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
6 年前，我大学毕业，从上海逃回了老家，然后快速工作、相亲、结婚、生子，全部都是因为他，我的前任，宋捷。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终于快要忘记他时，他竟然再次回到了我的生命里。
半年前，我接到了他妻子打来的电话，得知了我们当年恋爱的真相。
浓烈的恨意吞没了我，我重新打包行李，拎着儿子，奔赴上海，只为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为重逢做了很多准备——整牙，整容，重新练回马甲线；买奢侈品，住进豪宅……我把自己打造成有钱人的样子，那正是宋捷最喜欢的样子。
没错，最完美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我必须确保我能再次成为宋捷的目标。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终于去见他了。
宋捷每周都会送女儿小鹿上武术课，于是我给儿子报了同一个班。
再次见面他果然已经不认识我了，但拜过去半年的努力所赐，我一下楼，就发现他在培训中心门口等我。
「嗨，你好。我是小鹿的爸爸……」他冲我笑着介绍自己，拿女儿和课外班做话题来跟我搭讪，但半天都没有报自己的名字。
我一边听他讲废话，一边把他全身打量了一遍。
十年了，他竟然还是这么帅，也还是这么……
蠢。
不得不承认，宋捷条件确实不错，长了一张混血男模的脸——鼻梁高挺、眉峰隽秀、嘴唇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无比，像漫画人物一样没有丝毫缺点。今天他穿了一身西装，淡蓝色的衬衫扎在修身的西装裤里，更加完美展现了他身材。结实笔挺的肩背，窄而薄的腰，修长到令人咋舌的长腿，换了谁乍一看都要惊呼一声「卧槽」，然后摸出手机偷拍。
就在我和他站在培训中心门口说话的这一会儿，周围一直有镭射一样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路过的女老师们一边瞄他，一边掩着嘴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看着注意到我们的人已经足够多，我笑着向他摊牌：「宋捷，好久不见啊。」
「诶？」他果然惊了一跳，「你是……？我们认识？」
「我是曹漫啊！你果真不记得了。」我轻轻哼了一声，但还笑着，没有表露出不悦。
「啊！曹漫！」宋捷恍然大悟，夸张地跺了跺脚，「我就说！还在纳闷呢怎么看你这么亲切！真的好久不见啊，一起喝杯咖啡吗？」
「今天不行，我有点事。」我朝他笑了笑，拒绝了。
宋捷顿时有些失望，眼神扫过我的腰，里面直白地写着「可惜」。今天我特意穿了一件露腰的短上衣和高腰牛仔长裤，是他最喜欢的纯欲风。
「我先走了，回见。」我说完，转头就快步往出口走。
「这么急？什么事啊？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宋捷几步就追上了，跟我并排往外走。
「我去离婚。」我朝他眨眨眼，「你送我？」
他愣了一下，然后一口答应：「行。」
那一刻，我知道，他上钩了。
在民政局门口的路边停车场，我从宋捷的沃尔沃上下来，正看见「前夫」也停好了他的凯迪拉克，夹着手包开门出来。
见到我，「前夫」没有什么表情，转身就大步往民政局里走，让我跟在后面小跑着追。
手续办得倒也挺快。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出来了，正看到宋捷站在路边的树荫下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手机出神。
我轻轻地朝他走过去，一直到近前才被他发现，吓了他一跳。
「这么快？」他飞快地掐灭烟头，收起手机，紧接着眼神突然越过我的肩向我背后飘去，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我知道他看到了谁。是我那「前夫」夹着手包从民政局大门口走出来。
于是我向前两步，直接扎进了宋捷怀里，顺势抓着他的手，环在了我裸露的腰上。
肌肤相碰的瞬间，我感觉到宋捷的身子抖了一抖。紧接着，他手臂上加力，真的把我紧紧箍在了怀里。
「小漫，你欠我一次哦。」他飞快地在我鬓角吻了一下，然后立刻就放开了。
2
回到培训中心后，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点了下午茶慢慢聊。
「真想不到，再见面竟然会陪你去离婚。」宋捷用吸管搅着咖啡，用不经意似的口气问我，「以后你一个人带孩子，经济上有困难吗？」
「那倒没有。」我状似不经意地说出了那句关键台词：「我分到的资产，算算也有几千万，吃利息也足够过下半辈子了。」
「挺好。」宋捷没动声色，我知道，对于「嫁」入了豪门的他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
就在跟我分手后不久，他搭上了中宵集团的千金顾聪，从一个乡下小镇考学出来的上进小伙，一跃成为了资产上亿的豪门快婿。
这件事当时对我打击甚大，可以说直接促成了我「毕业就回老家」、彻底把这些破事抛下的决定。
不过现在，我已知晓了这个故事的 B 面，心中再也没有那些郁结了，反而还有了些不可说的幸灾乐祸。
「你呢？这些年过得不错吧。」我故意问他，还凑近去拽了一下他衬衫的领口，「以你家顾总的家底和实力，你应该早就不用奋斗了吧？怎么还要穿得这么正式？像刚从公司赶过来似的。」
「你猜对了。」他又笑起来，「上午刚跟她们一起参加完活动，来不及回家换衣服，直接送小鹿来上课了。」他顿了顿，「我家都是我管孩子，以后我们俩应该会经常见面。」
「嗯。」我点点头，「不过，要是被人看到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你家顾总会不会吃醋呢？」
「她吃什么醋？」说到这，宋捷突然情绪一变，温柔的神情全都消失了，「我跟顾聪也就名义上是夫妻罢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有孩子之后，我跟她就没在同一张床上睡过。」
「啊？」我惊讶了，这个我可没听顾聪讲过。
「所以……她是……Les？」我试探地问。
「不知道。」宋捷硬邦邦地回答，「我也没兴趣去知道。反正她的人生里也只有事业和家业，老公和孩子只不过是她维持人设的道具而已。」
「嗯……」
「所以，我也有考虑过离婚。」突然，宋捷冲我丢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他万分认真地看着我，亮晶晶的眼底都是我的倒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小漫，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好高兴。」
在这一瞬间，我又可耻地心动了。
但想起顾聪告诉我的那些真相，反胃感最终压倒了一切。
3
我与宋捷从此开始频繁地见面。
每周的课外班，送孩子们进去之后，就是我和他固定的两个半小时的约会时间。
宋捷对我很大方，逛街的时候，两万块的包我多看一眼他就刷了卡，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没落下。我对他当然也不小气，名包名表买了不少，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不过，在公共场合里，宋捷还是挺警觉的，从来不会对我有什么亲昵的举动。跟我出双入对时也永远戴着口罩，好像生怕被人认出来或者拍下照片。
这样过了一个月，任凭我打扮得如何花枝招展，只要是在公众场合，他都规规矩矩，只看不摸，反倒让我感到有些着急。
我不是回来陪他玩的，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万一撩不动脱了钩，那一切功夫都可白费了。
于是，除了每周一次的培训班约会，我还开始各种约宋捷一起去遛娃，制造更多的接触机会。我们一起去了上海市内的各个博物馆、科技馆和剧院，和谐得就像一家四口。很自然地，我们约起了去迪士尼。
「要么玩两天，晚上在那边住吧。我订个套房。」我对他说。
宋捷半晌没回，我的心开始怦怦打鼓。
「算了吧，玩一天就够了。」过了一会儿，他回了过来，「小鹿已经去过好几次了，我买个导览，项目都能玩到的。」
我没办法，只能答应。
宋捷虽然私下里也会小声地对我说肉麻兮兮的情话，但在外面的时候，他绝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现在看来，他连开房都很谨慎，显然是对他妻家在上海的能量很是忌惮。
既然如此，我也只有不择手段一点了。
在迪士尼的这天，我终于深切体会到了有钱人和普通人在生活上的本质差别。
我刚回上海就带儿子来过一次迪士尼——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得到的完全是噩梦般的记忆。人山人海的排队，100 块 1 个的气球和 50 块 1 个的冰激凌，高温下 50 分钟排队 2 分钟游戏，被前面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娃挡得什么都看不见的烟花秀……这一切，时时刻刻都在戳你的脊梁骨，问你为什么要来这儿花钱受罪。
而宋捷带我们来的这一次，全程都有专人陪同导览，所有的项目都不需要排队。不光享受了快捷便利，还对着乌泱乌泱的排队众生充分享受了心理上的优越感。
我查了下价格，至尊导览一个人要 5000 块。我们这一趟，算上门票和吃饭，瞬间烧掉了快 3 万。换算成我以前的工资的话，得苦干半年才挣得到。而宋捷，刷掉不费吹灰之力。
这天，我依托迪士尼快乐的游园气氛，穿了一身露肩低胸短 T 和热裤，大方地秀出锁骨乳沟和两条长腿。
以前，我从没在宋捷面前穿得这么少过，显然把他震惊了一下。这天他应该是被我勾到了，眼神总是长久地黏在我身上，有好几次都没听到女儿喊他。
疯玩了一整天之后，返程路上，两个娃都在安全座椅里睡着了。
宋捷先送我和儿子回家，到了楼下，儿子却已经睡熟，小呼噜打得地动山摇。
我有些犯难，儿子已经四十斤了，我还背着包，靠我自己真有点难把他抱回家去。
「怎么办……这时硬把他弄醒的话，肯定要大哭大闹的……」
「我帮你抱上去吧。」宋捷回头看了一眼，小鹿也在座椅里睡得香甜，便慷慨帮忙。
「那怎么行？」我当然反对，心里却有些窃喜。
只要把宋捷引到我「家」去，事情就成功一半了。
就在这时，楼下执勤的保安小哥打着手电走了过来，了解了难处之后说他来帮我。我正担心宋捷因此就顺口放弃了，而没想到的是，宋捷竟一口回绝了，让保安小哥帮忙看着车和小鹿，一转眼已经把我儿子从车里抱了下来，催我快去开门。
我只能快步跟上他，进电梯按楼层开家门，任他把儿子一直抱到卧室床上放下，还悉心脱掉小家伙的鞋子。
「多谢了。」我靠近他，轻轻柔柔地说。
「客气。」他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然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我有点失落，看来他并没有什么「邪念」。但我没想到的是，走到了门口，宋捷突然一把拉住我，把我按在门后，然后开始疯狂地吻我。
那个吻又霸道又急切，像是要把我吞掉，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与此同时，他的手也终于伸到了他白天一直看却不能碰的地方，揉捏得我身体生疼。
在这一瞬间，我脑海里突然涌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然后害怕起来。
「别啊……小鹿还在下面呢……」在他离开我的嘴开始吻我脖子时，我寻到间隙，马上抗拒道。
他终于停了下来，喘息着，慢慢放开了我。
「小漫，我真的在准备离婚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喘息还未平复。
「嗯。」我随便应付，掩饰着紧张。
「过几天我想带小鹿回趟老家，你跟我一起吧。把儿子放他奶奶那儿去。」
「嗯？」我有些不解，心怦怦直跳。
「我想要你。」他又吻了上来，不再掩饰他的情欲，「我也把小鹿放我妈那儿，然后我俩出去玩玩，好好度个假。」
说完这句，他终于彻底离开我的身体，深呼吸了一下，等我开门。
我没法应答，只咽了下嗓子，赶快开了门，送他出去。
确认宋捷下楼之后，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滑坐到地板上，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我的一只脚已经在悬崖的边缘跨了出去。
宋捷还是那样霸道和性感，还是可以如此轻易地撩拨动女人的心和身体。但我知道，他是个披着画皮的鬼。与他相斗的每一天，都在冒着被他吃得渣也不剩的危险。
而那个人——那个策划了这一切、又在背后支持我与他战斗的人——又会陪我走到哪里呢？
如今我走到这儿，是不是已经足够了呢？
想到这，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4
「刚才那段，够了吗？」电话一接通，我就忙不迭地问。
顾聪没有马上说话，但是我听到话筒里有传来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应该是已经查完了监控录像，对着话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差点意思。」她很是遗憾，「为什么不留下他呢？多好的机会。」
「留下？」我震惊了，「你女儿还在下面！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楼下保安都是我的人。」她打断了我，语气毫无波澜，「要是这次成了，他下楼去时还正好又多了一个人证。」
我不知说什么好了，感觉像有一支冰做的长矛逼近了我的心脏。
「你还是不够了解宋捷。」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捋清了思绪，再次对着话筒开口，「他是不会在他不熟悉的地方做这种事的。他一定会保证自己掌握绝对的主动。」
听到这句，顾聪稍稍沉默了一下。
她让我住进这座豪宅之前，在每个屋都布好了隐蔽的监控摄像头——就为了有一天能拍下宋捷出轨的证据，以便她能在离婚诉讼中完胜。
我曾经认为这个主意不错，答应配合她。可现在我发现，真实的我比我想象的要胆小得多。而宋捷，却比我们以为的更加强大和聪明。
「那倒是。」过了一会儿，顾聪像是想明白了，同意了我的看法，「所以，接下去什么安排？」
我告诉了她宋捷约我一同回老家的事。
「还真是要把你带到他能掌控的地盘上再下手。」顾聪的语气还是浑不在意，说出的「你」字简直像是指代一个毫无价值的物品。
忽然间，我感觉有些愤怒。
「我不想去。」我听到自己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顾聪有些诧异。
「呵……」我冷笑了一声，「你嫌他脏，难道我不嫌吗？」
听了这句，顾聪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曹漫。」她咬字很清楚，「别忘了，我们是有协议的。」
听到顾聪这么说，我感觉到心口狠狠一痛。
的确，这个计划是我和她共同制定的。虽然我和她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但我们刚好各取所需。
如果我们赢了，她将能保住她的财产，我则能讨回我的公道。
与之相对应的，她为这个计划承担了所有经济成本，包括对我容貌的改造和一切衣食住行的投资，甚至买断了我两年的工资，承诺了我一份更好的工作机会，以及给我儿子包下直至 18 岁的教育基金。而我将付出的，则是我的身体，和承担与之相关的所有风险。
「小漫，你这就害怕了吗？」她停了一会儿之后，口吻一变，换了称呼，「害怕的话，还怎么给你死去的孩子复仇呢？」
这句话一出来，我终于被悬停在心口的那柄冰一样的长矛彻底穿透了。
是啊。复仇。
那才是我的真实目的。
十年了。即便我已经又有了儿子，费尽心思地养育他慢慢长大，却还是无法忘记当年消失在小诊所肮脏厕所里的那个小肉瘤。它血糊糊地在我的心里来回滚动着、弹跳着，一天比一天臃肿，一天比一天丑陋。
我残破的梦境来自于它，扭曲的情绪来自于它，失败的婚姻也来自于它。
而现在，我决定要与它战斗了——因为在半年前，我终于从顾聪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那一次，顾聪来到我的老家找到我，给我看了一样她在搬家时发现的，宋捷在学生时代的收藏。
那是二十几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上面的油墨已经很淡了。我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些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的 B 超报告，内容都是怀孕 7-8 周。
「我真没想到，跟我同床共枕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集邮男』。」顾聪整张脸都是铁青的，「这个人渣到处猎艳，极度热衷于把小姑娘搞怀孕，然后获得他所谓『性能力强』的『证明』。」
我翻了几页之后，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一张。
「怎么样，要不要报仇？」顾聪挑衅似地看我，神情冷冰冰的。
「怎么报？」我强忍着心里的崩溃，讽刺地回看她。
「只要再跟他睡一觉，拍下来给我，就可以了。」顾聪勾勾嘴角，「我会在离婚诉讼里扒掉他的皮，让他滚回地狱去。」
5
我答应了宋捷的提议，把儿子托管给了婆婆，跟他回了老家。
宋捷的老家在一个内陆省城下属的小县市，原本自身经济不发达，但周围有些风景秀丽的小景区，这几年正在快速发展，到处都建得又新又土。
我没跟他们父女俩一起走，而是听从宋捷的安排，一个人坐飞机转高铁，到了就直接住进他订好的市里最好的酒店，等他安排好事情之后来见我。
抵达的第二天，宋捷就忙不迭地组织了同学聚会，就在我住的酒店里。
他告诉我他当天晚上不回家，跟同学聚完了，就来我这里过夜。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说你想都别想，喝多了跑我这儿来让我伺候，也不怕自己到时候雄风不举。
宋捷被我露骨的话撩得心痒难耐，坚决要在聚会之前提前两个小时来我这儿，让我好好验证一下他的能力。我忍着恶心笑嘻嘻地应付了一声，心中却越来越紧张。
我知道，那件事终于要来了，可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这是他的地盘。
我得做两手准备。
下午四点，我正在妆台前化妆，忽然房间门「嘀」地一响，有人直接刷房卡进来了。
我吓了一跳，跑过去看，发现是宋捷。
「你怎么有房卡？」
「我订的房，有房卡不是很正常？」他邪邪地笑着看我，朝我走过来。
今天他穿了件质感很好的湛蓝色休闲衬衫，搭配挺阔又修身的暗灰色西装裤，在廊灯下显得整个人既低调又俊秀。
我打眼一看，心跳立刻漏了一拍，身上的血都往脸上涌去。
我还没准备好，衣服都没有穿全，露着两条光腿。这却正合宋捷的意，他过来把我一搂，横抱起来就往床上去。
「喂！不行！」我强烈反抗，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贴近我。
「为什么？」宋捷嘴上问，手上却根本不停，已经伸进了我衣服里。
「我叫了客房送餐，一会儿就要到了。」
「啊？这时候叫什么餐？」宋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手上力量松了松。
「你晚上是有好吃好喝的，我又没有。」我撅起嘴，很不高兴，使劲推开他。
宋捷兴致沉了下去，松手放我逃下床去。
「而且，你现在还是豪门贵婿，跟我这样算什么？」我走回了妆台前，故意高冷地向他甩脸，「我虽然不是什么贞烈女子，却也没有当小三的嗜好。就算答应了跟你出来玩，也不想这么偷偷摸摸地跟你上床。没意思。」
「噢？」宋捷有些气恼，却又不敢发作，「那你说说，怎么才有意思？」他顿了顿，「可别说要等到我离婚哦！你知道现在离婚流程没那么快的。」
「你不怕出轨被捉，我也无所谓。」我拿起刷子对着镜子开始画眉，「我就是不想偷摸藏着。来都来了，干吗不让我出去？你要是真有胆量，应该带我去你的同学会。」
「嗯？」宋捷从床上爬了起来，表情有些忧虑，又有些兴奋。
「怎么了，不敢？」我斜睨他，挑挑眉，「还是觉得我不够美，怕掉了你的价？」
「那怎么会？」宋捷赶紧过来抚慰我，从身后搂住我的腰，再一次把我箍进怀里揉捏，「你是我见过的最性感的女人，我是怕带你去了，他们得嫉妒死我。那帮人一个个的都是臭流氓，没什么底线的，万一到时候灌你酒，我可不一定挡得住的。」
「那你就说我是你老婆，正在备孕要二胎呢，少喝一点呗！」我扭扭身子，假装撒娇。
这话一说，宋捷忽然皱了一下眉，然后又立刻展开了。
「这……好像也行。」他挑了下眉，「反正我结婚时没回来办酒，过年也都不回来。他们没人见过顾聪本人，我也很少晒照片。」
我「嗯」了一声。
「也好。」宋捷已经完全说服自己了，「以前聚会他们总拿我开涮，说我都是装的，结没结婚都不一定。这次正好让他们看看，我媳妇到底有多美。」他说完，凑到我耳后重重吻了一下。
「答应了？」我欣喜地道。
宋捷笑着看我，眼神里尽是宠溺：「从现在起，你就是宋太太。」
6
「来来来，继续搞继续搞！」酒桌上，已经喝得满面红光的班长扯着嗓子大喊，又给所有人面前的酒盅添上了一轮白酒。
走到我和宋捷旁边，他特别使劲地「啪啪」拍着宋捷的肩，猥琐兮兮地笑：「宋捷你小子可以啊！搞了个这么有料的老婆，性福得不得了吧？藏了这么多年才带回来给兄弟们看，今天可必须得多罚你几杯！」
宋捷已经喝得眼睛都发红了，酒桌下摸着我的手也越来越不老实。从见到他的这帮老同学后，他就一直刻意跟我秀着「恩爱」，总把手伸过来搂在我腰上，来回摩挲着我的敏感部位。
我穿了件蓝色的低胸露背小礼服裙，跟他搭配出了情侣装的意味，一进门就受到了满堂的喝彩。宋捷的虚荣心被大大地满足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愈发怜爱，本性也释放了不少，开心得酒到杯干。
整个宴席上，宋捷一直牢牢占据着话题的焦点——从他读书时收各班小姑娘的情书，到他考去上海上大学，再到毕业后找到月薪上万的工作，后来又找了上海老婆，事业爱情双丰收。生了女儿之后更是成了好男人，一心一意照顾家庭。
而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话题似的，包厢门突然「嘎吱」一响，门缝里冒出来一颗扎着高马尾的毛茸茸的小脑袋。
「爸爸！」小女孩清亮的声音一下子穿过酒桌。
包厢门忽地推得大开，穿着红色裙子的小鹿直向宋捷和我冲过来。宋捷愣了一瞬，猛然把我推开，把手从我腰上缩了回去。
但他动作还是没有小鹿的眼睛快，看到我，小鹿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大声喊了一句：「曹阿姨！」
她这么两声一喊，包厢里场面顿时就绷不住了。
「啊？阿姨？」座中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惊呼了出来。
宋捷显然也慌了，从椅子前「噌」地一下站起来去拦小鹿。
「你怎么来了？」他眼睛往包厢大门外一望，果然，后面跟着一个人。
「妈妈说我今天的英语课没上，要我必须上完。家里 iPad 坏了，只能让奶奶带我来找你，用你的手机上课了。」小鹿的嗓音脆生生的。
我被宋捷的身子挡着，看不到外面是谁。只看到座中同学们都纷纷起身，对着门口走进来的人弯腰打招呼，喊「吴老师」。
「妈……」宋捷也有些尴尬，拉着小鹿往外走，「你们干吗到这儿来找我？不是说好了回去再说么……」
宋捷这一走动，我的身形就暴露在了老太太的视线之下。仿佛就在一瞬，我感觉像是有一支箭向我射了过来。
「你老婆非得要小鹿把今天的课给上了，不然明天的就跟不上了。」老太太声音又洪亮，说话又清晰，「你就赶紧吧，把手机给她。我们就在旁边坐会儿，等她把课上完就走。你们继续聚！啊，继续！」
宋捷这下尴尬坏了。
「哎哟，我的天呐，服了你们。算了算了，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他一边说，一边拼了老命把女儿和老妈哄了出去，关上了包厢门。
等到外面彻底没声音了，包厢里的众人才长舒了口气，转回来尴尬地相视而笑，拿起筷子来继续吃菜缓解气氛。
经过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插曲，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万分后悔刚才敬酒时对我一口一个「嫂子」「弟妹」。
我心里窃笑，看一会儿宋捷回来怎么解释吧。
顾聪这一手配合得很好，也真挺解气。
大约十五分钟后，宋捷终于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唉，抱歉抱歉，我先自罚三杯。」他回到位子上坐下，都不敢侧头看我，只急切地拿起了酒杯，跟他的老同学们赔罪。
我用手指瞧着桌面，斜睨着看他，脸色越来越黑。
「你什么意思？」我朝他发起了火，「让我陪你演戏，然后找你女儿和老妈过来打我的脸？」
「哎……这个是意外啊！我们晚点再说，啊。」他赶紧转过来，嬉皮笑脸地来哄我，想制止我继续在人前揭他的短。
「那不行。」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撂，声音拔高了八度，「今天我来的时候可是『宋太』，走的时候成了『小三』。你当我吃饱了撑的，陪你在这儿丢人？」
「哎哟我的小漫哎……」宋捷急眼了，「不是这样的啊！你知道情况的啊！我老同学都在这儿呢，我俩回去再慢慢说不行吗？」
「说什么？说你怎么哄骗我的？」我推开他的手，借着酒劲站起来指着他开骂，「正好现在这么多老同学在，不如就让他们来评评理！我曹漫十年前就为你打过胎，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现在又来招惹我，甜言蜜语一套又一套的，哄我说离婚了要跟我结婚！结果呢？你他妈就是个吃软饭的骗子！自己拿镜子照照，你无耻不无耻啊！」
「曹漫！你说什么呢你！什么吃软饭！」宋捷被我激怒了，忽然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个视频 App，然后「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我宋捷需要吃软饭吗？你看看我抖音上多少粉丝？看看我一条视频多少流量！」
「诶？！」
「我去！宋捷还会这个！」
原本坐着看戏的同学们一下子凑了上去，看到宋捷的 ID 之后立刻互相告知，然后在自己手机上搜索。
我瞟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发现他的个人主页上竟有 60 多万粉丝，已是个不小的网红了。
「哗！厉害啊！」包厢里炸开了锅。
「我的妈啊！你就……直播个吃泡面，就 50 万的播放？」
「这这这！这个换装的还不错，我去，200 万播放？太夸张了吧！这一条能赚多少钱？」
「嗨，也没多少，平台抽得太狠了。」宋捷摆摆手，得意地斜睨着我，并不透露。
我猛然一惊，有点慌了。
这是个我完全没想到的转折。宋捷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还有这么一个生财之道，而且还挣得不少。
看样子，连顾聪都被他蒙在鼓里。宋捷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被他那「豪门」太太拿捏得那么死——只要抓住他「出轨」的证据，就能断了他的财路，让他没法翻身。
「小漫，我的确还有挺多事准备慢慢告诉你的。」这时，宋捷忽然态度软下来，又凑近我，拉我的手想要求和，「之前没说清楚，是我不对。但你得相信我，我没说是有原因的，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需要时间。真的，我爱的人是你啊！不然我怎么会带你来见我的老同学呢？你可以问问他们，我带过别人来见他们么？」
「对对！绝对没有！」
宋捷这么一说，那几个「铁哥们」马上举起手来，给他作证。
「哎哟，得嘞！」班长也站起身，又拿起酒瓶转过来给我们俩倒，「哪个男人不花心啊？特别是成功男人，身边有花花草草的都很正常！没有才有问题呢！特别是宋捷这样的，他要是不喜欢女人了，那你更得担心了吧？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说，包厢里哄堂大笑，同学们都纷纷点头附和，支持宋捷。
到此时，我终于认清现实，叹了口气，放弃了。
我搞不过他们。
这一群人，根本不认为男人「出轨」是什么大事。
我闹得再凶，宋捷也不会「社死」，顾聪也未必拿得到她要的证据。反而有可能因为我今日的不体面，而让他获得更多的谈资和「战绩」。
「唉……好吧。」我服了输，接了班长倒的酒，仰头一口喝干。
宋捷也笑着一口喝了，然后粘过来，顺势一把把我搂进他怀里。
我的脑袋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一阵眩晕。
我喝得也是有点多了。
这一战输了，就等晚上的第二战吧。
我已经告诉了顾聪我们的房间号，她会在适时的时候，带着她的律师进来。
7
「别，宋捷……不要……疼……」
我奋力挣扎着。此时才发现，宋捷虽然看起来那么清秀斯文，实际力气却那么大，压着我完全动弹不得。
我特意喝多了一点，好让自己麻痹，度过这难熬的夜晚。
与我预料的完全一样，在聚会结束之后，宋捷把已经喝醉的我抱回了酒店房间，扔在了床上。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扯掉了我的衣服扑了上来，开始了他酒后的狂欢。
黑暗的记忆再次向我涌来，狠狠地钻开我的身体，像要把我撕成两半。
我不会记错——10 年前，他也是这样，毫不客气地夺走了我的初夜。
那时我才刚上大学，莫名其妙地被同学带着去参加了一个外校的联谊会。
也说不清为什么，在舞会上，那个最帅最耀眼的学长偏偏看上了我，邀请我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在暧昧的气氛里，他一步步凑近我，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洗发水香味。他在我耳边说了好几次他觉得我气质好特别，长得也好美。他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女生，实在是太为我着迷了。
果然，联谊会结束时我已经醉得走不动路了，脑子也已被粉色泡泡挤成了糨糊，任由他带我去开了房。
等我半夜疼醒反应过来时，他已在我身上得到了完整的满足，潦草地吻了我一下，翻过身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惊慌失措地奔向浴室的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浑身伤痕累累——昨夜他全然没有顾惜过我，只是在我身上肆意发泄着他不堪的兽欲，留下一片片痕迹。
可等他醒过来，走过来温柔地向我道歉，自责自己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失控，内疚到抓着我的手打他的那张完美的脸时，我立刻心软了。
他就是太喜欢我了，所以才忍不住的吧。
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自然会好好地疼我，给我世界上最浪漫、最完美的爱情。
果然，他立刻就补偿了我。
在他温柔又炽热的亲吻之下，我又被他抱到了床上。从这时开始，我真正成了他的女人。
但我没有预预料到的是，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时光，竟是那么短暂。
8
被宋捷粗暴地踹醒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酒店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我睁开眼，看见亮光透过那条缝落在宋捷满是阴鸷的脸上，让他盯着我的眼神显得分外可怕。
「曹漫，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东西，朝我晃了晃。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东西上「咔哒」一按，立刻放出一阵暧昧不清的喘息声。
我心头如遭重击。那是我昨天藏在窗帘后面的录音笔，竟然……被他发现了。
「还有这个。」他又拽出了我藏在电视机下面的微型摄像头，「你要是想用这东西逼我离婚，那我劝你还是算了。我是挺喜欢你的，但还没到要为你抛妻弃女的程度。我奉劝你，少给我玩花样，做个『聪明』女人，对我们俩都好。」
听他这么说，我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忍不住要破口大骂。
但看了一下我现在的处境——这阴森森黑洞洞的酒店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突然背后冷汗直冒，不敢开口了。
顾聪并没有出现。
她任由我昨夜被宋捷作贱了整晚，弄得满身伤痕，却没有按照我们早前约定的出来制止。
她真这么狠？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录制设备会被宋捷发现，落的一场空？
而宋捷现在好像很生气。
他会对我怎么样呢？会不会打我？甚至……会不会把我给……
这可是在他的老家，他拥有根深蒂固的关系网。昨天一起聚会的老同学如今都是这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想要掩盖什么事的话，可太容易了。
我梗着脖子没有答话，撑着身子起来，开始在床上找衣服穿。
「急什么？」这时，宋捷把录音笔和摄像头丢到一旁，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阻止了我穿衣服。
「走，一起去洗个澡。」他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就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粗暴地推进了浴室。
在浴室里，宋捷再一次强暴了我，然后用花洒把他的罪证冲得干干净净。
在淋漓的水声里，他对着我的耳朵说：「曹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跟我重逢是你早有预谋。我查过你『前夫』那辆凯迪拉克，是个租车公司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你别妄想兴风作浪，或者如何拿捏我。别忘了，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上学，我可都清楚得很。」
听到这些话，我终于坚持不住，蜷缩在浴室的角落里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宋捷是个恶鬼，我早就知道的。
可我还是选择了不自量力地跟他斗，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洗完澡后，宋捷懒得再理我，自己穿好衣服，拿了我的录音笔开门走了。他没说之后的安排，但想必不会再继续之前的计划跟我一起出去玩，也不会再跟我见面了。
哭够冷静下来之后，我爬回卧室，在床底下摸出了我另外一个手机。
手机插着充电宝，而此时两者都已没电了。我给手机插上电，钻回被子里，开机看昨天的录音有没有录上。
这是我的双保险——从昨天宋捷来房间之前，就已经开始录音了。
我拉着进度条听了一下，昨晚宋捷在床上折腾我的声音都录下来了，还有我明显抗拒的嘶喊声。这些用来做他出轨的证据，应该足够了。
我把这段录音头尾无用的部分剪辑掉，然后用微信发给顾聪。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消息竟然没发过去，消息框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顾聪竟然把我拉黑了！
我的心跳瞬间快如擂鼓。
是宋捷发现了吗？
还是顾聪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于是干脆利落地抛弃了我？
想到这些之后，我忽然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碴子，在血管里不流动了。
是啊，对顾聪来说，我能不能报成仇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需要一点由头，好让她能快速摆脱宋捷这个渣男罢了。同学会上的那一幕已经给够了她宋捷出轨的证据，所以现在，她当然不必再搭理我。
说到底，顾聪和宋捷其实是同类人——都是有求于你时对你什么都行，而利用完之后便会马上切割丢弃，看你像是用过的厕纸，赶紧冲个干净。
而我呢？我这张厕纸，却不是那样的。
当我看到那张久违的 B 超报告时，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想起来那时我告诉宋捷我似乎怀孕了，他脸上瞬息露出了一丝兴奋，然后催促我快点去医院做检查。
把 B 超报告给他之后，他给我打了一笔钱，让我自己去小诊所做了药流。在这之后，他就不再像之前一样频繁地来我的学校找我约会和开房了，变得越来越「忙」，最后草草给我发了个「分手吧」的消息，消失在人海。
我的整个大学时代都在用来消化这件事。意料之中，我的成绩不好，情绪不好，性格不好，也没有什么朋友，毕业后回老家自然也没做上什么很好的工作。
后来我相亲认识了我前夫——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普通而传统的男人。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情史，更没提过在大学里打过胎的事。而没想到，这事却成了我怀孕产检时触发的一个雷。
医生问我是不是头胎头产，前夫自然答「是」，而我却没有说话。医生见多识广，立刻向我追问，前夫得知后五雷轰顶，我们之间的裂隙就此炸开。
而后，就是无休无止地争吵纠缠。前夫甚至开始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他的，在我提出离婚时忙不迭地答应，连孩子都不要了。
人生中的破碎一个接着一个，让我一度陷入抑郁，不知多少次尝试结束这一切。
然而，我有孩子。
看着他，我就知道，我没有去死的资格。
而此时，当宋捷开始用我的孩子来威胁我，我终于一丝一毫都忍不了了。
凭什么呢？凭什么受伤的是我，受苦的是我，受惩罚的还是我？
我必须送这个人渣去坐牢！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9
一回到上海，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租了套房子。
顾聪给我住的那套豪宅已经被她收回了。我刚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就迎了出来，告诉我房子里我儿子的那些东西他们已经打包好放在物业仓库了，门卡和钥匙交还给他，这事就算结了。
我把东西都搬到了我租住的老公房去。安顿好新家之后，我开始查信息和找学校，想尽办法给儿子办了转学。
银行卡里的钱已经不多了，所幸前夫还会按照法律固定给我打儿子的抚养费，让我们不至于揭不开锅。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在这件事上花太久的时间——我必须尽快了结它，然后重新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上去。
不过，我始终还是没有想出来，到底如何解决这件事。
那天在宋捷的老家被他强暴后，我没有选择报警。因为我知道，我只会收到一张「证据不足，不予立案」的字条。
的确，同学会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跟他腻腻歪歪的「婚外情」关系，而我除了一身来路不明的伤，没有任何体液证据能证明那是他造成的。
而录音……录音是我唯一的一张牌，我不敢出示给他们。假如宋捷知道了我有录音，那我就完了。他手上也有几乎同样的一份，可以用任何我想象不出的低劣手段拼接剪辑，抢先把污水泼到我身上。
别忘了，他还是个网红，有几十万的疯狂女粉丝。
纠结了一个月之后，突然有一天，我在朋友圈看到宋捷发了一张他坐在豪宅里拍的照片，配文字「退一步海阔天空，从此各自安好。感谢你给我带来的一切」。
我恍然明白，宋捷和顾聪离婚了——但并不是顾聪之前跟我说的那样，要扒掉宋捷的皮，让他一无所有净身出户。
我再次打了顾聪的手机，可依然打不通。
我想找她要那一叠 B 超单，反正她现在留着也没用了。当时她给我看时，连照片都不让我拍。我只凭记忆记住了几个名字，但对如何找她们毫无头绪。
这段时间我注册了一个新号，关注了宋捷的视频账号，密切注意他的动向。
不得不承认，宋捷的颜的确能打。离婚之后，他连女儿也不用带了，也不再需要跟顾聪装小白兔，一下子整个人都放飞了，出了不少出格而又爆火的视频。
短短几个月里，我发现他的粉丝从几十万变成了上百万，已经有一些知名品牌跟他开始商业合作了。
而这时，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让一个名人社死，可比让一个普通人社死容易得多。
名人自带的流量，会成为缠在他自己脖子上的绞索，在他下一次犯错的时候拧断他的喉咙。
在第一场秋雨落下的那天早上，我惯常打开短视频 App，突然发现，宋捷新关注了一个漂亮的女生，ID 名字恰好就叫 Miss 秋。
翻了翻宋捷最新的几条视频的评论区，我看到这个秋小姐给他留过言，夸他帅，而他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我突然心脏猛跳了一下。
以我对宋捷的了解，他应该是要对这个女生下手了。
我点进这个女生的主页，仔细翻了翻，发现她也算是个小网红，有将近 3 万的粉丝。这女生长得很漂亮，应该年纪还很小，即便加过美颜滤镜，也能看出脸上还有些肉肉的婴儿肥。
她身材与我相似，标准的胸大腰细腿长，就是宋捷的菜。再看看互动记录，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宋捷肯定已经在跟她私信勾搭了。
这个发现一下子让我寝食难安。
我并不是个侠义心肠的人。一心想收拾宋捷，也是为了给我自己出口气。
可事实就摆在那儿：如果我不出手干预，就会有更多的女孩跌入我曾经的境遇里，被宋捷玩弄和伤害。今天是秋小姐，明天可能又是夏小姐。他的「集邮册」会越来越厚，里面一张张夹着的都是女孩的血。
想到这，我忍不住点开女生的头像，给她发了封私信。
我说得很直接：我是宋捷的前女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约她通个电话或者见面。
其实我没寄多大希望她会回，但她竟然回了，而且告诉我她人就在上海。
她对宋捷很感兴趣，所以愿意见我喝个咖啡，反正也有的是时间。
我跟她加了微信，马上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我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她从宋捷的魔爪下救出来。
10
如我意料，Miss 秋果然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
她染了一头灰紫相间的长发，穿着超短裤和长筒靴，低胸吊带外搭机车外套，年轻得不能再年轻。
见到衣着朴素的我，她皱了皱眉，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请她喝了咖啡，吃了牛排，把我跟宋捷之间的事从头开始一股脑地说了一遍。
「所以呢？你找我想干什么？」她向我挑挑眉，好像并没听懂我说的话，或者认为这些与她毫无关系。
我无奈地叹口气：「所以我想警示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骗我什么？骗色吗？」
「不然呢？」
「那有什么。骗就骗啊！我也就是馋他身子啊，又不是图什么鬼爱情。」她完全不以为意，呛得我一口老血。
「可是……他热衷的是……」
「SM？」她又抢断我的话，「正好啊，我也喜欢。他 S 我 M，挺般配。」
「不是……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磕巴了老半天，「他是真的热衷于酒后强暴，并不是跟你约好的玩！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
「行了行了！少在那儿教育我了，老阿姨！」小女生一下子拍桌子翻脸了，反而吓了我一跳，「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听了这句，我彻底无语了。
但回想一下十年前那个傻子一样的自己，我也明白，很多事并不是听了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想通透的。
「得了，我听明白了，你是一番好心。」秋小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语气里有些讽刺，看样子是想走了。
「我不指望你能全明白。」我也没什么好气儿了，伸手敲了敲桌子，算是送客，「自己留个心吧。」
「不过我倒觉得，你今天找我，其实是想求我帮你。」突然，她又坐下了，跷起了二郎腿斜睨着我。
「你帮我？」我被她说糊涂了，但不知为何，我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
「你受了宋捷那么多的伤害，难道不想报仇吗？」她笑嘻嘻的，语气很戏谑。
「当然想。」我冷静下来，「但你能帮我什么？还是得了吧。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宋捷现在正在对我着迷，一直想约我出来见面。」秋小姐得意地眨眨眼，「你难道不是想通过我把他约出来，然后找人把他暴打一顿吗？」
「当然不是！」我惊讶了，又觉得有点好笑，「你这也太幼稚了。以为是学校里闹群架吗？」
听到我这么说，秋小姐一下子沉默了，脸上有些赧然。
「那你想怎样？」过了一会儿，她追问道。
这下却又换我沉默了。
「我还没有想好。」良久，我叹了口气，坦然道，「我失去了重要的证据，没办法报警立案了。但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这个人渣送进局子。」
「噗……哈哈哈……」听我这么说，秋小姐扑哧一下大笑起来。
「你这人，手里什么牌都没有，凭自己一张嘴，就跑来找我，说想保护我？我倒想看看，你能拿啥保护我啊？就凭你那点智商，还有那点头脑一热的勇气？」
她越说越讽刺，气得我也几乎要拍桌子起身走人了。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 18 岁了。现在的我，也不需要通过愤怒和嘲讽来展现力量了。
「你有我的电话。」我冷静地站起来，拿手机扫码买了单，然后收好包，准备走人。
「碰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打给我，随时。」说完，我拎着包转身就走了。
但让此时的我没想到的是，在三天以后的一个凌晨，我的手机真的响了。
11
秋给我发来了一个定位，是在市中心的一家夜总会附近。凌晨 3 点，我猜是宋捷约她去喝酒蹦迪，刚刚散场，准备把她带走去开房。
还好今天我妈在，我马上起身，拿了车钥匙出门，想了想又折返回来，进厨房拿了把水果刀。
今天宋捷要是再敢来硬的，看我不把他家伙剁了，血祭一下孩子们的亡灵。
夜里开车很快，不到 20 分钟，我已经到了秋给我的定位附近。果然就是在夜总会的门口，我隐隐看到，在路边一棵树下，有几个人影围着，时不时传来几声说不上是笑声还是惊叫的女孩声音。
我把车停在路边，拿了水果刀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给秋打电话。
电话铃声应声而响，正从那群人中间传来。我快步过去，走近了才看清，那是四五个文着花臂、奇装异服的男孩，正围着秋和另一个女孩拉拉扯扯。秋显然是喝多了，扶着树摇摇晃晃，一直做出干呕的动作和声音。
「你们干什么呢？！给我放开她！」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放声大吼出来。
几个男的马上转过头来，脸上被路灯照亮，个个满脸暴虐，又惊又怒。
「你谁啊？管什么闲事啊？」
「我谁？我是她姐！」我豁出去了，一边冲一边把手里的水果刀亮了出来，「把手都给我放开！都给我滚！听到没有！」
「我操……」我听到几个男的低声怒骂了一句，互相看了一眼。
「算了，走走走。」应是被我凶悍的样子惊到了，他们互相推搡了一下，然后真的往后散开，放开了秋和那个女孩。
不到一分钟，几个人就勾肩搭背地走了，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到他们走远，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背后完全湿透了。
我看着还在扶着树摇摇晃晃的秋小姐，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想上去抽她两嘴巴，真的当一当她的「姐」。
「哎哟！你还真来了！」她口齿不清地看着我笑。
我懒得骂她，也一分钟都不想耽搁，明天还要早起送儿子上学。
「家住哪儿？给我发个定位。」我转身就走。
「哎，等等！我不回家……」秋一把拽住我，然后推了推跟她在一起的女孩，「你……你先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点事儿。」
「哦，好。你自己小心。」那女孩如蒙大赦，马上跑了。
我没好气地转回来看秋，问她：「你到底想干吗？」
「你不是说……宋捷最喜欢……带喝多了女孩……去开房么。」她笑着，冲我眨眨眼，「我现在……就喝多了。」
「嗯？」我心口猛然一震，有些猜到了她的意思。
秋没多做解释，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喂？捷哥……」秋声音嗲嗲的，背靠着树干溜了下去，坐在了地上，「我在长乐路这里……喝了点酒，不敢回家……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我惊得睁大了眼，感觉心脏突然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夜里很安静，我听到手机话筒里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男子声音：「好啊。发个定位给我，我过来接你。」
15 分钟以后，我坐在车里，看见一辆蓝色的保时捷开了过来，停在了秋那边的树下。
宋捷一边打电话一边下了车，很快在树下找到了秋，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塞进了保时捷的副驾，然后就开走了。
我转动钥匙，开车跟了上去。
夜里路上的车很少，我怕他发现我，也不敢跟得太紧。过了隧道，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浦江边的一座豪宅小区门口。
宋捷毫无阻碍地开了进去，而我的车牌却自动识别不了，被保安拦下了。
「外来车？到哪一栋？找谁啊？这么晚了，报一下门牌号，我跟业主通个电话。」一连串的问题把我问蒙了，而宋捷的车却早已完全消失在了地库的入口，再也追踪不到了。
「呃，我搞忘了，可能走错了。我先自己打电话联系下我朋友吧。」我应付完保安，把车倒出来，停在了路边。
现在怎么办？我心中慌成乱麻，拿着手机的手疯狂地抖着，完全控制不住。
秋落到了宋捷的手里。我完全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是却毫无办法。
直接报警说有人强奸？我不知道宋捷的门牌号，总不能乱说一气。
自己进去找？我连大门都进不去，又谈什么找到他们？
就在这时，一条微信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7 号 1801，10 分钟后报警！」
12
看到秋发来的消息，我只等了大概 1 分钟，就毫不犹豫地打了报警电话。
万一出警时间长呢？万一有什么变数呢？我不敢想。
幸运的是，5 分钟不到，警车就开到了小区门口。我跟着进去了，飞快地跟着警车跑到了 7 号楼，然后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警察跟我大致了解了下情况。我说我住在附近，刚刚收到我朋友的消息叫我帮她报警，于是追过来。警察没有质疑，沉着地以最快速度抵达了 1801 门口。
门内有动静。
我一下子就腿软了，因为我听到了秋的尖叫声。
黑暗的记忆潮水一样向我卷来，我脑袋里一阵昏眩，眼前金星乱冒，瞬间就站不住了，扶墙跪倒下来。
我没弄清警察是怎么打开门进去的。等我缓过了那一口气，慢慢站起来走了进去，我看见浑身赤裸的宋捷被手铐铐着抱着头蹲在地上，而坐在墙角的秋身上已经裹上了毯子，屋中地面一片狼藉。
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回家，我来不及补觉，赶紧先打开电脑，把我之前写出的关于宋捷当年恶劣行径始末的长文发了出去，带上了#网红宋捷强奸多名女性致怀孕#的 TAG。
此时宋捷还在看守所关着，没那么快组织公关反击，正是我占领舆论高地的好机会。
我同时联系了媒体，把昨夜发生的事宣传了出去。社交媒体上关于宋捷的声量瞬间暴涨，粉丝们都开始发疯一样冲击媒体，逼得警方不得不立刻出了情况通报，把宋捷因涉嫌强奸被当场抓捕的事件给坐实了。
一场暴风雨迅速降临，又以最快的速度瓜熟蒂落。
我着实没想到，这场仗最后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迅速胜利，几乎没废我一兵一卒。
当然，除了秋。
我那么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让她以献祭的方式，完成了本来应该由我完成的任务。
但让我意外的是，秋并没有恨我，甚至也没有像我一样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这有什么？你不是都给我把剧本写好了？我只是照着演罢了。」在她出院之后，我请她吃饭，聊起了这个事。
「可是……你还是被……」我实在羞愧，也不敢再说出那个词。
「打仗嘛，总要受点伤，挂点彩的。」秋满不在乎，「这跟胳膊擦伤、腿摔断也没啥区别。再说了，你不是也没抛下我么。」
听到这一句，我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是啊。
当初如果我没被抛下的话，说不定也能赢呢？
那样的话，也就没有后来秋受到的这些多苦了。
13
宋捷案被公诉开庭的时候，我作为证人到了场。
出乎我意料，当我在网上发长文造舆论指认宋捷当年劣迹时，竟有七八个女孩子陆续站出来声援我，帮我抵挡那些泼来的污水，告诉大众她们也曾经历与我相同的事。
宋捷一审被判了三年，全网视频平台账号被封禁，互联网上已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但让我更加没想到的是，在我最后一次去法院办手续时，碰到了顾聪。
「你不会是来给他申诉的吧？」我冷冷着睨她，「才三年，还嫌不够短？」
「哪啊，三年是太短了。」顾聪大方地笑了笑，「我是来递交新证据的，那些受害的女孩我也联系上了不少。咱们争取二审多判他几年，让他牢饭吃个够。」
我皱了皱眉。
这女人，我该说她什么好？
「唉，这下，我离婚时分给他的房子，终于可以找到由头要回来了。」顾聪微笑着，难掩高兴，「小漫，你可真厉害！太感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