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杀了一个人。
我把他装进行李箱里不知道扔哪里去时。
有个女人说要带我去找工作。
她把我的行李箱扔到了半道上。
还把我卖进了山里……
1
眼前这个年近花甲的老男人。
是我的继父,哦不,应该说我妈的姘头。
他色眯眯地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
我拖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进了门。
还把房门反锁了。
「我来看看你,我妈死后也好久没来这儿了。」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惋惜,而是盯着我的腿,从下往上打量着,像在看一件商品。
这种眼神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我今天穿了件连衣裙,很宽松。
新磨好的刀就背在身后。
我停在他的面前,猛地抽出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鲜血噗嗤一下,喷涌而出。
喷到我的脸上,头发上,白色连衣裙上。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想要挣扎,我忙抽起刀又给了他一下。
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露出了我自认为最好看的笑。
「我妈说想你了,我来送你去陪她。」
他的嗓子发出呜咽声,倒在地上奋力地向前爬。
地上一条被他拖延出来的血迹。
我拿着刀就站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爬,爬到没了动静……
2
我把他拖到卫生间里。
等他的血流得差不多了。
我把他塞进行李箱,有些僵硬了。
还好我力气大,把他塞了进去。
啧,扭曲得有些变形了,更丑了些。
他的血黏糊糊的,让我有点不舒服。
还好我聪明,又带了衣服来。
我又换了件白色连衣裙。
我梳了梳头发,头发掉落了一大把。
手机响了,是我的未婚夫给我发的信息。
最近市区不太平,他让我小心一点,早点回家。
可他不知道。
他一直追查的那个杀人狂魔,就是我。
我杀光了所有该杀的人。
却没有找到我的女儿。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也快成年了吧。
我不知道。
还能不能再见她最后一面……
苦笑一声,望着满屋子都是我留下的痕迹。
罢了,就这样吧……
我把头发吹干了,拖着行李箱出门。
遇到了隔壁的宋婶,她刚买菜回来。
「小洛啊,来看你叔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最近要去出差,来看看他。」
「他那么多个小孩,没一个人来看他的,还是你有孝心。」
我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宋婶知道,我的行李箱里,装的就是他。
还会不会夸我有孝心呢?
3
他住的是一个城中村,鱼龙混杂。
抬头时,看见的不是天空。
而是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电线。
水泥柱的电线杆上,贴满了不可描述的小广告,走近时,还能闻到尿味。
我拉着行李箱站在电线杆旁,倒也不奇怪。
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
「妹子,刚来这儿是不,找到工作了没?姐这里有工作。」
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身型臃肿,皮肤有些暗沉,手腕上带了一个与她打扮不符的玉镯。
半透明的冰种翡翠,玉镯上缠绕了金线和红绳,镯子是断了口的。
我以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没有,你给我介绍工作吗?」
她脸上闪过喜色,低劣又明显的伎俩。
也只能骗骗刚出社会的小姑娘了。
「走,姐带你去找工作,带你发财。」
她还好心帮我推着行李箱。
「你这里头装了些啥,怎么那么重?」
「家里人准备的一些鸡鸭鹅肉,我来这儿三四天了,还没找着落脚地儿。」
正好是夏天,别说放三四天,就是一天,都馊得不能吃了。
她的脸上嫌弃的表情一闪而过,把我带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里。
4
面包车里还有两个男人,穿着的衣服有些脏,看见我,是毫不掩饰的打量。
就像妈妈的那些姘头们,看我的眼神。
女人也跟着上了车,他们都管这个女人叫玲姐。
他们都是人贩子,我知道。
车越走越偏僻,车厢里的血腥味在这个没有空调的面包车里,格外明显。
玲姐把我的行李箱,踹下来车。
是在一个荒无人迹的山坡上。
啧,可惜了,我还打算把他扔进海里呢。
「我遇到那么多人,你是最不慌的一个。」
我的手机被她接着打电话的由头,收走了,
可她不知道,手机里面有他留下的追踪软件。
我装作懵懂的样子,一脸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慌?」
「没事,姐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工作。」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摸我,我没有反抗。
他却被玲姐踹了一脚,他们说的话我听不太懂。
大概的意思,就是不要伤了我,会卖不出好价钱的。
那个男人愤愤收了手,眼睛却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过。
「你这个玉镯挺好看的,哪里买的?」
玲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笑道: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的主人了。」
5
面包车停了下来,她们催促我下车。
这里有多偏僻呢,单开车就开了白天开到了黑夜,又开到了天亮。
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我感觉在这里喊一句,都可能有回音。
南方山里的小村庄,大多数是用木头起的房子。
这儿还是一连一片的,这天气干燥,要是起了火,是不是会很好看?
我不哭也不闹,静静地跟在玲姐身后。
她把我卖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还是个坡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才值一千块钱,村子里的村民都来看我了。
他们要是知道,我只能活三个月了。
还会不会觉得我值那么多钱呢?
他从铁盒里拿了钱出来,五元十元皱皱巴巴的,叠成了一摞。
我拦住了他。
「不用全部给她,我是自愿的,给个两百路费就好了。」
毕竟,给了她以后,这个男人没钱了,我可没钱吃饭了。
他们所有人都看向我。
包括村子里来凑热闹的村民们。
那些村民里,有个背着小孩的女人,跟我长得有些相似。
她长得有些矮,脸上脏兮兮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小孩。
一边磕着瓜子,对着地上吐着瓜子皮,像个上了年级的农村妇女一样。
她不认识我。
她还不认识我。
「不行,必须给全,不然以后我就不给你们村里送媳妇了。」
玲姐的话音刚落,有个干瘦,脸色发黄的女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拽着我的头往墙上用力一撞,鲜血从鬓角流淌滴落。
「男人说话,你一个女人插什么嘴,长得一副狐媚子模样,就是一个祸害。」
我的头有点晕,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那个女人依旧不依不饶,拽着我的头往墙上撞,
该死!
我摸了摸额头上的血,想要起来,却看到她笑着吐着瓜子皮像看戏一样,
「打得好,不听话就该打!」
我晃了晃神,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视线逐渐模糊……
她的影子在我眼前逐渐模糊……
6
脑袋晕沉沉的。
鼻尖是令人窒息的恶臭。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的手臂上滑过。
尖锐的爪子像针一样刺破我的肌肤。
我一把抓住,黑暗中,听到了吱吱的声音。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老鼠。
隐约间,有光线从顶部倾泻。
我才发现,我被关在了铁笼子里。
手腕稍稍用力,小老鼠便没了动静。
这里密密麻麻有数十个小铁笼。
小到人在里面,只能弓着背,蜷缩在里面。
就像巨型犬的狗笼大小。
地上有蟑螂老鼠和不知名的虫蚁爬动着。
我的左前方,有个女人,头发乱糟糟得像堆稻草。
眼神呆滞得像个傻子。
「喂!」
我叫了她一声,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我随手把手中的死老鼠扔了过去。
碰巧砸进了她的怀里。
她突然崩溃尖叫!
在笼子里蹦跶,铁牢笼哐哐作响。
引来了外面的人。
「艹,你他妈叫够了没有。」
我抬头望去,
是我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她脸上的尖酸刻薄,却不像是我想要寻的人。
她不该这样的……
7
她拉了把梯子,走了下来。
走到那个女人面前,踹了一脚铁笼。
伸手拽住那个女人的头发,狠狠撞向铁笼。
静谧的地窖中,只能听到女人刺耳的尖叫声。
还有她的笑声,像是在玩耍一样。
许久,她才松了手,朝我走了过来。
「你不怕啊?」
我恍惚了一下,试探性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鄙夷。
像是我在耍着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我不会放你走的。」
「嘿嘿,等把你训好了,老杨头答应给我 20 块钱。」
她说的老杨头,应该就是买我的那个男人。
20 块钱可以干什么?
在市中心也不过是一杯奶茶钱。
但在这儿,20 块钱,可以让她成为帮凶。
「我有一个女儿,跟你很像,她叫素言。」
她看着我,突然痴痴地笑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信你的鬼话?」
头顶的光线洒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皮肤粗糙,暗沉发黄,头发上还沾着稻草,
如果说她跟我一般大,有三十岁了也有人信。
我也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她就是我的女儿。
我幻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的场景。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画面。
我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像嗓子眼有块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
她许是觉得没意思了,爬了上去。
临关门时,低头看向我。
「喂,你别想着逃跑,这里跑不出去的。」
8
我不知道在地窖里过了多长时间。
每次只能吃一个红薯。
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个地方。
我的身上已经有些发臭了。
头发又掉了许多。
地窖的门又被打开了。
是素言,哦不,是二两。
她说她叫二两,从小就被卖到这里。
当了童养媳,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她唯一的收入,就是帮人看拐来的女人。
村子里的人会给她钱。
但人要是跑了,就会打死她的。
上一个守门人,就是一时心软,放了人。
被活活打死的,她当时就在那儿看着。
她停到我的面前,打开了铁笼子。
「你比那个女人乖,出去收拾收拾,跟永富好好过,别想着逃跑了。」
她说的女人,是隔壁笼子那个,已经接近疯了。
这里每个被拐来的人,都要被关在地窖中,像畜生一样关着。
把人的意志消磨殆尽了,才能放出去,就算放出去了也得脚上带着铁链,怕人跑了,也有很多像那个女人一样疯了的。
她最后也会被放出去生孩子,然后接客,一次五块钱,有专门的女人看管着。
在这个地方,就算让你跑,你也跑不出去。
9
我出地窖时,旁边挤满了人,大多数是妇女,她们把我按到在地上,给我上了铁链,生怕我跑了。
上次打我的那个女人,又上前薅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脸往地上按,害得我吃了一嘴的土。
」他妈的,你轻点,她头发都被你薅下来了。」
我是被拖着去的老杨家,其中几个女人还会故意掐我,把我的手臂掐得淤青,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哦都在骂我。
他们把我带到村头最后一间屋子里。
狭小的屋子里堆满里杂物,一个木柱子伫立在屋子里正中央,角落里有一张床,几块发霉的木板拼接而成的,床版上有一床被子,脏兮兮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她们把我扔在了地上,房门从外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明显。
我躺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说实话,我倒没有洁癖,只是这里属实太脏了,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惹得尘土飞扬。
如果让我的医生知道,我住在这种地方,可能会立马把我拉到隔离病房监护起来了。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医治了。
只是……
我应该不能带走她了。
我在地上坐了好久,门缝里的光亮逐渐暗淡,屋内一片漆黑,杂物堆里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也不知道他找不到我,会不会着急呢?
房门锁头打开的声音,房门从外推开,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人闯了进来。
不是那天买我的老杨头,是村长的儿子,那天我见到过。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欲望,跌跌撞撞朝我走来。
我忙起身闪过,他撞在了木柱子上,抱着柱子打了个酒嗝儿,「小美人,去哪儿啊?哥哥来疼疼你。」
我对他抛了个媚眼,压着嗓子撒娇着。
「嗯?哥哥你确定要让我们在这儿吗?人家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你也不嫌弃,要不让人家洗干净了……?」
我跟我妈一点都不像,但勾引男人的招数,倒是学得十足十。
他脸上的笑意荡漾,食指朝我点了点,「还是城里来的会玩。」
「走,哥哥带你回家,洗干净……」
10
村长的儿子叫永富,这个村子呢叫南村。
整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是亲戚。
以前大家都觉得生了女儿没用,就会偷偷扔进河里淹死。
时间一长,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不得已只能花大价钱去外面买。
村子里的年轻人分为两类,一类是读书好的,长大以后再也不回村子。
一类是觉得读书无用的,长大以后世世代代都留在村里。
现在村子里已经没有老师了,他们都觉得读书好了就会跑,还不如不读书。
那天打我最凶的那个女人,叫招娣,也是永富的女人。
这个村子有点奇怪,就像还未开化一样,村长和村长的儿子可以有两个老婆。
我就是永富的小老婆。
许是我会撒娇,永富待我极好,也不用我下地干活。
他上镇里,还会给我买漂亮的裙子,我总是穿得干干净净的。
但我在村子里,是一个另类,村子里的女人,都骂我是妖精,这里面也包括二两。
地窖没有女人时,她总是背篓里背着一个孩子,身旁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她会背着孩子干农活,不时抬起头对着背篓里哭哭啼啼的孩子一顿骂。
我站在边上看着她,她总是对我没有好脸色。
路过时,还会骂我是个妖精,要吸干永富的阳气。
她身旁的那个小孩,还曾试图钻我的裙底。
我质问他干什么时,他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女人不就是让男人玩的吗?
「狐狸精,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招娣从我身旁路过时,故意撞了撞我。
我眼疾手快,把她一起拽住,我们二人跌倒在地,招娣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永富等人闻声赶来,我只是捂着脸低着头不说话,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真他妈痛!
「你他妈干什么?」
永富抬手就给了招娣一巴掌,还抬脚把她踹进了田里,回头搂着我。
「痛不痛啊?她打你也不会躲吗?」
我哽咽了好一会,才捏着嗓子道:「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故意松了手,让他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
我的皮肤很白,轻轻一点伤痕都会看起来很严重。
那天晚上,我在屋子里支着脑袋,听着屋外招娣的哭喊声。
还别说,挺好听的。
许久,永富才气喘吁吁地回了堂屋。
我乖巧地给他捏着肩膀,装作担忧的样子。
「晚上天凉,姐姐被绑在院子里是不是不太好呀?」
永富拽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嘴角的胡渣刺得生痛。
「让那婆娘在院子里长长记性,我们来睡觉……」
……
那晚,屋内的嬉笑喘息声不时从门缝里往外溢。
细细碎碎的声音都落在招娣的耳朵里。
她痛苦的倒吸声和屋内的声音相互交错着,临近天明。
11
昨晚折腾了一宿,永富起了个大早。
我皱着眉头看向他,压了压嗓子道:
「怎么那么早?」
他伸手将我的头发挽到耳后,「今天阿玲他们送人过来,你乖乖在家睡觉。」
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着,「人家也想去看看。」
他皱了皱眉头,我知道这是他起疑心了。
他怕我跑,但他不绑我,是因为这里出不去,让我跑,我也跑不出大山。
除非有人带我出去……
更重要的是,村子里有人在镇子里当官,就算跑了也会被抓回来。
听他说,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穷,拐卖女人当媳妇是从很久以前就传下来的规矩。
在这儿,这件事是很平常的,偶尔有警察来调查,所有人都帮着遮掩。
调查也调查不出来,再说了,这么偏僻的地儿,也不会有什么外人来。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人家就不去了。」
「嗯,在家睡觉,过几天老头子大寿,我带你去吃大餐。」
他所说的老头子,就是村长,过几天就是村长的五十岁大寿。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他出门前,把大门锁上了。
桌子上放着的是几块烤好了的红薯,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人来了。
这有点不寻常。
是他来了吗?
我不知道。
门外的招娣已经去下田了,整个村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用干活。
我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我得快一点了……
12
下午,大门开锁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永富回来了,他还端了一盆面条给我。
「等下我要去镇子,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要不要带你出去逛逛?」
我摇了摇头,不能出去啊!
要是被人认出我是连环杀人犯怎么办呢,更何况,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走那么远。
「我想喝沙示,你可以买多点,过几天爸爸生日,我们给大家也喝一点,这样对你接位好。」
他惦记村长的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叫沙示是吗?行我去买。」
他吃了面条走了,大门没锁。
我吃了几根就吃不下了,我想去地窖看看刚被买来的人。
起身出了门,招娣在门口看到我。
她脸上和袒露的手臂上,满是鞭痕。
看到我时,眼里满是恨意和瑟缩,她退了两步让我过。
「你很我?」
我倚靠在门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低着头不言语。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下次再瞪着我,你说永富会不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呢?」
她的身子抖了抖,像是被我吓到了一般。
13
我慢慢走去了地窖。
二两坐在地窖门口守着,手里在织毛衣。
小孩就在旁边躺着睡觉。
我坐在她的旁边,「聊聊?」
她满脸鄙夷地看着我,「哼!我跟你这种狐狸精有什么好聊的?」
我看到她手臂袒露的月牙形状胎记,心里咯噔一下。
当所有猜想都成为了现实,那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是她……
我确定了她的身份,却没法救她。
「你有想过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
她手上织毛衣的动作没停下,「外面有什么好的?他们说外面还没我们这儿好呢。」
「也就你这种外面来的,不懂的享福,永富对你多好啊。」
「你不会还想着逃跑吧?」
她一脸防备地看着我,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摇了摇头,将死之人跑也跑不出这个大山。
「那你有想过让你的小孩出了这个大山,去读书吗?」
她嗤笑一声,像在笑我傻。
「我们村子里的老会计,只上了三个月的学,一辈子都没算错过账。」
「之前有老师来支教,教了半年什么都不会。」
我心里一惊,忙问道:「那老师呢?」
「老王家的猪圈里关着呢,我跟你讲她可有意思了,还跟猪抢东西吃,还大学生呢。」
二两跟我讲着那个女老师的事情,边说边笑,就像在说笑话一样。
明明是大夏天,艳阳高照。
我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蔓延开来,格外渗人。
我也没有去地窖看被拐来的女孩子。
去了二两说的老王家,猪圈里关着一个人。
浑身脏兮兮得像个野人,蜷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瑟瑟缩缩地看着我。
我往里走一步,她发出野兽一样的声音。
老王家的小孩放了猪食,离得远了都能闻到一股馊味。
他一放下,那个人就跟猪一起扑在吃了起来。
好冷,我的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来之前,是不是也曾想过。
凭借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改变这个山村的现状?
可以让山里的孩子们走出大山?
她可曾想过自己会落得这般境地?
14
我回到村长家时,永富回来了。
他还买了三箱沙示,放在了我们的房间里。
「去哪里了?」
「去找二两聊了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看向我时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也想不通,被拐来的那么多女人里,我是过得最好的那一个。
永富挠了挠头,「你被老杨头买来的时候我就瞧上你了,说话又好听,也不哭不闹的,瞧着就让人欢喜。」
「吃饭去,我给你买了鸡腿,快去吃。」
他推搡着让我进屋,屋子里放着三箱沙示,还有两个鸡腿。
我去找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沙示,坐在桌子旁等着他。
其实我不喜欢喝沙示,那股味道事实太呛人了。
但是这种饮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放农药也喝不出来,毕竟都那么难喝。
永富洗了澡才进来,看着我有些害羞。
我示意他坐在我面前,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我面前。
「你试试,我很喜欢喝这个。」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我用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发尾,打着圈儿,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不好喝吗?我以为你跟我一样,都会很喜欢喝这个的。」
「好喝,城里的饮料就是好喝。」
为了向我证明一样,一口气干完了一杯,打了个嗝儿。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脸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的话。
15
村长大寿的前一晚,我在每瓶沙示里都加了农药和迷药。
迷药我是在二两那里偷来的,她训人时常用到。
大寿开始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我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我坐在了主桌上,招娣坐在旁边桌。
看着他们倒了沙示,都好奇地喝了起来。
大多数只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没喝了。
我装作委屈的样子看着永富,「大家是不是不喜欢喝啊?」
「怎么会,他们不识货!」
我也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永富站起来对着大家喊,「都喝起来,这是我从大城市里买回来的,都尝尝好不好喝。」
大家都喝了起来,我就静静地看着,当着一个柔弱美人。
一个饮料,如果太便宜不好喝,那所有人都可能不喝了。
但是如果贵的饮料不好喝,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不识货?
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免得让人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转身去厨房拿了菜刀。
怕他们不死,一个个补刀,永富还没死。
他看着我一脸不信,「是……你?」
我的脸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我露出自认为最妩媚的笑容。
「永富啊,你不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吗?」
说着我就把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里,鲜血流淌,他没了声响。
二两也死了。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女儿。
杀完后我把二两,还有村子里几个还不会走的小孩抱了出来,放在了平地里。
天已经黑了,我有点怕黑。
放了一把火,那把火从村头开始蔓延,烟火缭绕,格外绚丽。
我把地窖里被拐来的女人放了出来。
我坐在平地里,看着被拐来,还没被逼疯的三个女生。
「你们走吧,把孩子也带走。」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那你呢?」
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我啊,我杀了人啊,活不了了。」
「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喔。」
我吓唬着她们,她们抱着孩子往警车的方向走去。
她们回归光明了。
而我和二两。
只能在黑暗的地狱中长眠。
16
恍惚间,我发现我好像不喜欢白色。
我更喜欢大红色,就像鲜血染红的白裙子一样。
倒也挺好看的。
我看到了周则,他穿着一身警服,手里拿着抢朝我走来。
「洛洛,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我把刀放在了脖子上,「你站住!不准过来!」
他脸上的惊慌失措毫不掩饰,停住了脚步。
「你说要娶我的时候啊,我特别高兴,可我又特别自卑,我怕我配不上你。」
他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不停地摇头。
「你快过来,你那儿危险!」
我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这个比喻着实有些不合适。
只是我的视线模糊了,却能看清他的脸庞。
我想把他印在脑海里,自私些,我想把他据为己有……
我有满腔的话想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最终只沦为一句。
「周则,忘了我吧。」
我在他的注视下,往火海里跑去。
其实我很自私,我知道周则爱我。
我嘴里说着让他忘了我,却要死在他的面前。
让他今生今世都忘不了我。
让我成为他肩膀上的勋章,永远陪着他。
他想要朝我飞奔而来,却被他的同事拦着,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可我却听不到了。
再见了,周则。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二两。
哦不,是我的素言。
她步履蹒跚地朝我走来,脸上满是稚嫩的笑意。
「素言,妈妈来晚了……」
周则视角
17
我准备结婚了,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叫安洛。
怎么形容她呢?
就像初冬的暖阳般和煦,温暖着身边的所有人。
她总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树下等我。
威风拂过她的脸颊,扬起她的长发和裙摆,那时我就认定了,就是她了。
好了跑题了,还有一个喜事,我升职了,当了刑警队队长。
我带队侦办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第一个死者,是一个女老师。
这个女老师当了十几年的老师了,被人发现死在了浴室里。
直到尸体的腐臭味散发出来,才有人报警。
据调查,死者死了已经有一周了。
天气炎热,尸体上已经滋生了茧虫。
初步断定,凶器是一把美工刀,门锁完好。
不排除是熟人作案。
我们对这个老师展开了调查。
她叫张婷,是市一中的高二年级的语文老师,任三班班主任。
据调查,张婷在学校里的风评不好,私底下还会收学生家长的礼物,如果有谁逢年过节不送礼物,小孩子就会被针对。
她本身也是离异,孩子跟着老公去了国外,她的父母年事已高,跟着哥哥在省外生活。
她旁边的邻居说,张婷是一个极其不好相处的人。
有的时候小孩子动静大点儿,她都会上来骂一顿,街坊领居们都不太乐意跟她来往。
还没等我们查出线索,第二个案子又发生了!
18
第二个死者,是一个带货女网红。
她的人设就是毒舌女,网上的风评很差,但黑红也是红。
名叫蒋怡,32 岁,死在了自己的独栋别墅里。
报案人是蒋怡的钟点工,据她所说,她每周三下午都会过来打扫卫生,帮蒋怡把收拾衣服。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发现衣帽间的地上放了一个行李箱。
她想要放到角落里,却推不动,拉链的缝隙里有头发溢出来。
起先她还以为是蒋小姐买的巨型公仔,万万没想到!
打开以后,里面是蒋怡本人!
据法医调查,蒋怡是被闷死的!
行李箱的背面上有很多指甲抓痕,拉链上也有黏糊糊的胶质,不排除凶手作案时曾用胶质封住了拉链的缝隙,造成一个密封的环境,令死者窒息而亡。
门窗完好,不排除凶手与蒋怡是熟人。
据调查,死者蒋怡和死者张婷是认识的!
蒋怡高中时,曾就读一中,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就是张婷。
我们决定把两个案子并案调查,又回到了学校调查。
有老师认识蒋怡,据她说,蒋怡品学兼优,成绩优异,在校时从未与人红过脸。
并且还给我看了他们毕业照片。
我在照片里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我的未婚妻,安洛!
19
因保密协议的原因,我不能跟安洛说案件的事情。
但我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我借口趁她洗澡,拿走了她的手机。
麻烦技术部的同事帮我在手机里加了个追踪的芯片,没想到这个芯片,让我找到了她。
从张婷和蒋怡的交际圈向外扩展,我们把嫌疑人目标群体定在一中。
是蒋怡在学校那三年的同学,还是张婷教过,或者被张婷羞辱过的学生。
而且这个人还得是近期遭受了什么大的变故,是不可逆的变故。
导致这个凶手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致使这些惨案发生。
在他们蒋怡同期的同学里筛查,筛查出来三个跟蒋怡和张婷同时有冲突的人。
第一个人叫郭阳,在读书期间,因为家庭穷的原因,被张婷羞辱过。
而后喜欢蒋怡,在别人的怂恿下,大庭广众之下向蒋怡表白,被羞辱得无地姿容。
前几年发现肺癌,一直在住院治疗。
案发时,他正在医院做透析,没有作案时间。
第二人叫林琳,她的女儿前段时间死了,整个人像变了一个性格。
读书时,曾被校园霸凌过,在向老师寻求帮助无果后,辍学了。
不排除怀恨在心,实行报复。
我看到了第三个人的名字,是安洛!
她得了乳腺癌晚期!
不可能!
我不相信……
可手却很诚实地给她打了电话。
关机了!
20
我看着她的定位距离我这儿有几百公里远,行驶的方向越来越偏僻。
我带队去了她最后停留的地方。
是一个人员混杂的城中村,我拿着她的照片问商店老板,得知了我不曾知道的真相!
安洛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她的妈妈是做那种生意的。
她妈妈有个姘头就住在这栋楼楼上。
我们上去后,发现大门紧锁,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反倒隔壁的大婶开了门。
把安洛的照片给她看,她说认识,叫小洛,很孝顺的姑娘。
来看了她屋里的男人,是小洛的继父,临走前拉了个行李箱,说要出差。
安洛在说谎!
她毕业后开了家网店,不要说出差,就连出门都很少。
我的心里有些慌乱,隐隐有个不真切的猜想,却又觉得不可能。
撞门进去后,满地的血迹流淌着,法证检测后称,根据在场的血迹遗留痕迹,被害人已经死亡,是流血流完而死的。
我们通知了被害人的亲属,来的是被害人的儿子。
据他说,他早就跟被害人断了关系,这个老头为老不尊,之前包养了个女人,还把那个女人还在读高中的女儿的肚子搞大了,生了小孩。
我把安洛的照片给他看,他说这个就是那个怀孕的高中生!
屋里还留了很多痕迹,例如头发和沾满血的连衣裙,无一不在告诉我,凶手就是安洛。
21
我好像不认识安洛。
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根据调查出来的线索,安洛的母亲是干那种生意的,后来榜上了小有资产的被害人,成了安洛的继父。
这个继父在安洛上高中的时候,侵犯了她,并且怀孕,生下来一个小孩。
这件事很大几率被蒋怡知道了,并且拿这件事来威胁安洛。
从这里的环境可以看出,安洛的家庭条件并不优越,张婷那种势利眼的老师肯定没少折腾她。
在三个月前,安洛确诊了乳腺癌晚期。
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被这三个人毁了的,所以实施了报复。
那么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安洛生出来的小孩在哪里?
第二,安洛现在在哪里?尸体在哪里?
我又问了被害人的儿子,「当年剩下的那个孩子呢?」
他嗤笑一声,「早就让那老不死的卖掉咯,还骗人家小姑娘被拐子拐走了。」
那尸体安洛会扔在哪里?
手机的定位,最后定在了两千公里外的小山村里。
我打了申请报告,驱车前往,异地侦查。
22
等我去到的时候,从当地警方那儿得知,这是一个犯罪团伙。
但每次要抓人的时候都抓不到。
大山里没有信号,想要一网打尽都不行。
一抓人,这些人贩子就往大山里跑。
因为当地警方早有部署,我们也不好打断他们,只能在旁协助。
等了快半个月,申请才下来,这支队伍暂时让我来调配。
根据手机最后的定位,是在一个二手手机商铺里。
我们逮捕了商铺老板,他是专门收赃物的,而这个手机就是他的一个老顾客卖的。
他管这个人叫玲姐,我们让他打电话给玲姐。
假装这个手机有问题,不能收。
在玲姐到场时,实施了逮捕,还抓了他的两个同伙!
谁能想到,穿得普普通通跟邻居家大婶一样的人,居然是个人贩子!
起初,她死活不张口,后面说她涉嫌凶杀案,起步就是死刑。
才开口大喊冤枉,从她扔行李箱的位置,找到了别害人的遗骸。
箱子烂掉了,尸体也被野兽啃咬过,只剩下一些骨头。
23
我们根据玲姐的口供,一路进到大山深处。
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整个特警大队。
两案合并处理,连环杀人案和人口拐卖案。
汽车越行驶,我越害怕,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对待安洛。
「老大,你看,那里怎么有火?」
我的视线顺着组员的手指望去。
黑暗中一连串的火焰扬起,染红了半边天。
我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想……
车辆一停下来,我就跑了过去。
我看到了安洛。
她喜欢穿白色连衣裙,此时她的白色连衣裙染红了。
我拿着枪朝她走去,让她过来,那边危险。
她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示意我不要过去。
我看着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听不见他说什么的。
她的嘴型好像在说。
「周则,不要忘了我。」
我怎么会忘了她?
我不会忘了她的!
她转身往火海里跑去……
我想要冲过去救她,她那么痛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进火海里啊!
我被人按在了地上,救不了她……
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火海里。
警车旁,是几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嚎啕大哭。
还有三个刚被拐来的女孩……
整个村子的人,都被烧死了,除了剩下的这些孩子和女孩。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都在怀疑。
她是不是在拿她的命让我升官啊?
如她所愿。
我又升职了……
可是……
我辞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