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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婚不散

男友溺水被救,施救者死了,男友想逃脱责任,却被网友扒出,为了弥补,他居然让我与死者冥婚,来安抚死者家属。

1

男友去野泳溺水,好心人把他救上来,结果自己溺亡了。

有围观的群众录了视频,可以清晰的看到是男友先溺水呼救,那人下去救,然后才出事的。

我知道这事,还是同事看到视频告诉我的。

等我联系男友游怀的时候,他全家已经躲到了乡下,怕死者家属找他们理赔什么的。

我当时就感觉心寒,劝游怀回来,至少得面对吧,就这么躲了,别说人家寒心,连我这个站在游怀这一边的都感觉寒心。

游怀有点犹豫,可我还没说完,他爸妈就把电话抢走了,说我年轻,不懂这些事。

他妈还反问我,如果要赔钱,赔多少?

等他家把钱全赔了,我还肯嫁给游怀吗?

游怀欠人家一条命,以后做什么都要以那边家属要求为主,怎么做都不好。

「阿姨,这不是钱的事。你们至少露个面,表个态吧。」我劝她。

可她妈就是一句,我年轻不懂,让我别管这事,等他们躲过风头再说,直接就挂了电话。

再打,直接就不接了。

我握着手机,只感觉整个人都发寒,说不出的郁闷。

游怀本性说不上坏,就是怕事,可我没想到人家拿命救了他,就这样逃了。

同事问我打算怎么处理,我都没敢说游怀他们躲了,怕事态恶化。

怕同事们再问,我直接请了假。

结果等我到家的时候,同城相关的视频都是这件事情,一边是游怀从上岸后,就不知所踪。

一边是死者家属在尸体打捞上来后,哭得泣不成声,我看着也不是滋味。

就算我请了假,还是有知道我和游怀关系的发信息过来,问我游怀去哪了,怎么不出面解释一下。

我也不好替游怀表达什么,一律回不知道,到我吃了晚饭,洗了澡,网上舆论已经发酵了。

网友已经把施救者的简历、照片,以及游怀的所有信息全发网上了。

施救者叫尹冰霁,挺帅挺阳光的一小伙子,家境优,硕士毕业后自己创业,公司效益也挺好的,还没结婚,连女朋友都没谈。

事发的时候,和朋友在河边钓鱼,还劝过游怀他们别下水,可游怀他们不听。

这么走了,别说父母受不了,外人看到都惋惜。

更怪的是,我把尹冰霁的资料看了好几遍,虽说在同一个市成长、读书、生活,可我确定他跟我没什么交集,但我看着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事情,一旦发酵就不受控制,就算尹冰霁的家人发声,说不求回报,尹冰霁救人是自愿的,可还是有网友报不平。

游家人联系不上,还有直接打电话给我的。

我连接了几个后,实在应付不了,就没敢接,关机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妈直接就上门了,问我游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太让人不耻了。

让我先别去上班,网友顺着游怀,连我的信息都摸出来了。

我连网都不敢上,过了一夜,游怀家里还没发声,已经上升到网暴的阶段了。

我爸妈都多少受点影响,也怕我出事,就在这里陪着我。

担惊受怕的熬了一天,我一直联系游怀一家都联系不上。

尹冰霁的遗体都送去殡仪馆了,很多网友自发的去给他献花什么的。

我其实也想去送一下的,但我和游怀的关系已经被网友查出来了,所以也不敢露面。

就这么缩了一天,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游怀一家在被有网友找到他家,往他家门口堆垃圾的时候,他们终于承受不了,出来发声,说会尽全力弥补。

游怀表示自己以后会代表尹冰霁给他父母尽孝,如何如何的。

不管下面评论质问游怀前面两天做什么去了,还有说游怀和尹冰霁差太远了,给人家当儿子都不要如何如何的。

我看着游怀认真道歉的样子,我心里还微微有点慰藉,至少没有一直逃避。

可等游怀一家找上我,说让我和尹冰霁冥婚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就是尹冰霁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现在游怀家里处于舆论低端,想和尹家和解,可尹家人有了芥蒂,根本就不见游怀他们。

不知道是谁出了主意,说给尹冰霁办个冥婚,表达诚意,只要尹家出面表示和解,这一关就算过了。

但冥婚这事情不允许,买尸合葬犯法,活人更不会有人愿意,就算有也代价太高。

游怀家里就想起了我,理由也很简单,人家救了我男朋友,我帮男友还债,结个冥婚,走个过场。

游怀家里还拉着我的手,说就是演个戏,劝我说冥婚不影响我的。

等这事风头一过,就可以和游怀结婚,如果尹家不出面帮游怀说话,那些网暴的网友都要砸上他家的门了。

我当时差点就气乐了,游怀自己当时就跑了,现在怕被网暴就找来我,他们倒是什么都不想付出啊。

这么没担当,还说和我结婚!

我爸妈更是暴跳如雷,差点直接把游怀家里打了出去。

但游家现在倒挺有毅力的,一个劲的劝说,还让游怀跪在我家门口求我。

我就任由他跪,这年头如果下跪有用,我倒是想去银行跪一跪,让银行分我个百万千万的。

游怀他爸还围着跪着的游怀拍视频,气得我爸妈拿着扫把直接要打开。

我被气麻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网上有网友去殡仪馆拍的视频,尹冰霁的父母站在他遗像面前,对自发前去吊唁的一一还礼,两人面色哀伤,却并没有多少愤怒。

只是才两天,两位老人就比原先好像老了几十岁,站在那里宛如木偶一样,给人鞠躬道谢。

我看得有点唏嘘,而游怀在门外大叫:「韶影,这事不解决,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你日子也不好过!」

视频里放着哀乐,后面是剪切的照片。

尹冰霁生前和父母出游,一家三口相拥,其乐融融的照片,再一张张对比父母在河边面对尸体哀声痛器,到现在悲痛到麻木。

可游怀还在外面大叫:「我没让他救我的,是他自己救我。现在网暴太厉害了,如果你不冥婚,我就要跳河把命还给他了。」

他妈也在一边搭腔,说我和游怀都谈这么多年了,连这点忙都不帮,这是见死不救。

可上一个拿命救他的,他家是怎么对待的?

但我看着视频上面,尹冰霁从一个阳光帅气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父母从原先温暖的笑,变得现在麻木悲痛,心中突然有点愧疚。

直接起身到门口,朝游怀道:「好,我答应你冥婚。」

如果这样,真的能让尹冰霁父母有点慰藉的话,也算我替游怀做了点补偿。

但我盯着游怀:「但我有个条件。」

「冥婚之后,我们就结婚。」游怀立马起身,朝我笑嘻嘻的道:「龙韶影,等风头过了,我们就结婚。」

「不!」我看着游怀,失望的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分手。」

游怀整个人都愣了,还想说什么,他妈就把他拉开,朝我打着哈哈:「先冥婚,先冥婚。」

我爸妈还劝我别傻,但听我说不是为了游怀,就是想慰藉尹家父母,也都叹息。

中年丧子之痛,他们做父母的,都能感同身受,更何况是尹冰霁这么优秀的孩子。

我一答应,游怀家也不知道怎么和尹家沟通的,那边居然也答应了。

估计是怕我后悔,所以当晚就安排冥婚,但因为尹冰霁是溺亡的,说是水鬼会被困在溺亡的水域,冥婚要我去那里接魂,然后回尹家拜堂完婚,住上一晚,才算成。

只要不太过份,我也就听他们安排。

我本以为冥婚,我就该直接去那出事的河边的,结果游怀跟我吞吞吐吐的说,尹冰霁的父母要先见我,估计是想看看我,配不配得上尹冰霁。

游怀他妈就在一边暗戳戳的骂,说尹冰霁没本事就不要救人,现在搞得好像游怀欠他一条命一样,把自己女朋友跟他冥婚了,还要验货。

「不就是欠一条命吗?」我瞥了她一眼,直接怼道:「我和游怀分手了,不是他女朋友。」

游怀咬了咬牙,脸色发青,却还是冷冷的不说话,还拉了他妈一把,估计是怕说多了,我反悔。

我去尹家前,还有点忐忑的,怕尹家父母情绪不稳定。

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尹家条件真的挺好,自建三层小别墅。

这半天的时间,已经按婚礼一样,布置了冥婚喜堂,虽说是纯白的,却也算是唯美。

游怀他妈在一边碎碎念:「看到了吧,这种人家不缺钱,万一狮子大开口要我们赔几十上百万,或者要让游怀赔命呢?」

进去后,尹冰霁的妈妈看着我,只是脸露悲色,然后温柔的牵着我的手,说是要上楼跟我说几句话。

游怀立马担心的拉着我,被我甩开了,还朝我小声道:「龙韶影,你别怕。」

我瞥了他一眼,安慰的朝尹冰霁他妈笑了笑,就跟她上楼了。

本以为她是会问我什么学历啊,家里做什么的啊,就算是冥婚,也是要匹配的吗。

可她却只是拉着我的手,轻声道:「他们说你是自愿的,是真的吗?」

我点了点头,可她却还是担心的道:「如果你不愿意,没关系的。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再按他们的要求发个视频,说我们原谅他们了。我们阿霁……」

她原本还算冷静的眼睛,立马涌出水光,忙松开我的手,转到一边吸了口气,擦掉眼泪。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可她自己却吸了几口气,朝我道:「对不起。我知道冥婚对你不好,可我一直想看阿霁结婚,只是没想到……」

这种心情我能理解,忙跟她说是自愿的。

她情绪也不稳定,急急的拉开衣柜,指着里面的婚纱,让我换上,说以前她想催尹冰霁结婚,经常拉着他逛婚纱店,想着激发他结婚的欲望,他就喜欢这一件,所以她特意买回来了。

我看着她轻抚着那件婚纱,泪如垂珠,也跟着有些伤感,答应她一定会穿这件婚纱的。

她又告诉我,她儿子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也是个好鬼,让我不要怕。

其实她也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鬼,让我就穿着那个婚纱,当走个过场给她夫妻看看。

她安慰我几句后,就走了,让我在房间换衣服。

等她走后,我才发现这房间已经装饰成了婚房,很用心,纯白的花束,还有喜字什么的。

但还是能看出来,以前是尹冰霁的房间,摆着挺多模型、书啊什么的,还有他的照片。

这外形,帅且贵气,原地出道都是可以的,心中也有点惋惜,也有点奇怪。

因为生活照多了,那种熟悉感就越发的强。

我不敢再细看,换了那件婚纱就下楼了。

尹冰霁审美不错,很好看,居然莫名的合身。

下面都准备好了,游怀家里就出了我这么个人,反倒是尹家自己准备了很多东西,还请了个法师。

因为冥婚,怕生人惊着尹冰霁的鬼魂,所以游怀家和我爸妈这些生人都不能去,只能尹家父母陪着。

去的路上还好,等到了河边,看着滔滔江水,以及搭在江边的法台,夜风呜咽,我还是有点心悸。

法师让我捧着尹冰霁的照片,坐在河边,手腕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红绳,绳头垂入水中。

我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就坐在那里,法师作法祷告,将冥婚的事情告诉尹冰霁。

从头到尾,尹冰霁的父母怕我害怕,一直都在我旁边陪着我。

河水潺潺,夜风呜咽,夹着法器和法师低喃的念着什么,多少有点瘆人。

尤其是随着法师作法,河风越发的大,似乎还有什么低吟的声音传来。

就在法师让我念尹冰霁名字的时候,或是水流太急了,那根缠在我手腕上的红绳,好像被什么拉扯着。

我的手,明显往下一扯,河水哗哗的作响。

不过我身体刚倾一下,那红绳就松了。

法师看着那红绳,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再说话了,只是让我捧着尹冰霁的遗像上车,红绳就这样拖着,不能收,到了车上,要一点点的把红绳收回去,将绳头和我并排放车座上。

并且再三交待,我不能回头,说尹冰霁才死三天,三魂七魄未聚,意识可能不太清醒,不能惊着他。

我其实也有点害怕,尹妈妈就在一边安慰我。

等我捧着遗像转身朝车子走去时,那根红绳从水里一点点拉出来,就好像拖着个什么一样,重重的,更甚至似乎还有点挣扎。

有点像跟我爸钓鱼的时候,有大鱼上钩,慢慢拉上来的感觉。

我想往后瞥,但一回头,就见尹妈妈脸带悲色,却还是担心的看着我,虚伸着手,好像准备随时来扶我,心头就又是一酸,想着法师的话,还是把头扭了回去。

走了几步,红绳上了岸,因为风大,整根红绳就被吹飘在半空中。

我捧着遗像上车后,就按法师说的,一节节的往车里收,收一下,叫一声尹冰霁的名字。

被风吹得都飘起来的红绳,居然还湿漉漉的,收到最后的时候,似乎还在滴水,我指尖全是水。

忙压住那些不好的想法,我安坐着,想着回到尹家,睡一觉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就在车子准备开动的时候,居然见游怀他家开着一辆皮卡过来。

游怀爸妈各抱着一个纸人,说是等了好一会了,想着就算冥婚,也给我和游怀随礼,也给游怀烧点纸钱。

他们拎了一堆东西去河边烧,抱着的两个纸人,一个贴着尹冰霁的照片,一个贴着我的。

我当时心头就一闷,尹妈妈也说这样不好,可游怀她妈却笑呵呵的:「哎呀,我们问过了,这样才算正的结冥婚,我们这也是表达一下诚意吗。」

催着游怀抱着纸人就往河边去烧,还一个劲的说恭喜我和尹冰霁。

游怀抱着纸人,目光闪烁,连看都不敢看我。

我对他的没担当,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已经分手了,也不去报奢望了。

因为我这辆算是「婚车」,所以除了司机,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后座。

或许是河风冷,我总感觉车子里凉唆唆的,那红绳好像还往外渗水。

但也按法师说的,一路都叫着尹冰霁的名字。

等到了尹家,捧着遗像,在尹家布置的婚礼现场,和尹冰霁的遗像拜堂,再对父母敬茶,就算成了。

尹家父母很大气,就算是冥婚,也准备了一对钻戒,还给我两个大大的封红。

尹冰霁不在,我手上的戒指是尹妈妈给我戴上的,套的时候,她手抖得厉害,眼泪叭叭的掉,一个劲的跟我说对不起。

我笑着安慰她,然后就捧着遗像上楼了。

「婚房」就是尹冰霁的房间,我把尹冰霁的遗像摆在床头柜,然后脱了那件婚纱挂好,换上尹妈给我的睡衣。

看着这么漂亮的婚纱裙摆裹着泥土和杂草,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婚纱,居然是冥婚,如果是真的,多好。

胡乱洗了个澡打算睡了,但法师说那根红绳不能取,要我戴着睡一晚。

睡前看着尹冰霁的照片,以及摆在床头的对戒,我依旧感觉有点面熟,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伸手摸了摸照片上尹冰霁的脸:「晚安。」

折腾了大半晚,其实也挺累的。

就在我睡得迷糊的时候,那红绳好像一点点的收紧,似乎有什么顺着红绳慢慢靠近我。

我还是有点害怕的,忙握住红绳,却握到一只微凉的手。

吓得我睁开眼睛一看,就对上尹冰霁那张帅且贵气的脸。

和照片上不同的时候,他似乎有点迷糊,双眼带着疑惑,似乎喃喃的念着:「龙韶影。」

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说不上害怕,总感觉自己在梦里,或是扭头就看到他照片,朝他笑了笑:「嗯,我是龙韶影,睡吧。」

他脸上似乎闪过疑惑,却反握着我的手,一点点的覆了上来。

2

就在尹冰霁覆上来时,我还迷糊的感慨,自己结个冥婚,还肖想人家。

不过反正是肖想,也没有任何压力了。

他这张脸,可以出演任何古言小说中的富贵王爷、公子啥的了。

我反手勾着他的脖子,想着梦里总不能丢了脸,含糊的道:「还真的是结婚了啊。」

有点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在梦里补个全套……

正想着自己算是亵渎了尹冰霁,松了勾着他脖子的手,翻了个身想睡。

可没想,胳膊顺带就把尹冰霁给带了过来……

就在我迷糊的看着尹冰霁,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就贴了上来。

跟着后面的事情,就有点风雨飘摇。

我好像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又好像很真实。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云销雨霁,只听到他好像叫我:「你是龙韶影,韶影……」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服完好的穿在身上,身体清爽,但还是有点酸软,也不知道晚上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就是那根缠在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我怕还有用,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到,找了一会就感觉腰酸得厉害。

这会外面天已经大亮了,我怕还有什么事,就把床整理了一下,换了衣服,捧着床头尹冰霁的遗像下去。

就在我去捧遗像的时候,发现上面尹冰霁似乎笑了一下。

吓得我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凑过去又看了看,却发现还是原先的样子,想着可能是光线折射,也就没在意。

下面摆了灵堂,我捧着遗像放好,点了香,给他烧了点纸,算是……早餐吧。

这种事情,逢年过节祭祖上坟什么的,我爸妈都会让我做,倒也顺手。

就是袅袅轻烟中,尹冰霁好像从遗像上垂眼看着我,好像带着疑问和审视,又似乎要笑不笑的。

几次抬眼看去,都是这样,加上昨晚那个怪梦,搞得我心发慌,烧完纸就去找尹爸尹妈了。

可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并没有昨晚那种温和的喜色了,反倒有点烦躁和焦虑。

尹爸看了我一眼,直接就走了。

尹妈妈倒是说去给我拿洗漱用品,交待我今天先别走,等他们安排车送我走。

这态度与昨晚截然相反,搞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想着可能是昨晚冥婚,他们还是开心的,但依旧抵不过儿子已死的现实。

但再留一天,也不太好,我婉拒了。

「洗漱也不用了,我直接让我爸妈来接我吧。」我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昨晚冥婚,手机关机了。

就在我去找手机的时候,尹妈坐在窗户边,有点失神和担忧的看着外面。

我手机刚开机,消息就一直炸,全是些辱骂的话,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人打电话进来。

我一接,就骂我封建迷信,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我开了头,以后不知道要逼着多少女的跟着陪葬,死了都不得安宁。

语气极为尖悦不好,我还没听明白,尹妈就走过来,帮我把手机又关机了。

似乎见到了我的不解,她拿了个平板给我,示意我自己看。

同城的视频里面,全是昨晚冥婚的视频,从我穿着婚纱从尹家走出去,到后来河边穿着婚纱做法事、离开。

还有游怀一家子,在河边烧纸,磕头认罪……

虽然是偷拍,却拍得很完整,明显可以确定是游怀他家拍的。

我看这个的时候,右手腕隐隐作痛,有点像是腱鞘炎犯了,又好像是昨晚那些湿漉漉的红绳还缠在手腕上。

「下面一个。」尹妈帮我划了一下。

下一个是游怀失落的坐在河边直播的录屏,痛哭流涕,说他溺水后,就被送进医院,因为肺部感染昏迷了两天,家人一直陪着他。

他是想报答尹冰霁的救命之恩的,可他找上去的时候,尹家居然要挟他,让他把女朋友给尹冰霁冥婚,要不然就不会原谅他的,让他把命还给尹冰霁。

他跪在我家门口求我,我才答应冥婚。

而我明明说好冥婚后就结婚的,可冥婚后,看尹家条件好,要和他分手。

游怀到最后,还深吸一口气,表示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了,这条命是尹冰霁救的,现在他就还了。

然后直接就跳水里去了……

后面就是一片水和他在水中挣扎慢慢消失,他跳下去的时候,手机还在直播。

已经有人报警,但没有发现游怀的尸体,现在大家都关注着这事。

我拿着平板,只感觉整个人通体发凉。

评论里全是那种「哎,网暴又逼死一个人」,「都说要让舆论飞一会」,「就说有反转吧」,「前两天尹家带节奏了啊」「逼人家女朋友给死人冥婚,够阴险的啊」……

手有点抖,我连忙往后面刷了几条,全是这件事情,游怀他爸妈还把当初游怀跪在我家门口求我冥婚的视频,以及我爸妈拿拖把赶他们的全发了出来。

说游怀被救上来后,肺部感染到医院后昏迷了两天,醒来就被逼着跪求女朋友冥婚还债,结果尹家还不满意,只能以死偿命。

下面就警察到河边搜救游怀的视频,游怀的手机据说在河边找到了,现在全网都在关心游怀能不能救上来。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主播跑到河边,开了直播,指着地上残留的纸灰什么的,又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复盘。

只是尹冰霁不再是救人的英雄了,而是没有能力却还要逞强,更甚至有人怀疑他救游怀的视频拍出来,原本也是想着炒作。

更甚至质疑,既然尹冰霁知道水深,劝游怀他们不要下水,为什么还是让他们下水了。

还质疑尹爸尹妈前两天带节奏,要让游怀社死,用心险恶。

我就是助纣为虐了,一旦开了结冥婚的头,以后多少女的要给死人冥婚,有多少女性死了都要被敲骨吸髓,会滋生买尸卖尸,以及挖坟盗尸的行业。

更甚至会有人为了冥婚而杀人卖尸。

我住的地方,还有公司全部被曝了出来。

尹家的地址被曝了,但尹爸报警了,所以没有人进来,要不然这会早就被扔臭鸡蛋了。

我看着视频里面,游怀爸妈说着倒打一耙的话,心头一阵阵的发闷,这倒底玩的是什么?

手腕越来越痛,就好像箍了一根紧绷的橡皮筋,勒得慌。

我习惯性的揉了揉手腕,摁着以前腱鞘肌瘤的地方,想止痛。

尹妈妈见状,接过我手里的平板,朝我苦笑道:「现在网上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你暂时别出去,手机也别开机,等过几天就好了。」

我听说过网暴,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警察在外面布防好,这才进来录口供,我这才知道,现在市里出动了搜救队,去河道搜救游怀了,暂时还没有结果。

那些视频发出来后,连殡仪馆都有人去闹,把布置的灵堂给毁了。

尹家是本地人,也有亲属去守着灵堂,但奈何网友人多。

冥婚这种是明令禁止的,所以警察对我们进行了教育,还要写保证书。

在我交了保证书后,一个老警官告诉我,冥婚这事其实昨晚就有人匿名报警了,就算网上不闹出来,他们今天也要来找我们的。

可这事知道的,也就只有尹家和游家了。

也就是说,从游怀求我冥婚开始,游家就打算借着网上舆论的力量,把这件事颠覆过来。

警察录完口供后,留了两个人在外面守着,交待我们尽量别出门,就走了。

尹爸尹妈都有点失魂落魄,我看了看,只得起身送警察出去。

就在我出门的时候,原本早上大好的天气,天边居然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

那老警察瞥了我一眼:「下雨了,如果游怀真的跳河了,这搜救就更难了。」

然后急急的就走了,再三交待我,别出门。

我听着警察的话,看着远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心头也有点发沉。

游怀胆小怕事,却也惜命,而且尹家答应冥婚后就按游家要求发视频,表示原谅游怀,他怎么可能还「以死自证」。

我揉了揉僵痛的手腕,看着尹爸尹妈坐在灵堂前,给尹冰霁烧纸,似乎无悲无喜的。

走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们了。

尹爸撕着纸,手上却青筋迸现,好像强咬着牙忍着什么。

我想安慰他们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想蹲下来也跟着烧点,尹爸却猛的抬头瞪着我:「你走吧。」

他语气平和隐忍,似乎只要我再多说一句,立马就和外面交加的风雨一样,爆发了。

我知道这事自己肯定会被迁怒,毕竟是游怀求我来冥婚的,我以前是游怀的女朋友……

现在游怀颠覆这件事的根本,就是我和尹冰霁冥婚。

「对不起。」我后退一步,对着他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

「韶影。」尹妈连忙追了过来。

拉着我,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只是把昨晚那个戒指给我:「应该给你的。」

我连忙推开,可尹妈却从玄关拿了个车钥匙给我:「不留你了,外面下雨,开车走吧。」

屋里没开灯,外面雷电交加,她身体好像也随着雷电一抽一抖的,光影闪过,脸上连悲伤都没了,只有茫茫的死气。

我心头突然一阵抽痛,连带着手腕好像也是被箍得闷痛。

伸手抱了抱她:「阿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发展成这样。

尹妈只是茫然的道:「韶影啊,不要做好人,好人难当啊。阿霁不该救人的……」

短短几句,好像道尽了人心悲凉。

尹妈拍了拍我的背,转身就和尹爸一起蹲在火盆边烧纸了。

火光、电光闪动,映着灵堂上方尹冰霁那张总是阳光帅气的脸,似乎也带着怒意。

我沉吸了口气,拿着钥匙,在外面和警察打好招呼后,冒雨开车往家里去了。

到家的时候,因为下雨,倒没有人守在外面,但楼道外面撒了不少纸钱,好几个花圈摆在家门口,以及用红色马克笔写满了咒骂的话。

我敲了半天门,我爸再三确认是我后,才开门。

见到我回来,我妈连忙把我拉了进去,将门关上,拉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发抖。

我这才知道,有些网友说我既然冥婚了,怎么不去死。

我爸妈想解释,可差点起了冲突,就只能闭门不出。

「没事,我去找游怀。」我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一下身上的雨水,怪的是,这么大的雨,我冒雨走了两趟,身上居然没怎么湿。

不过我也没太在意,拿着自己的平板打开看了一眼。

那些主播还真的挺有毅力的,还在河边冒雨直播,已经有人在祈祷游怀没事,还担心下雨涨水,救援难度加大,怕游怀救不回来了。

我不敢把手机开机,借了我爸的电话,给游怀他家挨个打电话,问他们在哪里。

游怀的手机被警察收走了,唯一打通的是游怀他爸的,这会再也不是那种求我的语气了,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就让我过去了。

我从抽屉里找了会议用的录音笔,然后翻出去年不要了的旧手机放口袋里,交待我爸妈别担心,我去和游家谈谈,就戴着口罩准备走。

我妈拉着我:「这事你还掺和什么啊,里外不是人!你说你,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冥婚嫁了个水鬼,以后你怎么办!」

「游怀就是要把这事闹开,让她除了嫁他,谁都没得嫁。」我爸重重的拍了下腿,盯着我道:「我以前就说过,男子汉担当和责任最重要,你说游怀心细啊,体贴啊,没什么脾气啊,你看看现在!」

我朝我爸苦笑了一下,拿着钥匙和东西就走了。

我妈还要拉我,被我爸拉了回去:「让她去,不找游家人说清楚,人家拿命救了游怀,还要被他们家泼脏水,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听着我爸的话,只感觉手腕痛得更厉害了。

揉了揉手腕,心里发苦,如果世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就不会有这么多道德败坏的事情了。

游家除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在近河郊的地方,还有很多年前的一套小产权房子,就是那种自建自售的。

我开车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开始积水了。

进去前,我把录音笔打开,把旧手机插牛仔裤口袋里,正好把摄像头露出来。

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游爸游妈正在吃中饭,都是现成的卤菜,但有鸡爪鸭翅之类的。

见到我,他们就又开始哭了。

游妈更是说,没想到冥婚后,尹家还不发视频,有网友一大早就去游怀公司闹事,游怀不得已被带得去跳河了,现在生死不知,这是真的把命还给尹冰霁了。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卤菜:「游怀呢?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他跳河了。」游妈还要狡辩。

我沉声道:「我现在就要见游怀,如果他再不出来,别说什么一刀两断。你信不信我也开个直播,给你们来个反转!」

「你到底是哪边的啊。」游妈立马变了脸,指着我道:「你是游怀的女朋友啊,居然不帮游怀!怎么?现在真的嫁给那个死鬼了,就还真帮着那个死鬼了。」

她这话音一落,外面突然炸了一个响雷,吓得她尖叫了一声。

我盯着她:「你让游怀出来!」

游妈还唏嘘着,游爸却戳了戳她:「你不是还想着她和游怀结婚的吗,以后还是一家人,别闹太僵。」

跟着,居然从柜子下面,拿出个对讲机,讲了两句。

我看着直接就气乐了,他们这个倒准备挺充分的啊。

一共是 7 楼,8 楼是半层,一般都是买七送八,但因为没人住,上面都是堆的杂物,所以游怀就藏在上面。

他下来的时候,见到我,还有朝我讨好的笑了笑:「韶影,你来啦。」

我只是瞥眼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的啊。」游怀也有点心虚,忙帮我拿毛巾,递给我道:「你先擦擦脸。」

我没接,只是看着他:「人家为了救你,命都没了,你还要搞人家?冥婚不是你们提出来的吗?现在丢锅给人家?」

他们就是知道冥婚离谱,会被舆论打压,而尹家父母肯定也不忍拒绝,所以才让我和尹冰霁冥婚的!

游怀的手在毛巾里面转了转,低垂着头,嘟囔着道:「我没让他救我的。」

我听着呵笑一声:「所以你就搞假跳河?说还人家命,其实暗地里就偷偷爬上来了。」

手机摄像头角度有限,是有死角的。

游怀水性也还行,要不然也不敢野泳啊,跳河后,潜到死角,再爬上来,把手机留在那里,自己偷偷走了,就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龙韶影。」游怀居然还来气了,猛的抬头瞪着我:「现在道德绑架和网暴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事闹这么大,以后我都会这些网友的监督之下,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欠着尹冰霁一条命,我这辈子都要兢兢业业的对尹冰霁的爸妈好,稍微有点不好,网友就会把我拉出来,再钉在道德柱上鞭打一遍。」游怀紧握着毛巾。

慢慢垂下了头:「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欠他们的。」

不想欠,和往人家身上泼脏水,是划等号的吗?

我实在是不敢苟同,盯着游怀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出现在大众面前解释一下?等尹家人也尝尝网暴的滋味吗?」

「他们活该!」游怀她妈啃着卤鸡爪,冷哼道:「我家门和窗户都被砸了,游怀工作都要黄了,他们怎么不出来帮我们解释。哦,我们一提让你跟她儿子冥婚,他们就乐呵呵的答应了。」

「是她儿子自己要逞英雄救人的,我们又没求他,没本事就不要逞能啊。」她吐着鸡骨头,满脸的不忿。

「你们是没求他救人,可是你们提出冥婚,求我去的,现在我被网暴,你们就没想跟帮我解释一下吗?」我盯着游怀,冷声道:「你还生怕别人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啊,还贴心的拿我照片,做了个纸人,让我和尹冰霁配一对,一边烧一边拍啊!」

「韶影……」游怀松了松毛巾,想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了。

游妈却在一边冷呵呵的道:「这有没有鬼,宁可信其有吗。我们总得把那死鬼安抚好,他不是没老婆吗,我们烧对纸人,就算给他送个老婆,一命换个老婆,多划算。」

所以他们就出了个纸人,我这个不要钱的人,就白搭了。

我瞥了一眼游妈,她似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啃着鸡爪朝我道:「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吧。我们不是说了,这冥婚是被尹家逼的吗,你也是受害者,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两天就过去了。」

游怀也只是讪讪的看着我:「韶影,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就结婚,我不会亏欠你的……」

我听着冷呵了一声,看着那将手里的毛巾都扭成麻绳的游怀,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我认识了七八年的人,这么陌生。

原先就知道他胆小怕事没担当,可我想着不惹事,平平凡凡的过日子,也就没什么了。

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

所以就像我爸妈说的,游怀怕我真的分手,干脆把我冥婚嫁尹冰霁的事情曝出来,这样没人敢娶我,以后我就只能求他娶我了。

朝游怀冷呵一声,我转身就要朝外走。

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游怀一把拉住了我,目光扫过我腰间牛仔裤的口袋:「你录像了,对吧?」

3

我没想到游怀一直低垂着头,居然看到了我藏在口袋录视频的手机,一把推开他,直接就要朝外走。

「龙韶影!」游怀却死死拉着我,沉喝道:「你是不是想帮他,帮那个尹冰霁。」

他太用力了,掐得我胳膊都痛。

我连推了几次都没推动,游怀他爸妈听说我录了像,也急忙跑了过来帮忙,摁着我,想把我腰间的手机掏走。

我连踢了两脚,将游怀他妈踢开,对着游怀大吼了一声:「游怀,放开!」

他性子软,被我吓得一个激灵,掐着我胳膊的手,立马就松了。

我连忙推开他,转身就去拉门。

游妈喊了一句:「她如果再发出去,我们就不要活了。」

就在我刚扭开门时,就感觉脖子上一紧,游怀居然捡了那条被他拧成绳的毛巾,勒着我脖子,将我往回拉。

还朝他妈道:「快拿她手机,她平时开会都会录音,肯定还有录音笔。」

我被勒得眼冒金星,本能的伸手去扯脖子上的毛巾,可游怀力气大,勒得我身体都往后仰。

游怀他妈手已经摸到我腰间牛仔裤了,我手用力想把毛巾扯开,可游怀他爸居然来拉我的手。

我眼前一阵阵发虚,双手紧拉着毛巾,双脚出于本能的乱蹬。

可游怀他爸跟铁箍一样掐着我的手想把我拉开。

游怀他妈掏出手机,还骂我:「冥婚嫁个死鬼,还真以为自己是死鬼的人了,还想帮他,你和游怀还……」

就在我被勒得眼前发黑的时候,突然外面一道闪电强光闪过,游怀他爸突然惊叫了一声。

我隐约看见自己眼前好像有什么红色东西一闪,似乎是根红绳飘了一下。

跟着惊雷炸开,窗户似乎都被炸碎了,游怀他爸大叫道:「鬼……」

而游怀整个人发着软,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我忙扯开毛巾,顺着游怀他爸的目光看去。

就见玻璃炸开的窗户边,窗帘被风吹得卷动,狂风大雨之中,一道在闪电光影之间半明半暗的人影站在窗帘边上,正冷冷的盯着这边。

雨水哗哗的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水顺着地面就往这边流来。

外面又是一道闪电涌过,虽然背着光,可依稀辨别出是尹冰霁那张帅且贵气的脸,就是脸色惨白,双眼冷冷的盯着游怀他们。

我也吓得一个激灵,趁游怀他们吓得发懵,一把抓起游怀他妈落在地上的手机,拉开门拔腿就跑。

「龙韶影!」游怀似乎这下反应了过来,急忙追了上来。

我脑袋还有点发昏,在窄小的楼梯跌跌撞撞的往下跑。

可跑了几步,气喘上来,被勒过的喉咙发痒,连咳了几下就有点泄气。

眼看就要跑出楼道,看到我停在下面的车了。

后面追上来的游怀突然沉喝了一声:「龙韶影。」

跟着不要命的直接从楼梯上扑了下来,一把将我撞了出去。

游怀本来就胆小怕事,如果我拍的这些传出来,他怕是被网暴得更厉害了。

其实我也没打算直接传网上,要不然我也就开直播了。

本来只想着拿了视频,让游家在网上解释,不要让尹爸尹妈承受了丧子之痛,还要因为游怀颠倒黑白而遭受网暴的。

可哪想,游怀刚才差点勒死我就算了,这会直接撞下来。

我身体被撞得往前一倾,直接朝前滚去,眼看额头就要撞到楼道台阶了,一只手就稳稳的托着我下巴,跟着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抱着我往后退了两步缓解了冲劲。

我只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一个冰冷的怀里,跟着就有着雨水哗哗的淋了下来。

然后就是游怀「砰」的一声滚到了外面积的雨水里,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旁边,不停的后退:「鬼啊!鬼……」

我低头瞥着那只托着我下巴的手上,戴着一只婚戒,赫然与昨晚冥婚时,尹妈给我戴上,又让我带回来的那一只是一对。

看着游怀惊恐的后退,我顺着那只手,慢慢的往旁边看。

不出意外,却又意外的,看到了尹冰霁那张冷帅的脸。

相比于照片上笑得阳光,他这会脸色沉冷,在雨水和雷电的衬托下,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威严。

水还在哗哗的下,我眼睛都睁不开,眯眼看了看,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尹冰霁的鬼魂出来了。

雨水顺着脸流到嘴鼻里,呛得喉咙又是一阵酸痒。

就在我本能的抬手去擦脸的时候,一条浴巾裹在我脸上,跟着腰间的手,稳稳的搂着我,帮我拉开了车门,把我推到了车上。

「鬼……」游怀在旁边雨水中,踉跄的翻了个身,大叫着往楼上跑。

我坐在车上,看着外面被雨水冲涮着,直接穿过的身影,握着浴巾也有点心头发冷。

可那人跟着就关了上车门,跟着在一道闪电闪过时,消失了。

我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雨水,拿着浴巾用力擦了擦眼睛,这才发现浴巾上的味道和车里是一样的。

心头也有点发慌,胡乱的把手机也在浴巾上擦了擦,我忙开车往尹家去。

雨似乎越下越大,我开着冷风吹着玻璃,冻得瑟瑟发抖,雨天路滑,好几次车子差点冲出了路面。

怪的是,没过多久,这雨就停了,更甚至连云都散开了。

我连忙将车窗打开,把冷气放出去,这才感觉稍微好点。

在尹家门口,碰到布控的警察,我直接把手机视频和录音给他们了,告诉他们游怀根本就没有跳河,让他们不要再搜救了。

但也没敢说见到尹冰霁鬼魂的事情。

那两警察看完,也脸色发沉,直接和警局联系。

其中一个看着我的脖子,朝我道:「你先去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吧,我们会发警情通报的。」

「谢谢。」我朝他们道了谢,这才进去。

尹爸尹妈还在灵堂烧纸,见我回来,还有点愣神。

我抬头看了一眼尹冰霁那冷沉的遗像,又瞥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还是有点心悸。

不过对上尹爸尹妈的目光,我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手机依旧不敢开机,电话和信息怕都爆了。

就拿平板和旧手机连上尹家的网络,看了一下网上的消息,因为突然下暴雨,河道涨水,网友们居然还在那些主播的直播间,祈祷「落水」的游怀没事。

尹爸呵呵的冷笑:「阿霁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死了算了!」

说着,要我把录的视频传网上,让世人看看游怀的嘴脸。

「算了吧。」尹妈拿了热毛巾给我敷脖子,轻轻的帮我揉着勒出来的红肿:「你还真让他死了啊。他死了,阿霁就白死了!」

她说着声音就发哽,吸着鼻子,帮我揉着脖子:「他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

我想了想,还是把我见到尹冰霁,以及他两次救我的事情说了。

尹爸尹妈明显不信,尹爸只是把那旧手机放下,看了看我,轻叹了口气:「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尹妈只是摁着我肩膀,帮我揉着脖子:「知道你是想安慰我,这样很好了。」

我还想解释什么,尹妈就又拿着毛巾去搓了,还让我先去洗个澡,相信警察就好了。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这会也不痛了。

可并不只是我看到了尹冰霁,游怀他家也看到了啊。

但浑身湿透了,确实不舒服,尹妈拿了她的睡衣给我,让我洗个澡,把浑身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喝了她给我泡的感冒药再睡一觉。

她这几天本来就悲伤过度,还要承受网暴,和游家那些恶心操作,整个人好像都有点恍神。

我确实也头昏脑涨的,喝了药后,让她也去休息,她却只是拍了拍我的手,叹气道:「如果阿霁生前能认识你,多好啊。」

瞥了一眼旁边尹冰霁那些照片,我心头有点说不出的憋闷。

尹妈也没心思应付我,等我喝了药,就拿着杯子蹒跚的朝外走去。

我躺在床上,这才发现有点鼻塞,身体有点发寒,缩在被子里,看着房间四周尹冰霁的照片,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又上来了。

淋了雨,又在车上吹了冷气,又惊又诈的,我给我爸妈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我在尹家后,就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梦里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脖子,低喃如水的声音念着我的名字:「龙韶影……韶影……」

那手微凉,但抚过脖子上那因为勒得发热发肿的伤口时,还是挺舒服的。

我本能的往那边靠了靠,就听到那低沉发哑的声音:「为了游怀,都愿意嫁给一个死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之后,抚着脖子上的手就停了。

我脖子上的勒痕就又开始肿热发痛,往那边蹭了蹭:「再揉揉。」

好像有一个呵笑声,但跟着那只微凉的手就又在我脖子上轻抚着。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我还头昏得厉害,好像睡了一会,感冒就又加重了,我妈坐在旁边看着我。

见我醒了,瞪了我一眼,给我递了杯水。

我抬手接水的时候,却发现指间一道亮光闪过。

低头一看,那只结冥婚的钻戒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

朝我妈伸了伸手:「你帮我戴的?」

我妈这人有点小资,喜欢这些东西。

「不是你自己戴的吗?」我妈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你眼皮子浅,要戴着睡呢。」

见我疑惑,忙道:「可能是尹冰霁的妈妈帮你戴的吧,估计也是真希望你当她儿媳。」

我听着也没太在意,只是问我们外面怎么样了。

我妈这才告诉我,警察去我说的地方,把游怀一家三口带走了,还发了警情通告,现在网上舆论又反转了。

但游怀一家具体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尹爸尹妈去处理尹冰霁的后事了,又有网友去殡仪馆给尹冰霁送花什么的。

因为这事一波三折,尹爸尹妈准备明天就火化下葬,让大家不要再关注这件事情了。

他们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怕,就让我爸妈在这里陪我。

我捧着杯子,喝着水,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感冒有点严重,头昏沉得厉害。

我爸妈也不敢让我看网上的消息,让我吃了药再睡一晚,他们也要去买点东西,明天给尹冰霁送行,今晚去殡仪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我爸妈自来性子软,跟尹家接触后,又是感慨又是心酸的。

我妈走前,还再三问我一个人睡,怕不怕,毕竟我睡的是尹冰霁的房间。

虽说我见过尹冰霁的鬼魂,而且我跟他并不熟,可他救了我两次。

反倒是活着的游怀,差点弄死我。

他们一走,偌大的房子就只有我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四周尹冰霁的照片,总感觉他好像从那些照片里面看着我。

就算知道他不害人,可还是心里发毛。

我躺了一会后,头就昏痛得更厉害了,全身都发热,想睁开眼睛,可就是醒不过来,身上好像都朝外面冒水,翻身的时候沾着被子黏糊黏糊的。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谁帮我把被子掀开了,又有冰冷的东西擦了全身,然后就又有药被强塞进嘴里。

我睡得昏沉,知道自己肯定是昨天淋雨、惊吓后发烧了,以为是我妈,还时不时的要水喝,要她帮我擦下全是汗的背和胸口。

就是烧得厉害,喉咙好像都肿了,说出来的话,我自己听着都好像哼哼唧,对方似乎满是无奈,却还是有求必应,动作也算是温柔。

就是喂药的时候,有点太粗暴了,估计还是两个人。

一个扶着我,一个捏着我脸,一个拿个软胶式勺子往我嘴里塞。

那勺子还挺灵活的,我想把那药丸吐出来,居然还抵着我不让。

那药真的是苦啊,我喝完后,闭着眼睛嚷着,不行了,我要死了,让我妈送我去医院。

传说见到鬼后,因为阴气重,都会重病一场的。

心里也挺害怕的,喃喃的说着:「我看到尹冰霁了,他是真的帅,但他死了啊。我跟他结了冥婚,他要带走我了。妈,我要死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重感冒过,肯定是结冥婚,又见到了尹冰霁的鬼魂。

我挺怕死的,迷糊且昏沉,一直嚷着让我妈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

就算对方再用湿毛巾给我擦汗,我也死死抓着对方的手:「我要去医院,我喉咙痛死了,我要死了。」

最后对方好像无奈的叹了口气,强行抱着我,将我压到床上:「你不会死的,尹冰霁不会把你带走的。」

我哪会听,就不停的呓语着。

不过对方身体微微凉,挺舒服的,我想着反正是我妈,直接手脚并用缠了上去,哼哼着让我妈想办法救我,我不想死。

对方好像无奈,不时嗯嗯的应着。

最后又用软胶勺给我塞了药,似乎还有那种塞屁股的退烧药,又似乎把我抱了起来,放在哪里,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

床头柜上放了保温杯和药箱,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换过了。

我喉咙痛得厉害,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妈,但没有人。

手机和平板都在一边充着电,我身上的衣服换成一件男式的 T,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软软的搭在身上。

因为在床上翻滚,下摆都蜷缩到了腰间……

我到尹家并没有带衣服,还是尹冰霁的妈妈给了我一身睡衣,看这款式,极有可能是尹冰霁的。

缩在被子里,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回应。

外面好像还没有天亮,我强撑着坐起来,起身拿平板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五点多。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我穿着件 T,也不好乱走。

还是强忍着信息轰炸,把手机开了机。

一直等到那些信息不再响了,我几乎是眯着眼睛跳过那些信息,给我妈打了电话,问她在哪。

「你这么早就醒了啊?我们还没回来,早上就要火化下葬,还有很多事情。你起来后也来殡仪馆,也送尹冰霁一程。」我妈那边好像还挺吵的,交待了一通后,就说发地址给我,让我过去,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看着自己身上的 T,听我妈的话,她好像从昨天擦黑的时候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一晚上「伺候」我的是谁?

我爸妈都没回来,尹爸尹妈更不会回来了……

心头发悸,小心的将新换的被子又拉着盖住,伸手的时候,眼前亮光一闪,那枚取下来放在抽屉里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戴上了。

想到昨晚那个应付我的声音,似乎是个好听的男声,我强忍着心里发慌,瞥眼看着墙上尹冰霁的那些照片。

再三告诫自己,不用怕,就算是个鬼,人家昨晚也照顾了我一晚,还救了我两次。

做好心理建设后,我这才起来打算上个厕所。

可掀开被子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努力的扯着那件 T,依旧有点短。

尤其是看着尹冰霁的照片,好像在看着我,就越发的感觉光是穿着件 T 不是滋味。

我干脆扯着被子裹着身体,从衣柜里找了尹冰霁的衣服裤子穿上,这才去上了个厕所。

又自己倒了水喝,这才发现昨晚的床单,还有我的衣服,居然全部都洗好,晾了起来,包括内衣服。

可昨晚洗澡换下来的时候,尹妈精神恍惚,我有点感冒,都没有洗。

我妈毕竟是在别人家,不可能全部都找得到东西……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还有尹冰霁的衣服,我虽说不上害怕,可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忙回房间,对着尹冰霁的照片低说了几句:莫怪!莫怪。

然后胡乱找了一身衣服,把那戒指取下来,连带冥婚那晚尹爸尹妈给的红包,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收好。

把自己半干的衣服收了,拿着车钥匙,就准备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殡仪馆送尹冰霁一程。

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夫妻一场。

而且人家救了我两次,可能还照顾了我一晚。

就是在锁门的时候,我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灵堂摆着的照片。

尹冰霁脸上不再是那种阳光的帅气,也不是昨天那种冷沉,反倒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奈和涩意。

我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对他恭敬的鞠了三个躬,急急的带上门就跑了。

4

我开的依旧是尹冰霁的车,先回家换了身衣服。

家门口那些花圈什么的,被清走了,但那些字还在。

我瞥了一眼那些字,心头还是微酸。

换衣服的时候,自己量了下体温,还是有点低烧,但因为吃了退烧药会昏沉,我也没敢吃。

等我按着地址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人比我想象中的多。

不过戴着口罩,倒没有人认出我。

这件事接连反转,游怀又搞了假跳河的骚操作,我手机倒是安宁了不少。

找到我爸妈的时候,她们正在帮着给来送行的人戴白花,一见到我,倒也没敢叫我的名字,只是招呼着我去帮忙。

来的除了尹家的亲朋,还有尹冰霁的同学和生意上的伙伴,以及有很多网友。

尹家人虽然不少,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些帮着戴白花的事情,就落到我们这些不太亲的人身上。

我想着昨晚尹冰霁可能照顾了我一晚,一边帮着戴白花,一边问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这会尸体已经火化了,但一直没有捧出来,好像尹家那边还有什么事情没商量好。

但墓地昨晚连夜叫了人过来,选好了。

我听着也有点唏嘘,正戴着,就听到有人议论,说尹爸尹妈连熬了几天,尹妈在看到尸体被推进焚烧炉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撑住,直接晕了过去,送到医院去了。

现在尹冰霁的血亲就只有尹爸了,就算是堂兄弟,就算他是救人,毕竟是枉死,也没有谁愿意捧骨灰和遗像。

一般是妻捧灰,儿捧像。

可尹冰霁没结婚,也没有儿子。

尹家亲戚好像还在商量,尹爸熬得脸青眼红,一个个的说,可大家好像都露出难色。

我爸看得都心酸,朝我道:「昨晚有人说过继一个儿子给尹冰霁,他们不肯,今天怕是没人肯帮着捧灰捧像了。」

尹家条件好,尹冰霁过继一个儿子,其实就是想继承遗产,这种事情谁都知道。

尹爸尹妈拒绝,自然也是应该的。

但他们先一步拒绝,再找人捧灰捧像,别人心里自然也膈应。

只是我瞥着尹爸脸色微沉的样子,心头也发着酸,想了想,还走了过去。

扶着他道:「叔叔,我来捧骨灰盒吧。」

尹爸瞥了我一眼,颤抖着嘴想说什么。

我撑着笑了笑:「毕竟也算夫妻了,对吧。」

他颤颤的点了点头,带着我去后面。

其间尹家亲戚拉着尹爸问我是谁,又在窃窃私语,我就听了几耳朵,就隐约知道是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提醒尹爸,还是得防着我点,尹家的家底厚,我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无非就是想以后打感情牌,捞好处。

我去捧骨灰盒的时候,看着上面贴着尹冰霁的照片,突然发现人终究是要活着的。

死了,不说没有机会给自己辩解;还没入土,就有人开始算计着家产。

不过后面就是流程,有殡仪馆的人哀痛的说着尹冰霁生前如何如何,说他是救人的英雄。

送行的人都站在大厅里默哀,大家都戴着口罩,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也不知道哪些是尹冰霁的亲戚、朋友、同学,哪些是自发来的网友,又有哪些是前面送了花,哪些是后面来闹过灵堂的。

站了一会,我头又开始昏沉了,后面就是按着要求,他们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捧着骨灰盒跟着尹爸后面走。

一直到看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墓合上,我看着上面贴着尹冰霁的照片,看着网友把花放下去,再稀稀拉拉的离开,还是有点昏沉。

我头昏沉得厉害,后面的事情,也用不着我们了,尹爸还要送亲戚,我只是远远的跟他摆了摆手,就和我爸妈回去了。

到家就头昏得更厉害了,我叫了代驾把尹冰霁的车开回去,我爸就送我去医院了。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在医院躺了两天,才清醒一点。

网上的舆论,来得快,去得快,这几天倒也少了。

就我妈时不时碎碎念,被游怀害惨了,结个冥婚还是招阴气,重病了这么几天,人都又瘦又黄了。

我第三天的时候出院,尹爸尹妈打了电话过来,到我家给我送了些水果,执意把那枚戒指和那两个红包给我还给他们,他们不肯收,也就放着。

第二天就是尹冰霁的头七,尹爸尹妈想让我过去,我想了想,还是过去陪他们到河边烧了纸。

那法师也在,他看了我手腕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完法事就走了。

尹爸尹妈留我在家过夜,说头七的时候鬼魂会回家,他们也想看看尹冰霁的鬼魂。

或许这辈子,就只有尹冰霁头七回魂的那一晚,可以一家团聚了。

尹妈说的这个一家,包括我这个冥婚走过程的「媳妇」。

我这几天缓过来了,想着如果能见着,也算了却了这桩事情吧。

那晚尹爸尹妈想着尹冰霁回来,早早的就睡了,我依旧睡尹冰霁的房间,可这晚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半夜的时候,好像空调开得大了,有点冷,但跟着似乎自己就裹着被子,睡得安稳。

不知道尹爸尹妈有没有见到尹冰霁,但他们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

我走的时候,尹妈让我把尹冰霁的车开走,说他们另外还有车,停着也没用,我开得也算顺手,以后可以常来看看他们。

他们的意思我知道,毕竟我穿过那件婚纱,和尹冰霁戴过对戒,他们看着我,多少也算点慰藉。

可尹家条件太好了,我如果时常来,也影响不太好,所以只是虚应着。

又休息了两天,我才回去上班。

前面公司知道我的事情,所以也没催我去上班。

等我病好去上班的时候,同事们开始还问我一些冥婚啊之类的事情,也有同情我碰到游怀这么一个男朋友的,大多都还算善意,倒也相安无事。

怕尹爸尹妈心理难受,我开始的几个周末都会去尹家看一眼。

有时尹妈会留我,不过她已经从丧子之痛中稍微走出来了一点,不再让我住尹冰霁的房间。

我有时会进去看一眼,原先布置婚房的东西已经全部清走了,恢复了尹冰霁生前住的样子,那件婚纱已经清洗好了,挂在衣柜里。

看着尹冰霁那些照片,我还是会感觉有点可惜,有时也会和尹妈一样,对着照片说上两句,但我再也没见过尹冰霁的鬼魂。

或者过了头七,就真的魂归了吧。

我再次见到游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那天我加班回来得比较晚,他猛的从我家楼下的绿化带后面窜了出来,一把就抓住了我。

吓得我直接尖叫了出来,他才朝我道:「是我,游怀。」

才一个多月,他整个人都胡子邋遢,刚入秋,就穿了件又脏又皱的外套,颓废得不成样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据说他被刑拘了七天,他爸妈好像受到了惊吓,在医院住了很久,然后又说见了鬼,找了个寺庙住着。

我还是记得他们一家三口差点拿毛巾勒死我的事情,所以也没去看过游怀的爸妈。

游怀原先的公司就把他开除了,他出来后,也一直东躲西藏的,我本以为他去了外地,没想到又见到了。

只是看着他这样子颓废,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有事?」

游怀拉着我的手:「韶影,等这件事情完全过去了,我们还是会结婚的,对吧?」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韶影。」游怀看着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个连梗带叶的青桔子,递给我道:「我来的时候,从树上摘的。尝过一个了,不酸,甜的,皮很香,你尝尝。」

青桔子一拿出来,淡淡的香味就透出来了,我看着那桔子,心头就是一酸。

游怀和我是大学同学,同市过去的,在同一个学校多少亲近一些。

我们每次放假,都会一起买火车票回来,他很体贴,来来去去的他都帮我拎行李,把所有事情安排好。

我晕车,每次暑假完去学校的时候,游怀都会从他老家自己果园的桔子树上摘一袋青桔子,说闻着桔子皮会很舒服,确实也有用。

青油发亮的桔子皮剥开,里面的果肉橙红发亮,桔子皮的香味瞬间涌出,很清新……

吃上几瓣,就能压住那种晕车想呕的感觉。

我牙不好,吃不了太酸,每次游怀都会先尝,确定不酸,才给我吃。

有时连剥几个,都是酸的,我就看着游怀一边酸得呲牙咧嘴,一边剥着桔子,跟我说这一个肯定不酸了,就算酸,我也得吃,他再吃下去,牙都倒了。

可剥完,他还是会先尝。

如果酸,他还是会继续剥,直到尝到一个不太酸的,才给我。

这会看到他手里的青桔子,我还是摇了摇头:「游怀,我们分手了。」

如果当初尹冰霁救了他,他不跑,就算以后给尹爸尹妈养老送终,我也陪着他。

就算后面他躲几天又出来了,不提冥婚,无论如何弥补尹家,我也会陪着他的。

可他一步错,步步错,更甚至差点勒死,把我撞下楼梯……

「不酸的,我吃给你看。」游怀却还是掐破一个的皮,咝咝的剥着。

清新的桔皮味道在空中蔓延,可游怀手抖得厉害,很久没有修剪、带着黑污的指甲掐破了里面的果肉,汁液水溢出和桔皮的油糊了他一手。

我看了游怀一眼,直接略过他,朝外走去。

「韶影!」游怀却一把掐住了我胳膊,盯着我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快中秋了,我们去摘桔子,好不好?摘向阳的,不酸。」

我瞥着他的手,掏出手机,朝他晃了晃:「那天你拿毛巾想勒死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掐着我胳膊的。」

游怀整个人瞬间就崩溃了,朝我低吼道:「我没想勒死你,我就是想拿回那视频。你为什么帮着他,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

我瞥眼看着他:「放手吧,再不放,我就报警了。」

游怀掐着我胳膊的手紧了一下,胡子邋遢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伸手就来抱我的腰,直接将我往绿化带的暗处带。

我吓得惊叫一声,手死死掰着旁边的一棵桂花树,可游怀直接掐着我的腰,把我往暗处带,那掰着的桂枝,直接咔的一声就断了。

我尖叫一声,握着树枝正准备对着游怀给戳去,就听到游怀痛呼一声,好像有什么红色的东西,直接缠到了游怀的脖子。

游怀大叫了一声,直接就把我推开,我跟着身体一软,朝下栽去。

旁边就是绿化带,上面的灌木经常修剪,梗尖都很硬,栽下去就算不戳着眼睛,也得划伤脸。

我本能的伸手去抓,可跟着就感觉肩膀一紧,跟着一只手将我扶了起来。

绿化带旁边光影不明,那只扶着我的手上,指间有什么一闪。

我忙扭头看去,就见光线昏暗间,尹冰霁那张帅气的脸,只是冷冷的盯着游怀。

「鬼……」游怀用力扯着脖子,双脚乱蹬,不停的后退。

那缠在他脖子上的,赫然就是那根冥婚时缠在我手腕上,后来消失了的红绳。

游怀盯着我旁边,低低的喘了两声,翻身爬起来,直接就跑了。

而那根红绳在空中飘荡了一下,另一头回转时,就缠到了尹冰霁的手腕上,然后慢慢的开始变淡。

尹冰霁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也要和那红绳一样消失。

我忙一把拉住他:「等下。」

远处有人听到声音,往这边来,尹冰霁冷冷的看着我:「以后离他远点,穷凶极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有什么话想对你爸妈说吗?」我看着他,轻声道:「他们很想你。」

最近这段时间,尹妈虽然很少表现出悲痛,可吃饭的时候,桌上依旧会有尹冰霁的碗筷,说他以前工作忙,很少有时间跟他们一起吃饭,现在可以天天一起吃饭了。

尹冰霁看了我一眼:「你让他们解开这冥婚红绳吧。」

我听着愣了一下,尹冰霁却勾了勾唇,苦笑道:「我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为了游怀才和我冥婚的,解开对你只有好处。而且我终究是个鬼魂,阴气重,一直跟在你身边,对你身体也不好。」

他说着,伸手来推我。

我听着心头一怔,看着那根若隐若现的红绳:「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

尹冰霁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直接就消失了,连带着那根红绳也不见了。

我摸着刚才还有牵扯感的手腕,有点怅然若失。

所以这段时间,尹冰霁一直都在,却没有出现,是因为我上次生病,我絮叨着,是因为撞鬼啊,结冥婚啊,他才不敢出现了。

正转着手腕,就听到有人探头进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忙说没事,道了谢,就急急上楼了。

把胳膊上游怀那带着果汁的手印洗掉,我这才看着手腕出神。

想了想,掏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尹冰霁的照片,照片上笑得阳光帅气,好像与刚才我看到的那个清冷而带着苦涩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也是,他现在是个鬼魂了,生与死,自然是不同的。

我看了一会,把那枚冥婚的戒指拿出来,摸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给尹妈发了个信息,问她睡了没有,我想过去看看。

尹妈现在睡眠不好,听我说要过去,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问我想不想吃宵夜,她给我包鲜虾馄饨,再煲个排骨青菜粥,营养又养胃,还不怕胖。

我想了想,把那戒指带上,然后抬着右手腕搓了搓那根看不见的红绳:「尹冰霁,我知道你在,跟我一起回去看看你爸妈吧。」

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声音,可我还是拿着东西出门了。

到的时候,尹妈已经把鲜虾馄饨的馅子和好了,排骨粥已经煲上了,尹爸在厨房洗青菜。

我洗了手,和尹妈一起包馄饨,她看着我指间的戒指,脸上尽是笑意。

跟我说尹冰霁才创业的时候,经常顾不上吃饭,回来的时候很晚了,吃饭又没有胃口,她都是包了鲜虾馄饨给他的。

我一边问她怎么调馅,一边瞥着旁边。

尹妈不停的瞥我指间的戒指,包着包着,眼睛就开始泛红,话说说变得哽咽,却还是强撑着看着我:「以后想吃,直接过来,我给你包。你们年轻人工作忙,要么就不吃,要么就是点外卖,这哪行啊。」

「你能多来看看我们,也挺好的。」尹妈手指戳了馄饨皮,馅落了她一手,忙吸了口气:「我去洗个手。」

厨房里尹爸正把青菜切碎,切菜的声音和砂锅咕咕的响,还有尹妈放水洗手的声音,真的很温馨。

可尹妈趴在洗菜盆边,肩膀开始慢慢耸动,尹爸放下手里的刀,搂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拍着。

我包着馄饨,看着他们这样,心头也跟着发酸,挑着的馅一抖,差点就落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稳稳的托了一下馄饨皮,将那团馅接住。

跟着我瞥眼看去,就见尹冰霁站在一边,接过我手里的馄饨皮,轻巧且熟练的包了起来,不过目光却看着厨房。

那晚尹妈原本只打算煮三碗的,我坚持煮四碗,尹冰霁坐在我旁边,朝我道:「让我妈,把我的这一碗,滴四滴山胡椒油。」

我听着愣了一下,可还是朝尹妈转达了。

尹妈原本搅着馄饨的手,一僵,诧异的看着我。

「没有吗?」我想着鲜虾馄饨,滴山胡椒油,应该不太好吃吧。

尹妈却忙推开凳子,朝我不停的点头:「有……有……」

跟着急急的去厨房,起身的时候差点撞到桌子,还是旁边的尹冰霁扶了一把。

尹妈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被托了一把的肩膀,又看了看那碗腾腾热气的馄饨,边哭边笑:「是我忘了。」

跟着就去厨房,找了山胡椒油瓶出来,数好滴数,滴了进去。

那味道确实有点呛,但尹妈还是笑着朝我道:「他喜欢吃这个。」

我瞥了一眼尹冰霁,他朝我笑了笑,坐下去,闻着那碗馄饨。

后来尹爸尹妈都一改原先的沉闷,一直看着那碗冒着山胡椒味的馄饨,将自己碗里的吃完了。

我洗了碗,就已经快十一点了,回去不方便,尹妈很高兴,拿了睡衣让我睡这里,第二天早上我开尹冰霁的车走,或是尹爸送我去上班都行了。

反正也睡过不少次了,我也就没有拒绝。

晚上睡的是客房,我睡前,靠着床头,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轻唤了一声:「尹冰霁。」

或许是因为已经露了行踪,他也没有藏,红绳闪动,他就出现了。

只是站在床前,沉沉的看着我。

我摸着戒指,看着和他相联的红绳,想着那些有关水鬼的说法:「如果我们冥婚解了,你是不是就一直困在淹死的水里了?」

尹冰霁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不算普通的水鬼。」

我想着也是,毕竟是因为救人才死的吗,也算是个好鬼,肯定待遇不一样的。

「那你以后就不能再见到你爸妈了。」我想到尹爸尹妈的样子,也有点唏嘘。

尹冰霁静默不出声,只是沉沉的看着我指间转动的戒指。

过了好一会,尹妈在外面敲门,问我是不是睡不着,要不要给我热个牛奶。

我忙拒绝了,尹妈就催我早点睡。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转告他们。」我想着见鬼这事上,我也算有经验了,应该不会被吓到。

至于冥婚怎么解,以后再说吧。

可就在我伸手准备关灯的时候,尹冰霁突然摁着我的手:「龙韶影,如果我死前,我们遇见了……」

5

尹冰霁伸手的时候,他指间的戒指,正好和我手上的戒指交覆着。

钻戒的光一闪而过,尹冰霁自己就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苦笑道:「如果我不是因为救游怀死了,你就不会跟我冥婚,我们就不会遇到。」

他指尖轻动,在我手上握了握,苦笑一声,指尖微微用力,就帮我把灯关了:「睡吧。」

房间一片黑暗,我只感觉贴在手背上的手,慢慢的松开,也不知道尹冰霁有没有在了。

慢慢躺下,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不知道怎么的,眯了一下,隐约的感觉有人轻轻抱住了我。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尹妈帮我煮了面,可神色不太对,不时的看我。

但目光落在我指间戒指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吃了早饭,我原本是要坐公交去的,可尹爸坚持送我。

在路上,尹爸主动提及,我才知道,昨晚尹冰霁给他们托梦了,说他已经死了,让尹爸尹妈想办法解开冥婚,免得耽误了我。

这个梦,尹爸尹妈都梦到了。

我本能的抬头看了一下手腕,但我坐在副驾驶,并没有看到尹冰霁。

等我下车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尹爸叫住了我:「等我们找法师选好日子,解除冥婚,再叫你。」

我摸着空荡荡的手腕,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胡乱的应了一声,就急急的走了。

上班后,我总有点魂不守舍,那枚戒指也没敢取,因为盒子不在,怕放抽屉,或是放包里丢了。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网上查冥婚和水鬼的资料。

但只有关于结冥婚的,没有解冥婚的,想着应该解除冥婚不是这么容易的。

至于水鬼,无非就是要害死人当替身,才能投胎。

而且会一直在死的地方徘徊,承受死前溺亡的痛苦。

如果我解除冥婚,尹冰霁就会一直泡在水里吧,如果他不害人,就要那么一直泡着,一直在水中承受溺水而亡的痛苦……

我还想着有没有万全的办法,可中午的时候,游怀直接找到了我公司。

他一扫昨晚见到时的颓废,剪了头发,戴着个口罩,说是我朋友。

我一见是他,直接就要走。

「尹冰霁的骨灰在我手里。」游怀几步冲了上来,瞪着我指间的戒指,在我耳边沉声道:「你不会想他被挫骨扬灰吧。」

我听着冷呵了一声:「都成灰了,你洒就洒吧,好多人还把骨灰洒大海呢!」

可心里头还是有点嘀咕的,毕竟我连鬼都见过了,万一这骨灰真的有什么用呢?

「我还买了条黑狗。」游怀盯着我,冷冷的道:「今晚就在河边,我要拿尹冰霁的骨灰泡黑狗血。他不是鬼吗?不就是怕黑狗血吗?我让他连鬼都没得做!」

「游怀,你疯了!」我抬眼看着他,再次强调:「他救了你的命。」

「如果他没救我,我死了,你是不是也会冥婚嫁给我。如果当鬼,和他一样,我也宁愿当鬼啊!」游怀面露凶色,狠狠的盯着我手上的戒指。

冷哼道:「他救了我,他死了,我却生不如死。我妈现在半疯,我爸也整天精神不对。你和我分手了,我工作没了,有家不能回。就因为他救了我,我什么都要让给他,我怎么不疯!」

游怀整个人都变得亢奋了起来,猛的抓着我的手:「韶影,我知道你怕鬼,你结冥婚后还重病了一场,我把尹冰霁的骨灰泡黑狗血后,他就不会缠着你了。」

「我知道你结冥婚是为了我,我不会让你再被这事拖累的。等尹冰霁没了后,我再追你,好不好?」游怀越说越兴奋。

我眼看他又要伸手来抓我,连忙后退:「我要报警了!」

游怀居然用力来取我手上的戒指:「你报啊,我买只肉狗在河边杀了吃,又不犯法。」

我直接扬声叫保安,对着游怀膝盖就是两脚。

他吃痛,一边急急的朝电梯跑,一边朝我道:「韶影,今晚你到河边来,我等你,要不然我就把他的骨灰泡黑狗血。」

我本能的瞥了一眼旁边,但并没有见到尹冰霁。

等保安来了,见是我,以为我又被疯狂的网友找上门,我应付了两句,只感觉身心疲惫。

回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给尹爸尹妈打了个电话,委婉的问了一个公墓那边有没有消息,比如说骨灰被盗的事情。

尹爸尹妈明显对我客气了不少,听我问,也有点不安心,但也要问过公墓管理才知道。

等挂了电话,我想着游怀那癫狂的样子,还是不太放心,直接报了警。

跟着给尹妈打了电话,我去尹家找他们。

我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果然尹冰霁的骨灰盒丢了。

作为报警人,我把游怀说的事情转叙了一遍。

对于把骨灰泡黑狗血的事情,警察不会记载的,但这构成盗窃骨灰罪,是可以入刑的。

骨灰丢失,暂时只是那边管理说的,警方还得去核实,但也安排人去抓捕游怀了。

尹爸尹妈昨晚刚被托梦,正相信着鬼魂存世,所以很担心。

我让他们在家里等着,找上次结冥婚的法师,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我和警察去公墓看看。

路上我一直搓着右手腕,还掐过几次,但尹冰霁一直没有出现,心里头也隐隐的开始不安。

等到公墓的时候,果然尹冰霁的墓被挖开了。

现在的公墓上面就是一块石板盖着,下葬后在旁边糊好水泥封住的,要偷骨灰,直接把石板撬开就可以了。

公墓每天有人打扫,巡视,但这么大一片山,想上来偷也容易。

管理人员确认昨天早上打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也就是可能是昨晚被偷的。

我看着空荡荡的墓穴,心里也说不出的空落。

可就算我再怎么搓手腕,尹冰霁也没有出现。

警察不管鬼神这套的,交待我,如果游怀联系我,就马上联系他们。

我怕的就是游怀丧心病狂,已经把尹冰霁的骨灰泡了黑狗血了。

这种事情,我也不太懂。

看着搓红的手腕,我急急的回到尹家,尹爸尹妈已经联系好了那个结冥婚的法师了,说是要我过去才行。

他们已经承受过一次丧子之痛了,再来一次,整个都绷不住,尹妈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晃得厉害,但还是坚持要去。

尹爸也有点恍神,我想了想,还是我开车去。

路上,尹爸问我:「游怀偷阿霁的骨灰,是不是后悔当初把你配给阿霁冥婚?」

他毕竟也是生意场上的人精,我点了点头。

尹妈当下就呜咽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那法师叫柳升,在柳仙公园,我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很多人在那棵千年大柳树下面乘凉。

上两次见,都是晚上,加上心头有事,他穿着法袍,戴着法冠,也看不出什么。

这会看起来,是一个很秀气精致的青年男子,正淡定的坐在柳树边的老井旁边,盯着井水里泡着的一颗西瓜。

见我来了,朝我指了指那颗西瓜:「白医生自己种的瓜,用井水镇过,等下姚瑶来了,就开来吃。」

我哪有心思去吃西瓜,忙抬着手腕,问他尹冰霁的事情怎么办。

冥婚那晚,红绳就有点古怪,他明显看到了。

尹爸尹妈也很着急,柳升却好像挺在意那颗西瓜的,但旁边时不时有人来打水,也不好说这种事,还特意托旁边乘凉的人,帮他看着那颗瓜,说皮薄脆,怕有小孩子拍着玩,破了,就不好吃了。

我瞥着那颗在水中半浮着的西瓜,倒有点好奇那个说过来吃瓜的是谁了。

但柳升接着带我们去了柳树下的小石屋,里面的石桌上,有一只白毛发亮、通体胖嘟嘟、大如手掌的仓鼠,直接爬到了柳升的肩膀上,似乎吱吱的说着什么。

柳升沉眼听着,皱了皱眉,看了看我手腕,这才道:「游怀已经把骨灰泡进黑狗血里了,所以这会尹冰霁的鬼魂不在红绳的另一端了。」

尹妈一听说,直接「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我忙扶着她,不过柳升抬手用指甲在她人中掐了一下,就又幽幽醒了过来。

只是整个人好像有神智不清,含糊的说着什么。

我怕出事,忙让尹爸送她去医院:「剩下的事情,我来,您相信我!好不好?」

尹爸抱着尹妈,看着我,咬了咬牙,朝我道:「阿霁就拜托你了。」

尹爸这样子,也不好开车,叫了个车走的。

我帮着将尹妈送上车,再三和尹爸保证了之后,这才转身进入石屋。

这会那只仓鼠居然说着人话,声音软软的,但还是能听出生气了:「恩将仇报就算了,居然还用黑狗血泡骨灰,我已经让同族找到了藏骨血坛的地方。」

「不用你去,阿天因为他杀狗报复,都气炸,让阿天去就可以了。」那只仓鼠说着,瞥了我一眼,立马就又爬到了柳升的肩膀上。

我已经见过鬼了,对于仓鼠说话这事,也勉强能接受。

只是看着柳升道:「尹冰霁是不是……」

后面的话,我实在是说不出来了,只感觉右手腕沉沉的发痛,比腱鞘炎发作的时候,更痛。

如果昨晚他不出现救我,游怀至少不会想到去偷他的骨灰,更不会想用黑狗血对付他了。

柳升戳了戳那只仓鼠,朝我道:「魂飞魄散倒不至于,但估计魂魄也散了,要不然他不会任由自己骨灰被泡黑狗血的。」

「那怎么办?」我揉着手腕,有点焦心。

柳升沉眼看着我,苦笑道:「冥婚当晚,游怀家里为了安抚死者,结冥婚的时候另外弄了术法,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我摇了摇头,当晚其实真的有点怕的,哪哪都不对。

可对面的柳升挑了挑眉:「比如做了什么春宵一刻的梦之类的。」

心头猛的一怔,我突然想到那晚尹冰霁好像和我……

那是个梦,也好像不是梦。

「有。」我还是老实承认了。

那只仓鼠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立马直立了起来,竖着耳朵,黑圆的眼睛溜溜的看着我,连牙都露出来了。

我想到那晚的「春梦」,还有后来我发烧,尹冰霁好像帮我擦了身子、换了衣服,脸微微发赫。

但还是强撑着看着柳升道:「所以呢?有办法救尹冰霁吗?」

「有。」柳升瞥着我,直接起身到外面,揪了几根柳条回来,在手里又转又折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没一会居然扎了一个极简,但身体四肢都俱全的柳条人。

递给我道:「一切皆有因果,该还的命还了,该还的人,也还了。所幸尹冰霁前世并非凡人,他又溺水而亡,魂困于水中,与骨灰干系不算太大。」

「你拿着这个人偶,让宿星带你去寻了骨灰,然后倒入他溺亡的河水中,等河水中血色散掉,你再将这人偶放于水中,如果红绳出现,将红绳另一头缠在人偶右手腕,跟冥婚时一样,念着他的名字,一路将他带回家,然后……」柳升低咳了一声。

握着拳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目光更是扫了一下石屋外面。

我生怕事情有误,连忙扭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看上去气质很好的女子站在石屋外面,好像在沉神听着柳升说。

见他不说了,还疑惑的眨了眨眼:「后面呢?」

刚才正说到关键的地方,我心头惦记着尹冰霁,也看着柳升。

他肩膀上那只仓鼠伸着爪子挠了挠嘴边的胡须,似乎吱吱的窃笑着,但眼睛却又从爪子里偷看柳升。

柳升耳朵都红了,清咳了一声道:「阴阳相合,精魂相融,自然就没事了。」

说得玄,我听没听懂,但看柳升一股血色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脸,然后连脖子都红了,再联想到他前面问的,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心头有点嘀咕,可想了想,还是能接受的。

而柳升,一把抓起那只仓鼠,放桌上,朝我道:「可这次一旦婚成,就不能再解,以后你也不能再嫁,生生世世都要和他在一起了,你要想清楚。如果要去宿星会给你带路!」

跟着急急朝外走,对那女子道:「我在井水里镇了西瓜,我去拿。」

然后逃了似的跑了,那女子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想什么,耳朵也慢慢变红了,跟了上去。

不过那只叫宿星的仓鼠,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爬到桌子下面,吱吱的叫了两声,居然叫出了一只小小的灰鼠。

朝我道:「灰鼠众多,地方也是它们找到的,那个游怀它们也知道在哪里,我让小灰陪着你,冥婚不好有生人,你自己小心就可以了。」

跟着直接钻进石屋的地缝中,不见了。

那只小灰鼠也不怕人,就忙把地址告诉我,我一听是两个。

游怀并没有把骨灰坛带多远,据那小灰说,他是直接带着黑狗血去的,偷了骨灰坛后,直接把黑狗血倒灌了进去,然后在公墓附近的山路边丢了。

而游怀他自己藏在了一个地方,我再三和那小灰鼠确认了地址后,直接打了报警电话,让警察去抓游怀。

本以为游怀最多就是拿着骨灰要挟我,却没想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尹冰霁。

我心头微微发闷,不敢再多想,带着那只小灰鼠,开着车去公墓附近找骨灰坛。

走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就见柳升抱着那颗西瓜,和那女子说着什么,两人好像都有点紧张,但眼神交汇,明显有着浓浓的爱意。

怪不得在她面前,说到「阴阳和合」的时候,柳升会耳朵红,估计还没到那一步吧。

我直接开着车就走了,从这里到郊区的公墓,还是挺远的。

就在我去的路上,警察那边就回了我消息,说已经抓到游怀了,但骨灰坛在哪不肯说,他要见我。

我直接说不想见,还有什么好见的,游怀他有脸见我?

等车子驶到市郊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到靠近公墓的那片山,小灰鼠告诉我要下车,然后走山路。

我跟着小灰鼠一路进山,到了山里,还是有山鼠带路,才在一个被灌木和落叶掩盖的山沟里找到尹冰霁的骨灰盒。

骨灰盒开着,里面已经被灌了血了,旁边还有几个血糊糊的塑料袋,和染着血的瓶子。

从一开始,游怀就没有打算把骨灰盒带走,偷了之后,直接就倒进去了黑狗血。

我看着骨灰盒里,和着血凝结成一团的骨灰,本来就憋闷的心更闷了。

直接抱起骨灰盒,就朝外走。

那只小灰鼠依旧陪着我,我开着车去河边的时候,尹爸打电话给我,问我到哪了,吃饭了没有。

说游怀已经抓到了,尹冰霁的骨灰盒再慢慢找,让我回去吃饭。

尹爸自己声音都发着哽,却还是再三叫我回去。

我让他好好看着尹妈,在家里等着,我会带尹冰霁回去的。

路上开车,我几次转弯的时候,瞥过骨灰盒上尹冰霁染血的照片,那种熟悉感就更强了。

出事的河道本就在市郊,从这边过去倒也是挺快的。

因为出过事,这边倒也没什么人了。

我抱着骨灰盒下车,自己也沾了一身的血,干脆直接抱着骨灰盒走到浅水的河滩,任由河水将和着血的骨灰一点点的卷走。

夜色之中,红色的血水裹着骨灰,瞬间被河水冲走。

我将右手腕和那个柳条人泡在水中,按柳升说的,念着尹冰霁的名字,等那根红绳出现,再扎在柳条人偶上,就可以带尹冰霁回去了。

可一直等我在水中泡得都有点冷了,那根缠在手腕上的红绳还没有出现。

我心头也慢慢发沉,毕竟黑狗血这东西,众所周知是驱鬼破邪的,尹冰霁的骨灰都和着狗血泡了一整天,万一……

真的魂飞魄散了呢?

其实对于魂飞魄散,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但大概就是,以后连尹冰霁的鬼魂都见不到了吧。

他问我,如果活着的时候,我们就遇到了……

可他遇到我,其实也没什么好事。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出现在游怀面前,也不会被往骨灰里灌黑狗血了。

我站得腿发软,干脆就坐在河里,任由水淹没着胸口,感觉着那种闷压感。

身体发浮,双手在河水中拨动了一下。

我手上的戒指在潺潺河水中,映着月色,不时的闪着光。

摸了摸戒指,我叹了口气:「尹冰霁,其实我见到你,一直感觉很面熟。或许你救游怀,就是引着我们相遇吧。」

「柳升说如果这次我把你带回去,以后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你不想跟我回去吗?」

可周围依旧静悄悄的,除了水声,还是水声。

那只小灰鼠在我肩膀上,叹了口气。

我心也跟着发沉,就在这时,右手腕突然动了一下,跟着一根红绳顺着我手腕一点点的往水中蔓延。

6

我见红绳出现,连忙将那柳条人掏了出来,跟那晚结冥婚时一样,一节节的往回收。

边收,边叫着尹冰霁的名字。

等收到头后,我忙将红绳扎在柳条人的手腕上,然后急急的开车回去。

那小灰鼠到了尹家后,直接就跑了。

我浑身湿透,拿着柳条人进屋,尹爸尹妈见我回来,连忙帮我拿浴巾,让我去洗澡。

我却拒绝了,告诉他们,我把尹冰霁带回来的,让他们暂时别打扰我。

然后急急的回了尹冰霁的房间,将那柳条人放在床头,我用最快的速度想脱下身上的湿衣服。

裤子还好,可就在脱上衣的时候,手上握着柳条人,加上衣服湿着沾身,根本脱不上来。

就在我着急的想找剪刀,直接把袖口剪刀了的时候。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我,跟着轻巧的把那只袖子脱了下来。

我忙转眼,就看到了尹冰霁微微发苦的脸。

心头一喜,至少救回来了。

「龙韶影。」尹冰霁手顺着胳膊一点点的往上,轻轻将我搂住,转手在后背将湿透的内衣脱下来:「如果你再继续,以后生生世世都只能嫁给我这个水鬼了。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你知道嫁给一个水鬼,会怎么样吗?」

原先柳升说过,但我当时急着救尹冰霁,也没想这么多。

这会尹冰霁就算抱着我,也没有前几次那种实质感,反倒更像是水波晃动投出来的影子。

湿透的内衣掉落,身上一轻,我干脆伸手抱住尹冰霁:「冥婚那晚,你是不是……」

「是!」尹冰霁抱着我,直接就倒在了床上。

我根本就来不及说话,就被淹没了。

迷迷糊糊的,我开始怀疑,这就是魂魄要消散的样子吗?

严重怀疑这是柳升和尹冰霁在合伙骗我。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

那些湿透的衣服都不见了,尹爸尹妈也没有叫我起来,想来尹冰霁托梦了吧。

我身体也被清理过了,穿的是尹冰霁的上衣。

想到昨晚的事情,我本能的想握着手腕,叫尹冰霁出来确认一下。

一抬左手,指间钻戒闪亮,跟着另一只手与我十指交握,尹冰霁那张脸凑到我面前,笑得和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线一样闪亮。

我和尹冰霁在一起后,白天我上班前,把那个藏着尹冰霁鬼魂的柳条人送到柳升那里,他就将柳条人泡在那井水里养着,说可以用老井地水的阴气滋养尹冰霁的鬼魂。

下班后,再去把柳条人拿回来,尹冰霁天黑后,就会变成人。

也是怪事,一个柳条人,来来回回的拿来拿去,一个多月依旧叶绿枝柔。

对于我和尹冰霁在一起这事,尹爸尹妈有尹冰霁托梦,倒是很容易接受,也对我特别好。

就是尹家亲戚来劝说过几次,明里暗里都说尹冰霁已经死了,我还认这门冥婚,就是图尹家的家产,但都是尹爸尹妈处理了。

我爸妈有点不能接受,可我劝说了几次之后,也慢慢放下了。

游怀因为偷盗且损坏骨伙,入了刑,他说过想见我,我拒绝了,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就在我拒绝见游怀的下午,我去找柳升那里接尹冰霁的时候,柳升在井水里镇了六颗香瓜,只有拳头大,但个个金黄。

他居然又守在那里,生怕别人把香瓜偷走了,我接着尹冰霁要走的时候,他捞了一颗给我:「白医生种的。」

我记得上次的西瓜,好像他也说了一句,是白医生种的。

一个医生这么闲的吗?

想到上次他对那颗西瓜的重视,以及每次都自己守着,忙道:「多谢了,您留着自己吃吧。」

可尹冰霁却连忙接过,朝柳升道谢。

柳升瞥了我一眼,继续看着井水中泡着的香瓜:「白医生是白仙,主药,他种的瓜再到我这井水里泡一泡,能延年益寿,容颜可驻。以后尹冰霁以后不会死不会老,你难道想老去?」

我瞥了一眼在旁边已经时不时能白天出现的尹冰霁,再看了看柳升,捧着香瓜点了点头。

白头偕老,固然最好,可尹冰霁已经没有白头的可能了。

我和尹冰霁拿着香瓜离开的时候,那个叫姚瑶的女子又来了,柳升从井水中掏了一颗香瓜,和她去石室吃。

尹冰霁告诉我,剩下的几颗香瓜,都是有主的。

上次那颗西瓜也一样有效,所以那只叫宿星的仓鼠,在知道要开西瓜的时候,才急急跑了,就是回去叫人过来吃瓜。

「有白医生在,或许我们用不着生生世世,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也好。」尹冰霁握着我的手,笑得就像那些照片一样阳光帅气。

(完)

PS:

柳升和姚瑶的故事,请看《柳仙破巫》。

宿星的故事,请看《灰仙治鬼》。

阿天的故事,请看《灵犬护主》。

白医生的故事,请看《白仙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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