又折了回来。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林徐徐,不经他人允许不能动他人的东西!

可是他是我领了证的合法丈夫!

林徐徐,你这样是不道德的,会破坏夫妻感情的!

呃,可是我们好像本来就没夫妻感情?

我成功说服了自己,掩耳盗铃一般,我闭上一只眼,小心翼翼又速度极快地,把他床头柜上的书全给顺走了。

我带着书躲到餐桌底下,在看那本手账前,我决定先来点餐前小点:《母猪的产后护理》。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种书里会藏着什么林思齐的秘密,但为表尊重,我还是怀着慎重的心情,翻开了它。

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跟母猪有关的,没翻几页,我就开始犯困。

嗨,正常人谁会去研究这种东西啊,一定是因为他喜欢……

呃?

我凑近书本,发现了他记在空白处的闲话:「这啥啊,这书都可以冲龙王庙了,一整本都是水,要不要还是打个电话劝爷爷别养猪了?」

哎……几年前好像是有什么农村养猪的政策?不过最近又取消了。

再往后翻几页,又发现了一处:「服了,买成盗版了,到时候高价卖给林徐徐吧。」

我:「???」

意料之外,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让我有种偷吃到糖果的窃喜。

在那处下面,又有一行小字:「算了,她这么蠢,还是我自己收着吧。」

合上书,又翻了翻其他书,除了那本言情小说,他没写什么字,其他都写满了字。

我只是大致翻了一遍,就翻到了十三个「林徐徐」。

四处都静悄悄的,除了我的心跳声。

在拿起那本手账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何描述我的心情。

大抵就是一种矛盾的心情。

完了,人已经忐忑疯了,开始说废话了。

即使已经偷偷翻了林思齐这么多书,我还是坚持着自己虚无的道德底线:我就看一点点。

闭着眼,直接凭缘分翻页。

因为手账里夹着许多其他的纸张,导致我一翻就翻到了林思齐做的佛罗伦萨的相关规划。

字写得密密麻麻,活像一本佛罗伦萨旅游攻略。

也不知道他花这么多工夫在这上面,是想干什么。

我又翻了几页,发现这本手账,并不全是佛罗伦萨,还有他以前的日记。

看日记也太超过了。

我故意翻过日记,只盯着他做的佛罗伦萨攻略,妄图能发现什么。

只是他写得极其正经,就连字迹都比前几本书工整。

他在上面写道:佛罗伦萨的气候通常归类为地中海气候,从 6 月到 8 月炎热潮湿,最高气温可达到 40 摄氏度,她怕热,一旦天气温度高,脾气就会变得暴躁。

这个「她」是谁?

下面又写道:天气一热,她就喜欢赤脚,如果在地上铺上花瓣,那走起来应该也不会太烫着脚底。

赤脚。

我忽然福至心灵。

掏出手机就给苏棠发了个消息,再看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我急急忙忙把书放回原位,林思齐睡得很沉,估计是吃了药的原因。

再摸上他的额头,好像也没那么烫了。

果然,生病就得吃药啊。

苏棠消息回得很快,我悄悄拿着手机出去,顺便带上了卧室门。

我问她的是,前几天她因为林思齐,没讲完的话是什么。

苏棠:「咦?你还不知道啊?那林思齐的行动力也太差了吧。他从好久之前就在做计划了来着。」

我:「所以是什么计划啊?」

苏棠:「求婚啊!自从知道你想去佛罗伦萨后,他就一直在查资料,甚至还在知道我去意大利后,专门问我能不能去趟佛罗伦萨,给他点意见。」

苏棠:「你看聊天记录的截图。」

看到她的消息,我跌坐在沙发上,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什么意思……所以说,其实,林思齐喜欢我?

林思齐,喜欢,我?

我,这,那,呃,他。

他喜欢我?!

他怎么会喜欢我???

真滑稽。

我能想到无数件他喜欢别人的事情,其实都和我有关。

我背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心里乱得很。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主卧的门被打开。

林思齐看上去精神气好多了,他疑惑地看着我:「你在……做康复训练?」

啧,这小嘴怎么老是说些不爱听的。

嗨,多大点事,他喜欢我哎!

「没啊,我就走走,走走哈,走走腰还舒服一点。」我拍了拍腰,又指了指餐桌,「睡醒啦?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哇?饿不饿呀?」

他:「?」

他:「你怎么,好像,呃……」

「我一直都很温柔呀。

「你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或者……先吃我呢?」

林思齐:「???」

话一说出口,我才觉得羞耻。

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大胆。

「啊,那,先喝汤吧!」我把他推到餐桌前。

林思齐迟疑地坐在餐桌前,准备喝汤,只是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的动作一顿。

反而拘谨起来:「啊,我、我之前说的那个,是我脑子不清楚,你别当真。」

别当真?

开什么玩笑。

换以前,估计我的确会真的当「一个玩笑」处理。

我眯着眼,看着他给自己四处找补的样子。

看来,需要我朝他走一步了。

于是我站起身,停在他身侧,双手攀上他的肩。

呃,等到真的自己实践的时候,才发现这事儿有点难度。

我俯下身,一鼓作气,在他的唇上,印上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这个,就是我的回答。」

他惊得连饭都没吃,只顾着瞪着眼睛看我。

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刚想说点什么转移自己尴尬羞耻的心情,就被他扣着后脑勺又亲了一遍,最后亲到床上去了。

事情的后续就是,他逼着我喊「老公」,我不肯,于是新做的美甲断了一个。

实在绷不住了,妥协喊了,于是新做的美甲断了三个。

就连中途他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他都无情地把手机扔出了卧室门。

8

早上醒来,腰酸背痛,还有一种被人打了一顿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着迷。

兴许是昨晚受了凉,我还有点感冒的症状。

结果到最后,我俩又像小时候那样,约定一起吃药。

林思齐一大早的,冲了个澡,也不知道他病好全没有。

「啊,我妈怎么昨天晚上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他胡乱用手抓了几下头发,朝我走过来。

十分自然地捏了一把我的脸,我老脸一红,裹着被子,十分不自然地别过脸。

他:「?」

他贱兮兮地眯了眯眼,不怀好意地笑着凑近我,压低声音:「老婆?」

我立马后仰,以掩饰自己的害羞:「呃呃呃!你离我远点!」

「呃呃呃!」他也学我,「你是骆宾王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还让我离你远点,」林思齐伸手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扑鼻就是他清新的沐浴露,「你怎么把人睡了就……唔!」

这个人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吗!!!

我捂着他的嘴,羞愤欲死,他却两眼弯弯,下一秒,我就感觉手心被一个濡湿柔软的东西舔了舔。

我:「!!!」

一下弹开,却被他牢牢搂住:「好了不闹你了,乖。」

我只觉脸烧得越发烫,听着他的心跳声,不由自主就能想起昨晚,呃,火热的一晚。

「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你看。」他给我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五通未接电话。

「可能就是那几通打扰我们交流感情的电话。」

我红着脸,胡乱点了个头。

「可能是隔离结束了。」

我一愣,这才从成年人的精神世界里回神。

「隔离……?」

「啊,好像没跟你讲,我爸妈从知道我们结婚后,就买了回省的票,现在估计就是隔离结束了吧。」

「什么时候也该商量一下摆酒席了……」

呃?

呃!

什么!

这么快?!

「你怎么呆了啊?」他笑得没心没肺,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去回个电话。」

眼见他走到阳台打电话,我忽然紧张起来,丑媳妇还是躲不过见公婆。

救命!

上一次带林思齐回家见父母,我们还是假的,真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成了真的。

如果还是假结婚,说不定我还会从容淡定一点。

但这次是真的啊!

救命,万一他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小时候那么皮,没事就欺负林思齐,林思齐没少被我惹哭。后来长大了,我也还是皮,没事就和林思齐拌嘴。

救命,我现在的紧张不亚于高考进考场,不亚于第一次参加大企业的面试。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要不然,离婚吧?

不是,我在想什么。

我痛苦地打滚,怎么会这样!!!

林思齐从阳台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地上。

他蹲在我头顶上方的空处,伸手撩着我凌乱的头发:「怎么啦?」

「林思齐,要是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说不定,就是对待儿子的朋友态度亲切,但对自己儿子的媳妇,就会变得严苛的那种家长。

「怎么可能,」他笃定,「你都不知道我妈有多喜欢你。」

我「噌」地一下坐起:「真的?你没骗我吧?你不会只是哄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他笑得两眼弯弯,「合着你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是在担心这个啊?」

「那,」我还是很担心,「你爸妈如果真的不喜欢我怎么办?」

「那就不喜欢呗,又不是他们跟你结婚,我喜欢你就够了。」

他又捏捏我的脸:「放心了吗?」

我拍掉他的手,扯回正题:「你妈妈有说什么吗?」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今晚约了你爸妈,一起在他们家吃饭,见见我们俩,也跟你爸妈商量一下酒席。」

我:「……」

你这个叛徒!

我两眼一黑。

时间过得飞快,晚上说到就到。

我躲在我爸妈身后,死活不肯松开我妈的衣服。

「哎哟,这孩子,都结婚了,还这么亲我。」

我妈正和林思齐爸妈谈笑风生:「你黏着你老公去,黏我干什么?」

说着就撸开我的手,我摇头,却被她无情无视。

最终还是落入了林思齐的手中。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

一路被他推着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哎呀徐徐这孩子,」他妈笑我,「思齐喊我叫妈,那你喊我怎么是『阿姨』呢?」

「那,呃,那我喊什么……」我的大脑终于在一天的紧张下,运转失灵了。

他妈:「?」

林思齐立马打圆场:「她听说今天要见你们俩,紧张了一天,别为难她了,可害羞了。」

熬到了吃饭,是胜利的一小步。

我埋头苦吃,生怕嘴一空下来,林思齐爸妈就要问我问题。

但很显然,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身上。

「哎哟,早就催他结婚了,条件也不差,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连对象也没有,原来是和徐徐搞对象了,也不知道藏着掖着干什么。」他妈说得欢快。

我妈也很欢快:「是咯,早知道是小齐,就该让他们毕业就结婚的。」

我震惊,妈你当时看到结婚证的时候,明明气到让我和林思齐跪下。

「再早几年,我这皱纹也还没那么多,穿红衣服肯定好看咯。」

「是哟,我特地买了几件红的,准备到时候摆酒的时候穿。」

「哎呀,我真羡慕你呀,看起来还老漂亮咧。」

最后成了我妈和他妈的婚宴服装搭配交流会。

临走前,这两位妈妈还依依不舍的,合着中间就隔了三户人家,还在演情深深雨蒙蒙。

「看吧,我就说你不用紧张吧。」林思齐开着车,估计是商量好了婚宴,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美妙。

「确实,没想到说是看看我们,结果其实就是和我妈聊天,我完全看懂了,我们就是他们在外下馆子的一个借口。」

「那也不是……」他想了想,说,「还是因为太了解你了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知根知底。」

「该知道的都知道,」林思齐顿了顿,「比如我喜欢你这件事。」

呃!

好突然的一记直球!

林徐徐选手果然中招了!

我撇头装作看风景,当没听见,心脏却自顾自地跳得飞快。

真不可思议。

我看着车窗外的夜景,还是觉得发生的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毫无真实感。

可是,身边的这个人,是如此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很快就到了我爸妈和林思齐爸妈一起商量的摆酒席的日子,大清早就被套上婚纱,拉着化妆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是不清不楚的。

几个至交好友穿着伴娘服,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堵新郎和伴郎团。

我摸着手里的捧花……好奇妙的心情。

从前觉得做朋友也很好,结果不知不觉就成了夫妻。

真就像先前应付妈妈的时候那句话一样,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伴娘团没刁难住林思齐他们,反而却被红包砸得头晕眼花,直接就给开了门。

穿着新郎服的林思齐好像缺了点什么一样,只知道盯着我傻笑。

「齐哥,别笑了,再笑你以后看结婚录像带都得后悔。」他的伴郎提醒得仁至义尽。

他这才回神,拦腰将我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门,坐进了婚车。

妈妈今天果然打扮得很漂亮,和林思齐他妈站在一块儿,有说有笑。

灯光晃得人眼晕,挽着爸爸的手,每一步都踏在红毯上,直到他将我的手交给林思齐。

司仪站在正中间,面带微笑地询问:「林思齐先生,你愿意娶站在你身边的这个漂亮女人做你妻子吗?无论是贫困,无论是疾病,无论是残疾,你都无怨无悔吗?」

毫无疑问,林思齐说:「我愿意。」

司仪又看向我:「林徐徐小姐,你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吗?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乃至于死亡,你都愿意相守一生吗?」

在这一瞬间,我想起许多事。

想起小时候,林思齐说我这么喜欢欺负人,一定不会有人愿意娶我。

想起他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拿着热毛巾,温柔耐心地给我擦脏污的脚。

想起他的幼儿园,他的小学,他的中学,他的大学,他的过去。

想起他写得满满当当的佛罗伦萨的旅游攻略,只因为我当年随口的一句,他就记了这么多年。

又想到他的现在,他的未来,是我们的现在,我们的未来。

我的每一个人生节点他都在,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是朋友,是恋人,是夫妻,也会是孩子的父母。

于是我说:「我愿意。」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们知根知底,该知道的都知道。

我们知道,我们相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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