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我们一直在努力

凉风有信

上课说小话,被老师逮个正着。

他叫我做课代表,我把他攻略了。

我和宋有信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我抢了他七本书,八个玩具,九个糖果,以及唯一心上人。

很多年后,我发现,他的心上人是我。

1

20 岁那年,再次看见宋有信,我的钛合金狗眼差点被闪瞎。

他站在讲台上,穿着剪裁得体的白衬衣,身材精瘦,袖口随意挽起,鼻梁上架着个半框眼镜。

英俊的脸庞,随随便便拍一张照片,都能做时尚杂志封面。

「我叫宋有信。」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字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

我却看着他的腰。

好腰。

白衬衣扎进牛仔裤里,看起来和他的字一样矫健,且柔韧。

唯一不好的是,和我儿时的玩伴一个名字。

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

南大新来的副教授,超年轻!超帅!

我朝旁边凑了凑,和室友说小话——

「南蔷,你觉不觉得,一个副教授,帅成这样不科学?」

「是,过于英俊了!不利于花痴少女好好学习。」

我深有同感,使劲点头,就看见宋教授转身,准确无误地指着我:

「那位同学,你在说什么?」

我懵了。

这么多人说话,为什么指我?

南蔷才是后说话的那个,他转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应该是南蔷!

我朝南蔷看去,期待她有自知之明地站起来,然而,她很没义气地低垂着头,一副「我悔过,马上就改」的模样。

「别东看西看,说的就是你!」

宋教授再次开口,咬重音,准确无误叫出我的名字,

「时、凉、同、学!」

我我我……

我蹭地起身,声音洪亮:

「报告老师,我在说『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师,我们更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现在的大学老师,已经卷成这样了吗?上课之前,先看照片把学生名字记下?

他微微眯眼,用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我。

半晌,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嗯,坐下吧,以后上课不许说话了。」

我偷偷吁了口气。

杀鸡儆猴,我懂。

2

夜里,我坐在床上,靠着墙,拿着手机。

第一千零一次翻出某人微信,打腹稿后敲下——

「大学霸,我们班今天来了个新教授,和你一个名字,不过比你帅多了!他好像对我有点意思,第一节课就请我回答问题,还知道我名字……」

不行,太自恋了!

用这种话术引人注意,是小孩干的事。

我和他多少年没联系了,再叫绰号会不会不礼貌?万一他已经不是学霸了!

删掉删掉,重新输入——

「宋哥哥,我考上大学了,今年大二。学校来了个和你同名的教授,我很想你。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唉,什么哥哥妹妹,太肉麻了,写得跟表白似的!

这条若发过去,能被他笑一辈子!

再次删掉后,我看着寂寞如雪的对话框,想起当年:我加他微信,他通过,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我。

「宋家哥哥,我是时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一刻,我的情绪低到尘埃里。

我久久地看着这行文字,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怂,真怂。

室友们还在讨论新来的教授,全校老师的颜值担当云云。

我长叹了一口气。

命运弄人!

若不是来了个名字一模一样的老师,我也不至于在这个晚上,如此想念……

3

宋教授的课。

对于绝大部分女生来说,是痛,并快乐着。

只有我,纯痛,纯煎熬。

我不明白,堂堂大学教授,上课不应该佛系吗?为嘛要整得像高三?动不动点名,抽回答问题!

他喜欢叫我们分析案例,那种开放性问题,需要的知识面超多,超难。

而被抽的人中,每节课,都有我!!!

开始的时候,大家只觉得我倒霉,到后来,每次抽到我,他们就笑。

宋教授不但不以为意,还跟着笑。

潋滟的桃花眼,躲在眼镜后面,依然璀璨至极。

「这个问题,请时凉同学回答一下。」

「宋教授,您对我的关照会不会太多了?偶尔也需要雨露均沾。」

教室里很有些沸腾的味道,所有人都在吃瓜,看我的眼神仿佛看英(er)雄(huo)。

「不多。」宋教授好整以暇,「不是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吗?身为老师,我多盯着点的,应该的。」

我……

我语塞了。

我反思,我悔过,我当初为什么要皮那么一下?

「时凉同学如果没其他问题,请先回答老师刚才的提问,别让全班同学等。」他还在催。

我闭了闭眼,有句 MMP 不知当讲不当讲……

紧接着,我把他给的案例详详细细分析了一番,给出解决方案一二三。

他颔首,眸中有赞许。

所以,他真的是来督促我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

不,我不信。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4

尾巴比我想象来得早。

室友南蔷被人追,追得轰轰烈烈,一个学神带一群学霸到我们班蹭课。

我疯狂嗑南蔷和学神的 CP,见学神进来,立即把南蔷让出去了,再和一群男孩子嘻嘻哈哈坐到教室最后一排。

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我们寝室的三个女孩子被一群男孩子簇拥着。

宋教授进教室的时候,目光先扫过南蔷和学神,脸上有淡淡笑意,紧接着,他看见我——

我去,我没得罪他!

我坐得可直了!

可他的脸色直接黑了……

「时凉,你们三个女生,坐第一排来。」

全班又笑了。

我,我,我,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群思想不纯洁的!

好在,宋教授还算纯洁,目光扫过我们班几对谈恋爱的——

「多读书,少谈恋爱!」

「读书能让你们自由,而恋爱不能。」

我觉得很有道理,决定减少一点对他的怨念,没想到——

宋教授继续:

「从这周起,每周三考试,难度比从前高 30%,成绩占期末成绩的 40%。」

「时凉,你做我们科的课代表,以后考试前抱卷子,考试后帮我批改。」

我瞪着宋教授。

教室里其他人光顾着发出考试的哀嚎,完全没发现我比他们惨一万倍。

宋教授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低头扶了扶眼镜,唇角微微抿起。

5

回到寝室后。

我双手叉在腰上,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无数次回忆他的微表情。

「他在笑!绝对在笑!」

「家人们,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堂堂一大学副教授这样针对!我要去投诉!」

正在嗦面的寝室老大抬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你投诉他什么?经常叫你回答问题,还是叫你做课代表?」

「人家一没有 xing 骚扰你,二没有 PUA 你。你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宋教授妖孽成那样了,多少女生想找机会亲近他,你现在这样,不是凡尔赛就是恃宠而娇!」

正在修眉的寝室老二接口:

「凉啊,依我看,宋教授就是觉得你有趣!喜欢逗你。」

「你也别想太多,就算后期你们真发展出感情,别说他是副教授,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光那张脸,你就赚翻了。」

我把目光转向南蔷,我和她关系最好。

万万没想到——

她「嗯」了一声,直接抽我底火:

「不是觊觎人家的腰吗?我要是你,逮个机会狠狠盘!」

我吃惊看着南蔷:原来你是这样的南蔷!

寝室老大和老二吃惊地看着我:「腰是什么梗?时凉,原来你是这样的时凉!」

6

我站在寝室中间,气鼓鼓翻了会儿白眼,没人理我,转身给我妈打电话。

「妈,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和我们一个院子的宋叔叔?他们家有个孩子叫宋有信,你知道他们后来去哪里了吗?」

「怎么?你遇到他了?」

隔着电话线,我都明显感觉到我妈的拘谨。

「没有。学校来了个教授,和他名字挺像的,我就想起他了。」

我妈偷偷松了口气:

「不知道,在国外吧!他们家那么有钱。」

7

宋有信家里确实有钱。

那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职工大院,一群孩子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

他爸是公司高层,家里装修得很豪华。他有很多我们没见过的玩具,也经常分我们一些没见过的零食。

我和他,还有赵冬梅,住楼上楼下,关系特别好。

扮家家的时候,他和赵冬梅总是扮演爸爸妈妈,我扮演他们的女儿。

宋有信喜欢摸着我的脑袋:

「时凉乖,爸爸给你买糖吃。」

「时凉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在幼儿园有没有得到小红花?」

「我家时凉真漂亮!长大后,肯定很多男孩子追。」

……

宋有信比我大三岁。

在我对男女还没有太大概念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喜欢不喜欢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他,但我知道,在扮家家的游戏里,我不喜欢他做我爸爸,更不喜欢赵冬梅做我妈妈!

我拒绝玩这个游戏。

我们更多的玩躲猫猫,和更多小朋友。

再渐渐地,我发现我每次看见他和赵冬梅在一起,心里就会不舒服。

女孩子的小心机,我不知道是否与生俱来。

那是我第一次动用小心机——

宋有信是学霸,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那种,是大院几乎所有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是同年龄段孩子的噩梦。

我妈提到他的话题,大部分是:

「你看人家宋有信,比你高三个年级,分数还比你高!」

「你们天天一起玩儿,怎么就没学到一点解题思路?」

「哎,你脑子都怎么长的?」……

赵冬梅比我惨,她不但和宋有信同年级,还同班!

得到的暴击自然比我凶残一万倍!

我想到分开他们的好方法:

每次宋有信找我们玩,我就拉着赵冬梅学习。

赵冬梅想玩。

我就威胁恐吓外加打鸡血:

「想想家长会,想想你妈刚买的藤条!咱要做有骨气的女孩子!不能被男孩子比下去!」

宋有信问我:「时凉,你怎么了?」

我理直气壮:「我们脑瓜子不如你,当然要笨鸟先飞了!」

赵冬梅的爸爸可喜欢我了,说我懂事。

为了感谢我,他掏钱给我奥数班!(我爸妈很感激他,毕竟我家经济不如他家。)

从此,每个周末,宋有信爬树掏鸟蛋,下河抓鱼虾的时候,我和赵冬梅手拉手到少年宫学奥数。

那是我人生致暗时期。

每次上课,我望着窗外的槐花树,看着穿梭在树间的小鸟,内心就会像诗人一样:

「天空没有飞鸟的痕迹,

但我已飞过。」

我想和宋有信一起玩,我第一次深刻领悟,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

赵冬梅的逻辑思维不行,奥数也没能给她挽救起来。

我读小学六年级时,他们家搬家了,去了别的城市。

再半年后,宋有信也搬家了!

那时,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玩过了。

也许是心中有愧,毕竟抢了他的 CP,也许是内心的那一点小羞涩,我不太敢找他说话。

直到他走的那天,我心里很乱,怕再也见不到。

便冲到他面前,要了他的电话,存入手机。

我记得他气鼓鼓的表情,也记得他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冬梅走了,我也走了,你们满意了?」

我愣在原地,完全没注意他说的是「你们」,而非「你」。

总觉得他追随他挚爱的赵冬梅去了,还抛弃我了,我被我的小心机害惨了。

从此,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8

次周三,宋教授的课。

我们寝室那位南蔷姑娘,有学神作伴,每天可得劲儿地背书,查资料。

我内心羡慕,表面不屑一顾。

我要有勤奋好学的帅气男朋友,我也每天泡图书馆,双宿双飞,疯狂学习。

上课之前,我去宋教授办公室抱卷子。

他正好拿着一叠卷子起身。

依旧是白衬衣,牛仔裤,窄腰和大长腿不要太明显。

我杵在原地,有点眼馋。

「怎么?」

他的唇角泛笑,声音微微扬起,仿佛不经意的,把立在桌子上的相框放倒,照片扣在桌子上。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英俊的脸庞,颀长的身材,仿佛是漫画中人。

他一半在光里,一半陷入阴影。

「没什么。」

我收回心神,走过去接过那一摞卷子,再偷偷朝放倒的相框看一眼。

会是什么?是女朋友吗?

如果是女朋友,为什么其他老师看得,我看不得?如果不是女朋友,又会是什么?

「想知道?」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唇角再次勾起。

我点头。

「不告诉你。」他笑得更欢,眸子全是促狭。

我咬牙,幼稚!

现在的大学教授都这样吗?除了帅,一点高风亮节都没有!

这番话我留在心里,只鼓了鼓腮帮子,撇了撇嘴。

他憋笑,朝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转身朝外,他跟在后面。

在走廊上,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学生应该跟在老师后面,而不是老师走在学生后面。

意念刚动,我踟躇着往旁边让了让,就听他开口:

「你走前面。」

教学楼的走廊并不安静,他低沉的嗓音却极富穿透力,还有磁力。

我被这声音撩了。

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后面。

还有,纯主观意识的,觉得他在看我!

我的脸很烫。

耳朵很烫。

心跳很快。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他。

9

进教室后,我火速坐到室友们旁边。

南蔷凑过来。

「教授对你意欲不轨了?」

「啥?」

她默默掏出小镜子,推到我面前。

我朝镜子看一眼:我滴天,我整个人像蒸熟的大龙虾,别说脸颊和耳朵,连额头都是红的!

太丢人了!

我偷偷朝讲台上某人看一眼:都怪他和宋有信一个名字,我一定是移情了!

那堂考试,我心绪不宁。

我一直在想:多少年了,我是不是应该放下了?

我一直在想:要不再勇敢一点,给他发个微信?不不,我早就是成年了,成年人的体面,是不打扰。

我无数次抬头,朝监考老师看去——

他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在看我。

我是不是过度敏感了?

10

考试结束后,我履行课代表的职责,抱着卷子再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待会儿还有课,你晚上没事的话,过来和我批改卷子。」

「晚上啊?」

我想起南蔷那句意欲不轨,有些犹豫。

「嗯,7 点到 9 点。」他说得很随意,语气中完全没有龌龊。

我反思,我悔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喔」了一声。

他打开抽屉,把卷子往抽屉里一塞。

我眼尖,看见抽屉里似乎、可能、好像有一个粉红色暗条纹的蝴蝶结发夹,特别特别像我小时候丢掉那个!

我想再看一眼,卷子已压上蝴蝶结。

抽屉已关。

11

晚上 6:50,我再次来到宋教授办公室。

他已经在了,办公室只有他一人,正伏案批改试卷,是传说中好老师的形象。

「宋老师好。」

他抬头看我一眼,唇角笑意不要太明显,镜片后的眼睛如有星辰。

他示意我坐到他对面。

我这才发现,他对面办公桌上,放着一沓卷子,一支红笔。

我走过去,只见那一沓卷子最上方,是我的试卷,已经批改出来了,88 分。

我撇撇嘴,才 88 分。

「怎么,还嫌少了?」宋教授开口,「考试不认真,一直偷看我。」

我……

我那是偷看吗?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地看!

再说,

「你若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在监考。」

我默了默,拿开自己的卷子,低着头对他说:

「抱歉,您和我儿时的小伙伴一个名字,所以对您的关注多了点。」

这是我第一次,对其他人提及宋有信,连南蔷都不知道。

我的鼻子有点酸,我深深吸了口气,我给他说这些做什么?

我拿开我的卷子,下面是其他班的卷子。

「为什么其他班的课代表不来号卷子?」

我换话题。

他接回来——

「你喜欢他?」

「喜欢有什么用?我把他弄丢了。」

我又想哭了,11 岁那年,我把他弄丢了……

他递过来抽纸。

我扯出两张,使劲呼啦,余光瞟过他那边依旧倒扣的相框,不满地盯着他:

「您怎么这么八卦?」

「你还喜欢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教授?」

我顿了下,撇撇嘴,回答相当理智,

「我喜欢的是小时候的他,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长歪?说不定已经是歪瓜裂枣了,像我这种颜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他看着我,表情相当一言难尽,像是控诉我只看脸。

我无所谓,低头号卷子,再补充一句:「我就这么俗气。」

他的椅子「滋啦」一声,人已起身,朝外走去。

窄腰,大长腿,性感得一塌糊涂。

12

10 秒后,我的目光落在他桌面的相框上。

20 秒后,我还盯着相框。

厕所在走廊尽头处,距这个办公室至少有 20 米,来回 50 米,加上拉拉链酝酿嘘嘘洗手擦手,保守估计要 5 分钟。

相框里是到底是什么?

办公室他的同事都看过了,我偷看一眼应该没问题吧?

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好奇害死猫」的警觉,那个倒扣着的相框,从下午起,就吸引了我绝大部分注意力。

我看着它,像明媚的焰火吸引小小的飞蛾。

还有他抽屉里那个酷似我小时候的蝴蝶结发夹,是我的吗?真的是我的吗?

我鬼使神差地站起来,两步并到他的桌前,一把抓起相框——

那是一张塑封过,依旧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

中间是儿时的我,抱着个洋娃娃;左边是宋有信,脖子上挂着玩具听诊器;右边是赵冬梅,手上拿着玩具锅铲。

他,他,他……

真的是他!果然是他!

我快速走到他的椅子旁边,一把拉开抽屉——

那个平躺在抽屉里的蝴蝶结发夹。

早已陈旧的粉红色,深红的暗条纹,是当年最时尚的款式。

原本是一对,且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那时候扎着两个马尾辫,一左一右,刚好用两个夹子遮住橡皮筋,后来,有一次,我们吵架了。

我早已不记得为什么吵架,只记得我扯下发夹砸向他,说了类似「绝交」的话。

后来,我后悔了,再去找发夹,只找到一个。

原来……

另一个在他这里。

外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13

宋教授进来的时候,我已经伏案,假装好班委好助手,认真批改作业。

余光看见他在椅子旁边顿了下,似乎在看抽屉,再看了我一眼。

不会被发现了吧?

我和他,之前是纯粹师生关系,我理所当然敬他,重他,怕他;

现在,他已经在我面前掉马了!

宋有信嘛,而且还保存着我小时候的照片和发夹,明显对我有想法,我当然可以粘他,撒娇,甚至欺负他……

这叫恃宠而娇!

我几乎得意地笑起来,落笔的勾勾巨大无比,尾端仿佛要飞起来。

「你在笑什么?」他的声音传来,依旧那么好听。

「不告诉你!」我心里全是小傲娇。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我现在就是伪装的猎物。

批改卷子的时间变得愉悦,窗外婆娑的树影无端温柔,我构想了一万种小白兔扑倒禁欲系大灰狼的故事。

直到——

一摞卷子批改完了。

我起身,把卷子和红笔放到他面前。

「宋老师,我事情做完了,请问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吗?」

我居高临下,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十多年未见,他竟长成这副妖孽模样!

额前碎发雕琢出破碎感,眼镜反射着微光,斯文败类几个字就差写在镜片上了。

加上鼻子高挺,下巴很精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红笔,比电视剧里顶流吸睛一万倍。

「你那个小竹马……」

宋有信的声线暧昧而低沉,人顺势站起来,我和他的高矮落差瞬间倒置。

我的头顶只到他的肩胛。

两个人近在咫尺,他身上的东方草木香混着男性气息侵入我的鼻尖。

我的脸瞬间滚烫,不由自主往后退。

他一把捏住我的腰,呼吸自上而下,打在我的额头上,音色愈加蛊惑:

「如果长成我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是不是歪瓜裂枣?

……还要吗?嗯?」

扬起的尾音,像壁画《飞天》里那一抹高高挑起的眼线。

能轻易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我吞了吞口水。

我想说,你若是歪瓜裂枣,这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我想说,小竹马,像你这样一言不合就开车,是不对的!

我还想说,声音这么好听,太犯规了!

就听他再「嗯」了一声,另一只手仿佛不经意翻开倒扣在桌面上的相框,三个人的照片再次落入我的眼帘。

他在提醒我,他是谁。

「小没良心的,教了你这么久,你就从来没认出过我吗?嗯?」

他的声音有笑意,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而我的注意点是——

赵冬梅干干净净的脸庞,与宋有信绝配。

而我,左边脸庞不知为何,看起来脏脏的。

这区别对待!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咻咻升起。

我一只手撑在宋有信的胸膛,把他推开少许,双眼定定地盯着相框:

「为什么我的脸是脏的?而赵冬梅却那么干净?」

语气相当不满,打破所有暧昧。

我悔啊!

明明气氛真好,说不定能接个吻!

就见他用大拇指在照片上,我脸庞的位置摩挲了一下,恰是脏脏的地方。

我什么都懂了。

他想我,摩挲过照片太多次。

他的呼吸骤然靠近,轻轻柔柔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鼻尖上,唇上……

「时凉,我找了你很久。」

「时凉,我很想你……」

他把我放在桌子上,禁锢在他的怀里。

缠缠绵绵的吻。

我的双臂勾上他的脖子。窗外夜色正浓。

他取下眼镜,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灿烂地,闪耀着整片星河。

我终于明白,漫天星光,不过如此。

14

那个失踪了很多年的蝴蝶结发夹重新回到我的手上。

回到寝室后,我打开放在书桌上的白色储物盒,把两个蝴蝶结整整齐齐摆在一起。

唇边的笑容根本止不住。

我想了他那么多年。

山高海阔,人间烟火,终于得偿所愿。

「时凉,遇到什么好事了?回来后一直在傻笑。」寝室老大问我。

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伸手就要拿。

我一巴掌拍下她的手,把储物盒关上,护崽子似的:

「定情信物,不给看。」

老大人很好,也不生气,只取笑我:

「瞧你,笑得像个傻狍子!那发夹很多年了吧,你们这是久别重逢?」

我「嗯」了一声。

「对了,你不是帮宋教授号卷子去了吗?我们寝室都多少分?」

啊?多少分?

我这才想起,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们专门叫我记分数来着……我,我光顾着谈恋爱了,把这档子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我号的不是我们班的。」我开始找借口,「我们班是宋教授亲自批改,我考得太差,被训了一顿,就……就没敢问。」

老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了也能问啊!宋教授那么宠你,最多再被训几句!」

我吃惊地看着她:「这么灭绝人性的话,你怎么说出来的?」

「你考了多少?」

「88。」

老大开始哀嚎。

「完了完了!88 分都挨训,宋教授太不是人了!大学不都是 60 分万岁吗?」

我没接她的话,只默默洗漱完毕,拿着手机爬上床,再拉上小帘子。

床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我偷偷摸了下嘴唇,唇上仿佛还留着之前的触感。

满心欢喜充溢在胸膛,仿佛要爆出来。

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只乐得在床上翻了个前滚翻。

「时凉,你在做什么?」南蔷的声音传来。

「床都要垮了!」寝室老大接口。

「不会藏了个男人吧?」老二接着说。

我「咻」地从帘子后面探出个脑袋,皱着眉头,苦巴巴地说:「我晚上吃得有点多,胃里难受,刚翻了翻,有助于消化。」

老大不解:「你吃得不多啊!就今儿那量,你平时不还要补个宵夜吗?」

宵夜?!

我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捏了捏那一圈软肉。

这是宋有信捏过的地方!会不会太胖?

我想起他那小腰,觉得对比太悬殊,不由悲从中来,「嗷呜」一声,倒在床上。

南蔷吸着腮帮子笑:「凉啊,真要难受的话,我陪你夜跑?」

「我不!」我仰躺在床上,绝望地摸了摸小腹。

好饿!

平时这个时间点,我不是在吃自热火锅,就在啃卤味,再不济也在嗦方便粉丝……

如今,为了身材,我决定「有情饮水饱」。

若真夜跑,待会儿回来的路上,5 个大肉串绝对跑不掉!

再说,就我对南蔷的了解,她虽然眼光 just so so,恋爱经历 just so so,可套别人的八卦,那是一等一的高!

我和宋有信的事,我打算暂时保密,独自偷着乐。

我把手机举高高,给他发短信。

「你在干嘛?」

「想你。」

这话术,油腻!

我一边嫌弃,一边甜蜜,我也想你。

「问你个事儿啊!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腰有点粗?」

「没有,正合适。」他顿了下,「软软的,还想捏。」

这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翻了个身,双肘撑在床上,发了一串羞涩的小表情。

「亏了亏了,我都没捏到你的。」想当初,他刚来上我们班的课,我口水那腰很久了。

「要不,你现在下楼?我过来让你捏。」他回复很快。

我啊啊啊啊……

好甜啊,好甜啊!

我忍不住在床上又翻了个前滚翻,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宠爱」吗?

是不是,是不是?

「时凉!你这是嗯嗯嗯嗯!」

南蔷的声音传来,四个「嗯」字抑扬顿挫,我很清楚她想表达的是「欲求不满」。

我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见色起意」,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当下连脑袋都没露,只在我的小世界哈哈大笑了一阵。

「南蔷说我欲求不满。」

「明天让你多吻一会儿。」

我和宋有信消磨着时间,说着这样没营养的话。

15

那次考试。

南蔷 94,全班第一。

我这个课代表 88,全班排名多少不知道。

这本不是大事,谁也没规定课代表必须全班最高分。

可问题是——

发成绩的时候,班上有人起哄,说南蔷考最高分得益于她的学神男朋友陪着温书。

我低头抿嘴笑,偷看宋有信,心想:

堂堂副教授的女朋友,考不过学神女朋友,多没面子!

宋有信绝对看见了我的小表情,且猜到我在想什么了,他下句话是:

「下周三继续考试,希望各位好好复习,知识面不光要拓宽,还要加深。」

我心里隐有不安。

果然,下课后,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宋:「晚上到我办公室,我给你单独辅导。」

我:「我觉得成绩不是最重要的。」

我:「一个家,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我:「有那个时间,谈谈恋爱,看看电影,接接小吻,摸摸小腰不好吗?」

宋:「好。」

我……

我刚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太急了,把自己框进去了?

16

当天晚上,宋有信约我吃饭。

我说要低调。

他把他的红色小跑低调地停在操场旁边树荫下,我偷偷摸摸上车。

「不是说好要低调吗?」这车就不低调!

「没停你们宿舍楼下。」

他狡辩,并微微起身,一只手绕过我大半个身体,拉过安全带,温热的唇擦过我的脸庞,替我扣上安全带。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总怕被人看见。

「毛主席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下次自己扣。」

宋有信抿嘴:「主要是我想亲一下。」

我正襟危坐,下巴微微扬起,目光直视前方,假装没听见。

「假正经!」他含笑,瞥了我一眼。

「论假正经,我哪比得上你?」我不服,双眼瞪着他,「明明第一节课就认出我了,还装了那么久!」

他再看了我一眼,声音漫然:「自己把下午发的短信读一遍。」

我怎么会上这种当?

就听他一句接一句:

——「我觉得成绩不是最重要的。」

——「一个家,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有那个时间,谈谈恋爱,看看电影,接接小吻,摸摸小腰不好吗?」

我惊诧于他的一字不漏。

「时凉同学,我可是严格按照你的话在执行。」

「我那是开玩笑的,皮一下。」

他噙着笑,潋滟的眸子,每一分光华都镌刻着宠爱。

我不好意思了几分钟后,打量起他这车:「宋老师,您这车,配您的大长腿,会不会太小了?」

「给你买的。」他说得很随意,「某人小时候定下的目标,开跑车,还要红色。」

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自顾自地说:「某人还说要住大别墅,我考虑了下,大平层更适合我们。你喜欢狗,可以养一条金毛。」

我抢过他的话:「可我喜欢边牧!」

他扶了下眼镜,一本正经:「一个家,有一个聪明的就够了。」

我怀疑他在内涵我。

「边牧的智商只有人类 8 岁!」

怒!

我难道连 8 岁都不如?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像小时候扮家家时,他扮演我父亲那样。

我祭出撒手锏:「我下次考 100 分!」

言下之意是:

不约会!不亲亲!不抱抱!每天都要学习学习再学习!

宋有信果然怕了,当机立断:

「好,养边牧!」

17

晚上吃西餐。

宋有信这个英俊得天怒人怨的男人,带着我走进餐厅的那一小段路,我承受了这辈子最多一次的注目礼。

入座后,我拿着点餐的 iPad,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和冬梅姐,还有联系吗?」

论 CP,他和赵冬梅才是一对。

他「嗯」了一声,很是随意,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在给人回消息。

我微微醋。

「嗯」是什么意思?是联系多,还是联系少?经常见,还是不经常见?有没有做那天晚上我和他做的事?

有没有曾经在一起过?

「她,现在还好吗?」我竖着耳朵。

「帮我点个 T 骨套餐。」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冬梅去年结婚了,对方是个英国人,和她很合得来。」

我偷偷悬着的心悄然放下,这才认真看菜单。

他注视着我,我有点不自在。

「你看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把她当情敌?」

我沉默。

这么愚蠢问题,我拒绝回答!

他的唇角抿起,眸子里全是星芒,没来由地说了句:「只有你。」

我听懂了。

他心上的人,这么多年,只有我。

18

周末,我们去宠物市场选了一条小边牧,取名「九月」。

我们是在 9 月重逢的。

宋有信这个幼稚男,养了边牧后,一个一口「儿砸,快,到爸爸怀里来」「把拖鞋给妈妈叼过去」。

嗯,他是爸爸,我是妈妈。

他的大平层距学校不远,车库除了红色小跑,还有辆大 G。

「你一个大学老师,怎么这么有钱?」

「确切地说,我是大学经济学老师,南大最年轻的副教授。」

「你不是今年才入职的吗?怎么这么快房车都买了?」

「因为某人去年考上大学,我就开始准备。」

「你不怕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怕,抢过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

他斜睨着我,抬下巴,扯领带,露出修长的脖子,性感的喉结,完完全全电视里的斯文败类!

我,我,我,我很不争气的鼻子一热,鼻血流出来。

「我上火了!」

我一把捂住鼻子。

我发誓,我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宋有信憋笑,抽纸巾递给我,再替我压着鼻翼。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身上好看的地方,可不止脖子。」他不要脸。

「还有腰嘛!」我跟着不要脸的顺势摸了一把。

他「嗯」了一声,再道一句「不止」,满面愁容:「以后同居可怎么办?」

我……

我怀疑我被他开车了。

19

我是我们寝室第一个夜不归宿的。

宋有信不讲武德,老用边牧诱惑我,说「九月」想妈妈了,想得肝肠寸断。

我纯粹心疼狗狗,去他家住了一晚上,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事情吧……

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我轻易被美色攻略,三天两头往他那边跑。

腰酸……

腰酸……

腰酸……

「呜,不想上课。」我挣扎。

「快起来。」宋有信把洗脸帕拧干,给我擦脸,「我送你上学。」

「上什么学啊?」我一个大熊抱,挂在他的身上,「宋老师,唔,这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宋有信的眸色晦暗了一瞬。

很快调整好,把我送到卫生间,扒拉下来,再径直去了厨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歪着头,今天有进步啊!听到又绵又软的「宋老师」三个字,竟然没有立即把我扑倒。

话说——

自从我住进他家,他这人的自制力就越来越差!

动不动亲亲抱抱举高高,一言不合还开车,还怪在我头上,说我太甜了!

至于我和他的关系,学校很多人都知道了。

我下课后上他的车,被人看见,流言满天飞,说我为了学分,勾引副教授。

宋有信大大方方承认,说我是他未婚妻!

不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

一毕业就要结婚那种!

他说,他到南大任教,就是为了我!

So,全校被迫塞了一口狗粮。

20

我妈听到我和宋有信的关系,很是吃了一惊,再三问我,他对我好不好?会不会是虚情假意。

我觉得我妈紧张过了头。

孩子大了,谈个恋爱不很正常吗?

不是宋有信,也会是张三,李四,周有信,王有信,赵有信……

再说,我和宋有信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父辈们也都认识,也算知根知底,不比找个陌生人强多了?

我妈欲言又止,愁苦之情都快溢出言表了。

「妈,宋有信真的特别好!我们绝对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全校都知道他和一个学生好上了,还是为了这个学生到的南大。」

「你想,如果不是为了结婚,何必这样?他若真把我甩了,他的脸还要不要?」

我妈紧了紧腮帮子,我拉着我妈的手臂,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对他有这么大成见?」

我妈忍了又忍,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看着我:「不是我对他有成见,是你爸对不住人家……」

我脑子里轰了一声!

无限放大我妈后半句话:

……我爸对不起人家;

难道……我和宋有信,竟是传说中的有情人终成兄妹!

「妈!」我吃惊地盯着我妈。

我想问:妈,这么多年,您怎么忍过来的?

我想说:这么多年,没见你们为这事儿吵啊!也没感觉我爸因为要多养个儿子,苛待家中经济。

不重要,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宋有信知道吗?」

「他那时已经懂事了,应该知道。」

「他们离开那年?」

「是。」

我怔怔地坐在沙发上。

脑海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来奔腾去,从前看的无数本知乎复仇爽文+虐文在脑海里一一呈现。

他想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心不会痛吗?他对我,真的没一点感情吗?……我怎么这么惨?

我妈安静地坐在旁边,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许久,我拿起手机,行尸走肉般给宋有信拨了个电话,语气颓败:

「阿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很茫然,那一瞬,我有些错愕,但我坚持把话说完了:「你是我哥。」

滑稽感油然而生,我「噗」地笑出声来。

这下轮到我妈愕然了。

电话里,宋有信笑着说我「调皮」,问我「又在玩什么」。

我爸已怒发冲冠,拿着锅铲子火急火燎从厨房走出来,气急败坏问我妈:

「你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就变兄妹了?我当年举报他们那一派,把他们连根拔起!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宋有信肯定是来报仇的!MD,当年斗不过,现在搞我女儿!」

我整个人愣住了。

从小到大,我很少看见我爸这模样,更重要的是,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当年——

赵冬梅是上课的时候被叫走的,他们搬家的时候,我们还在上课。

我后来隐隐有听说,赵副总倒台了,和贪污受贿,作风及不检点有关。

那时候的我,正在少女情怀,心心念念都是宋有信,情敌走了,我还开心还来不及,哪会想背后发生了什么?

我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如何与宋有信重新愉快地玩耍,就轮到他们家搬家了……

难怪那时,

我问他要电话号码,他愤怒地看着我,问我「冬梅走了,我也走了,你们满意了」?

他说的「你们」,不只是我,而是我们一家子,以及站在我爸后面的人!

我爸在公司只是中层;赵冬梅的父亲是公司副总;而宋有信的父亲,是赵副总的亲信,公司财务部部长。

赵副总倒台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那一派系接踵离开。

宋有信一家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我心乱如麻。

原以为,我和他上演的是韩国经典爱情剧目:有情人终成兄妹,没想到,上天派给我们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又或者,复仇者归来?OR 虐恋情深?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谁知道你们会谈恋爱?」我妈也很郁闷。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声音略大,「你那时候不老偷看我日记?我上锁都拦不住你!」

我妈表情不自然:「谁知道你小时候喜欢他,长大还喜欢?」

我被我妈这逻辑惊到了。

「这叫长情!现在怎么办?」

21

现在怎么办?

我爸给的答案是:「立即!马上!断!」

我妈委婉地说:「断了吧,都是为你好!你以后肯定要后悔。」「他就算现在喜欢你,可一旦你们发生争执,他难免会提从前的事。」「这是人之常情,与人品无关。」……

我舍不得,我是真心喜欢他。

从小到大,他是我唯一喜欢过的男生。

他不在的那些年,山川,雾霭,松林,溪流,无一是他,无一不是他。

「这件事,我再想想……」

我回到我的卧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我想念我和他的家,想念九月,想念冰箱里塞满的零食,想念门口拖鞋,浴室的牙刷,想念被褥的味道,想念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想念是潮水,潮水会汹涌。

夜里 11 点,我忽然起身,奔下楼。

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想问问他怎么想的!这一个晚上,他没给我打过电话,他也想分手吗?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站在楼下,靠着他的大 G。

夜深露重,他指间的那一点星火明明灭灭,白烟缭绕而起。

他看见我,掐了烟,摊开手。

他在等我。

我冲过去,冲到他的怀里。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没挂。」

我这才注意到,他放在引擎盖上的手机,还在通话中。

免提模式,通话人是我。

也就是说,我和我爸妈后来对话,他全部听见了。

「你,怎么想的?」我心里有巨大的忐忑。

「当然是不放手。」他说,「好不容易找到你,被你吃干抹净,时凉,你也不许放手。」

他的声音温柔。

他说:「当年,公司两个副总掐得厉害,早已不死不休。我爸和你爸各为其主,那件事,不是你爸,也会是其他人。」

他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若没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不会来找你。」

他说:「时凉,嫁给我。」

22

后来,宋有信登门拜访我爸和我妈。

后来,我爸妈松口了。

毕业后,我们如约结婚。

婚礼那天,四个父母坐在一桌,有点尴尬,又都在笑。

宾客们祝福声不断。

夜里,我打趣他:「你的 CP 呢?有没有送请柬给人家?」

他把我摁到怀里:「什么 CP,你才是我 CP!说,那些年的日记里,是不是全都是我……」

(全文完)

赞(0)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 » 凉风有信

评论 抢沙发

  • 昵称 (必填)
  • 邮箱 (必填)
  • 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