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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破局复始

1.太阳

身边的小伙伴以为你抬手是要从包里拿东西,赶紧按住你问你要什么,你摇了摇头。

「我可能想要清醒一点。」你集中精神,绽放了一抹和善的微笑,「我觉得我现在不太正常。」

「我看你也不太正常,你自从回来就失魂落魄的。」板寸男孩摸了把不存在的胡须,「老夫觉得你需要补充能量。」

一路说笑,你们穿过体育馆里的人山人海,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落脚点附近。

几个伙伴在工作人员那里领取了食物和水,还有一些必备的物资,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我有重大发现,」板寸灵巧得像个田径运动员,明明自己着急要说话,却还要给你们卖个关子,「你们猜是什么伟大的发现?」

众人扶额,各自保持了沉默,没有人理会他。

这一静下来,仔细听去,你们发现周围的人几乎不是在交流自己这一路上的惊险经历,就是在研究月亮。

体育馆里吵得热火朝天,唯独你们这一小圈安静平和。

「不是,你们不能问一下我吗?这样让我很尴尬啊!」板寸见没人理会,终于气急败坏,表示抗议。

「行,我人美心善,我配合,」你敲了下地面,「板寸同志,你可以说下去了。」

板寸憋得够呛,终于把他刚刚领物资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倒也不能算作是我的发现,只是我恰好路过,让这句话不至于沉默到地底,我发掘了它。」

「说重点。」

「刚才一个初中生说的,我凭借我记忆当中残存的义务教育期间的知识,表示深深的赞同,」板寸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月亮本身是不发光的!它反射太阳光啊!」

你们几个瞬间陷入混乱状态,互相交流了一阵后,你们好像都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知识点。

「对不对?你们是不是也都忘了,咱们这一群人已经过了上学的年纪,居然把知识忘得这么彻底!」

「对啊,月亮本身不发光啊!」

学戏曲的女孩附和了几句,忽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现在天空上那个是不是太阳!」

……

你们一时失语,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进行吐槽。

「你现在有那种指鹿为马的感觉,」刚刚救你的女孩叹了口气,「美女,咱要是实在没话,就先换个话题吧。」

几人又开始打趣,只你一人沉默半晌,脑子一团糨糊一样,思绪都快打结。

窗帘一夜之间由红变黑。

凌晨三点短信疯狂涌入。

被劈了一半的高楼大厦。

时断时续的手机信号。

突然变大的月亮。

……

由红变黑的背包肩带。

有什么念头在你脑海里并不真切,想法一闪而过,你却始终捕捉不到。假设和事实交织缠绕,你觉得脑袋里都快磨起火星了。

你知道了!

「我好像……」你乍一开口,声音都发飘,「我先向大家强调一下,我是个正常人,并没有因为一路逃亡导致脑子出问题。」

「请讲,我觉得不会有比指鹿为马更离谱的话了。」

「我觉得,我其实可以说是比较肯定,有没有可能……太阳还在天上?」

「你自己听听你这语气,我觉得你个人好像也并不是很认同这个观点。」

你瞬间闭嘴。的确,你的声音都颤着,心里虚得很。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认知呢?」板寸直接喷出一口水,「太阳他老人家还在天上,他人呢?」

一个念头一霎贯通了猜想和事实,你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激动起来。

「是!太阳一定在天上!」你冲动地挥舞手臂,一瞬间疼得龇牙咧嘴,「不信,你们来回答我几个问题!」

「行,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什么大胆的猜想。」

2.破局

「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在昨天晚上接到了短信轰炸?具体是几点?」

「我夜猫子,这个我知道!」板寸抢答,「基本上从月亮变异,那个境外恶势力在网上四处散播究极神月第一晚最美的谣言开始,我们的手机上就陆陆续续收到了短信。但从凌晨 2:30 开始,大概在凌晨 3 点左右,短信突然疯了一样涌入。」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救你的女孩用力点头,「而且当时诡异的是,他们似乎知道我没有看月亮,一直在继续轰炸我。后来我才知道这原来是他们怪物口中说的什么保命符……投名状!因为怪物的手机上并没有出现我看月亮、他们成功获得投名状的消息,所以他们才知道我没看月亮!」

「那我问你们,凭借脑中依稀的地理常识,」你继续发问,「你们知不知道恶势力所在的地区,大概几点钟太阳升起?」

「这……应该……」

「我知道,我有一个铁瓷在那个地区,」戏曲女孩想了想,「大概是凌晨 4 点多?我有一次去那边旅游,好像记得日出时间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我旅游那年,季节月份都和现在差不多,所以现在应该也是这个时间。」

「那刚才月亮变大的时候,你们看时间了吗?是几点?」

「23 点多我记得,快到零点的时候。」

「啊!啊我,」板寸激动拍大腿,「江展你快说,我好像快要想出来了,但我现在说话不利索啊啊啊!」

「我大胆假设一下啊,不一定对。」你一字一顿,说得也有些迟缓,「这个月亮产生变异之后需要大量的能量,于是,它不加分辨地吸收了全球范围之内很多的生命体和非生命体,这个我们都知道。

「但是吸收非生命体是无用功,这个过程中,它自身也要付出相应的能量,所以它逐渐意识到这个行为并没有好处。加上我们地球上庞大的、耗能多的非生命体实在很多,于是它停止吸收非生命体。我们的大楼得以保存。

「那么它为什么如此急切地要保存并壮大自己的能量呢?如果它没有任何惧怕的东西,没有任何弱点的话,那么它完全可以把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体非生命体,甚至是一片树叶,一粒石子全都吞噬掉,对吧?

「它留下非生命体,明显是因为它有所顾忌。

「而且不只是停止耗能,它还费尽心机地想要增加自己的能量——凌晨 3 点的短信轰炸就能证实,它发现生命体,特别是我们这种高智商生命体对于它来说大有裨益,所以它才会让自己的傀儡疯狂短信轰炸幸存正常人,并在傀儡内部建立了奖励机制,让他们更有热情,更自发地进行诱骗。

「我们的凌晨 3 点,正好是恶势力所在地区的凌晨 4 点多,月亮从恶势力地区诞生变异,有没有可能它那个时间段急需生命能量的真正原因——

「是为了对抗太阳?

「凌晨 4 点多,正好是恶势力地区太阳即将升起的时间,一旦太阳完全占据天空,那么月亮就一定要退场。所以它利用能量壮大自身,来阻止太阳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不过说实话,它具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我也猜不出来。

「至于刚刚月亮变大,我猜应该是可能不知道哪个地区或者哪几个地区,又经历了一场诱骗浩劫,让月亮的能量又大了一些——按照时间算,我们这儿的 23 点,是恶势力地区的零点多,但月亮不想乖乖退场,所以它又吸取能量壮大自身,让自己更稳固地盘踞在空中。

「可是如果它真正阻止了太阳的升起,甚至绞杀了太阳,那么靠太阳光发光的它,将无法继续发光。于是,它对抗太阳,却不敢真正消灭太阳。

「所以我觉得,太阳现在也在空中。」

几个伙伴先沉默了半晌,突然爆发开剧烈的讨论,几秒钟后,他们齐齐站起身。

你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就收到了一叠儿大拇指。

「我觉得对!」

「有道理,有道理,这样一看,一切都说得通了。」

「等一下等一下,」戏曲女孩表示想不通,「我有个问题,如果按照这样说的话,那我们为什么看不见太阳?」

「我也有个问题,」一直沉默的另一个男生也开了口,「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掉这个月亮?」

「哎呀你们,」板寸按住他们,「我觉得江展能想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些猜想告诉大家,我看体育馆 2 楼里侧有个会议室,我们过去说一下这个猜想?万一真的有用呢!」

「等一下,」你再次心虚抬手,「上两个问题,我感觉我好像有点猜想……」

「?」

「!」

3.红色

「但这次我不是很确定,」你四下寻找,还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要不我们做个实验?」

「你找什么?」

「找到了!走,我们去外面。」你捏着地上的红色布条向外走。

你们在体育馆门口被工作人员拦了一下,再三保证不出馆后,你捏着布条,在门口的月光里挥舞了几下。

「我猜,我手捏着的部位依然是红色,其他部位变成黑色,你们信不信?」

「这要真的我跟你姓,」板寸的语气都变了个调,就差没直说你不正常了,「这根本不可能。」

然后回到落脚点,板寸就把姓改成了江。

众人七嘴八舌,轮番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自己也又想不明白了,脑袋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你赶紧让大家等一下再问你。

不管是窗帘由红变黑还是背包肩带由红变黑,都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天选之子。

而是所有红色的东西在月光下都会变成黑色。

所以……月光下能够保存的不只是黑色物品,还有红色变来的黑色。

月光正好和黑色相对,它无法吞噬黑色,你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红色……又是为什么?而且他看上去好像比黑色还要再高级一等似的。

板寸正小声嘀咕姓江这件事,你忽然站起,吓得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啊,通了!」你一瞬疯狂,「我好像真的想明白了!」

「所有红色的东西在月光下都会变成黑色,但并不是月亮想要吞噬红色导致的,是因为月亮根本就动不了红色,它本能地惧怕红色!

「正因为惧怕,所以它无法像对付其他东西那样吞噬。也与黑色在月光照射下岿然不动不同,它害怕红色,所以拼命把红色变成黑色——它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我们之前说过,它不想绞杀也无法绞杀太阳,才会把太阳由红色变成黑色!

「也因为如此,所以它需要大量的能量,壮大自身的同时,也要用这些能量去对抗太阳的红色。

「——这也刚好可以佐证太阳现在就在空中,我们之所以会看不到,是因为它与黑夜融为一体——」

「等一下不好意思打住,」板寸一连串阻止你继续,「前面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什么?」

「我恍惚记得,太阳好像是什么白色的球体,有各种颜色的光线组成。」

「哦对呀!」戏曲女孩遗憾地坐了回去,「那这样好像就解释不通了。」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救你的女孩也半是遗憾半是懊恼,「好像我们普遍认知里太阳是红色或者是黄色,是因为红黄颜色的光波长,最能够被我们的视线所感知到。」

他们这么一说你也想起来了,本来笃定的自信霎时熄灭在了没文化的失望里。

等一下。

「我我我……你们知道吗,」你激动得直结巴,颠三倒四了半天才说明白,「之前救我的军人同志说,现在研究表明,这个变异的月亮是具备一定的神智的,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个幼童,这个你们听说了吗?」

「对对对!是这样的,所以它从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吃,慢慢发展才成为现在有选择性地吞噬生命体的样子,这个我知道的。」戏曲女孩举双手表示赞同。

其他人也都听说了这个事情,板寸更是快把头点下来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呀?」板寸疑惑。

「我问你,」你犹豫着问话,在出口时忽然有了点自信,「你小的时候,觉得太阳是什么颜色?」

「红……」

「!」

「我的亲娘!」

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几个人一路推到了二楼会议室。

周梁把你们介绍给里面最高的领导,又在他的陪同下,联系上了周梁那边指挥部的直属领导。

你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总算把刚刚在外面猜想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在门外忐忑等待的过程中,板寸几个都高兴得不得了,那个架势,好像已经要开始提前庆祝了。

门板都快被你目光灼穿的时候,周梁终于出来了。

看他一脸喜色,你心里的大石就落了地。

「不跟你们卖关子,你的猜想是有用的。」周梁开心地跟大家击掌,「跟我们的科研人员核对过,你这种说法虽然不是准确的科学解释,但的确与真实成因大致相同,可以理解为是常识角度上的真相。」

「不过其实,比我们的科研人员晚了一点。」

周梁语气惋惜,你也难免遗憾,但好在这个问题不是无解,你也并非专业的研究人员,说遗憾,也不过就是一瞬。

「我还以为我能拯救世界呢,」你仰天长叹,痛失机会,「噢对!那我们的科研人员是世界上第一个研究出成因和办法的团队吗?」

「是的。」

周梁的肯定语气里,有藏都藏不住的自豪和骄傲。

「啊啊啊啊啊!」你们不像他那么自持,自从听到了这两个字,你们干脆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直接现场表演返祖。

4.映山红

「诶别走别走,」周梁赶紧拦下要冲下去和一楼大家共享好消息的你们,「一高兴忘了说,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红颜色的东西?」

「这是——」

「你们听广播,我们已经在说了。」周梁指指头顶,「我们的科研人员正在加紧研究,帮助月亮重回正常的东西,但我们同样也可以助科研人员一臂之力。

「虽然小江说的只是常识方面的成因,但我们研究过了,可以利用月亮怕红色这一点,大量展示红色,这样可以消耗掉一大部分月亮的能量,诶诶诶,跑什么!」

周梁本来想再嘱咐你一句,但你们赶紧跑下楼把这个唐僧甩在身后。

红色。

你们边下楼边念叨这两个字,真正到了一楼之后发现大家口中也都是这两个字。

一楼的民众全都沸腾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被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劝住。

志愿者代表拿着个大喇叭,动员大家拿出自己的红色物件,还没说完就又被下面热情的群众一哄而上,大喇叭直接失了效。

「拿俺家的!俺带路,俺家好些个红色儿玩意儿,还有好几串红辣椒呢!」

「我家也有!我衣柜里有条红裙子——」

「去我家吧,我家红色的多!我俩刚结婚,婚床啥的都是红色的!」

「哪能上你家,小两口刚结婚,可别去拆喽,去我家吧,我儿子给我买了套红木家具……」

人声鼎沸,体育馆里众人很快就在志愿者的分配下划分了区域,不多时,就都把物件拿到了街上。你们几个也拿着分配过来的几块红布出门,等待空中广播的统一指令——周梁说,如果分着展示红色,月光很有可能在把展示的红色变黑以后,再从其他地方吸取能量。但如果一起展示很多红色物品,月光很有可能无法瞬间应付。

「三、二、一!」

红布被唰地抖开,你偏头看去,满眼的红色!

一些小的物件几乎瞬间就变黑,但是庞大的东西却都变化缓慢,包括你们的大张红布!

「有用!」

「我们有救了!」

「我们了不起啊!」

「真的有用!」

「欸欸欸!看那月亮!我感觉淡了!」

「小了!小了!」

铺天盖地的红色遍布大街小巷,所有人喜气洋洋,终于不再是之前的沉郁模样。

「哎你们看!咱拿的这些红色东西,是不是把那头的山都给映红了呀!」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让你们的目光都看向了远处的山。

你也跟着望过去,那山其实很远,但是在你们手中、地上街上的红色映衬下,好像它真变红了似的。

于是大家大笑起来。

也正是那个时候大家发现,不是你们把山映红,而是太阳!

人群陷入狂喜,大家语无伦次地流泪,疯狂挥舞手臂,呐喊着高呼。

直至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再一次把你们劝回了室内,你和板寸他们才听周梁说,原来其实不只是因为你们展示红色把月亮打回去了,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科研人员研究成了化解月亮变异的药剂,在允许你们展示红色的那一刻,药剂同时被打开。

「但大家也起了很大作用,」周梁笑了笑,又开始下意识嘱咐,「不过暂时先不要往外跑啊,虽然现在市里大部分设施正在逐渐恢复,月亮也已经看不到了,但危机还没彻底解除,你们先在体育馆里继续待着……」

「还真是『唐僧见愁』。」你们小声嘀咕,又把他撇在了身后。

周梁和工作人员担心大家会跑出体育馆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体育馆里有了更有意思的事。

有记者从市里另外一个安全的场所辗转而来,一边随机采访着大家,一边招呼了另一个同事,拿着喇叭筹划了个即兴晚会。

「听说你想出了用红色消耗月亮能量的办法,真是英雄出少年呐,」记者不知怎么看到了你,「让我们看看这位女英雄,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体育馆内部架起来一个海报墙,拿着喇叭的晚会主持人鼓动大家可以过去写点什么,希望平安的人的名字、死里逃生的感受,或者其他的,想写什么都可以。

你也正在这面墙前,刚刚拿起笔。

「我哪里算什么英雄,」你再次下意识摆手扯动手臂,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忽然看到摄像机,立刻收拾好表情,「用红色消耗点能量也不是我提出来的,我只是假设了一个猜想,还比科研人员晚了好久呢。您可别再夸我了,我真的算不上英雄。」

本来以为记者只是跟你客套,没想到她听了你的话反而严肃起来。

「每一个人都是英雄。虽然按照你的说法,你只提供了猜想,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你想出来的。但是,」记者微笑着看你,语气坚定,「危急关头,无论是以血肉之躯舍身犯险的普通人,承千斤之重探破局之策的军师,还是挺铮铮铁骨冲锋陷阵的战士,抑或是秉赤诚之心互帮互助的求救者,都是英雄。」

「说得真好,」板寸疯狂鼓掌,又凑到你身边看,「你在写什么呀?」

记者也把目光落下,轻声念了出来。

「挣回一寸天光,拭他鬓痕脊霜,殷殷铁骨昭。」

「江女士是为谁而写呢?」

「一个小骗子。」你笑着停笔,并未再说。

5.林陆

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潮中,民众自发表演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欢呼声和笑闹声重重,志愿者也终于得了空,重新划分了位置,你们几个自愿被分上了二楼,之前忙乱中被送上二楼的一些老人儿童则被交换至一楼。

二楼虽然不如一楼那么热闹,但是有一个露天的缓台,你把着栏杆欣赏外面的太阳,倒也惬意自在。

吹够了风,你转过身,后背倚上栏杆那一刻,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离你有点远,应该是刚上二楼,他手里还拿着刚摘下的口罩,口型你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已经衣衫斑驳,但依稀能分辨出,他身上穿的是一套西装。

「怎么来了二楼,我找了你好久。」

并不是嫌弃或者不耐,你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汹涌的爱意。

「林陆!」你惊喜地叫出声,「林陆!」

人群好像霎时安静,别的人你都看不见,漫天流光洒进露台,他向你一步步走来。

你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扑过去抱住他,相反,你就停留在原地,看上去沉着冷静,其实已经紧张得拳都不知道该怎么握了。

也正因此,你没有朝他走一步。你装作镇定自若,生怕太激动导致顺拐。

热闹的广播里还在喧嚣着晚会盛况和各地局势,听在你耳朵里却是浪漫的重逢乐章。

林陆大步流星,很快过来抱住你,力道大得恨不得把你揉进骨头里。

你的后背抵在栏杆上,他松开怀抱,转而捧住你的脸,慢慢凑过来。

你害羞地闭上眼,却忽然感觉后背一硌,一股力道把你掀出缓台!

就在那一秒,你听见广播里传来尖厉的警报声。

「紧急通知!目前本市还有一名潜藏者尚未找到,请大家留意周围,现在开始重新由工作人员给大家做身份检查!」

你被推下缓台,风声啸鸣过耳,你坠向地面时,脑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林陆」慌乱捂住腹部,不可置信地看着匕首连根没入皮肉,他那张脸上,还残留着计谋得逞的得意。

你张开双手,其实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你早就知道面前这人根本不是林陆。

他叫陆林,他才叫陆林。

陆林是你学校的同门师兄,追求了你很久。

而林陆,是你深爱的人,也是那个用命护了你一路的骗子。他以为呼喊过度声音嘶哑,又遮住样貌掩盖身形,再加上故意颠倒名姓,瞎编了一个很有误导意义的名字,你就不知道护送你的人是他。

可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只是因为你很清楚,林陆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想让你看着他化作一具白骨,不想让你为他难过悲伤,你明白这一切,才一直装作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从醒过来,你想到林陆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陆林的脸,可当你看到陆林短信的时候,脑海里却是林陆的脸。直到真正的林陆和你接触,他陪着你走了一路,你才像突然醒来一样,意识到自己莫名调换了记忆里他们两个的脸。只是这件事太古怪,你一路也没想明白缘由。

所以你在等,等陆林来找你,等陆林假借林陆的身份来接近你,你直觉这件怪事和陆林有关,他既然做出这种事情,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找上你。

只是你没想到刚刚见面,连话都没说一句,他就慌不择路地把你推下缓台,竟这么急切地想要你的命。

陡然之变,确实在你算计之外,你也就没再和他纠缠,直接扬刀要了他命。

二楼离地面不过几米,风烈光炽,失重感让你天旋地转,耳边嗡鸣阵阵,最终归于一声「砰」。

6.始末

你猛地抬头,大口大口吸气。额上后背热汗涔涔,坠地的感觉太过痛苦,你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你终于从那种情绪下抽离出来。

你撑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在家里,还正坐在书桌上。

书桌上摊开一本书,手机摆在左侧,屏幕已经熄灭,一切都是你惯常看书时的样子。

摊开的书页上明晃晃一句诗,「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原来竟然是个梦吗?

可所有的感觉都太真实,不可能是梦啊。

所以你是看到了这句诗,才会梦到「一天明月」这样的怪事,并在梦里历经艰险?

你无意识翻动书页的手忽然顿住。

如果说刚刚的一切都是梦,你好像在这梦里,刚开始的时候,也醒过一次。

那个时候你也觉得自己是看到这句诗才会做了奇怪的梦。

你思绪缠乱,心中烦闷,梦里带出来的情感都积存于胸腔,抬手按住太阳穴,你竟蹭了一手的泪。

如果……那是梦,林陆!

你心脏狂跳,扔下书就去摸手机。

手指触上屏幕那一刻,屏幕刚好亮起。

是两条同时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手指下意识顿住,你凑过去,两条消息并列出现在锁屏上。

「林陆:展展,立刻把家里所有窗帘拉上,原因我一会……」

「陆林学长:江展,今夜月色很美,我可以邀请你出来……」

你呼吸一滞,心脏好像也跟着暂停一瞬。

这是……

每天晚上你都一定会拉紧窗帘,所以你并没有动身去其他房间,而是犹豫着拿起手机,按下了指纹锁。

「咔哒。」

明明是微小的解锁声,你却听得心惊肉跳。

打开手机那一刻,你浑身发冷,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呼吸都受阻。

你一直以来有个习惯,当决定较长时间不动手机的时候,你会在放下手机前,清除所有正在运行的 APP 页面。

还有,你平常基本都不会打开短信这个 APP。

可是为什么这个刚解锁的手机,现在正好停留在短信页面?

页面正中间,你手指几乎要碰到的地方,还有一个删除短信的弹窗!

不可能是你操作的,那会是谁?

你猛然抬头看四周,被玻璃倒影里的自己吓得一抖。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抬眸看着被光线切割开的书房门口,灯照范围外漆黑一片,你浑身发麻,怕得几欲窒息。

你眼前发白,深吸好几口气以后,才勉强看清楚这条待删短信的内容。

「夜色好美,看看窗外吧。」

「确定要删除这条短信吗?(删除后不可恢复)」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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