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给领导别小红花的时候，别针一不小心刺进了他的胸肌里。
针头与衣料摩擦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
我右眼皮一跳，面色窘迫地缩回手。
「陈总，你还好吧？」
陈景遇蹙着眉，语气隐忍。
「你来试试。」
1
不到半天，我「揩油」陈景遇这事儿在整个公司都传开了。
同事们一见到我，总会笑眯眯地问上一句，「小赵，陈总那胸肌摸着不错吧。」
「听说陈总天天六点都要去健身房呢。」
我一边吐槽她们的不正经，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手感，压低了声儿。
「就那样吧，就是太硌手了。」
「和我妈炒的鸡胸肉差不多，有点柴。」
话音刚落下，门锁转动，传来一阵皮鞋与地面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砸在我心头。
映入眼的，便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陈景遇正捏着白瓷杯子，脸色一如既往地平淡，分辨不出喜怒，视线也并未落在我身上。
我以为他没听见，暗自松了一口气，准备偷偷溜走。
「跑什么，继续说。」
逼仄的茶水间里，陈景遇接完水，三两步拦截住我，好整以暇地盯着我看。
我眨巴眨巴眼睛，眼珠子飞速转动。
「陈总，今天天气还挺好的，适合努力工作。」
下一刻，我听到了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话。
「鸡胸肉好吃么？」
「工作时间议论领导？」
「赵卿卿，这个月工资减 400，其余的人，扣 200。」
就这样，一句「有点柴」硬生生地卡在我的嗓子口。
第二天，由于被扣了工资，我一大早就给主管请了假。
本想在家里躺尸一天，半路却被我的大孝妈拉出去相亲。
到了饭店，冯女士那张小嘴还在叭叭个不停。
「赵卿卿，你已经二十六了，不是十六。」
「你表妹的二胎都能满地跑了，你瞧瞧你，都快奔三了，还是个母胎 solo。」
「今天那孩子也是搞 IT 的，三十来岁，配你绰绰有余。」
听到三十来岁几个字，我不淡定了，「冯女士，要不咱先撤？我怕被老男人嘎腰子。」
冯女士被我气得一口气儿差点儿没喘上来，忽的，她掐了我一下。
「人来了。」
说完，利索地拍拍屁股走到另外一桌。
换到另一桌，冯女士一个劲儿地冲我抬着她那略微丰腴的下巴。
顺着她的视线，我意外地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恰好此时冯女士的消息发来，「哟，这就被迷得挪不开眼了？」
看着陈景遇的走向，再联想起我妈的话，我颤着手回，「妈，我相亲对象叫什么。」
「你陈叔叔家老大，陈景遇，咋了？」
「陈景遇是我领导。」
我妈秒回，「领导好啊，领导会疼人。」
「可是他扣了我 400 块月薪。」
2
直到陈景遇在我对面坐下，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满脸尴尬地将眼皮垂下，盯着脚尖儿不知所措。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只是轻轻瞥了我一眼，把我当成空气人，自顾自地敲着手机屏幕。
周围的喧闹仿佛将我和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我不由地盯着他发神。
下一刻，他微微向前倾身，直直把手机滑到我面前。
我好奇地看了眼屏幕。
就这一眼，差点把我送走。
「王主管，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假一天。研发部，赵卿卿。」
「身体不舒服？」
见我看完了，陈景遇一脸揶揄，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
「翘班来相亲？赵卿卿，你还挺闲。」
没等我回答，他话音一转，「研发部的？」
我抿了口水，不自然地点点头。
「要不给你调去划水部？」
听着他明里暗里的「嘲讽」，我心底涌上一股怒气，话没经过脑子便出了口，「老板，你不也翘班出来相亲吗？咱半斤八两。」
许是没想到我会硬气地怼回去，陈景遇气得笑了声，「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想也没想，「老板啊。」
话一出，我才意识过来。
他这是挖好了坑在等我跳呢。
果然，他一字一句道，「所以，你觉得老板和员工有可比性？」
望着他认真的眼神，我缩了缩脖子。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
饭后，陈景遇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去。
我惊诧了一瞬，准备拒绝。
冯女士眼尖，从另一桌冲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将我的手摁到桌下，冲着陈景遇笑得和蔼。
「小陈，刚好这附近不好打车，就麻烦你了，有时间来家里吃饭。」
看着我妈拙劣的演技，我沉默了。
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更何况陈景遇这只老狐狸。
不过，他倒是没有拆穿。
上了车，冯女士问什么陈景遇便答什么，双标的样子，像极了我家的大金毛。
他们聊着聊着逐渐变了味儿，眼见着冯女士就快将我母胎 solo 的经历抖出来了，我心底一急，「妈，到家了，下次再聊吧。」
冯女士不情不愿地被我拉下车，临走前仍不忘记替我争取机会，「小陈，阿姨这有两张电影票，下周六你有时间吗？」
下周六，刚好是 520。
隔着车窗，我微侧过头观察他的神情。
只不过，我看到了个寂寞。
车窗贴了膜，只能隐隐约约瞧见那张线条流畅的侧脸。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中竟生出几分期许。
最终，他薄唇微动，轻飘飘落下了让我感到安定的两个字，「有空。」
回家的路上，陈景遇的声音不断在我脑子里蹦跶，扰得我心神不宁。
一连好几天，我在公司都避着他走。
偶尔碰到了，我便弯着腰，迈着小碎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几次，他都顿住步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研发部开会时，陈景遇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此时，我正准备分享最新一期的 app 研发。
经理刚挪起半个屁股，就被陈景遇摁回原位，「随机抽查，工作继续。」
从他进门后，我的视线变得飘忽不定，语速也慢了下来，显然不在状态。
直到结束，陈景遇也未发表任何意见。
反倒是经理一个劲儿地向他介绍我，「陈总，这是小赵。交大计算机系的，去年刚毕业，很聪明的小姑娘。」
陈景遇瞥我一眼，不冷不淡回，「嗯，有点印象。」
「态度很好。不过光是纸上谈兵，把技术研发的发展前景想得太绝对，未必是件好事儿。」
说到最后，陈景遇双手环着胸，微抬下巴，「太年轻，还需吴部长多多照顾。」
吴部长笑得眼皮都起了褶子，「陈总，这是应该的。」
负面评价被公之于众，我脸上发烫，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焉了几分。
一想到晚上的「约会」，简直头大。
3
我到达影院时，陈景遇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了。
他换下了平日里的正装，一件白衬衫，衬得人清清淡淡，气质更加出众。
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他身边正站着一个卖玫瑰的小男孩。
此时，小男孩儿正仰着圆乎乎的小脑袋。
「哥哥，买花吗？」
陈景遇闻言，目光自然而然垂落到那一大捧红艳艳的玫瑰上，凝了两秒，最终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买一支吧。」
小男孩儿腆着酒窝，抽出一支递给陈景遇。
我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想起下午被「骂」的经过，故意说话刺儿他。
「老板，您还挺有兴致，原来大男人也喜欢玫瑰花。」
「不过买一支怎么够呢。」
陈景遇看我一眼，也不恼。
「你不是对花粉过敏?」
「我买那么多花来给你下毒?」
「你怎么知道?」
第一时间，我想到了我的告密大孝妈，「我妈和你说的?」
「用得着阿姨说?」
「相亲那天，每桌都摆了一盆花，我们那桌没有，冯阿姨那桌刚好有两盆。」陈景遇扫我一眼，「我视力五点二。」
言外之意，你瞎。
四眼鸡斗不过两眼仔。
我莫名其妙地，又被鄙视了。
等我回过神来，陈景遇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
他步子大，步速快。
我小跑着也只能勉强跟上。
或许是跑得过于滑稽，路过的小朋友漾着嗓音，「姐姐，你是竞走运动员吗？」
身体一僵，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手支棱在半空。
对面刚好是一面全身镜。
这么一瞧，还真有亿点像。
太社死了。
望着陈景遇快要消失的背影，我将他划入「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一栏，恨不得将他的大长腿锤断。
许是察觉到身边没人，陈景遇突然回过头。
我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和他撞上。
此刻，我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陈景遇沉默地看了我一秒，面不改色拿出手机，正对着我的脸，咔嚓了好几声。
速度之快，连单了二十六年的我也自愧不如。
等我控制好表情后，他早就将手机收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刑。
真刑。
我咬着唇，快速走到他面前，「老板，你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
「情节严重的，可是要蹲局子的。」
陈景遇捏着手机，语气颇为漫不经心，「阿姨刚刚给我发消息，说想你了，让我拍几张照片给她瞧瞧。」
说完，还主动贴出了聊天记录。
我定眼一看，果真是冯女士主动请求的。
不过，最让我尴尬的还在后头。
我妈回复陈景遇，「小陈，拍照技术不错，我闺女这照片贴大门上能辟邪。」
「这嘴巴红的哟，真当口红不要钱呢。」
陈景遇回了个「嗯」表示赞同。
心底的苦涩肆意蔓延，我冷哼一声，把丑照删完后，将手机扔到他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亲儿子。」
怀着忧郁的心情，我头也不回地将陈景遇甩在身后。
看电影时，我抿着唇，一言不发。
陈景遇倒是看了我好几眼，「生气了？」
我故意没回答，睁大眼睛盯着大屏幕上的红唇女鬼。
直到手机响起，我拿起来一瞧。
「邮储银行——工资到账一万元整。」
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陈景遇没有扣我工资。
这么慷慨？
我狐疑地瞥着他，在心底默默盘算着他的意图。
昏暗的室内，他正眯着眼，视线专注。
「这女鬼的口红色号和你今天涂的色号一样？」
似乎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唠嗑，我点点头，试探性地问了句，「老板，扣工资的事儿，你没通知财务部？」
「我这个月发了一万工资。」
4
听到工资二字，陈景遇这才侧过头，沉思一瞬，「扣了 400，不过公司每年五月二十日都要补发单身慰问金。」
我呵呵一笑，「公司这制度还挺人性化。」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出单身慰问金，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第一次因为单身而感到无比光荣。
「那，不是单身狗就没有这项补贴吗？」
陈景遇闻言，突然凑到我跟前。
看着放大的俊脸，我紧紧抠住座椅，连头发丝儿都在颤抖。
只听他意味深长道了句，「赵卿卿，你做梦呢？」
「嗯？」
我一头雾水。
陈景遇无奈道，「有对象的发双倍补贴，毕竟谈恋爱的花销更大。」
果然。
我就不应该对公司制度抱有任何幻想。
这个世界对待单身狗，永远都是残忍的。
「那我得赶紧找个对象了。」
我小声咕哝，「毕竟可以拿双倍补贴。」
陈景遇轻笑，「掉钱眼儿里了？」
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我瞅着陈景遇，总觉得越看越顺眼，在我心里头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帅气、多金、主动给员工加工资的单身好老板，实在是不可多得了。
一时间，他的地位直逼我的男神爱因斯坦。
不过，爱因斯坦可不会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当众批评我一顿。
心里的郁气难出，而陈景遇一直垂着头敲键盘，我收起了想询问的想法。
后半场，我一直处于神游状态。
再抬起头，放映屏上映着一张男鬼的脸。
湿淋淋的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眼球掉了一只。
饶是我对恐怖片丝毫不感冒，也不免被吓了一大跳。
身体下意识往旁边靠拢，手上也没闲着，扒拉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低头一看，原来是陈景遇的手。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丝滑，皮肤状态比女人都还好。
我多摸了几秒。
陈景遇沉着嗓喊出我的名字，语气严肃，「赵卿卿，摸得舒服吗？」
5
我认命地缩回手。
「还行吧。」
「这次，总不像鸡胸肉了吧。」
陈景遇似若无意地提了句。
不过，他微勾的嘴角出卖了他是有意说的。
我使劲地点头，就差给他跪下了。
「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陈景遇不再回应。
电影结束时，周围人都离开了，他却坐着迟迟未走。
他不动，我也不敢动。
沉默地坐了几分钟，陈景遇率先打破僵局，「今天晚上和我闹别扭，是因为开会的事儿？」
他直接捕捉到了我的伤心之处。
我面上挂不住，阴阳怪气儿，「老板，能和您这种大帅比一起约会，是我的荣幸呢。」
「您？」
陈景遇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我还没这么老。」
「今天的想法很好，不过，漏洞很大。你太急于求成，表现自己。」
他说得不疾不徐。
「你的直系领导是吴部长，优秀的表现，能给他脸上争光，他当然会拐着弯儿地对你好，我担心的是，适得其反。」
「你处处抢了他的风头，他还会对你好？」
「我说得再多，这个道理也需要你自个儿去悟，要沉住气，懂了么？」
陈景遇是为了我好？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劝告，我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老板，我懂了。」
心结解开，回家的路上，我活跃了不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陈景遇也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我。
临到家，我往包里摸了一把，却发现钥匙不在了。
这才想起，今天上班之前，钥匙放桌上忘带了。
而我爸妈今天刚好出差，家里没人。
已经凌晨十二点，找物业也不合适。
身份证也放在家里了。
果真是天要亡我，一条退路也不留。
我毫不犹豫地给闺蜜拨了一通电话，那边接通后，传来一阵喘息声。
我急匆匆地瞥了陈景遇一眼，他正在认真开车，没注意到我。
「落落，我忘带钥匙了，我今晚来你那儿住。」
那边没回应，嘟嘟两声，直接挂断了。
好家伙。
只差在心底骂娘了。
手机震动一下，是闺蜜发来的微信。
「我是落落的男朋友，她睡着了。」
我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思索着该去哪儿。
「老板，就在这把我放下吧，我有点事儿。」
陈景遇没停下车，透过后视镜看着我。
半晌，他道，「大半夜的，别去打扰别人了。」
「去我家吧。」
「你听见了？」
我小声嘀咕一声，扭头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桥洞下，还剩几个位置。
陈景遇向外一瞥，「别看了。」
「你抢不赢。」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桥洞下抢铺位。」
见我没答应，陈景遇使出杀手锏，「阿姨叮嘱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我不再拒绝。
车子开到半路，我妈发了条微信，「闺女，别忘了去颐和宠物医院接鲸鱼。」
我头痛扶额，还真忘了。
颐和宠物医院和陈景遇的家，是一南一北。
这来来回回又要花半个小时了。
我盯着陈景遇，正想如何委婉地开口。
「怎么？」陈景遇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陈总，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儿。」
「我家鲸鱼还在医院，我妈让我去接它。」
方向盘上的手顿了一瞬，「鲸鱼？」
接着，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
「赵卿卿，你们家还养了鲸鱼？」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没绷住，笑了两声。
「鲸鱼是我家金毛啦。」
陈景遇怔然片刻，停下车，掉头，随口一问，「借金毛名字辱骂上司？」
愣了几秒，我这才反应过来。
鲸鱼，谐音不就是景遇嘛。
看来这年头，可不兴叫这名儿。
我无辜地眨眨眼，「老板，这回可真不赖我。」
「这名字是我妈取的。」
「真的不是我故意恶搞你的。」
陈景遇转过头瞅着我，显然不信，「是这样？」
我无比真诚地回答，「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陈景遇极其无语地透过后视镜看着我。
而后，仿着我的语气又说了一遍，「嗯，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6
一到医院，鲸鱼便热情似火地朝我扑了过来。
愧疚的笑意挂在嘴角，我蹲下身，准备迎接它的怀抱。
「鲸鱼，姐姐对不起你。」
「哦」字还未出口，它直接无视了我张开的双臂，摇着狗头高傲地走到我身后。
路过我时，疑似轻嗤了声。
紧接着，它跳起来扑入了陈景遇的怀里，还蹭了几下。
我傻眼了。
果然是双标又记仇的汪星人。
陈景遇一手搂着鲸鱼，走到我跟前俯视着我，「还要蹲多久？」
他的手在我面前一挥。
我以为他要扶我起来，我拍拍胸脯，连忙伸出了手。
「老板，其实我还能站起来，咱俩不用这么客气的。」
陈景遇挑了挑眉，没说话。
接着，他漫不经心地拈起了鲸鱼的狗爪子，放到我手里，「嗯，不用客气，毕竟这是你的狗。」
这一系列操作太过流畅，等我反应过来，耳根子已经红透了。
又闹了个大乌龙。
我仰天苦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陈景遇轻笑着啧了声。
「那下次，我扶你起来？」
右眼皮连续跳了几下，我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陈景遇目光闪烁着，他倚在车旁，意味不明地勾着唇，反问，「你觉得呢？」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格外清透。
直击心脏。
一种不太可能的念头萦绕在心头，难道我出现了青春期三大幻觉之一——
他对我有意思？
回到他家，我不适地站在门外，不知道如何下脚。
鲸鱼的适应能力极强，开门的那一刹，它直接蹦蹦跳跳进去了，早就把我这个主人抛在脑后。
倒是陈景遇，瞥我一眼，「进来，杵着当门神？」
闻言，我麻溜地进门了。
入目的房间以冷色调为主，倒也符合陈景遇不温不淡的性子。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半晌，又从屋里出来了，臂弯挂着件 T 恤，「新的，今晚先将就将就。」
他一脸淡然，应该没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倒是我，一脸扭捏，最终还是妥协了。
接过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弯唇笑了下。
贼兮兮的。
「老板，这衣服的钱不会从工资里面扣吧？」
陈景遇收了笑，一脸无语地盯着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隔着空气，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奈。
我挠挠头，主动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那，老板晚安。」
洗完澡，鲸鱼已经瘫在床上睡着了。
我边擦头发边拿着手机，点开和冯女士的聊天框，疯狂发送语音。
「妈，你可害死我了。」
冯女士秒回，「咋了闺女，和景遇的事儿黄了？」
「没黄。」
我翻了个白眼，「我今天没带钥匙，今晚在陈景遇家歇着。」
「他刚刚还把自己的 T 恤给我穿了。」
「你说，他会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一口气说完，冯女士隔了好几分钟才回。
「闺女，你今儿怎么这么开放了？净往群里发，女孩子要矜持点。」
我一脸懵逼，「妈，什么群？」
问完，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知何时，我和冯女士的聊天界面切换到了一个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群聊人数:6 人。
点进去一看，彻底完蛋。
熟悉的黑猫头像，也在里头。
是陈景遇。
群是十分钟前建的，人是现在没的。
我欲哭无泪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看着「消息已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几个字，彻底陷入绝望。
利索地关了机，我仰头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看着鲸鱼熟睡的狗脸，我轻轻地捏了两下，语气幽怨，「陈景遇，你咋能背着我睡得这么香。」
不知捏了多久，鲸鱼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我被吵得睡不着，望着黑屏的手机，选择了开机。
不出我所料，群里已经炸了。
「衣服穿得还舒服？」
这是陈景遇发的。
陈母，「卿卿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陈景遇，「嗯。」
冯女士，「卿卿，你人呢？大家都夸你呢。」
我用力抠着手机屏幕，颤着手回复。
「冯女士，谢谢您，我人已经谢了。」
而后，又艾特了陈景遇，「老板，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发出去之后，心里总算好受了不少。
已是凌晨 2 点，群里没人回复了，估计都已经睡觉了。
周旋太久，嗓子莫名有点干涩。
我打算出去接杯水。
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生怕将陈景遇吵醒。然后迅速地走到水吧边上，咕噜喝下两大杯水。
刚放下杯子，扭过头。
黑暗之中，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
陈景遇还没睡？
透着月光，能瞧见他眼中的戏谑。
我咽了口唾沫，假装没看见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卧室。
进门的同时，手机响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
「陈景遇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看着熟悉的头像，我纠结了半天。
最终点了接受。
聊天框里，「陈景遇」三个大字反反复复切换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好几分钟过去，愣是没收到他的消息。
我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
我按捺不住，主动认怂。
「老板，今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随意揣测你的心思。」
就在我以为陈景遇会发消息来谴责我时，他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谈起了正事。
「叔叔阿姨要出差一个月，他们担心你上下班遇到色狼，让你在我这儿住一个月。」
果然，是我的好父母。
为了让我早日脱单，颇费了一番心思。
我咂咂舌，「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陈景遇，「这你得和阿姨说。」
看着屏幕上的话，我陷入沉思。
见我许久未回复，他又问，「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我苦笑着回，「我还能怎么想，只能躺着想呗。」
陈景遇没回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一对熊猫眼起了床。
陈景遇比我起得更早，已经坐在桌上吃早餐了。
见我过来，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瞟我一眼，「黑眼圈这么重？」
我强颜欢笑，「三点睡，六点起，墙上早晚得挂着我自己。」
陈景遇咳了声，「年轻人，注意养生。」
「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回家搬行李。」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被迫开启了和陈景遇的「同居」生活。
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月，陈景遇本来就瞧不上我，也不用担心擦出什么火花。
就当借住了。
也好趁机断了冯女士的心思。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然而——直到陈漾的出现。
我才明白，冯女士的心思，断不了了。
7
公司来了位叫陈漾的新同事，主管让我带他熟悉工作。
陈漾每天对我端茶送水，一起聊公司八卦，小差开到飞起。
久而久之，我和他建立起了友谊的巨轮。
直到某天，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卿卿，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我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打住。」
「陈漾，其实我喜欢老的，不喜欢小的。」
陈漾眉头一皱，一脸不可置信，「老头有什么好的，弟弟不香吗？」
我磕着从陈景遇那儿顺来的瓜子，胡扯了个理由。
「老头好，老头有低保，老头事还少，不怕大爷老，就怕大爷有低保。」
说完这话，我总觉得陈漾的脸色黑了不少。
我伸手往他面前一挥，他却直接将脸转了过去，对着电脑认真工作。
「卿卿，你别影响我了，上班时间，我可不能开小差。」
陈漾什么时候有这么老实过？
我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
一抬头。
陈景遇正站在我身后，嘴角还隐约带着抹笑。
这笑容，刺得我头皮发麻。
他拿着文件，顺手拍拍我的头，「瓜子好吃吗？」
随后又看了陈漾一眼，「聊的挺开心啊。」
「赵卿卿，来趟办公室。」
我瞪了陈漾一眼，后者耸耸肩，「又不是我让你去的。」
办公室里，陈景遇懒懒地倚在老板椅上，批着文件，看样子是不打算主动理我了。
我弱弱地磕完最后一颗奶油瓜子。
「老板，你听我解释。」
陈景遇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我。
迎着他的视线，我不由自主地挺直身子。
「首先，我不应该上班摸鱼。」
「然后，骂我可以，如果要扣工资，请先扣我陈漾的。」
「我有错，陈漾更有错。」
陈景遇轻笑，「就没了？」
「没了。」
陈景遇看我一会儿，只丢下一句，「离陈漾远点。」
随后，就让我出去了。
走出办公室，我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摸鱼一哥见我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连忙掐着嗓子道歉。
「好卿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绿茶都没这么茶。
「陈漾，你赶紧闭麦吧。」
陈漾不愿意了，好奇地问，「陈景遇没骂你？」
「叫什么陈景遇，要叫老板。」
我没好气儿地回了句，「小心他扣你工资。」
「扣就扣呗。」
陈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卿卿，你不是喜欢老头吗？」
「我有个老头表哥，还没结婚呢。」
「作为今天的补偿，我就忍痛把他介绍给你了。」
「保证是正品。」
「原汁原味的那种。」
「假一赔三。」
我气得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往他头上重拍了个巴子。
「我不需要。」
「你自己留着。」
陈漾捂着脑袋，戏精属性上线，「这么凶，老头早晚得被你揍死。」
我点点头，附和他，「对对对，我一拳揍俩。」
8
或许是被陈景遇逮到了，陈漾整个下午老实了不少。
不过一到下班时间，他就又蠢蠢欲动了。
「卿卿，今晚和我一起吃饭呗。」
我含糊着拒绝。
这半个月我都是和陈景遇一起下班回家的，如果今天放了他鸽子，他肯定会起疑心的。
说曹操曹操到。
陈景遇一来，陈漾抓起手机就跑了。
速度和鲸鱼有得一拼。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陈景遇走到我办公桌旁，坐下，不说话。
我大气都不敢出，只想快点完成手中的工作。
「这里错了。」他看了一会儿，指出电脑上的错误。
我凑近一看，果然有一个代码敲错了。
「五点二的视力就是不一样。」
敲完最后一个代码，我伸了个懒腰，「走吧。」
说话间，我侧过头去看陈景遇。
不知何时，他凑到了我耳旁。
这么一转头，我的唇直接擦过他的下颌。
气氛静默着。
我脸上发烫。
唇也麻了。
还好办公室没人，不然就炸了。
陈景遇站在原地，抬起手摸了摸被我蹭到的地方。
「你这是明目张胆地揩油？」
「学聪明了，还知道等下班之后了。」
我目光飘忽，小声辩驳。
「明明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
陈景遇冷着脸反问，「那陈漾离你近，你也会亲他？」
我脱口而出，「你和陈漾不一样的。」
「哦？」
「哪里不一样？」
陈景遇咄咄逼问。
我却回答不上来了。
回家路上，陈景遇也没和我说一句话。
不自在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家。
坐电梯时，我刚摁下数字键，陈景遇又将手伸了过来。
准备再摁一次。
我想也没想，直接抓住他的手，「陈景遇，我刚刚摁了的。」
陈景遇没缩回手，淡声解释，「你摁错了。」
「是 20 楼，不是 12 楼。」
「半个多月了，还记不住楼层，看来叔叔阿姨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
我无辜地看了他一眼。
9
到家后，我直接回了房间。
「落落，我今天不小心亲到陈景遇了。」
周落秒回，「陈景遇？谁？」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老板。」
我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前前后后发了五六十条语音。
等周落听完，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赵卿卿，你老板肯定对你有意思啊！」
「又是在工作上帮你，又给你做饭买夜宵什么的。」
「你好好想想，他都已经三十岁了，如果对你没意思，怎么舍得花这么多时间和你周旋。」
「别说是因为你父母，这都是幌子。」
「也就你这种单身 solo 还看不出来。」
周落的话，彻底把我点醒了。
在屋里待了一个小时，陈景遇发来一条微信，「出来吃饭。」
我仔细看着和他的聊天记录，才发现这半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能和他聊一个小时。
从一开始的无话可说到现在的有话可说。
只用了半个月啊。
我平复好心情，走到餐桌前坐下。
一如既往的四菜一汤，只不过，今天多了道鸡胸肉。
我尝了一口，「鸡胸肉居然不柴？」
陈景遇无语地瞥我一眼，话中带有深意。
「嗯，每只鸡的鸡胸肉都是不一样的。」
生怕我听不懂，他又补充一句，「人也是。」
我腆着脸，装傻。
沉默了几分钟，陈景遇又问，「陈漾在追你？」
我喝了口汤，「没，他说把他表哥介绍给我。」
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我死去的求生欲瞬间活了过来，「不过我拒绝了。」
听到后半句话，陈景遇懒懒地嗯了声，「其实你不用拒绝。」
「啊？」
「我就是陈漾他表哥。」
我石化了，尴尬的笑意僵在嘴角。
「怪不得，你今天就叫我进办公室，不让陈漾进来。」
「原来你俩多多少少沾了点裙带关系啊。」
「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沾。」
他就那么倚在椅子上看着我，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还好周落提前给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然这碗里的汤可就浪费了。
我又喝了两大碗鸡汤，放下汤匙。
「你认真的？」
陈景遇边收拾着碗筷，边回答，「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我闭嘴，不语。
陈景遇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嘴炮了。
「我对你没意思，会让你每天蹭吃蹭喝？」
「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每天工作摸鱼？」
「会陪你敲代码敲到凌晨三点？」
「会让你住进来？」
一连四个问题，我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忽的，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秘书姐姐不也天天蹭吃蹭喝吗？」
「人家交了钱的。」
陈景遇垂眸看我，「你交了？」
我顺嘴接了一句，「那我也交。」
陈景遇，「你不用交钱。」
「交人就行。」
10
「所以你就这么和他在一起了？」
咖啡厅里，周落满脸都写着「老娘早就料到了」。
我搅动着咖啡匙，点点头，「在一起了。」
「你以前相亲的时候，还和我说怕被老男人嘎腰子，现在呢。」
「啧，果然，人永远逃不过真香定律啊，赵卿卿。」
「当老板娘的滋味儿爽吧。」
我但笑不语，抬头望向咖啡厅外的那辆奥迪。
已是冬天，陈景遇倚在车头，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看着我。
雪花纷纷扬扬地洒在他的头颈，肩上。
正如去接鲸鱼的那晚。
他说，
「那下次，我扶你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