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旅游博主,在长白山冰冷的风雪中,无意间拍到了杀人现场。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掉头开始跑,死死地捏紧手机,可猎猎风声中,我也清楚地听到了那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迅捷有力,势在必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被埋在雪中的石头绊倒在地,狠狠地栽了出去。
死亡即将到来的绝望将我淹没,我跪在地上回头,生理性的泪水尽数落下。
「……不要杀我。」看着面前这个白净俊秀的男人,我颤抖地祈求着。
难以相信这样的人,会是杀人犯。
他缓缓地伸出手,声音温和沉静:「我不是坏人。」
话刚说完,我就失去了意志,鲜血如火红的花朵一般在我眼前盛开。
1.
我从梦中惊醒,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去过长白山,也没有被杀,擦掉额角的冷汗,在床上喘着粗气。
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我到了和相亲对象约定好的咖啡厅整个人还有点儿走神。
直到一只冷白的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才把我拉回现实。
是一个很冷俊的男人,身姿修长、气质清冷,但莫名地有些眼熟,似乎和那个梦境重合。
我惊惧地瞪大眼睛,费力地思索着梦里那个杀人犯长什么样子,却只剩下那一句:「我不是坏人。」
其余的什么也记不得。
「韩小姐?你没事吧。」男人绅士地关心着我,顺手倒下一杯热水推过来。
意识到自己因为一个梦境而产生丰富而荒唐的联想之后,我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事,与李先生初见,让我想到了《红楼梦》的木石前缘,这位先生,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男人闻言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内敛的羞涩:「叫我李赞就好。」
「是李先生客气了。」
一来二去地调侃一番,气氛轻松起来。
李赞是 A 大教授,年轻有为、博学多才,我和他聊得很开心,梦境的诡秘自然地被我抛之脑后。
我们一起吃了午饭,看了话剧,共享了晚餐。
由于早上出来的时候我有些失魂落魄,所以并没有开车,李赞主动地开车送我到楼下。
「有空联系。」我解开安全带,冲他笑了笑。
「最好明天就联系。」李赞弯起眼睛,将气氛拉进暧昧的境地。
好心情地下车离开,我哼着歌上楼,总觉得自己遇见了期待已久的 Soulmate。
打开灯以后,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好好休息。」
连忙跑到窗前看到那辆黑色奔驰正在发动,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以前也是 A 大的学生,借着李赞的光,重游母校。
如他所说,明天就联系。
在校门口等着,他小跑着过来,轻轻地喘着气,顶着阳光,像从画中来似的:「刚刚有个学生来我办公室问课题的事,耽搁了一会儿,抱歉。」
和他在校园里逛,我看着图书馆对面的博远楼,顿了顿:「我怎么记得这里是宏远楼,天哪,毕业几年连学校什么楼在哪儿我都忘了。」
本以为李赞会笑着调侃两句,谁知他却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的高楼,手指顶了顶额侧,沉思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或许你没有呢?」
我有点儿吃惊地看着他,说话有些磕巴和不确定:「冷……幽默?」
「嗯。」李赞看我呆愣的样子,笑了起来,随手拿掉了我肩头的落叶,心跳如鼓,好像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景万万次。
带着些女儿家说不出的心思,我微垂着头跟在他身侧,迎面撞到了一个五十多岁的教授:「小李啊,终于交女朋友了?」
「还在追呢,老师别把人给我吓跑了。」李赞挑了挑眉,靠前半步把我挡在后面,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
我红着脸和李赞的老师打招呼问好,等到了食堂我才开口:「你老师看着挺年轻的。」
「不小了,六十多了,老校长被返聘。」李赞站在窗口点菜,随意地说着。
「校长,我怎么不知道他是我校长,是钱越书校长吗?」
李赞听我这么说笑了起来,垂着眼睛看着我,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不然还能是谁?没关系,记性不好就不好吧,有人记性好就行。」
这么一调戏,一下子就被他拉跑了。
明明是上了年纪,也谈过恋爱的人,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还记得上个男朋友……
上个男朋友?完了,年代久远,没什么回忆点了,应该是单身太久才这么好撩吧。
2
真爱降临的时候就是十分不讲道理,和李赞确定关系两个月之后,由于种种原因加上我蓄意为之,他就住进了我家。
他洗完澡出来,浴袍半开着,精致的锁骨下一片风景,我眼珠子都黏上去了。
「要不要靠近点儿看?」察觉到我火热的视线以后,李赞擦头发的手顿住,沉着眸子看我。
我不知死活地凑了过去,恬不知耻道:「要。」
李赞扔掉手上的毛巾,一把将我捞过去:「这里光线不好。」
说完就带着我进了房间,里头漆黑一片,我嘟囔道:「这里光线就好了?」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他捏着我的手腕靠近他:「看有什么意思?」
生活和谐无比,我终于想起了正事儿,自己可是一个旅游博主。
「我得去云南玩两天。」
李赞牵着我的手,心情有点儿不好:「等我一起去不行吗?」
谁要他年纪轻轻的就当上教授,这两天得带学生做课题呢。
「哎呀,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我亲了他一口。
大概知道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李赞也不再试图说服我,只得把怨气发泄在别的地方。
以至于我第二天差点儿错过飞机。
看着他幽怨的表情,我也没那么生气了。
上了飞机闷头就睡。
来到云南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里的一花一草,我都觉得熟悉,又觉得诡异违和。
连视频都没心情拍下去,就约了一个 A 市的心理医生连夜赶飞机回去了。
行李都没放,就赶到了陈复医生的诊所。
推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月前那场长白山的梦境突然在我脑海中重新浮现,虽然看不清脸,我总觉得,他就是那个死者。
扶住门框就反胃地干呕起来。
吓得陈复连忙站起走过来拍我的后背:「韩从荔小姐?」
我连连摆手,陈复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接过喝了几口也缓下来,坐进诊室开始交流。
陈复带着银边眼镜,显得很斯文。
他听了我的经历之后,长眉越蹙越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说了一些我听不懂但很专业的术语,最后给我开了一些药,让我按时按量地服用,并嘱咐我一周来复诊一次,及时沟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对我有些担忧,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我回家以后将药拆了放进家中备好的药盒中,看起来很不起眼,也好不让李赞担心。
亲自下厨做菜,等李赞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回来,窝在沙发中心情有点儿不好,一个电话拨过去:「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你回来了?」李赞那边响起了机场播报的声音。
心跳突然变快,意识到他可能买了去云南的机票,有种说不出来的甜,「你不会去云南了吧?」
「还没,在家乖乖地等我。」李赞笑了起来,热气似乎通过电话都能传来,搞得人心痒痒的。
李赞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过来,睡得不深的我立马醒了。
他弯腰将我抱起,黏着人撒娇,亲了又亲:「回来也不说?」
「说了就没有惊喜了,你不也没说?快去洗手吃饭。」我勾着他的脖子也亲了他一口。
大概是小别胜新欢,腻了很晚,李赞也比以前还要缠人。
陈复时不时地会发消息给我关心一下我的状况,我也都如实相告,并且按时服药、按时复诊。
只是今天给他回消息定复诊时间的时候,李赞正巧洗完澡出来,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在和谁聊天这么认真?」
「心理医生。」本来不想他担心就没有说,既然他看到的话,我也没想隐瞒,毕竟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事了。
谁知李赞低头瞟了一眼我的手机屏,看到陈复的名字,脸色冷了下来:「不要信他。」
「什么意思?你认识他?」我疑惑地回头看他。
没想到李赞冷着脸色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和他联系上的?」
这是吃醋了吗?诚然陈复长得不错,但还是我家李赞好看呀。
「你不会连医生的醋都吃吧?」我觉得有点儿好笑,又觉得他有点儿可爱。
李赞偏开脸没看我,俨然一副赌气的样子。
相处这么久,从没看到李赞这么不成熟的一面,既新鲜,又奇怪。
虽然诧异,可李赞已经起身去吹头发,我自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跑到他身后拉着他坐下来,接过吹风机给他吹头。
刚放下吹风机,李赞就将我摁进被子里,他靠在我耳边,不知怎么显出几分小心翼翼:「荔枝……」
呢喃被暧昧吞没,我没听清他最后说的话,但似乎是「信我」。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时间去了陈复的诊所,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推了推眼镜,十分郑重其事地开口:「韩小姐,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请你一定要相信,并保护好自己。」
陈复认为,我被催眠了,所以才会那么快地与李赞陷入爱河,我去云南觉得一切都诡异违和也是因为我离开了李赞,催眠效力开始变差。
李赞大概早就认识我了,我的那个梦境应该就是我第一次被催眠时,深层意识的自我防护机制。
听到这一切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甚至忘记眨眼,直勾勾地看着陈复。
「韩小姐,虽然我说的你可能难以接受,但这么长时间的复诊结果,以及平时对你的了解看来,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真相,你的男朋友大概率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变态,他这样对你的目的,未必是喜欢你、非你不可,可能还是狩猎前的玩弄心理。」
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我「不可能」,可我听了陈复的话,连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毕竟按照陈复的说法,我的潜意识已经被「入侵」了,推开椅子说了声「抱歉」就要离开。
「韩小姐,你想好了可以再来找我,我可以尝试催眠你,看看能不能解除他的催眠。」
大概是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晃悠,陈复的电话突然又打进来。
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点了挂断。
他一条信息又弹了过来:「韩小姐,你的男朋友来找我麻烦了,不过好在我有自保的办法,你千万小心,有危险及时联系我。」
突然觉得这一切有点儿可笑。
李赞是我妈介绍给我的相亲对象,还是 A 大的教授,更是校长门生,也算是我的学长,来历清清白白。
为什么要信陈复的鬼话?
愤怒地关掉手机,在车上拿了点儿零钱,去路边解决了晚饭,还遇到了粉丝,和她们合影聊了会儿天,好心情地回家了。
以后再也不会去找陈复。
至少我进家门之前是这么想的。
可打开门之后,屋子里漆黑一片,本以为没人,却沙发上看见了李赞,他指尖夹着烟,烟头的猩红在黑暗间显得极为明显。
莫名地有些叫人害怕,我握住门把手的手便没有松开。
「去哪儿了?还不进来?」李赞偏头看过来,声音温柔至极,却听得人莫名地胆寒,连头皮都一阵发麻。
几乎是下一秒,我就本能地回头朝外跑,梦境中濒死的恐惧朝我席卷而来,走廊的声控灯全部亮起,记忆突然变得清晰无比,梦里在长白山杀人的就是李赞!
那一切真实得更是好像发生过一样!
我穿的鞋带点儿跟,走路时鞋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疯狂地回响着。
电梯还在这一楼没有动,我急切地按着电梯按钮,后悔几乎要将我淹没,我不应该回来的,我应该相信陈复的!
3
电梯门刚刚打开,我弯着腰就要朝里冲,却被李赞捞回去。
他将我拦腰抱起,看我想喊,腾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现在才发现,作为一个大学教授,他居然有这样的力气。
使出浑身的劲儿挣扎着拍打他,却犹如蜉蝣撼树。
被李赞带回卧室扔在床上,我直起身子疯狂地朝后缩,颤抖着、呢喃着:「……别杀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坏人。」李赞垂眸看着我,表情森冷无比,眸色漆黑一片,细看下去却似乎还有受伤。
听他这么说,我瞬间脸色惨白,这是梦中他追到我的时候说的话。
梦是真的?
我想开口问点儿什么,却由于惊惧到极点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我缓过劲儿来,李赞已经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手铐将我铐在床头。
「你杀过多少人了?」看他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我总觉得李赞可能是什么变态杀人狂。
李赞动作顿住,好像陷入了回忆,本就冷白的脸上不见一点儿血色,痛苦似乎将他包围了,声音都变得沙哑:「四个吧。」
都杀了四个人了,我可能就是第五个,他这个老手,有什么好痛苦的?变态还有难言之隐吗?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打死恋爱脑的自己:「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质问他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抖,恐惧几乎掩藏不住。
「关着你。」李赞单膝跪在床边,分开的我的腿,弯腰摸着我的脸侧,「外面很危险,就一直待在家里,好不好?」
出去能有待在他身边危险?
我抬头看着他冷清到没有一丝情绪的脸,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他能用讨论今天吃什么的语气和我说这样的话?
不过他好歹现在不想杀我,可能是处出感情了吧。
心里有股说不清的钝痛,明明才认识三个月,却好像已经相识了很多年。
「你疯了吗?!」
听到我哑着声音质问他,李赞用拇指略带粗暴地摁住我的唇试图制止,他眯着眼睛嗤笑一声:「差不多。」
不想再跟疯子聊天,我偏过脸去不再看他,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偏偏眼泪却沾到了唇边,咸涩无比。
李赞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他好像在看我,又好像是发呆,没多久就抱着膝睡着了。
房间的灯没有关,他身高得有一米九,蜷缩在沙发上显得很委屈、很可怜,更何况他眼角似乎还挂着泪。
他好像比我还难过。
我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一夜都没合眼。
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所以我的确是去过长白山吗?
为什么我会以为是一场梦?
如果我真的去过……可当时,我已经被杀了啊。
这些悖论在我脑海中疯狂地纠缠,我想不出任何答案。
问李赞似乎是很可笑的想法。
陈复……
死者是陈复,他说遇到危险及时联系他,他肯定知道什么!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摇晃着照进来时李赞就醒了,他睡得极其不踏实,揉着眼睛爬起来,头发还瞧着一束,看起来和从前一样沉静无害,根本不像是一个疯子。
李赞像个没事人似的过来在我唇角落了一个轻柔的吻,然后去便解开我的手铐,带着我去浴室洗漱。
完事儿又将我铐回去,端着早饭过来喂我,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着昨晚被李赞捡起来挂在墙上的包,那里面就有我的手机。
我心不在焉地和他套话:「你不去学校吗?」
如果他离开了,我总能想到办法,也好比现在和他大眼儿瞪小眼儿强。
「请假了,一直陪着你。」李赞勾唇擦了擦我的嘴角,似乎有些开心我还关心他。
「陪我?看着我吧。」我瞬间连喝粥的胃口都没有了。
李赞没再说话,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他一连几天与我寸步不离,搞得我几乎快要崩溃。
陈复联系不上我,怎么没有报警呢?一闪而过的疑惑并没有在我脑海中停留太久。
他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全部的希望,所以我对他就根本没多想。
恰巧李赞有事出门了,而陈复居然掐着这个空当进了我家。
他一脸紧张地冲进来,看见我被锁在床上,脚步顿了顿:「想个办法让他给你把手铐解开,我再来带你走。」
说完他就离开了,没有半点停留,我甚至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有我家门密码,李赞是不是他哄出去的?
果然没多久,李赞就白着脸色回来了,看到我还坐在床上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抱住我,急切又不安地吻着我的唇,本想躲开的我,想到了陈复交代的话,从抗拒慢慢地转变为迎合。
李赞不确定地分开一些距离看我一眼,他的眸光忽明忽暗,似乎有什么期冀正在慢慢地燃起。
我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不想让他继续探究我。
他的眸色太深,总给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大概是美色当前,李赞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也没有片刻停顿。
「怎么这么乖?」
「还是喜欢你。」
情欲放纵间,李赞呢喃着、试探着,我嘟嚷着、欺骗着。
果然没过几天,看到被我特地磨红的手腕,李赞解开了手铐。
他垂眸插钥匙的样子真的很认真,似乎就是一个体贴又沉稳的男朋友,和变态杀人狂没有半点关系。
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此时此刻,难过终于席卷而来,清清楚楚地将我淹没,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对他我是真的喜欢,从未有过的心动。
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没必要和我装,他对我也不全都是欺骗,这一切便让我更加痛苦难过。
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住,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李赞收起手铐,温柔地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怎么了,疼?」
「我错了荔枝,嗯?不要去见他,好不好?」他轻轻地揉着我的手,又落下虔诚的吻。
为什么这么在意陈复?
我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联系。
但我知道不能问,问了他可能又不正常了。
我摇了摇头,很想和他说一句,放了我去自首好不好?可我不敢,不敢奢望他有多么看重我。
只能低着头靠近他的怀里闷声道:「就是在家闷久了。」
当天晚上,李赞就牵着我出去散心,我隐约地感觉到他似乎不是想关住我,而是想看住我。
解开手铐的第三天,陈复果然又来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出的钥匙,打开了被李赞反锁的房门,焦急地拿起我的外套跑来给我罩上:「快走,李赞要回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连忙跟着他离开。
陈复一路开车将我带回了他的诊所,从进门开始,他就不断地看时间。
「先喝点儿水吧,休息一下。」陈复推来一杯水,冲我温柔地笑了笑。
我点头谢过,心里很乱,抿了一口水,渐渐地失去了神志。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被绑在了天台边缘,而陈复面颊带伤,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不少青紫,看起来是被毒打了一顿,瘫倒在一旁。
李赞坐在花台旁,懒洋洋地点着烟,神色莫辨。
「醒了,跑什么?」他挑眉看过来。
本来以为是陈复算计我,我甚至开始庆幸或许李赞没有那么坏。
醒来却看到这幅景象,实在懵了,心也沉入谷底。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万丈高楼,一阵头晕,虽然我不恐高,也经不住这样被搞,总感觉风大一点儿我都会碎尸万段。
「李赞,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不跑了,真的!」我带着哭腔地祈求着他。
他只是将烟摁灭,随手扔进花坛中,走过来掐着我的脖子,力道不大不小,刚好禁锢住:「你活着总是不乖,不如死了算了。」
这句话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是认真地考虑过了。
说着他还不轻不重地咬了我一口,像是在泄愤。
「韩小姐,对不起,我本以为这里安全,想给你喂点儿安眠药催眠你,先帮你解决潜意识问题的,没想到他居然找来了。」陈复似乎被打得很惨,说话嘴角都有僵硬,看着很吃力。
我也不知道该骂陈复自大好,还是怪他脑残,去警察局不好吗?催眠的事儿什么时候都能解决啊!还博士呢,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我一点儿搭理他的心情都没有,只哭着求李赞放过我。
因为是面朝外,李赞便从背后抱住我,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间,让我有种被毒蛇缠住的错觉:「与其求我放了你,不如说点儿好听的话讨我欢心,你越怕我,我越不开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环在我腰间的手,手表上显示时间是 23 点 59 分。
突然就感觉绑着我的绳子被解开,我还没来得及骗他说我有多爱他、多么离不开他,就被他推了下去。
失重感传来,我甚至忘记了尖叫。
3
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喘着气从床上醒过来,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整个人陷入了崩溃。
居然是梦。
真实得不可思议,简直像重新活过来似的。
连我今天要去相亲这样的细节都被考虑进去,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都要扣逻辑细节的人。
无奈地笑了一声,起床收拾,赶往和相亲对象约定好的咖啡厅。
我看着窗外发呆,直到一只冷白的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才把我拉回现实。
是一个很冷俊的男人,身姿修长、气质清冷,但莫名地有些眼熟,似乎和那个梦境重合。
是李赞!
我脑子转得比我这辈子任何一次都快,脸上的震惊转化为被人从出神中打断的惊吓。
在梦里李赞对我说过长白山那个梦境的话,他说自己不是坏人,也就是说,李赞是有梦境记忆的。
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也知道这一切。
毕竟按陈复所说的催眠理论,李赞就绝不是现在才盯上我的。
我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半开玩笑道:「李先生,路上堵车吗?」
李赞收手坐回去,一举一动都透出矜贵,如梦中初见般叫人心动,他非常歉意地低了低头:「很抱歉,是学生找我问项目相关的问题费了太长时间。」
虽然是不一样的开场白,却还是一样的相谈甚欢,只是这次我一字一句都做好斟酌,没有故意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还是去看了那一场话剧,只是最后落幕却让我印象极其深刻,女主角被男主角杀死了,明明梦里不是这个结局!
我甚至在当时和李赞讨论过,我们认为按照剧情的发展,女主应该被杀死。
本来以为自己是做了预知梦,但好像不是这样?
梦和现实发生了偏差。
尤其是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
图书馆对面的就是宏远楼。
李赞的老师钱越书校长长得就和我记忆中一样,没有像梦中一样全然陌生,令人震惊。
以至于我离开 A 大就订了去云南的机票,想去看看还有没有诡异感,却在那里被少数民族的风情吸引,放松心情玩了得有六七天,还制作好了视频才离开。
不符合常理和记忆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但预知梦的其他情节几乎都成真了。
为了验证梦境,我特地去了陈复的诊所,这里的确是心理诊所不假,但根本没有陈复这个人。
那李赞是杀人狂这件事也是假的吧?
我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正巧李赞的电话打了过来,约我晚上一起共进晚餐。
心里的大石落地,我同意了李赞的邀约。
打车回家放行李的时候顺便搜了一下长白山相关的新闻,没有任何杀人案的发生。
刚洗完澡、化完妆,拎着小皮包打算赴约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一看,顿时手脚冰凉。
是陈复。
不会这么巧!
紧张地打开门,陈复居然从口袋中掏出了警官证:「韩小姐,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陈复,可以进去聊一下吗?」
作为良好的公民,我自然点头同意,虽然在梦里交涉过多次也算是老熟人了,但毕竟人家档次上来了,摇身一变成了警察,我属实有点儿拘谨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小吊带也觉得好像不是很得体了。
陈复坐在沙发上,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他点头谢过之后就拿出了一张照片,赫然是李赞。
「韩小姐认识这个人吗?」陈复审视着我,目光带着警察特有的锐利。
我心一拎,点了点头:「是我的相亲对象,接触了一小段时间。」
「他是连环杀人犯,已经杀了五个人,你应该就是他的第六个目标。」
五个……
在梦里李赞不是说四个吗?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很紧张:「我该做什么?」
「李赞是很危险的恐怖分子,他已经盯上你很久了,我们希望韩小姐能配合警方将他抓捕,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韩小姐的安全,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我们会立即将他击毙。」
这是让我当卧底的意思吗?
梦中被推下楼的恐惧朝我席卷而来,我很为难地看着陈复,感觉他似乎并不能保护我,毕竟在之前的梦里,他真的有很多拉垮操作。
陈复也察觉出了我的迟疑和担心,神色温和下来,劝慰我:「韩小姐,李赞现在已经盯上了你,他作案手法很完美,我们至今没有掌握关键证据,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地保护你,请相信警方。」
他说得也不错,李赞已经盯上了我,无论我同不同意配合警方,我都已经陷入危险之中,还不如当一回舍生忘死的好公民。
我咬了咬牙,同意了陈复的请求。
陈复表示从现在开始警方会二十四小时监控和保护我,说完一个电话拨过去,他的队友们就带着工具箱进来给我家安上了监控和窃听器。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安全又不安全,让人颇有些不自在。
一切结束以后匆匆地赶到和李赞约定好的餐厅,他自然早早地坐在了窗边。
李赞支着额侧略带笑意地看着我,他眼睛很长、很深邃,有一种将人看透的感觉。
毕竟我身后还跟了陈复的队友,这让我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抓着包包链条的手都沁出了冷汗。
「让你久等了。」我走过去歉意地低了低头。
李赞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突然扫向后面陈复队友那一桌,神色意味不明,却还是笑着:「没关系,应该的。」
嘴上说的温柔,这一来一去,却让我后背发麻,有一种要逃跑的冲动,我真的不想死,避又避不开。
吃饭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大概是在思考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我,被盯上的偏偏是我?
以至于李赞喊了我两声,我都没听见。
「荔枝?你怎么了?」李赞略带关心的声音传来。
明明「荔枝」这个称呼是梦境中后面我们住在一起他才这么叫我的!
现在根本没到这么亲密的时候!
我略有不适地摇了摇头。
李赞伸手整了整我耳边的发丝,语调带着探究:「今天发生了什么?你好像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
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怎么会?就是肚子不太舒服,吃完可能得早点儿回去休息了。」
我实在是有点儿难以做到和杀人狂面对面吃饭,这一刻我才意识到陈复将真相告诉我以后,我面对李赞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不过李赞现在还是温和有礼的模样,自然体贴地送我回家。
回到家我本想瘫在沙发上松口气,又想到这里到处都是监控,瞬间觉得有点儿崩溃。
拿起浴袍和手机就躲进了浴室。
似乎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躺在浴缸里休息,李赞发来了信息:「给你买了红糖姜茶和布洛芬,要不要下来拿一下?」
如果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看起来实在是一个体贴不已的对象,让人心动。
我心情复杂地开了静音,将手机推到一边,假装没看到消息,继续泡澡。
如果拒绝的话,会显得我很回避他。这不是女生对心上人应有的态度,还不如让他以为我睡着了。
这样想着,还真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后,连忙冲了个热水澡出去,拉窗帘的时候,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奔驰。
那一刻,千万种情绪涌上,叫人难以形容,窗帘都被我捏皱。
如果不是知道他会杀掉我的话,没有女生会不感动吧。
他到底在演给谁看!
我气愤地爬上床,闷上被子,彻夜难眠,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中午醒来,才很不好意思地给李赞发消息,表示自己回家就洗洗睡了,根本没看手机。
他却只是说了一句没关系。
没有告诉我他等了有多久。
好像一个深情的表演者。
和李赞保持着暧昧有余、亲近不足的关系大概有两个月,到了梦中我被杀的那一天,他突然约我去电视塔上看夜景。
想都没想我就打电话给陈复:「他要杀我!我不想去!」
陈复听了连声安慰我:「别害怕韩小姐,我会保护你的,我是警察,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让我渐渐地不再那么紧张:「他约我去电视塔看夜景,很不对劲,我觉得他今天想要动手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过去的,你放心。」
陈复这样说,让我的心稍微地平静了些许,可我还是有些不安心,换了一身最方便逃跑的运动服和球鞋,在外套口袋里还放了一把早就买好的匕首,心惊胆战地去赴约。
也不知道李赞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今天电视塔上没有一个人。
我在门口看到陈复的时候,他给我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让我先上楼。
我提心吊胆地坐上电梯,生怕李赞搞坏电梯让我摔死,伪装成意外。
可一切坏的想法都没有发生。
到了露天的顶楼,李赞已经等在那里。
他铺了满地的鲜花和星星灯,手里也捧着玫瑰,完全不像来杀我的,倒像是来求婚的。
难为他直到此刻还在演戏。
我佯装感动地走过去,捂着嘴巴看向他。
李赞笑着把玫瑰递过来:「最后一次了,荔枝。」
什么最后一次?
刚接过花,李赞就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压着我似乎要往天台靠,我疯狂地挣扎着,陈复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朝李赞开了一枪,打中他的手臂。
他脱力地松开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滴落在地面。
陈复连忙跑过来将我护到身后:「李赞,我是市刑侦支队的陈复,你已经被逮捕了,外面都是警察,请放弃抵抗。」
李赞勾唇笑了笑:「逮捕你妈,傻逼。」
骂完之后他就不怕死地扑了上去,打掉了陈复的手枪。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没太久受伤的李赞就占了上风压制住陈复,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似乎要将陈复掐死。
说实话,陈复的体能真的不适合当警察,不信他我是有理由的,他到底是怎么通过考核的?
陈复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抢,我立刻就懂了,连忙扑上去拿枪,指着李赞的头:
「不许动。」
李赞动作顿住,但手还是掐着陈复的脖子。
只是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好像被掐住脖子的不是陈复而是他。
「我要是动了呢?」李赞睨着我,声音嘶哑。
我的手莫名地抖了抖,却还是扣动了保险栓:「我会开枪的。」
李赞闻言冷笑一声,一拳就打在了陈复的眉骨上,我自然信守承诺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鲜血如火红的花朵一般在我眼前盛开。
我冲着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陈复笑道:「就当我报仇吧。」
李赞拽着我的手往天台边跑:「别跟他废话,到时间了。」
说完,就拉着我跳了下去。
4
我猛地从实验室的床上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扯掉身上的仪器,套上衣服,跑到隔壁实验室,正巧李赞也捂着头醒来。
「陈复呢?」
「没醒吧。」李赞垂着眼睛,兴致不高,略带丧气地拽掉仪器,爬起来走到一旁穿衣,又一声不吭地离开,全程都没再和我交流。
整个实验室都弥漫着低气压。
我靠在看着惨白的灯光,有些发愣。
目光转向另一间实验室,陈复果然躺在里面,好似睡着一般。
李赞、陈复和我,我们三个人是大学同学,一起研究心理相关的课题,至今有十二年。
直到半个月前,我们有关梦境的心理研究课题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我不顾李赞的阻拦,拿自己当了实验品,在陈复的催眠下,陷入了七重梦境。
因为迟迟不曾醒来,李赞很担心我,拉着陈复一起进入了我的梦,要将我唤醒。
每一重梦境我都需要在特定的时间点失重长达一秒才能醒来。
在梦中,我既不认识李赞也不认识陈复,更不知道这些心理相关的知识。
他们只能换别的方式接近我、「谋杀」我,将我从高楼推下。
在第一重梦境的时候,我就和李赞相爱了。
或者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暗恋着他,没有人知道,只感动了我自己。
他将我推下楼的时候,他的心理也发生了扭曲,直到第三重梦境结束,杀死我三次的李赞承受不住心理的煎熬与痛苦,开始逃避。
而陈复却早就疯了,他想要研究梦境,不愿意我和李赞离开让他的研究功亏一篑,开始设计挑拨离间,所以没有记忆的我,第四重梦境被他蛊惑,杀死了李赞。
我永远忘不了他濒死前看着我的眼神,大概前三重梦境我看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吧。
的确会叫人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就连李赞这样的人都难以忍受。
到了第五重梦境,发现真相的李赞在长白山率先杀死了陈复,却正好被我目睹。
而本该在第五层梦境死掉的陈复由于对梦境的研究达到了很高的造诣,即使是在我的梦里,他也依然有一定改变事实的能力,重新站起来开枪打死了我。
陈复拿我的生命威胁李赞。
只要我有一重梦境不能在特定时间失重一秒以上,我醒来的概率就会大大地降低,李赞根本不敢赌,他只能同意陈复的要求,在我这里扮演坏人。
大概是因为在第四重梦境杀死李赞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我在第六重梦境,也就是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几乎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我开始和李赞演戏,决定骗过玩弄人心的陈复,合力地离开我的七重梦境。
陈复很享受欺骗我的感觉,他觉得这是一场新的心理博弈体验,只要李赞愿意承担坏的罪名,那么陈复就和李赞公平竞争,不会再提前杀死我,给李赞等到特定时间让我失重的机会,看看我到底相信谁。
所以我们成功了。
离开梦境以后半个月,生活重新走入正轨,陈复醒来了,不过由于他沉迷于梦境中统治一切、玩弄人心的快感,以至于精神出现了问题,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我没有得到过李赞的话。
他和我又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共事,只是他比以往话更少,对我也有了很明显的疏离。
毕竟那一切都是梦,李赞……何时喜欢过我呢?
我苦笑着泡了一杯咖啡,处理着实验数据。
李赞从隔壁实验室出来,边套外套边朝我这看了一眼,懒懒散散的,很勾引人:「还不走?」
「啊,快了。」我匆匆地点了保存,脱掉白大褂,赶上外面的李赞。
正巧今天没开车来,送去保养了,李赞便送我回家。
一路静默,没有人开口。
我偏着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那一切只是一场场梦境罢了,无论是爱、欺骗、背叛还是杀戮,再怎么深刻沉重也只是一场梦。
应该放下的,多年老友总好过尴尬的陌生人。
电话响起,居然是我妈:「韩从荔!我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你明天休息必须去,你都快三十了,你是要急死我吗?!」
「妈,我……」
「去不去?!」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李赞,轻声道:「好了妈,我去,别生气了,早点休息。」
都快三十了,十二年暗恋一个人也该够了。
「去相亲?」李赞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在方向盘敲了两下。
「嗯。」
他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笑意:「不怕碰到坏人?」
我有些尴尬地笑起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会的,我妈介绍……」
好吧,在梦里就是我妈介绍的。
我卡住了。
没再说话,李赞的脸色也更加冷。
车停在楼下,我解开安全带朝他点了点头,正准备开门离开。
却被李赞拉住手腕:「韩从荔,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看着他漆黑一片的眸子,我有些懵,心跳也渐渐地加快:「什么?」
「我们也算是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怎么还要找别人?」李赞手捏紧,直勾勾地看着我,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我的耳尖不由得红了:「那不是……」
「梦」字还没说完,就被李赞拉到了怀里。
他的吻比我想象的还要炽热,比梦里炽热百倍。
「不要相亲。」
「……是你醒来就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怎么怪我……」
「呵,谁一醒来就问陈复那个混蛋?」李赞掐着我的下巴,一脸算旧账的寒意。
哦,这样吗?
和李赞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直到他来我家接我出去约会,无意间看到了我的暗恋日记。
从浴室出来擦着头,看清他在翻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害羞得不行,正打算等他调侃的时候,他却合上了日记,脸色有些惨白,连薄唇都失去了颜色。
「这东西你还留着,是想留多久?」他的声音低哑、森冷。
我的心猛地一刺:「为什么不能留着,我就要留着!」
李赞捏着日记用力到青筋泛起:「他妈的那个人已经疯了,你还想着他,你把我当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满腔委屈都化为了不可思议:「你以为这个是写谁的?」
「韩从荔,我是喜欢你,但没必要这样羞辱我。」李赞没忍住扔掉了手上的日记本,发出很大的响声,他转身就要朝外走。
我自然连忙上前拦住:「你话说清楚,这明明写的是你,你在装什么?」
「什么?」李赞的怒意似乎被按了暂停键。
我蹲下来捡起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句话:「和他在一起了。」
「我还能和谁在一起?」我没好气地反问他。
谁知道李赞却红了眼眶,死死地盯着日记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突然将我搂进怀里,恨不得摁进骨子里。
最后当然没能出去。
李赞捏着我的手腕,吻着我的颈侧:「荔枝,我好开心。」
他是很开心,但我是欲哭无泪。
迷迷糊糊地要睡着,我还是撑着问他为什么认为我喜欢陈复。
原来,大学毕业他就想给我表白。
陈复却说我对他一见钟情,今天跟他表白了,让他很苦恼,问李赞自己该怎么办。
骄傲如李赞,也开始和我一样,陷入了无尽的、感动自己的暗恋。
还好我们暗恋得足够虔诚,十年如一日,无声的境地依然能开出鲜艳的花朵。
【一重梦境番】
在西藏连绵的雪山里,我崴了脚,缩在山洞中烧火取暖,火光掩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正准备从包中拔出匕首,男人就走了进来。
清冷如外面连绵的雪山,带着一种漠然的颓丧感,很吸引人的长相。
「打扰了,抱歉。」男人看见我脚步一顿,点头致歉就想离开。
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开口阻止了他:「不好意思,我脚崴了,你可以带我一起出去吗?」
男人挑了一下眉:「得等我伤好。」
「需要包扎吗?」他看起来不像受伤的样子。
男人只是摇了摇头,便随意地坐在我对面的干草堆里。
出于好奇的心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他叫李赞,是个摄影师。
或许,他可以和我一起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见色起意,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受伤了,这人闷得很,又不肯说,一连养了六七天才见好,便宜了我,能同他孤男寡女地共处一洞。
连日来几乎都是他在照顾我,温柔体贴,不似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更喜欢了。
他背我离开山洞的时候,我居然有些不舍,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所以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
「还有点儿不舍得。」
「有什么好不舍得的。」李赞声音淡淡的,显然并不觉得这段时光于他而言有多值得回忆,这让我心一揪,不想再说话。
沉默着走了不知道多远,李赞突然又开口,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人都和你出来了,你还在想什么?」
总之我想歪了,听得耳尖一红。
手忍不住环紧了一些,我紧张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其实在山洞中,我并没有过分地掩饰自己对他的好感,李赞应该能感受出来,他也很照顾我,可他那张脸总让我觉得,他对我的体贴只不过是教养的缘故。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李赞偏头看我,勾起的唇,「睡着了就缠着人,要不是喜欢你,早把你弄醒让你撒手了,至于一直忍到天亮?」
听他这么说,我手环得更紧了,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脸侧。
「轻点。」李赞的笑容终于在脸上化开,连长眸都弯了起来。
作为旅游博主,我到处跑,李赞正好陪着我到处摄影。
我们看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更加珍惜彼此,从未有过任何争执。
直到在沙漠中救了一个人,才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那个人叫陈复,他在沙漠中迷了路。
碰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昏倒,看到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搂着我哭。
李赞在一旁情绪差极了。
我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陈复太虚弱了,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求助的目光投向李赞,他却只是冷笑一声就站到旁边抽烟了。
莫名其妙地就冷战了起来。
直到去了带着陈复去了医院,李赞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陈复身上有很严重的伤,被送进急诊室缝合。
他说自己没有家人,送佛送到西,我和李赞自然地留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
但李赞一直虎着脸不说话,我忍不住和他摊牌:「就是个陌生人,没必要为了他吵,你不喜欢他干什么还要救他还要留下来?」
「是我要救的?」李赞嗤笑一声,「让他死了算了。」
「你有必要对一个陌生人有那么大恶意吗?他当时抱着我也只不过……」我觉得有口难辩。
「够了。」李赞睨着我打断了我的解释,「你爱管他就管,我走了。」
说完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整个愣在原地。
火气也冲了上来。
这么长时间,我们去了这么多地方,碰到过无数陌生人,甚至有老外和我搭讪,得知我有男朋友甚至表示可以偷偷地找我,李赞也只是黑了脸让别人滚蛋,都没有凶过我。
我不知道陈复是怎么踩了他的雷区,以至于他会这样失态。
正想去追,却听见病房里陈复在喊人。
没办法只能进去。
他莫名其妙地伤口疼,我只能给他去找医生,医生给他仔仔细细地检查后说没事,给他打上止痛药,一来一去大半个小时就没了。
我坐在一旁想打电话给李赞,手机却停电关机,无奈地揉着眉头,第一次觉得心累。
「韩小姐,怎么了?」陈复脸色惨白,却还温柔地笑着关心我。
好歹救人能有点儿正向回馈,我心里一阵暖,摇了摇头:「陈先生,我们也不能在这里陪你太长时间,过两天大概就得走了。」
陈复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但我想到李赞,便当作没看到,也没心软。
「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很谢谢你们救了我,到时候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我们满世界到处跑,或许有缘还能再见呢,你好好休息,我先走啦。」我笑着回绝了他的答谢便离开。
走出病房大楼,没想到就在停车场看到了李赞的越野,他坐在里面,手肘搭在窗边,指尖夹着烟,目光冷淡,直勾勾地盯着我。
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我连忙跑过去拉开副驾。
「聊完了?」李赞扔掉香烟,侧头没什么情绪看着我。
「生什么气啊,我和他说我们要走了,人家要报答我们,我都拒绝了,联系方式都没给,你还生气,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醋坛子?」
李赞的表情整个僵住,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你拒绝了?」
我听了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是,李赞,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啊?你在乱想什么啊?」
还没等我再质问两句,他就突然把我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甚至有温热落在我脖颈间,叫我整个人顿住,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麻。
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怎么了?赞赞?」
李赞有些僵住了,头默默地埋了下来:「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很喜欢一个叫陈复的人,一见钟情,一喜欢就是很多年,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他说得那样真切,好像不是梦,而是他的亲身经历。
「不会的,我只对你一见钟情。」
这句话是真的。
这么多年,我只喜欢过李赞一个人,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
虔诚的吻在眉心落下。
他说他也是。
– 完 –
□ 十两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