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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状元郎真香了

我的死对头最近十分不对劲。

学堂上,他时常单手支着下巴,看向我,一脸的春心荡漾。

跟八百年没见过女的似的。

我斜瞪了他一眼,给他比划了一下挖眼珠的动作。

他低低含笑,眉眼一弯,趁着太傅没转过身时,朝我扔了一团纸条。

「双儿,我们成亲好不好?」

我写下了一句。

「你脑子又被猪亲了吧?」

1

国子监放学早,墨尘逸一下学就会堵着我,今天也不例外。

他正正经经的朝我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勾着我的肩。

「你嫁给我,我疼你一辈子。」

我用力的推开他,猛得站起身。

「我呸!老娘就是嫁给一条狗,我也不要嫁给你!」

「汪。」

他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我叫陈双双。

我父皇是历朝最骁勇的皇帝。

我母后是丞相之女,也是历朝的皇后。

而我是历朝最小的公主。

我有五个哥哥,我排老六。

我虽得宠,但性子不娇。

从小我刻苦学习礼仪、琴棋书画,就是有一天能成为大家眼中的闺秀。

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

还有就是,为了能嫁给顾易,我的心上人。

直到我遇到了我的死对头!

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墨尘逸!

这一切都变了。

他的父亲是我的太傅,父皇就让他当我的伴读。

在他看来,伴读等于跟屁虫。

从那以后,我有了一个处处跟我作对的跟屁虫。

他爱捉弄我,爱看我出丑。

例如,我在家宴上载舞,他在一旁抓麻雀玩。

麻雀飞了,还拉了一坨屎在我衣服上。

再例如,我与顾易在游湖赏花,他非要跟着,还抱着一只白鹅上船。

我想赶白鹅下船,它飞起来追着我,把我发髻、衣衫全都咬毁了。

我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要参与一脚,非要把我的事搞砸了,他才满意。

所以我跟他势不两立!

2

近几个月,我在宫里常常见不着他。

我喝着茶,哼着曲,别提多快活了。

玉儿焦急跑来,气喘吁吁的。

「六公主,新科状元郎在受封殿上,说要娶你为妻!」

噗——

我一个没忍住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新科状元,谁啊?」

「你的死对头。」

宫殿内充斥着我豪迈的笑声。

「真是老奶奶进被窝,把爷整笑了。」

「我父皇又不瞎,就他那样的?怎么可能会中状元!」

玉儿急了,拧着秀眉。

「是真的!墨尘逸真的是状元!等等,六公主你的重点弄错了吧!」

对哦!

「靠北啦,这个墨尘逸来真的啊!」

玉儿告诉我,父皇已经答应赐婚了。

墨尘逸正在御书房跟父皇商量婚期。

这次我坐不住了!

我一想到以后要跟他过日子,还要过一辈子!

我可受不了这种苦!

我怒气冲冲的往父皇的御书房跑去,急得挽起袖子。

我一怒之下推开了父皇的房门,一脚迈了进去,带着微弱的哭腔。

「父皇!女儿不嫁!墨尘逸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可不能把女儿这朵娇花插在他这坨牛粪上!」

「哟,双儿你来了。」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猛得一震。

又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父皇的踪影。

墨尘逸长得痞气,但他的眉眼却很柔和,薄唇轻笑,说不出的好看。

他朝我步步紧逼,最后把我挤在小角落,壁咚了!

「皇上去拟旨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的手死死抵在他的胸膛试图去推开他。

「墨尘逸!你别想我嫁给你!」

但是他纹丝不动,还靠我越来越近。

「为了那个死木头将军顾易?」

「对啊!我喜欢的是大将军!可不是什么状元郎!」

墨尘逸水灵的双眸暗了暗,他用手肘顶了顶我的手臂,像是在暗示。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状元郎就比将军的要差?」

一道吻落了下来。

我懵了。

不对,我是脏了!!!

墨尘逸丝毫不罢休,弯下腰来,直接把我的鞋给拨了,动作熟练。

我葱白的小脚丫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他的手指在我小脚上摩挲,凉意席卷我的全身。

「墨尘逸!你孟浪!」

我摸了一把眼泪混杂着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衣服上。

母后说,女孩的脚是要给未来夫君瞧的。

我如今的清白已经全被墨尘逸糟蹋了!

我一时气不过,推了他一把。

他长手一伸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腰处有一只温热的手。

瞬间天旋地转,我压倒在了他身上,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水汪的眼睛,他前所未有的柔情撞进我的心坎上。

「双儿,你现在非嫁我不可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

公主府还在修葺中,到了六月底才修建完成。父皇就把婚期定在了六月底,然后又改成现在的五月底,是墨尘逸提议的。

墨尘逸就这么着急吗?

非要提早一个月?

新婚当晚,我在自己的大袖子里面藏了一把小刀。

他可是我的死对头,要是他敢霸王硬上弓,我直接给他来一刀,为了我的顾将军守处子之身!

我在婚房里等墨尘逸都快等睡着了,墨尘逸才回来。

按他纨绔的性子,我怀疑他出去喝花酒了。

他稳稳的抱起我,放倒在床上。

他身上没有女人的香味,也没有酒香。

咣当——

完蛋!

老娘的刀!

我立马直起了身,刀就在墨尘逸的手中。

「既然双儿没睡,我就给双儿削个苹果。」

他露出一抹笑。

这个笑,明显是要削我啊!

我扑身过去,夺刀。

再次把墨尘逸扑倒,「双儿这是要奖励为夫吗?」

「墨尘逸!你孟浪!」

听到墨尘逸在我耳边低低的笑。

新婚之夜,他没有霸王硬上弓,也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睡在坐塌上,我睡在床上。

我睡不着。

「墨尘逸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

「你小时候被御膳房饲养的猪亲过,我都没笑话你。」

「双儿笑得最大声了。」

「有吗?」

「双儿不想睡的话,那就把刚才那件事继续做下去。」

「晚安!」

3

成婚第一日,墨尘逸下朝后,给我买了一只小狗。

成婚第二日,墨尘逸下朝后,给我买了一缸金鱼。

成婚第三日,我撸着狗,逗着金鱼,时不时的就往门外望。

「六驸马很快就会回来的,六公主不要担心了。」

玉儿给我准备好了晚膳。

「谁担心他了!他毁了我一辈子,我恨他还来不及呢。」

入夜,墨尘逸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脸上有轻微的刮伤,还出了血。

他身上的袍子还有一些泥子,不难看出,他应该是跟人打架了。

我站在远处,一声不吭,心里闷闷的。

墨尘逸见我走来,就迅速掉头走人。

「墨尘逸!」

墨尘逸回头看着我,硬着头皮走到我跟前。

「双儿,生气了?」

「你下了朝,不回家,是去跟别人打架了吗?」

我略带呜咽,出声时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墨尘逸眉眼温柔,笑得很痞气,修长的手指揉着我的发顶。

「谁跟你说我打架去了?」

他的清脆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温柔,带着一丝宠溺。

「我猜的。」

「猜的很好,下次不准猜了。你休想做寡妇!」

我仰头抬眼,看着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墨尘逸。

「那你干什么去了?」

墨尘逸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三个枇杷,放在我的手掌上。

「哝,你说你想吃枇杷,我去果园给你摘的。」

果园在郊外,可是离京都五百里远!

坐马车,一个来回都要六个时辰!

要是骑上千里马的话,那可是要骑上整整三个时辰!

为了三个枇杷,值得吗?

「就摘三个吗?」

「我就让人拉了一马车,估计明早就能到。」

他俯下身子,与我平视。

「我对双儿那么好,双儿要给我什么奖励?」

说着说着,墨尘逸自顾自的把头偏了过去,用侧脸对着我,还拿手指戳了自己的脸两下。

我懂他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就是下不了口!

没等我吱声,墨尘逸把头转了回来,跟我对视良久。

在毫无征兆下,亲了我的侧脸一口。

我心乱了。

墨尘逸这些天对我太好了。

好到让我以为这些是他应该做的。

不行!我也要对他好!

我下定决心后,立即动身去了厨房,给墨尘逸做晚膳。

我坐在灶台前,用火折子烧火,打算大干一场。

火越烧越旺,热油四溅,直接把锅烧穿了一个洞。

我深深被打击到了。

随我陪嫁的两个嬷嬷帮我扑灭了火,还围着我。

「六公主,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

「对呀,六公主,等奴婢们做好了之后,就说是公主做的,六驸马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越挫越勇。

「不要,我要亲自来!」

把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不出意料,厨房走水了,罪魁祸首就是我。

还好我跑得快,没有受伤,就是我最爱的衣裙烧毁了。

我重新换了件衣服,正想着要怎么补偿墨尘逸。

还没出门,就看见墨尘逸穿着朝服,无比焦急的从前院跑到后院,衣决飞扬。

他直奔我而来。

这个时候还没下朝,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没等我缓过神,他的大袍已经盖住我全身,我撞上了他紧实的胸膛。

心一紧。

他拥得我很紧,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骨子去。

贴太近了,心跳好快。

让我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我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红了。

他不说话,一直抱着我。

让我莫名担心。

我捏紧他的上衣。

「墨尘逸…」你怎么了?

我话还未说完,他抢在我前头问我,「陈双双,你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沉闷带着浓厚的水汽,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我没事啊。」

这还是他头一次没在一旁看我的笑话,还特别关心我的安危。

他松开我,抓住我的手,来来回回仔细的翻看。

墨尘逸鼻子很红,眼底闪着泪光,他的长眉皱着。

让我有种他很紧张我、很在意我的错觉。

我给他转了一圈,「你看我一点都没事。」

墨尘逸轻柔的捧住我的脸,像是捧着珍宝一样,明亮清澈的长眼染上一层怒意。

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

「你以后别玩火行吗?」

「我没有玩火。」

我还没解释完,他又抱住了我,我全身紧绷。

「双儿,我已经失去你两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三次了。」

他失去我两次?

什么时候?

到了晚上,墨尘逸越发的不对劲。

我吃晚膳,他单手支着桌子盯着我。

我在院子里遛狗,他站在院子中央盯着我。

就连我睡觉,他都要趴在床头盯着我。

我被他盯着害羞了,双手捂着脸。

「墨尘逸,你到底想干嘛?」

「为夫就想好好看看双儿。」

墨尘逸拨开我的手,手指背蹭了蹭我的红润的脸。

「我的双儿,长得越发好看了,怎么看也看不够。」

我拿被褥盖过头顶,因为他的话,整个人在发烫。

「墨尘逸,你能不能别说孟浪话了?」

「能,不过双儿要改口叫我夫君。」

我跟他讨价还价。

「我叫你的话,你就乖乖回去睡觉,别盯着我了。」

「好。」

为了我今晚能睡个好觉,我别扭的说出了这个称呼,「夫君。」

我还在睡梦中,有人一直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迷糊的醒来,撞入眼帘的是墨尘逸的那张俊脸,蹙眉。

「双儿陪为夫上朝吧。」

我转了个身,背朝着他。

人还是迷糊的,「我不要。」

辰时上早朝,寅时就要起身入宫。

我好不容易嫁了人,不用辰时请安,也不用早起伺候公婆,想什么时辰起身,都无人能置喙。

我的被子被人掀开,凉风灌入被里,墨尘逸趁此刻钻了进来。

他身上的凉意把我的被窝里温暖都带走了。

我的腰肢缠上来了一只手,凉意席卷我全身,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那为夫就陪双儿睡觉,不去上朝了。」

他拱了拱我,没一会,他身上的暖意把被窝弄得热热的。

「不成!我父皇最讨厌不守朝规的人了。」

我转身面向他,双眸睁开了一条缝,把他往外推。

他不动,眉眼带笑的凝视着我,看起来不怀好意。

「那双儿亲为夫一口,为夫就乖乖去上朝。」

说着,他往我身前,挪了挪。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就是想轻薄我!

小时候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我掀被爬起身,忍着睡意穿起了衣裳。

「我陪你去就是了。」

墨尘逸从我身后环住我,把我拢进他的怀里。

「双儿好体贴,为夫感激涕零。」

我跟墨尘逸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睡意渐浓。

我昏昏沉沉的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顾易凯旋归来,父皇大悦,将我赐婚给顾易。

梦里的我好欢喜。

大婚那日,墨尘逸亲手为我遮上了红盖头。

「顾易要是欺负你,我就一把火烧了将军府,替你出气。」

我掀开盖头,怒瞪了他一眼,「你敢!」

他扯出了一丝苦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莫名让我觉得悲凉。

成婚后,家婆第一天就给我下马威,给我立规矩。

我要比顾易起得早,要服侍他穿衣,要伺候他用膳。

等他下朝回来,我要给他洗脚!

家婆叫我做什么,我为了顾易都做了。

家婆鸡蛋里挑骨头,我为了顾易都忍了。

顾易从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想让他烦心。

直到家婆跟我闹了口角,我一气之下给了她一巴掌,拿出了公主的威严,与她顶嘴。

这一幕却被顾易撞见。

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护住他娘,猛得把我推到在地。

我心好疼,如刀绞一般。

梦里的墨尘逸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只是抱怨顾易了一句,他二话不说,就带我出去散心。

我们游湖赏花,挖藕采莲。

这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离别时,竟还有些不舍。

等我回将军府的时候,在黑夜的笼罩下,看到了熊熊烈火正吞噬着将军府,许多人冲进将军府灭火。

我心跳越来越快,无比的心慌意乱。

梦醒了。

我的后背全是冷汗,满脑子都是梦里墨尘逸的话。

顾易要是欺负你,我就一把火烧了将军府,替你出气。

梦里的那把火,是墨尘逸放的吧。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是我亲身经历过一次。

「六公主,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玉儿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拢了回来。

我环视一周,发现在自己的寝宫了。

更加心惊胆战。

梦与现实混淆,让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嫁给了墨尘逸,还是嫁给了顾易。

「六公主,你脸惨白惨白的,别吓奴婢啊!」

玉儿被我的脸色吓坏了。

我抓紧玉儿的手腕,厉声质问道,「我的驸马是谁?到底是谁!」

玉儿声音颤抖,「六公主,你的驸马是墨尘逸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松了一口气,驸马是墨尘逸就好。

不是顾易,是墨尘逸。

4

「六公主,是不是六驸马在你梦里欺负你了?」

玉儿怒火燃烧,把墨尘逸从头到脚骂了一番。

我刚要出声解释,就听到许回激动的声音。

「玉儿你少污蔑我家少爷!要不是我家少爷喜欢六公主,他才不会为了六公主考什么状元。」

我一惊,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你说什么!」

许回是是墨尘逸的侍卫,也是他从小的玩伴。

墨尘逸与他最亲近。

「六公主,少爷他为了能娶你,连赌坊酒馆都不去了,还缠着太傅教他读书。为了能考上状元,他整宿整宿的背书,写文章,就连悬梁刺股都用上了。」

「你说真的?」

我心下了然,怪不得那几月墨尘逸都不来找我。

「千真万确,少爷那段时间大腿上全是锥子扎的小孔,腿上全是血。然后他还病了,睡梦中都喊着要娶公主呢!」

我掀被而起,一眼就看到许回手上端着的衣裙,跟我烧坏的那件是一样款式的。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件衣裙上,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视线。

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我提起衣裙,跑出寝宫。

正午太阳很大,晒得人热得冒烟,我汗流不止。

后头的两个声音一直追赶着我。

「六公主,现在还没下朝呢,别跑那么快!」

「六公主,驸马送你衣裙还没试呢!」

我加快了步伐,跑到了殿堂门口,扶着殿门的红柱,呼呼喘气。

听到殿内传来,「退朝~」

我迈腿,跑了进去。

周围大臣们见到我,给我请安,我全都没理会。

墨尘逸的背影挺拔修长,如同挂壁画上的谪仙。

他听到大臣们议论纷纷,转身看向我,痞痞的冲着我笑。

我穿过人潮,朝他奔去,拥住了他,头埋在他的肩颈间。

李公公跑到我们身边,「六公主这不合规矩!皇上和大臣们都还在呢!」

父皇则笑出了声,「好了李公公,公主与驸马新婚燕尔,咱们就别管了。」

周围人流渐渐远去,嘈杂声渐渐消失,只听到沉重的闭门声。

墨尘逸见人群走后,附在我耳边低笑,抚着我的背。

「不过就分开两个时辰,双儿就这么想为夫啊?」

「墨尘逸。」

「为夫在呢。」

我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喉咙里的哽咽一直在漫延,眼泪止不住的流。

太和殿内,回响着我的啼哭。

墨尘逸松开了我,满脸沉重,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我。

「双儿,谁欺负你了?」

他这样一问,我哭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被人戳穿了伪装。

「没有人,欺负我。」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卷起袍袖,给我擦拭眼泪。

他身上的檀香味很好闻,让我心跳加快了不少。

「那双儿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墨尘逸,你疼不疼?」

他愣了一下,凑近我的脸,蹭了蹭我的鼻尖,痒痒的,惹得我脸都红透了。

「为夫当然会疼双儿了,会一辈子疼双儿的。」

虽然他会错了意,但我的心暖暖的。

我退后了一小步,把两个直接的距离隔开,眼神慌乱到乱飘。

「不是这个!许回说,你为了考状元,悬梁刺股,还病了。」

「他瞎说的,你别听。」

「真的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

「为夫还能骗你不成?」

墨尘逸满脸的真诚,确实不像是说假话,可是我还是半信半疑。

并在心里下定决心,我一定要看到他的腿!

「倒是我的双儿,脸都晒红了,为夫心疼。今天日头大,你为何不坐轿辇过来?」

「我不娇气,到了晚上,这自然就好了。」

「不是双儿娇气,是为夫怕忍不住欺负双儿。」

墨尘逸捏了捏我的脸,含笑道,「双儿这样最诱人了。」

他又凑近了一点,我慌乱的牵住他的手,「我们回府吧。」

「确实该回府,这里人多眼杂,让为夫有点施展不开。」

我很懵圈,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木门。

于是我和墨尘逸一起拉开了太和殿的木门,黑压压的人群如浪潮般涌了进来。

父皇、李公公、太傅还有一些大臣们都摔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此等场面无比的壮观,还有狼狈不堪。

我扶起太傅,墨尘逸去扶我父皇。

「父皇、墨太傅,你们做什么?」

父皇掩饰道,「双儿,父皇想让你和驸马在宫里留夜,这不就在外等你们吗?」

「那他们呢?」

「臣等只是陪陛下一起等公主和驸马。」

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我,惹得我又红了脸。

我看了一眼墨尘逸,他脸上挂着笑,像是不关他的事一样,真不知羞。

晚宴的时候,父皇和母后跟我说了好多话。

父皇说我以前最守规矩了,如今嫁了人就越发放纵了。

幸好墨太傅和墨尘逸都帮我说话,父皇才罢休。

我贪杯,在宴上饮了许多果酒。

墨尘逸背着我,稳稳的走向我的寝宫。

我身上的果香味很重,我自己都闻的到。

「墨尘逸,我们永远不要和离,好不好?」

「双儿,还想跟为夫和离?」

「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墨尘逸,幸好我嫁给你了。」

我明显能感觉到墨尘逸脚步停了停,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夏夜里的凉风吹着,消解了我们身上的暑气。

「双儿,上一世就说过要嫁给为夫了,这一世为夫自然要让双儿如愿。」

「胡说!我上一世分明没有说!」

困意袭来,我昏昏沉沉的倒头睡在他的宽肩上。

我又做梦了。

还是接着上一次的梦。

顾易的娘死了,她本身患有喘鸣,被人救出后呛了几口烟便离世了。

将军府修好后,顾易给家婆办了丧事,还请了一个和尚,来给家婆超度。

他见到我的时候,摇了摇头。

「施主所爱之人并非良配,请施主早日醒悟,脱离苦海。」

我不信这些。

如今家婆死了,我也有了身孕,我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家婆头七那天,顾易去守墓。

入夜了都没有回来,我在将军府等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顾易牵着一个女子回来。

她很美,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她的眉眼很像我。

顾易看着我,张了张口。

「双双,我要纳悠儿为妾。」

我眼底的眼泪在打转,心口像是被人刺了一刀。

我冲上前去狠狠的给了顾易一巴掌。

「本宫是公主!怎能与人共用一个夫君!」

顾易抓住了我的手,扣得很紧,「陈双双,你跟墨尘逸游湖玩乐的时候,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双眸变得猩红,对我露出无比厌恶的神情,让我感觉到很陌生。

我心揪在了一起,泪珠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顾易,你既然不信我,我们就和离吧!」

他甩手,用力的把我摔在地上,我的肚子撞上了石阶。

顾易对我露出邪笑,未知的恐惧接踵而来。

我的肚子如刀绞般疼,我手捂上肚子。

顾易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蹲下了身子,勾起了我的下巴,逼迫我看向他阴鸷的双眸。

「公主有了墨尘逸的孩子就想弃我而去吗?」

裙底温热的湿意漫延,刺眼的红血染上了我的裙摆。

「他不是,救救他!」我无力的抓住顾易的手腕,视线开始模糊。

我昏倒在顾易的怀中,听到他冰冷又低沉的声音。

「六公主病了,今日起不许让人来探视公主!」

梦中的顾易很坏。

我刚醒来,就见他端着一碗发着热气的堕子汤,坐在我的床头。

顾易使劲捏住我的两腮,强硬的把汤药灌进我的嘴里。

滚烫的汤药烫伤了我的嘴舌,我推搡着他,汤药洒在我的里衣外,烫伤了我的肌肤。

碗内还剩下一点药汁,滴在被上,落下一圈痕迹。

顾易摁住我的身子,「臣不会跟公主和离的,公主乖乖把药喝了,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我冷笑,喉咙被烫哑了,我的声音变得沙哑。

「重新开始?你喂我喝药,不就是怕孩子流不干净吗?孩子是你的!」

顾易阴沉的脸,慌乱了一下。

因为喝药又大出血了一次,我的身子日渐孱弱,大夫让我卧床度日。

我的玉儿早就被顾易关起来了,身边的婢女都是顾易的眼线。

他把我看得很紧。

这些天将军府好静,顾易很忙,忙着联络大臣,忙着进宫与我父皇商讨国事,父皇还赐了他兵符。

今天的月好圆,月光好亮。

我坐在院中赏月,一晃神,一道黑影出现在半空中,没一会我身边的婢女全都被他放倒了。

黑衣人搂住我的腰身,将我带走了。

我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

「是你吗?墨尘逸。」

墨尘逸在街上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把我放了下来,顺带把面罩扯了下来。

他发丝凌乱,眼下乌黑,脸都瘦了一圈,憔悴了不少。

「陈双双!你是不是傻子啊!你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顾易现在要对你做什么吗?」

他冲我发火,可是他眼中婆娑着泪,眼眶红润,双唇紧抿颤抖,泪珠砸了下来。

原来他都听说了。

我知道顾易这些天的势力已经不同往日了,那场大火的事,很快就会查到墨尘逸的身上。

我现在无权无势,加上现在一直被顾易囚禁控制,我保不住墨尘逸的。

眼下的办法只有把他赶出京都。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能帮我做什么?墨尘逸,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了!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出京都。」

墨尘逸眼中的光色暗淡,泪眼汪汪的看着我,「陈双双,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从小到大最讨厌你了,你为什么老是要跟我作对!」

这些明明是我的真心话,可是话一说出口,心像是缺了一块,空荡荡的。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我探头往街上一望,浩浩荡荡的军队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着皇宫走去。

墨尘逸抓着我的胳膊猛得把我往里拽,「双儿,现在顾易要造反,他要拿你当人质!我今天本是要带你走的,不管你讨不讨厌我!我都要带你走!」

造反!!

怪不得顾易近几日这么繁忙,就连悠儿的房门都不踏进去了。

不好,我的父皇母后还有我的五个哥哥!

我大力的推开墨尘逸,「墨尘逸!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们谁也走不了!」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一扭头,就看见顾易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下意识的把墨尘逸身拦在身后,「顾易,你放了墨尘逸,我跟你走。」

顾易的黑瞳说不出的阴冷,「我原本不想对你和墨尘逸动手的,但是你们暗地勾结,将我母亲给害死了!」

「双双,你说的对,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了。」

他大手一挥,将我拽到他的身侧,下令指挥众人拿着弓箭对准着墨尘逸。

一切被墨尘逸说中了,他要拿我当人质威胁我父皇退位!

「放箭!」

「不要!」

我大声的哭喊着,恐慌占满我的心房。

我眼睁睁的看着墨尘逸被万箭穿心,他直立的身体一点点的塌下,却仿佛有执念般履步阑珊的朝我步步走来。

我能听见他细微的喘息声,在他清澈的双眸中闪着泪光,「双儿!」

他喊我的名字,我却听出了有一丝的无可奈何。

我喉咙里像吞了千万针!

墨尘逸走近后,我看到他俊逸的脸上沾了不少血滴,如白纸泼墨。

他五指分明的手掌抓上顾易的衣角,「放,放了双儿。」

顾易将我丢给了他身后的护卫,他们紧紧抓握着我的双臂,我无法挣脱。

顾易居高临下的看着墨尘逸,狠狠的往他的身上踹了一脚。

墨尘逸不动了。

他不动了!

我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断了!

失控般的挣脱束缚,抽出顾易随身携带的剑,往顾易的身上狠狠刺了一剑。

可他却屹立不倒,掐住我的脖颈,收紧了力道,我喘不上气,死死的拿着指甲扣着他的凸起青筋的手背。

「陈双双,你果然在骗我,你爱的人还是他!那你就陪他去吧!」

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视线模糊,唯一记得的是顾易那张冰冷绝情的脸。

我醒了,满脸是泪,心疼得就像是被人揪着一样。

床头的烛盏是亮着的,耳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光影下,我看到墨尘逸正趴在我的床头睡觉。

他在守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学着他的姿势趴在床尾。

他的脸俊逸了不少,还是有些痞气。

我凑近了一些,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墨尘逸,我也会对你好的。

墨尘逸睁开了眼,我被抓了个正着。

「小猪半夜不睡觉,原来是来亲人了。」

他低低的笑着,眉眼无比温柔的看着我,脸往我跟前猛得一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我敏感的往后一躲。

「你才小猪呢!」

「那为夫今天不当狗了,当小猪。」

墨尘逸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拖住我的后脖颈,把我勾到他的跟前。

他的唇瓣凑了上来,冰冰凉凉的,在我唇瓣上辗转着。

「双儿,现在也被小猪亲过了。以后不准再打趣为夫了。」

他清亮的眸眼望着我,我主动凑了上去,加深了这个吻,我能感觉到他愣了一下。

「以后,我再也不打趣夫君了。」

最近我总是重复的做着同一场噩梦,墨尘逸每天夜里亲手给我煮安神茶。

这一天也一样,我喝完墨尘逸送来的安神茶,还是不愿入睡。

墨尘逸就把房内的檀香换了,换成了助眠的沉木香。

我不敢睡,害怕又梦见顾易。

墨尘逸给我掖好了被角,「双儿好好睡一觉,梦里都是假的。」

在他快要离开时,我抓住了他的袖子。

「夫君陪我一起睡吧。」

「双儿,终于对为夫感兴趣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

「为夫愿意的。」

墨尘逸迅速钻进被里,手无比僵硬的拥住我的腰肢,我主动凑上前拥着他,往他的怀里钻。

他的身体很僵硬,一直紧绷着,不敢动弹半分。

我笑出了声,原来墨尘逸是只纸老虎。

5

「顾易将军凯旋归来了。」

玉儿兴冲冲的跑进母后的寝宫内,传达消息。

我手一抖,杯中茶水洒了一地。

母后看向我,「双双,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我心慌的扯出一个理由,「没事,母后。我就是高兴。」

「你高兴归高兴,可千万别想着跟顾易旧情复燃。」

「我高兴的是我们打了胜仗,再说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驸马。」

我撇了撇嘴。

母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梦中顾易凯旋而归的时间,是七月初。

可现在已经六月底了,算算日子,确实如此。

我心里一惊,开始怀疑这个梦的真实性。

父皇龙颜大悦,为顾易设宴。

酒宴上,我与墨尘逸一同入座。

顾易就坐在我的对面,他阴鸷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我,让我背后发凉,手止不住的颤。

墨尘逸察觉到了,伸手握住我的手,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别跟顾易走太近了。」墨尘逸清澈眸瞳变得阴暗,语气中能听出他对顾易的敌意。

「我不会跟他走太近的。」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讨厌顾易,他现在就仿佛是我梦里的那副德行。

令人发指!

「顾爱卿,这次北平之战,你功劳最大。你想要什么。」

顾易把目光看向了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扭头看向了墨尘逸,下意识的挽上了他的胳膊。

他低声安抚,「为夫在。」

平定了我心中的慌乱。

「臣不要赏赐。」

顾易站了起来,走到殿堂中央,跪在地上。

「臣恳求陛下,要六公主与六驸马和离!」

顾易这个狗东西!

我猛的站起,早就不愿去守什么破规矩了!

「顾易!你凭什么要让本宫与驸马和离?」

「六驸马品行不端,并非公主良配。」

我气不过,与他争论了一番,他却执意说是驸马带坏了我。

一气之下,我给了他一个巴掌。

「顾易,你脑子坏了就看太医,你闲着没事就去逛雅阁,你干嘛要毁本宫姻缘,还骂本宫驸马啊?」

顾易猛得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仰头就能看到他左脸上的红巴掌印。

「公主真是越发没有规矩,就连谈吐都变得粗鄙了!」

「规矩?谈吐?本宫是君,本宫的驸马也是君!而你只是臣!你一介臣子也敢置喙皇室?」

顾易的左脸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他咬了咬牙,「臣不敢!」

周围的文武百官,被这场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好了!顾易,六驸马如今从良归正,他立下的勋功虽与你相比是翎毛一角,但也是功不可没。」

「今日看在你立下战功的份上,算你将功补过,要是你日后再犯,你就好自为之吧。」

父皇果然是向着我的!

散宴后。

玉儿走在前头为我们掌灯。

墨尘逸牵着我的手,往宫门外走去。

一道影子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

「他想跟就让他跟着。」

墨尘逸弯下腰,微微低头,他凑我很近,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鼻尖。

墨尘逸手上力道加重,似乎在发泄着某种情绪。

我不乐意,扬起头,就闻到墨尘逸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浮躁瞬间被捋平。

被顾易看到我们如此恩爱也好。

「好。」

我的袍袖与墨尘逸的袍袖交叠在一起,我们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急促,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与墨尘逸的手被人从身后强制的扯开。

我懵了一下。

「顾将军这是做什么?」

墨尘逸不恼,脸上还挂着笑,像一只笑面虎。

顾易阴沉着一张脸,搁在我与墨尘逸之间,他的双拳紧握,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臣要给公主看一样东西。」

东西???

「本公主不要看你的东西!」

墨尘逸附和,迈步上前,拍着顾易的肩膀。

他们两人相对视的那一刹,空气中似乎有两股劲儿在暗暗相斗。

墨尘逸轻笑,「顾将军,听见了吗?公主说她不要看你的东西!」

「墨尘逸,这样的东西公主从未赠予过你吧?」

顾易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样绣着老虎头的荷包来,荷包看起来有些陈旧,上面绣着的老虎头,极丑无比。

我定睛一看。

淦,老娘不是把这玩意扔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顾易手上?

我年少时不懂事,给顾易绣了个荷包。

因为他属虎,我就给他绣了只老虎头在上面。

送到他手上时,他没看一眼,叫我拿回去。

送出去的礼物如同泼出去的水,顾易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于是我把这丑玩意扔到荷花池里去了。

墨尘逸从不知道这荷包的事,因为我怕他又坏我好事,瞒着他偷偷绣的。

为什么……顾易会捡回来呢?

我看到墨尘逸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心里无比的在意。

话堵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墨尘逸朝我迈了一步,站在我的身侧,揽住我的腰身,紧紧的扣住。

「顾将军,你这荷包绣工如此粗糙,怎么敢说是公主赠的?」

顾易冷哼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六驸马不信可以问问公主。」

「顾将军劝不动皇上让我与公主和离,现在破罐子破摔,随便拿一样荷包就来挑拨我与公主的关系?」

墨尘逸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易手中的荷包,不屑道,「顾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可笑了?」

顾易被怼得无话可说,双拳紧握。

「我们走吧,双儿。」

墨尘逸挽着我,将我扶上了马车。

他坐在我的身侧,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他的手却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马车内的气氛逐渐凝重。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能感觉到墨尘逸离我好远,好远。

6

下马车时,墨尘逸率先下了马车。

我心不在焉的起身,钻出车外,脚下一空,趔趄了一下,不慎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我内心惊呼一声,身子却稳稳的撞入一个结实的胸怀。

我看向墨尘逸,他将我稳稳的放下,手却牵了上来。

他还是关心我的。

他的脚步变得极快。

我任由他牵着,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忧心忡忡。

府内的下人们见到墨尘逸这幅模样,都自觉的绕道而行。

进了房,他重重的把门关上,将我抵在门前。

房内未点灯,周围黑漆漆的。

他的气息粗重,喷洒在我的脸上。

他不语,我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最先开口,同他解释。

「墨尘逸,顾易的荷包确实是我绣的。不过是我儿时绣的,我那时已经把荷包扔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手上。」

「况且,你也知道,我那时候看人的眼光确实没有现在那么好,你能不能别再生气了。」

我适应了室内的黑暗,能看到一点墨尘逸的身影。

他的眸光变得深幽。

「双儿这是在跟为夫解释吗?」

我一愣,「夫君听不出来吗?」

「双儿何时那么在意为夫了?」

墨尘逸离我凑得近了些,声音无比的沙哑,藏着笑意。

我脖子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无路可退,无比老实的回答他,「不知道。」

心底油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情愫,我想这就是喜欢。

「双儿喜欢为夫吗?」

我猛得抬眸,对上他的双眸,心跳得极快。

我羞得低下头,手指绞着袖袍,「喜,喜欢的。」

墨尘逸捧起我的脸,指腹摩挲着,痒痒的。

我仰头被迫看着他,他收敛了笑容,眼中藏着水波,无比的深情。

「那双儿这辈子只喜欢为夫一个人,好不好?」

我心受重击,有些恼,「夫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当然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了。」

下一秒,他勾着我的脖子,他猛得将我拥入怀中。

恨不得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让玉儿特意买了针线,请了宫里女红最好的绣娘,教我绣荷包。

墨尘逸属兔,我就给他绣只兔子吧。

一点儿也不意外,我的女红丝毫没进步,似乎比以前绣的老虎头还要丑。

李绣娘看着我手中的半残品,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公主果真有天赋,绣得比奴婢好看太多了!」

我尴尬的附和了一声,「过奖过奖。」

她绣得小兔图样栩栩如生,相比之下,我确实不是这块料。

希望墨尘逸不要嫌弃就好。

「六公主!顾易将军让人送来了一封信,还让您移步水云楼。」

玉儿冒失的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件,上面没有署名。

我拉下脸来,「你把这封信烧了吧,我是不会去的。」

「六公主,你别怪奴婢多嘴,若是你真心想与驸马好一辈子,有些事情就必须说清楚!」

「奴婢看得出来,公主很喜欢驸马,驸马也很喜欢公主,你们可不能因为一个顾易就闹别扭,不值当的!」

玉儿说的对,我是应该要把话说清楚!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玉儿手中的信件。

打开后,里面有一张泛黄的宣纸。

上面写满甜言蜜语,看得我尴尬的脚趾扣地,都能扣出一座府邸来。

仔细看了上面的字迹,越渐熟悉。

!!!

这是本宫年少不懂事时,写给顾易的情书!

淦!是谁去大榕树下,给本宫挖出来的!

我猛得站起,气势汹汹的往水云楼走去。

走到半路,背后发凉。

这情书是我偷偷写的,就埋在我寝宫内的榕树下。

就连玉儿都不知道的事,顾易怎么知道?

我有些后怕,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

到了顾易所在的地方,他身着玄色的常服,身子直坐在长桌前,手里泡茶。

我把信砸到桌上。

「顾易,这信你哪来的?」

他不紧不慢的给我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推到我的跟前。

抬眼看向我,嘴角上扬。

「公主,喝茶。」

「顾易,本公主没心思喝茶!快说,这封信你哪里来的?」

顾易弯下腰身,把混杂着泥土气息的小木箱抬到了桌上。

扬手打开了它。

里面的一张张宣纸写满了字,皱巴又杂乱,还有一股霉味涌出来。

这些都是我少时为顾易,洋洋洒洒写的情书和情诗。

有这些东西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以往的我是有多么可笑!

我握紧手中的刀,随时准备给顾易的身上来一口子。

「公主要是早日把这些信件交于臣,臣早就娶公主为妻了。」

「娶本公主为妻?你也配?」

我冷冷嘲讽,一步上前想夺过木箱,顾易眼疾手快的把木箱合上。

险些夹到我的手指头。

顾易立马来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腕,查看我是否有事。

他的触碰让我直犯恶心,我皱着眉头,趁此机会往他的腰身捅了一刀。

顾易吃疼的捂着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双双,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莫名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但顾易的话,让我置身迷雾中,摸不着边。

我迅速夺过桌上的木盒,跑出门去。

转角就撞见顾易的侍卫。

我不敢多停留一步,慌忙逃走。

身后传来侍卫的惊呼声。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没事,不要去追她,就当我还她了。」

还我了?

他这话又是何意?

我回太傅府后,撞见玉儿,她瞧见我提着个木箱,行色匆匆,便叫住了我。

还疑惑为什么不让她跟着,我给她洗脑了一通,她才信。

主要是我不能让她发现我以前写的信件,这多社死啊!

万一再被她误会成我对顾易念念不忘,那就糟糕了。

我找了一个火盆,回房,将箱子里的信全都倒进去烧了。

烧完最后一封,我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7

我把荷包绣完了。

丑是丑了些,确实不太好拿出手。

日归山后,月影升空。

我一直站在前院门口等着墨尘逸迟迟没有归来,一向晚归的墨太傅都比墨尘逸早回来。

「六公主别等了,皇上派逸儿去户部查账,过几日还要私访别处。」

户部管的是国库,还要查官僚之间是否有勾结。

墨尘逸与那些老狐狸相比,简直就是一只单纯的小白兔。

我用过晚膳后抱着小狗,在太傅府门口站了许久,玉儿拿着团扇给我扇风。

「公主,要不我们还是别等了。」

我确实有了点困意,努力撑开眼皮,点了点头。

我转过身后,就听见背后传来马蹄声。

「双儿!」

我扭过头,只见墨尘逸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赶来。

我扔下狗,快步跑上前去。

墨尘逸缰绳一拉,熟练的翻身下马。

我环住他的腰身,拥住了他。

「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双儿怎变得越发粘人了?」

我赌气松手,墨尘逸就把手覆了上来,禁锢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际,又拉了一把。

我轻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面红耳赤。

他低声哑笑,「说错了,是为夫粘人。」

墨尘逸晚归是因为在御膳房里跟御厨学怎么做凉粉,就是为了在夏季里给我解暑气。

房内,我吃着墨尘逸做的凉粉,他手撑着下巴看着我。

半晌。

我问他,「夫君是不是要出远门?」

「嗯,这几日便会动身。可为夫实在粘人得紧,为夫想让双儿陪着。」

「好呀。」

我双眼冒光,日日待在太傅府简直无聊透了,正好借此机会摆脱顾易纠缠。

后来一想,后宫不能涉政。

「我要是去了,会不会坏了规矩?」

「双儿在为夫这儿不用守任何规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夫只要你开心。要真出了事,还有为夫为你顶着呢。」

因为这些话,我的心悸动了好久。

原来墨尘逸都知道,我从不喜欢守规矩,也不喜欢做闺秀。

墨尘逸叫人搬了不少东西到马车上,大部分都是我的。

他扶着我上了马车,马车里多了一层软垫。我坐上去,一点都不硌硬。

墨尘逸给我递了水壶,我接过后喝了一口水。

「这些天顾易来找过你吗?」

我差点呛到,咳嗽了两声。

墨尘逸边拍边捋着我的背,「慢点喝。」

我呛得脸红,像是犯了错孩童,低下了头,「找过。」

我伸手勾住了墨尘逸修长的手指,搓了几下,「夫君放心,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刺了他一刀?」

我猛得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天,顾易跟父皇告假,我让许回去打探了一下。」

墨尘逸宠溺的笑着,揉着我的头发,「双儿做的好,但下次不许了,万一顾易伤了你怎么办?」

墨尘逸的表情逐渐凝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双儿要真出了事,你让为夫怎么独活?」

「我下次不会了。」我与他十指紧握,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脑海中不断跳出顾易的话。

墨尘逸勾住我的肩膀,「那顾易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刺了他一刀后,他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一直没懂他这话是何意。」

「夫君,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些什么?」

墨尘逸身躯一震,我发觉异样,便撑起头,坐直了身子,看向他。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像是起了疑心。

四目相对时,他继续勾住着我的肩,揽入怀中。

「双儿以后记得绕着顾易走。有为夫在,为夫不会让双儿受到一点伤害。」

虽然他的话确实能让人安定不少,但是他刚才的反应,却让我起了疑心。

好像现在的墨尘逸和顾易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我陪着墨尘逸去了附近不少官衙,他调查的账本巨细。

做事的时候,认真无比,与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不一样。

一直藏在我袖子里的兔子荷包迟迟没有送出。

紧接着墨尘逸带我去灵山寺祈福,主持是一个年轻的和尚,墨尘逸与他似乎很交好。

待我看清和尚的样貌,我一愣,他竟长得跟我梦里的和尚一模一样!

他在跟墨尘逸熟练的聊起往事,墨尘逸说的每句话,都让我觉得陌生。

和尚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笑,「施主,之前噩梦缠身,如今有好转了吗?」

「好很多了。」

他说一句善哉。

「主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有缘之人,才会相见。」

主持笑吟吟的走了。

「双儿何时见过主持?」

「梦里。」

我扭头,墨尘逸走近我,我迎了上去,熟练的挽住了他的长臂。

「墨尘逸,为什么主持会知道我噩梦缠身的?」

「你那几日睡不安稳,我为你在灵山寺求了一个平安符。」

墨尘逸对着我笑,眸瞳中倒影着我的影子。

可让我觉得,他似在看我,又好似不在看我。

8

灵山寺建筑在高山上。

入夜后露水渐重,空气中似有一丝凉意。

跟墨尘逸用完晚斋后,他独自去了主持房里帮我要一些安神香,让我好好待在房里休息。

我没把玉儿带出来,觉得无聊就把玩着手里的兔子荷包。

我好没用,一直没送出去。

我下定决心后,独自跑出去找墨尘逸。

可未踏出院外半步,困意袭来,我直接昏倒在地。

睡梦中,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双儿必须要全想起来吗?」

「顾易将军第二世的魂魄重生了,若要化解危机,就必须要让公主想起来。」

「可是第二世太凄惨了,我怕她自责,更怕她愧疚。」

是墨尘逸的声音和主持的声音!

第二世?什么第二世?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

紧接着我的头剧烈的疼痛,好多画面发了疯似的,冲进我的脑海里。

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我高处云端,看到墨尘逸脚步极快的冲进父皇的书房,他跪在父皇的面前求父皇赐婚,让我嫁给他。

父皇阴沉着一张脸,明显是不愿的。

墨尘逸跪在御书房外,日头渐大,他额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墨尘逸学业差,也没有任何作为,父皇也并不想让我嫁过去跟墨尘逸受苦。

他对墨尘逸放话,「你若是能高中状元,那还是有一丝娶公主的可能。」

墨尘逸的脸色一沉,思量一番后,迅速回到了太傅府。

那时,放榜日期早就过了,墨尘逸一定也觉得自己娶不到我了吧。

没过多久,她的身影匆匆赶来,推门而入。

她就是我。

「父皇!女儿不嫁!墨尘逸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可不能把女儿这朵娇花插在他这坨牛粪上!」

熟悉的话,入了我的耳。

我心尖一颤。

「女儿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恳请父皇,将女儿许配给顾易将军。」

因为她的这番话,父皇直接把她许配给了顾易。

我早在心里骂了自己七百八十回了!

七月初,顾易打了胜战归来,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坐上花轿嫁给了他。

她的脸上还是一样的欢喜。

只见红艳的长队中,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飞奔而来。

马儿冲散了人群,撞上了花桥。

墨尘逸掀开花轿的红帘,揽腰抱着花轿里的人上了马。

两人的身影扬长而去,一抹红色消失在长街。

她在墨尘逸怀中挣扎,马儿因她而失控,他修长的五指紧紧的抓着缰绳,将她禁锢在怀中。

「双儿!」

「墨尘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无奈的看着她反抗墨尘逸的靠近,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

两重人影一同从马上摔下,墨尘逸牢牢的圈住她,一抹红圈在草地上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双儿,别嫁给他!」

「不嫁给他,难道还要嫁给你吗?」

他唇角抽动,分明的五指一直扶在她的脑后,怕她受伤。

她艰难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墨尘逸!你为什么总是要坏我的好事?」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墨尘逸眼底泛红,我竟能体会到他的委屈。

她推搡着他,他直接解下腰带捆住她的双手。

新婚当晚,她一直待在太傅府。

墨尘逸亲手喂她吃饭,她不吃。

他喂她喝水,她不喝。

他的耐心被她消耗殆尽,可眼中的柔情依旧不变。

他就叫来了婢女喂她吃饭喝水,宽衣睡觉。

深夜,顾易穿着常服,提剑而来。

彼时,她已经睡下了。

墨尘逸为她掩好被角后,也提剑而去。

两个男人在太傅府院内大打出手,刀剑乱舞。

两人体能消耗过大,明显墨尘逸略占下风。

「墨尘逸!把公主交出来!」

「顾易将军想要公主的话,就先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他提剑再次攻击,两人缠打在一起。

墨尘逸的肩膀被刺了一剑,好在他也反刺了顾易的胸口一剑,刺得更加深,鲜血潺潺,玄色常服都浸湿一圈。

顾易捂着胸口,血流过多,导致体力不支。

墨尘逸心一狠,拔出剑,想再给顾易补上一剑。

霎时,一抹红色的身影,挡在顾易的身前。

待我看清后,才发现那个人是我!

墨尘逸慌了神,收回了剑。

她把顾易护在身后,还跟墨尘逸大吵了一架,墨尘逸处处只考虑着她的安危。

接着扶住了顾易,狠狠的剜了一眼墨尘逸。

「墨尘逸,你绑架当朝公主也就罢了,如今还行刺驸马。你知不知道这桩桩件件的事,够你脑袋搬几次家了?」

「我不在乎这些,双儿,你嫁给谁都行,你就是不能嫁给他!」

她打了墨尘逸一巴掌,墨尘逸没有半点反抗。

「这一巴掌算是抵过你的那些罪状了,从今以后,不要再来扰本宫了!」

她的心里还是对墨尘逸有私心的。

9

她对顾易很好。

好到我都觉得离谱!

给顾易端茶送水,还放下公主的身段去取悦顾易。

更离谱的是,她还带顾易回了自己的寝宫,亲自动手把装满信的木箱给挖了出来。

顾易看到这些,唇角上扬,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只要双双不负我,我就不负双双。」

为了这句话,她还居然亲自下厨,给顾易做饭,结果也是一样。

厨房被烧毁了,还把顾易的娘给呛着了。

顾易的娘昏死了过去。

她没死,算是半残,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

顾易对她大发雷霆,那眼神简直就想把她生吞活剥了。

到了晚上,顾易又来道歉,又是掏心掏肺说着甜言蜜语哄着她。

可这一切都是顾易的骗局!

早在此前,他把墨尘逸关进牢里去了!哄她是为了瞒着她!

她还傻傻的信了!

也对,换作以前的我,也依旧会信顾易说的那些话,因为真的很动听。

云下的画面一变。

我看到被关在暗室里的墨尘逸,那些官衙手拿皮鞭,朝他的身上挥舞着一道又一道的鞭子。

他咬紧牙关,身上可以一块好的地方,全是鞭痕,他苟延残喘的呼吸着,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顾易步调缓慢的走进黑暗的天牢,阴鸷的双眸透出一道冷意。

他让人停了手,靠近墨尘逸。

「墨尘逸,你要是再敢打公主的主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墨尘逸冷笑不语。

顾易急了,抓住墨尘逸的衣领,往自己的身前一带,墨尘逸的身姿如病垂的柳树般摇曳。

「墨尘逸,你笑什么?」

「我笑你只会在暗地里耍阴招,我与公主的情意打小就深厚,所以她不忍让我脑袋搬家。你只不过是仗着公主喜欢你,就敢肆意妄为。要是某一天,公主喜欢上了别人,你觉得你顾易算什么东西?」

顾易的手紧紧的攥着,眼露凶光。

墨尘逸再次被顾易的手下毒打了一番。

看到这里,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我想掉落云中,去把她叫醒,让她救救墨尘逸。

任凭我如何去踩踏祥云,我依旧无法跟她接触,像是被隔绝了一般。

她打扫顾易的书房,发现了暗道。

她点燃了一盏灯,心情忐忑的走了进去。

到了深处,她才发现这是暗室。

驻守在这里的人早就被调派走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墨尘逸。

她救下他,专门置了一处别院在郊外。

就是为了让墨尘逸好好的养伤。

她请了不少仆人和郎中,就是为了让墨尘逸的伤快点好起来。

她知道墨尘逸身上的那些伤疤,全是拜顾易所赐!

不知不觉开始对顾易有所提防,白日里基本都是去墨尘逸的别院,照顾着他。

墨家因为贪污,满门抄斩。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墨家是书香世家,怎么可能贪污!

她急得去找父皇,父皇把全部的证据扔在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信服。

全城都在通缉墨尘逸,她想把墨尘逸藏得严严实实的。

墨家这样的大家族已经落败,墨尘逸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她藏在人群中看着墨家所有人游街示众,上了刑场。

墨太傅就算穿着囚服,身上的文人风骨依旧,他目视远方,眼神坚定。

她不忍再看下去了,背过身去。

只听手起刀落间,人头落地的闷声,足够让她溃不成军。

如今墨家没了,许回也没了。

她不想让墨尘逸知道,暗暗下令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墨尘逸离奇的失踪了,她第一时间,就让兄长帮她,秘密寻找墨尘逸的下落。

她为了找到他,彻夜未归,得来的却是一件件真相的浮现。

她醒悟了,墨家为何会满门抄斩,墨尘逸为何会离奇失踪。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直到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才肯回将军府。

这还未进门,她远远就看见顾易站在将军府的门口,身后站着的侍卫为他撑伞,他的手里攥着老虎头的荷包。

看到她身影时,顾易眸光微闪。

他奋力的跑向她,黑色常服被雨水浸湿。

大雨倾盆而下,雨幕中,他拥住了她。

她猛得推开他,老虎头的荷包掉落在地上,任凭雨水冲刷,浸泡在冰冷的水洼中。

「双双。」

「别碰我!」

她的心早已凉透了,掠过他身侧,一脚踏入水洼中,踩着荷包走向了将军府。

玉儿夺过侍卫手中的伞,为她撑伞。

她沐浴完后,早已精疲力尽,她坐在窗台前梳妆。

顾易端着姜汤过来,「双双,喝了姜汤,去寒气。」

她一眼就瞧见顾易腰间佩戴的荷包,早失去了原有的鲜亮,变得陈旧又肮脏,而他的下裙已经被荷包染湿了一片。

她一把扯下荷包,冰凉的湿意彻头彻尾的染遍全身。

「顾易,这荷包你哪里来的?」

「你把它扔进荷花池里后,我捞上来的。」

她冷笑一声,「顾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因为你的占有欲作祟,知道了墨尘逸曾求娶过我,所以你才想娶我的?」

顾易深沉的吐出两字,「不是。」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她猛得站起,一气之下打翻了姜汤,热气腾腾的姜汤飞溅在顾易的衣衫上。

砰——

瓷碗顿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我不是说了墨尘逸的罪状一一抵消,你为什么还要囚禁他!还对他用私刑!」

「他毁了我的新婚之夜,难道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顾易说话温吞,动作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破碎瓷片,指尖还被划破一个口子。

他把这些东西一点一点归整到一方帕子上。

「所以他的代价就是墨家满门抄斩吗?」

顾易直起了身子,与她对视,他的情绪变得激动,「难道不应该吗?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要嫁给墨尘逸了!」

她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

但亲耳听到顾易说的这些,心仿佛就像是被人狠狠的踩成碎片。

她捂着胸口,眼中蓄满了泪,连连后退。

「我们和离吧,顾易。」

顾易好陌生,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双双,你喜欢的人是我!你嫁的人也是我!你能不能不要因为一个墨尘逸就抛下我?」

顾易步步逼近,他阴鸷的双眸中竟也会流出泪珠来。

「我们之间已经隔着墨家全族的死,你让我怎么跟你过下去?」

「墨家对你来说,真的比我重要吗?」

「是,比你重要。」

她用力撕扯荷包,脸上的神情早已万念俱灰。

10

她加派人手,去寻墨尘逸的下落。

可她派出去的人手早就没了踪迹,全被顾易杀了个片甲不留。

她未料想过顾易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

她被顾易软禁了,还被迫有了身孕,他对外宣称六公主抱恙,实则是垄断了她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他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名唤悠儿。

她早就不在意顾易了,他想爱谁就爱谁,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孩子堕掉,还有找到墨尘逸。

顾易近日爱留宿悠儿房内,只是偶尔来她的房里。

每次来的时候,总会带一些东西来看她。

「双双,悠儿给我们的孩儿做了小衣裳,还有小鞋。」

「双双,悠儿还教我绣花,我给你绣了一方帕子,你喜欢不喜欢?」

「双双,我在院子里种了榕树,等我们的孩儿出生了,我在树下给他做秋千。」

「我们孩儿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

不管他怎么哄骗,她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顾易伸手,想摸摸她越发圆滚的肚子,她从枕头底下迅速地抽出了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看到顾易收回了手,才把刀子放下。

「顾易,你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吧,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双双,别动胎气,我这就拿走,你把刀给我。」顾易坐在她的床沿边,一直在观察着她。

「想我给你刀的话,那你不要再困着我了。」她拿着刀缓缓往自己的脖子上移动,「不然,一尸两命。」

「好,我答应你。」顾易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小刀。

顾易没有再把她关起来,而是把玉儿换走,把伺候她的人换了一批,这是赤裸的监视。

解禁之后,她无论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她。

让她无法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更无法去打听墨尘逸的下落。

直到她看到一向喜静的悠儿在一家茶楼里跟一个胡人装扮的男子聚在一起喝茶。

她留了一个心眼。

回府后,她路过顾易的书房,就听见房内两人的讨论声。

「顾将军如今兵符在手,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不行,墨家独子下落不明,你确定他不会坏我好事?」

「他区区一只丧家之犬,顾将军又有何惧?」

「顾将军,不要忘了你身上流的血脉是胡人的血脉,历朝的皇帝年轻时,对我们胡人一族赶尽杀绝!难道将军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

「既然没忘,为什么将军对历朝皇帝的女儿如此偏爱?如今竟让她有了身孕,还把她藏在将军府中,命令我们不要对她下手!将军此举让我们失望至极!」

「历朝皇帝最疼他的六公主了,她只是我们的人质。」

「将军所言最好都是真的,要是将军对她动了情,休怪我们对她下狠手了。」

她只听到此处,毫不犹豫的撩起裙摆就往将军府门外跑去,就正好遇上了刚从茶楼回来的悠儿。

悠儿步调缓慢的走向她,「六公主,想上哪里去?」

「我只是想出门透透气而已。」

她想回宫,想让父皇知道这些事。

「出门?六公主不是刚从茶楼回来吗?」悠儿对她笑了笑,再次逼近。

「六公主如今知道我们那么多秘密,就别妄想再出府了。」

悠儿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路拖着她到了自己的别院。

她一路挣扎,另一只手抓住悠儿的手腕往自己的嘴边送。

悠儿吃疼的惊呼一声,放了手。

悠儿身边的婢女拿出随身携带的佩刀,指向她。

闻声而来的顾易挡在了她的前面,死死的护住她,「悠儿,你做什么?」

婢女收了剑。

「顾哥哥,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顾易死死的护在她身前,「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不会说出去的。」

「顾哥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悠儿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放肆!悠儿我把你娶进府里已经够给胡人族长的脸面了,你要是再得寸进尺,你休怪我冷血无情!」

11

她想了很多透风报信的办法,一切于事无补,全都被顾易给拦截下来了。

不久父皇传出病危的消息,五个哥哥背地里自相残杀,争夺皇位。

顾易借此造反了,他一路领兵冲进宫内,想血洗皇宫,却发现皇宫空无一人。

五个哥哥像是一早就得到消息一般,各自领兵,将他后路围剿。

顾易被打得措手不及。

顾易连夜进宫后,悠儿对她下了迷魂散,连夜掳出城外,是胡人统领的意思,顾易不知道此事。

一行人往城池内部攻打,这些天消失不见的墨尘逸终于出现了。

他身着铠甲,拉紧缰绳骑马奔来,手持长枪,带领军队与他们混战。

他的身手比以前矫健许多,与他们交战毫不费力,一人打十个都不在话下。

胡人统领眼见攻打不下,就让悠儿拿持刀抵着她的脖子,一路走上前去。

只是悠儿从未用过兵器,手不停的在抖,刮蹭几下,雪白的脖颈明显多了几条血痕。

「墨尘逸!要是你现在退兵投降,我们就放了你们历朝的公主!不然,她的命就没了!」

「墨尘逸!本公主命令你!不准投降!」

她的手腕被粗绳绑着,无法动弹,身上的迷药还未散尽,人还有些晕厥。

墨尘逸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他有些犹豫,但是周围胡人越来越多,他被迫与他们继续交战。

胡人统领眼见胡人一个一个被墨尘逸打趴下,慌乱之下一把抓过她的胳膊。

悠儿手中锋利的刀尖划破她的脖颈,鲜血直流。

「墨尘逸快点投降,难道你想看到历朝的公主死吗?」

墨尘逸看到这一幕,眸光微闪,与他们交战的同时一直靠近他们的战车。

她喜欢在袖子里藏小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粗绳割断。

双手解放的一刹那,她提手狠狠往胡人统领的左胸上扎了一刀。

胡人统领吃疼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怒火中烧。

他拔出自己的长剑想对着她的肚子狠狠的刺一剑,幸好她躲闪的快。

可胡人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她的身上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起弯弓朝着墨尘逸放箭。

她没有半分犹豫,挡下了射向墨尘逸的箭,微隆的小腹瞬间血流不止。

她从战车上摔了下来,墨尘逸不再恋战。

他脚踏在马背上,一跃而起,接住她后,长枪直入刺死了胡人统领。

她倒在墨尘逸的怀中,全身早就无力。

墨尘逸修长的手捂着她中箭的腹部,想为她止血,可血染红了他的手掌,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墨尘逸哭得泣不成声,「双儿…都是我不好,若我考上状元,我们的结局就不会如此…」

她眉眼带笑,为他拂去脸上的泪痕,虚弱不堪,「要是那天,我不拒婚就好了,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墨尘逸,我下辈子一定要嫁给你。」

「我还想与你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好不好?」

墨尘逸连连点头,「好,都依你。」

她安心的闭上了眼,抚在他脸上的手瞬间砸落了下来。

那一刻,墨尘逸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拥住她的躯体,也跟着瘫倒了下来。

这些画面如同走马观花般刻在我的脑海里,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我的心揪着发疼,全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原来墨尘逸真的失去我了两次。

「墨尘逸!墨尘逸!」

我哭得泣不成声,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莫喊了,他是听不到的。」

我猛得一抬眼,就看到了灵山寺的主持,是那个年轻的和尚,他身上的檀香味,让我有种熟悉感。

他告诉我,我刚才所见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是我与墨尘逸的第二世。

墨尘逸之所以会重生两次,都是因为我两世对墨尘逸的执念。

只要我一死,墨尘逸就会重生。

而顾易之所以会以第二世的记忆重生,是他为情所困的执念。

有执念者,上天都会愿意再给一次重来的机会。

「那顾易第二世的结局是什么?」

我问了他后,他长手一挥,云中的画面转换。

12

顾易得到了救援,我父皇和我的哥哥都没了。

他最后登基了,可他迟迟没有立后。

突厥似乎知道历朝换了新主,兵力大减,主动来犯,他将悠儿封为了公主,想以和亲的方法来摆平战争的开始。

突厥毫不客气的同意了。

后来,顾易没有娶妻,他一个人手里揪着那些信件,直到老去。

「施主这一世会平安顺遂,一切劫难都会游刃而解。」

话音刚落,年轻和尚就消失了。

我醒了,还发了高烧。

墨尘逸衣不解带的陪在我身边,不但给我煎药,还给我换冷布。

他喂我吃饭,我乖乖的吃。

他喂我喝药,我乖乖的喝。

「双儿,好些了吗?」

墨尘逸揉着我的长发,我扑向了他,把头埋在他脖颈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好些了。」

他手不停抚着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我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夫君,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手上动作一停,随后笑出了声,「双儿,睡迷糊了?」

「没有,我认真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的脸皮太薄了。

「是认真的就好,为夫怕你只是说笑。」

墨尘逸拥着我入睡,我一直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可迟迟没有等到。

就这样我一夜未睡,光等着他下一步了。

墨尘逸知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回京都的路上,他跟我聊了一路,关于前世的事。

他叫我别自责,要怪就怪他不好。

他说以前他活得窝囊,没有能力保护我,还要我为他挡箭,为他求生。

幸好我这次没有糊涂,嫁给他了。

回京都之后,我有意无意的让墨尘逸去查查顾易的底,最好能把悠儿这一干人等全都找出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墨尘逸下手要早许多,他在暗中追查过他们,一切无果。

直到顾易归朝的第二日,悠儿这一干人等才有了点消息。

他们都死了。

墨尘逸带我到了竹林,这里一片都是坟墓,当我看到墓碑上刻着熟悉的名字,一时恍惚。

他们到底是被谁杀害的,那么悄无声息。

墨尘逸牵住我的手,安抚着我,「杀害他们的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双儿这次再也不用怕了,如今历朝的危机解除了。」

可我还是担忧,顾易会对我们不利。

公主府建好了,我跟墨尘逸般了过去,刚好赶上了墨尘逸的生辰,我为他大办宴席。

宴席当日就来了不速之客。

相当的晦气。

我身子挡在墨尘逸的跟前,仇视着顾易,叫人把他轰走。

「双儿,让他进来。」墨尘逸揽住我的腰身。

寿星都发话了,我自然没有把人轰出去的道理。

我让玉儿去买巴豆,专门放顾易的饭菜里面。

宴席上,歌舞升平。

百官们只专注着舞姬们跳舞,而我一直在看顾易,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把饭菜全都吃下去。

我的后脖颈被一张大手捏着,被迫看向手的主人。

「双儿,瞧什么呢?」

这话里发着酸味。

我挺直了腰板,往墨尘逸的方向倾斜,对着他的右耳把自己的所做所为全都告诉了他。

他含笑捏了捏我的鼻尖,「双儿怎么不往他的饭菜里下毒,这样麻烦就都解决了。」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幸亏双儿没想到,不然就是谋杀朝廷命官,你让为夫以后如何自处?」

我主动环住他的腰身,「夫君别想那么多,我可舍不得让夫君一个人孤独终老。」

宴席还没到尾声,我就看到顾易频繁离席,一直往我府邸的茅厕方向跑去,我嘴都笑疼了。

父皇微微捏了捏鼻,他时不时的看向顾易。

很显然,顾易身上的那股味都熏着我父皇了,顾易局促的起身离席,人是跑着离开公主府。

我光是想想他逃跑的背影,都能在床上笑出声来。

墨尘逸给我打来了洗脚水,「双儿都乐了一个晚上还没乐够?」

「乐够了。」

我停止了笑声,坐直了身子,主动把脚伸进温水中。

从袖子里拿出了兔子荷包伸到墨尘逸的眼底。

「历朝女子送男子荷包,寓意着生生世世我只心悦你。」

「夫君,我只心悦你。」

墨尘逸也不给我洗脚了,他欺身而上,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慌乱之下,他踢翻了洗脚盆。

咣当——

哗啦——

水洒了一地。

他一边吻着我,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向烛光,一瞬间房内暗了。

他声音变得沙哑,「双儿专心些,办正事了。」

(正文完)

番外

我与墨尘逸奋战了半月,肚子没盼来一点消息,倒是把杀害悠儿和胡人统领的凶手消息给盼来了。

「六公主,今日顾易将军在朝堂上向陛下邀功,他歼灭了胡人一族最后的血脉,还把胡人突袭的有关信件都交了出去。」

许回站在长廊上与我聊着,他今日跟随墨尘逸入宫了,在大殿外就听到了。

我拿茶的手一顿,「那他有没有说要什么赏赐?」

「有,他说要辞官回家。」

我心底松了一口气,他能做出这种大义灭亲的事来,其实也挺心狠的。

不过他能改邪归正,也算有救。

但是我依旧不能接受他上辈子所做的那些恶事,恨不得把他的心挖出一个窟窿来。

「六公主,这可是六驸马最喜欢的茶具,你可别捏碎了。」

许回慌张的提醒我,我才松了手。

这几日,我天天拜送子观音,就是为了能有个孩子。

我还喝了药,也让墨尘逸陪着我一起喝。

我们俩又尝试了各种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我无比的生气,指着墨尘逸的鼻子骂,「墨尘逸!你是不是不行!」

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他行的,很行!

不久,我就有了身孕。

后来我才醒悟,那段日子是我的安全期,原来是我的问题。

墨尘逸知道我有身孕后,就不让我操劳,还跟说要我分房睡。

我没同意,他就依着我。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我总是很不安,情绪也会急躁,不受控制。

稍微有一点不称心的,就发脾气。

像今日,墨尘逸回来的很晚,就比平时晚了三个时辰,我就气的把他爱的那套茶具给砸了。

他就搂着我一直哄着,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焚香味。

我一直逼问他,他才回答,「为夫前一个时辰去了灵山寺为双儿和宝宝祈福了,所以回来晚了,双儿莫怪。」

我拥住他,连忙认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控制不好脾气。」

「双儿脾气好得很,是为夫的错,为夫要是早些回来,双儿就不用一直担心了。」

墨尘逸这样哄我,我竟觉得又几分道理!

为了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我还特意去了一趟灵山寺,让佛祖保佑墨尘逸在我孕期内,能活得平平安安的。

我刚烧完香出来,就听见两个女人在交谈。

「前段日子刚来的帅和尚死了!」

「死了?怎么会那么突然。」

「是呀,他是被人废除了武功,暴毙而亡的。」

「他出家前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我早早的打探过了,那帅和尚就是辞官还乡的顾易将军!他能有什么仇家?」

「也对,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家啊?」

「这谁能知道呢?」

我恍惚,听到身后主持的声音,幽远的飘来,「债还完了,终于还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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