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觉得我是左晟的舔狗,哪怕他前拥后抱,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我舔的痴心不改,连脾气都没发过一次。
他得了很严重的流感,独自在家昏睡了两天,无人问津,只有我一个电话就被他过去尽心尽力地伺候。
他病得最严重那会儿,我一边给他熬粥一边偷偷掉眼泪。
那时左晟苍白着脸倚在厨房门口,挪开视线说,「哭什么,我又死不了。眼泪掉到粥里,脏死了。」
所以当左晟又一次牵着女孩的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
但这次,我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任何动静。
不仅如此,还把左晟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
左晟慌了,将我堵在公司茶水间里,通红着眼质问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解释。
我为难地看着他。
可是,我喜欢的人并不是他呀。
1
左晟面前的我能有多卑微呢?
就连他追女孩用的盲盒公仔,都是我挖空心思一个一个收集起来的。
所以当「我们在酒店一起过夜」的消息在好友圈里闹得沸沸扬扬时,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祝福我心愿得偿。
其中有两条评论尤为瞩目。
邓芹:别瞎说哦,左晟有新女友了。
另一条则显得幸灾乐祸:左晟如果知道那天身边睡得是她,怕是要气的把她拉黑了。
清早醒来的我盯着那两条评论,一口气堵在胸口,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我掉着眼泪,咬咬牙。
把左晟的号码跟微信拉入了黑名单。
由此,我和左晟闹掰了。
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这次掰的很彻底,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联系了。
好友圈纷纷猜测,是不是左晟恼怒我坏了他的清誉,痛下决心把我这个小舔狗甩了。
毕竟过去的我在左晟面前一直小心翼翼,唯恐哪天惹他生气,再也不肯搭理我。
他爱喝咖啡,我花费三个月考来咖啡师资格证,又花了一个月让他和他的朋友习惯喝我煮的咖啡,只为多一个见面的理由。
奈何天不遂人愿,他来的时候往往会带着小学妹,有时带着兄弟。
看着我倒咖啡时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模样,那些人哈哈笑着调侃,「怪不得味道这么苦,原来是不想给我们喝。」
一旁的他听到后略略垂下眼睛,慢慢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液体,嘴角的笑泛着薄薄的讽意。
2
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左晟。
因为我对他太好了。
他得过很严重的流感,又恰好和女朋友分了手,哥哥也在外出差。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病殃殃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垃圾桶里堆满了擤鼻涕的纸。
最难受的时候,他想起了我。
一通公鸭嗓似的又粗又哑电话把我叫过去,任劳任怨地伺候了他一周。
他病得最严重那会儿,我一边给他熬粥一边偷偷掉眼泪。
那时左晟苍白着脸倚在厨房门口,僵硬地挪开视线说,「哭什么,我又死不了。眼泪掉到粥里,脏死了。」
狗崽子说话一向很难听。
我背过身翻了个白眼,捂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挤出两滴眼泪。
昨夜刚加完班,清早六点钟又要爬起来给他熬粥,我实在困得受不住了。
左晟在后面凉悠悠的开口,「不让你哭,你躲起来哭?」
我:「……」
不出所料,左晟痊愈了,我却病倒了。
面对喷嚏连天、奄奄一息的我,左晟不管不顾,转而头也不回地跑去照顾他减肥过度昏倒的前女友。
前女友发了一张朋友圈,是他系着卡通围裙,满脸不耐地在厨房熬山药粥的照片:他真的很怕我饿坏,明明上一秒还在冷战的。
我流着鼻涕,给她点了个赞。
自这件事后,我舔狗的名声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哥哥。
左晟叫我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把我照顾好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吗?」
左晟笑了。
「什么都可以。」
3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了。
左晟的哥哥居然会主动来找我。
傍晚下班,才发觉外面雨下的这么大了。左绪站在大厦门前,目光快速扫视了我一圈,略带谨慎的,关切地询问我的状态,「这几天看你瘦了很多,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我没想到听完那些风言风语他还愿意和我说话,喉头一阵阵发紧。
好一会儿,才笨拙地点了点头。
他停顿了一下,「雨大,我送你回去吧。」
周遭频频有人看向我们,我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坐上他的车的。
「饿了吗?」他问。
我好像只会点头了。
「有想吃的东西吗?」
我迷茫地看着他。
「那我决定了?」他叹了口气。
他带我去吃了泰餐,可能是看我低眉顺眼的很可怜,还问我要不要看电影,雨下的小的话,也可以陪我去散散心。
我怎么可能拒绝啊。
电影讲的是暗恋的故事,说实话拍的一般,可架不住很多情节让我感同身受,鼻子很快就发酸堵住了,到后面哭的发抖。
左绪始终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递来的纸巾被我哭湿透了,我不好意思,就把头窝了起来。
他摸了摸我的马尾。
应该是我哭的太可怜了,看完电影,他又撑着伞陪我散心。
雨不大不小,正正好,雨点打在我和他的足尖,有种默契的浪漫。
就像不远处左晟和他正在甜蜜亲吻的小女友一样。
左晟撑着一把印着酒吧 logo 的红伞,一吻过后,半揽着女朋友匆匆朝一旁的停车位走去,伞面贴心地朝着女生的方向倾斜。
左绪显然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他调低伞位,遮住了我的视线。
随后用一种难言的眼神对我说,「回去以后心情不好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补充,「很晚也没关系。」
我突然意识到。
他好像、似乎、仿佛是在为他弟弟的渣男行径赎罪。
我很纠结。
我明明是最怕他误会的。
现在怎么办呢,误解越陷越深了。
这样的温柔和耐心,只在梦里出现过。
我抠了半天手指,复杂地看着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顺杆往上爬,「……可以吗?」
他弯起嘴角,「随时。」
4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让左绪知道我,是在左晟生病那段期间。
那时左绪在香港开会,两人通电话的时候我正端着水杯站在左绪床头,他咳嗽着把手机递给我,「我哥要跟你说话。」
我将手机放到耳边,听到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清润嗓音,「谢谢你照顾我弟弟,我可以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以便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找到我。」
杯中的水晃了晃。
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甚至可以说一开始接触左晟,努力成为他的朋友,就是为了有机会和他哥哥认识。
左晟的性格刁钻恶劣,他对我坏一点,我毫不介意。
他发烧头痛,让我把手放在冰块里冻上几分钟,再放到他头上给他降温。
几次下来,我的手冻得又红又肿,还痒得厉害。
左晟捏起我的一根指头打量,笑了起来,然后拍照发圈,配文:猪蹄妹。
左绪自然也看得见,转头就训了他一通,发来消息安慰我,让我去药店买药品处理。
左晟盯着我,问我图什么?
「你不是说,照顾好你的话,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认真看着他。
「哦。」左晟微微挑眉,翻身背对着我,「那就等我病好再说吧。」
结果病好后,他又反悔了。
转而甩出另一个条件,「帮我收集齐这套盲盒,我就答应你。」
「收集这些做什么?」
他望着我,恶劣一笑,「追女朋友。」
我转念想了想,如果我帮他追到那个女生,到时候再求他帮我追他哥哥的话,是不是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思及此,我点了点头,「好。」
幸运的是,左绪是个很关心弟弟的好哥哥,几乎每天都会问及他的状况。
自那天起,我借着和左绪交流他弟弟病情的机会,让他记住了我。
记住了我的名字。
如果不是左晟,左绪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5
左绪大概真的以为他弟弟让我受了情伤。
他每天接我下班了,可能是怕我回家后一个人呆着心里难过,还会刻意在外面多逗留一会儿,陪我吃吃饭,打打保龄球什么的。
扔球的时候我不小心把肩膀扭了,疼得龇牙咧嘴的,他立马放下手中的球走过来,把我搀到一边替我揉扭伤的地方。
「疼吗?」他问。
我点点头,想让他多揉一会儿。
「看来你不适合剧烈运动。」
怕他明天不带我出来了,我赶忙摇摇头,「没有,这是意外。」
左绪抬眸看我。
「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会胡思乱想,还是运动完舒服一点。」我暗示道。
左绪眼中闪过同情,点了点头。
我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我原本的设想是,我融入了他弟弟的圈子,那么自然而然就能接触到他。
我对他的很多了解,都来源于左晟。
比如他爱喝意式拿铁,比如他不能吃菠萝和草莓,比如他小时候养过一条叫波妞的金毛,后来金毛肾衰去世,死之前帮他叼了最后一次拖鞋,他再也没养过狗……
我一点一滴地靠近他,却不敢向他表露好感,怕被他看出后会疏远我,只能寄希望于润物细无声。
暗恋不可怕。
可怕的是,与他相熟之后才发觉真实的他比想象中更让人心动。
他对女生真的很温柔。
冬天的时候会把手套和围巾脱给我,会顾忌着我的生理期,递给我的水永远是温的。
就在我为和他的亲近沾沾自喜时,不知什么时候,我和左晟的绯闻已经甚嚣尘上了。
明明他交往的女友从未断过,我还和她们相处的不错。
如果真的喜欢他,怎么可能不会吃醋呢?
我解释过很多次,但可能理由不够充分,所以那些人总是不太相信。
我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
经过这次乌龙,我和左晟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左晟所在科技公司的和我所在的广告公司是上下楼的关系。
刻意回避着不想碰面,其实不算太难。
……
这晚,我又一次等在那条昏昏暗暗的小路口。
手里照旧拎着一杯打包好的普洱茶。
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返修,最近三个月大家的车都停在大厦外的停车场,这条路是必经的。
这么晚了,大概是在加班。
下过一场小雨,夜色浸染着丝丝潮湿和清凉,路灯九点之后就暗了,我等了不知多久,普洱都要凉了,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徐徐走过来。
我心口一顿,默默屏住呼吸。
再走近了,看清楚是左晟。
他也看见了我,眼神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
「她好像又在等你啦。」有个悦耳的女声携着笑意说。
我这才发觉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应该就是他的新女友。
我对此并不关心,
只是有些失望,慢慢转过身,垂头丧气地走了。
左晟似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而我脑中想的是,那个人没有来。
左晟的哥哥有夜盲症。
我手里提着的是他爱喝的普洱,每晚等在这里,是想陪他走完那一段漆黑的路。
6
七夕,公司决定和科技公司那群理工宅男们策划一个交友联谊会,场地定在靠近景区的一个农庄。
让我高兴的是,左绪为起表率作用,也破格参加了。
两司的单身男女青年合坐一个大巴,我一上去就注意到坐在前排的左晟,要笑不笑的眼神睨着我,身边的位子是空的。
我愣了一下,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他也在,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我当然没去坐那个位子,目光四处搜寻一阵,坐在了一个女同事旁边。
周遭来自热心群众好奇的打量只得收了回去。
左晟的脸一僵,随后冷冷的撇向窗外。
大巴缓缓启动,我眼睛都快望穿了,也没等到想等的那个人。
身旁女同事的肩膀被拍了拍,我俩顺着那条胳膊一起朝上望去,是左晟。
他面色不佳,对站起来的女同事说了两句什么,女同事看了我一眼,然后就……
去到了他的座位……
而他,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我了身侧。
我被他的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
他这是做什么?
不要避嫌的吗?都跟我传出那种绯闻了?
我条件反射站起来要走,被他一把捉住手腕,狭长的双眸很具压迫地看着我,「去哪?你看哪还有位子?」
我茫然地环顾一圈,好像确实……坐满了。
我被他拉了回去。
「水。」他伸出手。
我没应。
他拉开我的包包拉链,从里面拿出我粉粉的水杯,拧开盖子就喝。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地仿佛理当如此,我要阻止都来不及。
喝完水,他把杯子还给我。
我很嫌弃地放在靠椅背上的杂物袋里。
左晟将头靠向我,声音低低的灌进我耳朵里,「苏窈,为什么删了我?」
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皱眉瞪了他一眼。
见我不作声,他戏谑道:「删完又为什么要去鹤望路上等我?」
鹤望路就是我每每等左绪的地方。
许多回,我在那里和他装作不经意的偶遇,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看不清,常常不自觉地靠近我,有时候,会轻轻握住我的胳膊。
夜色是很好的伪装,他注意不到我炙热的视线,也看不见我绯红的脸颊。
一次,他状似无意的问,「你自己开车?」
我哪有什么车。
一瞬间的惊慌,我匆忙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借口,「蹭闺蜜的车。」
他先是沉默,然后「嗯」了一声。
我心虚地在路口和他分了手。
回过神,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言简意赅,「谁说我是去等你的?」
左晟脸色发青。
7
闺蜜问过我,你对左晟这么好,不怕他喜欢上你吗?
这个问题我其实想过。
可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
我和左晟认识三个月,他还会叫错我的名字。
甚至我化个稍微浓一点的妆,他都觉得看起来不舒服,让我去洗了。
我之于他,恐怕更像一个工具人,有事的时候格外好用,无事的时候他更愿意和自己小女友待在一起。
他能让我帮忙把四五十斤重的健身器材扛上他家,换言之,我在他眼里其实没有性别可言。
我看的很清楚,他和别的女生共用一个水杯可能是暧昧,到了我这里,他就只是懒得避讳而已。
左绪被工作耽搁,来的很迟。
等他到了,联谊会才正式开始。
主持人说了一番开场词,让我们先做自我介绍,然后形容自己喜欢的类型。
我满脑子都是左绪来时的样子,他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至手肘,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有种介于落拓和斯文之间的气质。
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摄像机在一旁架着,我有些紧张。
「我喜欢……书念得好,穿白色好看的男生。」
场下的男生静了一瞬,然后纷纷笑出了声。
「今天有谁穿白啊?」
「书念得好……这是在学校吗?」
他们之中有的穿的 polo 衫,或者格子衬衫,还真是罕有人穿白色。
我的余光快速掠过那抹白影,不敢逗留,怕被看出我的心思。
「等等,那不就是小左总吗?」
完了。
怎么没注意到,左晟今天穿的是件米白的 T 恤。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主持人笑道,「就看你们最终能不能牵手了。」
左晟在台下一直盯着我,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8
左绪作为领导上致辞,他人气很高,刚刚还比较矜持的女生们立刻发出尖叫。
主持人很上道,「左总既然参加了这次活动,也是怀着要抱得美人归的打算的吧?」
我感觉周围的女生们眼睛都黏到左绪身上了。
众目睽睽下,他笑了,「当然。」
当然两个字一出,现场的雌性荷尔蒙浓得都快溢出来了。
「虽然我孩子两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激动。」主持人的话引得一阵笑声,她继续问,「不知道左总内心钟意什么样的女生?漂亮的?聪颖的?」
左绪思索了几秒,视线扫过台下,「哭起来像小猪哼哼,但是又很坚强的女生。」
我心口一滞,脸上莫名蔓延出一股燥热。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总觉得那个人在看你。
左绪说那句话的时候,目光恰好对上我的。
就算是偶然……也禁不住地让人心脏狂跳。
「这个形容……」主持人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茬了,只能抖个机灵,「我们做广告的女生都有钢铁般的意志,不然早被甲方层出不穷的吐槽磨垮了。」
台下又在笑。
「看来左总喜欢可爱款。」主持人眨眨眼,冷不丁开口,「刚刚没留意,左总穿白衬衫很好看哦。」
左绪笑了笑,「谢谢。」
……
接下来主持人让男女嘉宾分成两排,共同来玩一个小游戏。
女嘉宾拿出自己身上的一个小物件放在桌上,男嘉宾通过自己的兴趣和判断挑选,被选到东西的女嘉宾站出来,两个人自成一组,参与接下来的漂流。
女生们放东西的时候,男嘉宾要闭上眼睛。
左绪站的位置离我有些远,一般情况下,他很难选到我的。
老实本分地活了二十三年,我决定做个小弊。
我从口袋里拿出,这是左绪无意间遗落在我这里的钢笔,他见到后,也许会因为吃惊和疑惑拿起来确认。
然后他就和我一组啦。
就在我为自己的小伎俩暗自兴奋的时候,就发觉左晟那个没原则的作弊狂魔直勾勾的盯着我面前的钢笔,又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
我差一点就骂人了。
「好啦,男嘉宾们可以睁眼了,仔细看好桌上的东西,不要选错啦。」主持人笑嘻嘻地开口。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左晟手里攥着的,正是我放的那支笔。
「男嘉宾们把东西放在手心,让女生认领。」主持人绕到长桌的另一端,低头看了看左绪掌心,「这个是……穿戴甲的甲片?是哪位女嘉宾的?」
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美甲一来伤指甲二来费时间,所以我有时候会在某夕上买一些穿戴甲来贴着玩。
但这个东西有个特点,特别容易脱落,一般一两天就掉了。
左绪手里的那枚,就是我戴过的款式。
眼见似乎无人认领的样子,我不太确定的举起了手。
周围一片哗然。
左晟望着他哥,慢慢蹙起了眉头。
10
明明男女人数均等,最后却有三男三女落单。
桌子上还多出了三样东西。
诡计多端的理工男们。
最后这三对男女按照自由意志组了队,除了左晟,其他男生还蛮开心的样子。
左晟阴沉着脸停了几秒,牵住了那个女孩的手。
女孩被他这么一撩,立刻就有些羞涩。
景区双人船数量不够,轮到我们的时候只能合用一个四人船。
左晟和他的女伴已经一前一后坐上了气垫船,而我还在犹豫。
我七岁的时候溺过水,自此之后连浴缸都没泡过。
害怕那种被水的浮力向上托举着,无所依凭的感觉。
左晟是知道的,这件事我只跟他说起过。
望着汹涌的水流,我呼吸一阵困难,努力想要克服恐惧的情绪。
左晟挑起嘴角,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他笃定我不敢上去。
「苏窈?」左绪看出我的紧张,「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就不玩了。」
那怎么行?
怕他不跟我玩,我咬咬牙上了船。
左绪愣了愣,轻笑一声,坐在了我身后。
他将手放在了我腰的两旁。
值了。
漂流的具体过程我就不回忆了。
不是太美妙。
经过一处激流时,由于落差太大,我们的小船……翻了。
混乱中,我被卷进水流中呛了几口水,紧接着就被一只大手攥住胳膊,进而揽住腰,一路把我往岸边带。
左绪看起来斯斯文文、文文弱弱的,想不到力气这么大。
水波荡漾间,前后冲击着我的身体,不夸张的说,我快被这种感觉弄吐了,出于本能,我搂住了左绪的脖子。
他低下头轻轻瞥了一眼我的头顶,我能看到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沾着水珠的喉结鼓出一个分外……漂亮的弧度。
我的脑子其实很清醒。
清醒地在心里给自己找补,我溺过水,又怕水……然后我还瘦,这样挂在他身上他应该不会有太大压力吧……
一直到回到岸上,左绪将我安置到石头上坐下,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外当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左绪的下巴滴着水,维持俯身的姿势,等着我平复心情。
左晟在一旁冷冷道:「那么浅的水,别装了。」
……没办法,我只好悻悻松开胳膊。
左晟看看我又看看他哥,脸色难看至极。
11
一场联谊会下来,成了六对。
最终的告白环节,我没敢上。
这里的左绪和我平常认识的左绪,很不同。
不同到让我生出他也喜欢我的错觉来。
我很怕回到我们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位置,他就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回去后,我隐隐听说,左晟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又听说那位其实是他小表妹,人家的正牌男友在德国哥根廷大学攻读博士,前不久才回国和她小聚。
他的桃色绯闻一惯很多,真真假假,虚实难辨,和他稍有亲近的女生都难以幸免,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临近下班,邓芹往我面前放了一杯冰美式,颠颠地扯过一把椅子往我旁边一坐,支着下巴问我,「大家都说你的激将法用的挺成功的,这不,左晟立马就分手了。」
她就是那天在「我和左晟一起过夜」的评论区告诉大家左晟有新女友的人。
我皱了皱眉,「什么激将法?」
她挤了挤眼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左总配合你表演的?你这招曲线救国用的很牛啊,攻略不下左晟,就先攻略他哥哥。」
我沉沉的吸了口气,将椅子往后退了退,离她的香水味远些,「我没打算攻略左晟,那天 ktv 的事情,悦悦替我解释的很清楚。」
就算是曲线救国,左绪才是那个国。
至于过夜那件事。
当时的情况是,我们去的是一家一体式娱乐酒店,KTV 上面就是房间,左晟喝的烂醉,怎么都叫不醒,就有人提出把他送上去休息。
原本是两个男生架着他去的,我给闺蜜发了消息让她过来接我,然而刚起身左晟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人群里一眼看到我,指着我硬要让我过去扶他。
我摇摇头,笑话,我怎么可能搞得动他。
看到我拒绝他,左晟本来就红的眼睛更红了,挣开两个男生就要朝我走过来。
摇摇晃晃,没走两步就差点载一跟头,其他人连忙扶住他,让我别跟醉鬼计较,跟两个男生一起把人送上去就走。
眼见左晟一副我不听话誓不罢休的样子,我答应了。
两男生把左晟扛进房间丢到床上,拍拍手就离开了,我本来也想跟着走的,却听到左晟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念叨着要喝水。
我去倒了一杯给他放在床边,结果才一弯腰酒劲儿就上来了,头脑充血昏昏沉沉的,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也就睡了十分钟的样子,是闺蜜打电话把我叫醒的,也是她开车来接的我。
谣言出来后,我自己出面解释太尴尬,也不够可信,就让闺蜜 po 了一张我们当时在车上自拍的照片。
配文说:窈窈是我连夜带走的哦~她不会把小左总怎么样的啦,她有心上人的。
但是怎么说呢,没有人信。
既然我不喜欢左晟,那喜欢的是谁呢?
闺蜜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秘密。
于是更加没有人相信,只觉得是我倒贴不成被左晟拒绝后的硬扛。
邓芹显然不信,正要继续说什么,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敲了敲我的工位。
我抬头,是左绪。
12
左绪是来带我去吃饭的。
目送我们离开,邓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
简单的两个字概括:离谱。
由于刚刚的事情,我有些食不下咽,难堪起来,嘴唇都是麻的。
如果他们都不相信的话,那左绪呢?他会怎么以为?
「胃口不好?」左绪问。
我点点头。
他沉吟,「心里有事就不爱吃饭,那可不行。」
我轻轻看他一眼,小声开口,「我妈说,我这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左绪沉默了两秒,慢慢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不得不低头掩饰。
我还没有见到他这样笑过。
突然之间,心里那个鼓点好像越敲越快了。
吃过饭,左绪送我回家。
他的手握着方向盘,指甲圆润泛着健康的粉色,很适合拿来牵。
也许是我盯着看的时间太长被他发觉,我觉得我必须说点什么,「你的手好大。」
他摊开右手,「嗯?」
我把自己的手凑上去和他比了比,「手指比我长了一截。」
他的五指穿过我的指缝,与我的交握了一下,「嗯,确实。」
我心脏停了一秒,怀疑自己在做梦。
一直到他的车停在小区门外,暮霭的暖意透过车窗洒落在我肩头,我打开车门,跟他说了再见,走出几步,我的状态都还是恍惚的。
终于,我鼓足勇气,转身问他,「你想不想……喝我煮的咖啡?」
左绪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我见过他最温柔的样子。
那时距离高考只剩不到半年,我整个人浑浑噩噩,几次模拟考下来成绩都不理想。
高考的压力可想而知,家长、学校、有关未来……有关人生……那几乎是我最迷茫的一段时间。
一次,我去超市买早餐,目睹了一个女生被一群人围拢着,理货员疾言厉色地骂她是小偷,要当众搜身,围观者中不乏我们学校的学生,女生满脸通红,捂着自己的书包小声辩驳。
我莫名的,觉得自己很像那个女生。
同样的窘迫,同样的无力挣扎。
「没偷为什么不让看呢?」有人问。
近乎是逼迫……他们在书包里搜出了一盒避孕药。
女生嗫喏着解释说是调理月经用的,但周围人的神色已经满是鄙夷。
有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拨开人群站了出来,从理货员手里夺过书包,把避孕药重新放了进去,「东西丢了可以查监控,强行搜身是犯法的,我报了警了。」
男生的个子很高,侧颜清俊,声音很好听。
连那身白色校服,在我的回忆里都额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环。
也许是青春期的荷尔蒙躁动。
让我觉得那天天气很好,树影斑驳,草木的味道,汽车的鸣笛,还有那天吹过的风,一圈一圈,扫荡了我心底的尘埃。
我像是突然清明起来,脑海中的那个人影与课本上晦涩的公式定理交叠,慢慢的,忧虑和焦灼都淡去了。
后来高考出分,我发现他是市里那一届的高考状元。
左绪。
这个名字我记了很多年。
能再见面,就好像夙愿得偿。
可我既不是被他帮助的女生,也没能上前和他一起替那个女生主持公道。
那个早晨,我只是众多旁观者中的一个。
他对我毫无印象。
13
托邓芹的福,公司的绯闻风向一转,主角变成了左绪和我。
这一次,我没有解释。
傻子才解释。
左晟冲到我的工位前,攥着我的手把我拉进了茶水间。他拍上门,力气之猛,眼神之凶恶,险些让我以为他要把我拆了,「苏窈,你在耍我吗?」
我被他吓住了,「耍你?」
「为什么要和我哥在一起?」
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我看见茶水间外逐渐聚集了一些被动静吸引过来的人。
他们在外面议论纷纷。
我强自按捺着情绪,「别在这里说行不行?这是公司,这是我工作时间。」
左晟咬着下牙,执拗地与我对峙。
我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好望着他的眼睛,「我喜欢的本来就是他,一直是他。」
左晟的眼睛更红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我忍受你的坏脾气,是因为你是左绪的弟弟。
你得流感的时候我之所以愿意照顾,是因为你答应我病好了,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最擅长的意式拿铁是他最爱的口味。
我歌单最常听的,是你哥喜欢的歌。
夜里我常常在路口等的人也不是你,左绪有夜盲症,我想陪他走完那一段路。
只是恰好,有时候遇到的是你罢了。」
茶水间外安静了下来。
左晟神色怔然。
我轻声说。
「明明,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
「我们认识的这一年里,你的女朋友犹如过江之鲫,没有断过。他们为什么会以为,我会喜欢你?」
「什么样的女生,会帮喜欢的男人追别人?」
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能容忍你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女孩。
所以能坦然接受你的恶意捉弄和冷言冷语。
因为不喜欢你。
所以才可以淡然处之。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他眼底闪烁的一点泪意。
一眨眼,又似乎是我看错了。
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我慢慢喘了口气,蹙起眉头,「你除了想使唤我,其他时间什么时候想到过我?我又为什么要以为,你会喜欢我?」
不知过了多久,左晟哑声问,「你说的要求,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帮我追左绪。」
第一次,我在左晟脸上看到那种类似自嘲的表情。
14
傍晚,左绪接我下班。
他面色平常,但我很清楚,白天在茶水间的对话肯定早就传到他耳朵里去了。
可他不动声色。
我真是头一次觉得,和他独处这么煎熬。
好几次想开口,都默默哽住了。
左绪仿佛猜出了我的想法,他透过后视镜和我对视,目光中透着一点笑意和温柔,「有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说,「苏窈,夜盲症是不能开车的。」
他随口的一句话就是平地惊雷。
我吃惊地瞪着他。
那那那……
「我的夜盲症很早就治好了。」
「我知道,你晚上会在那条路口等我。而很多个晚上,我是故意等到那个时候才下班的。
「一个人被喜欢着,是可以感受到的。」
番外——
再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
我上网买了套装备,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左绪拿下。
经过上次,我和左晟关系陷入冰点,到现在都还好好地躺在彼此的黑名单里面。
但偏偏和我谈恋爱的是他亲哥,想不见面都难。
有时候我去到左绪家里,他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脸色几乎是瞬间变差,重重地撇开头。
紧接着房门就会被重重关上。
不止如此,他还总爱在我和左绪约会的时候捣乱。
自从那次漂流翻船,左绪下定决心要帮我克服怕水的毛病,我和他约好了,每周六教我游泳。
我对此无比期待。
为了展现出美好的自己,不至于一脱衣服把左绪吓到,我特意跟着闺蜜练了几天普拉提。
可每当我羞涩地换上泳衣,慢慢走向泳池边的左绪,左晟的电话就会不合时宜地打过来。
几句话过后,左绪挂了电话,神色抱歉,「他在谈一个合作,需要我在场。」
我嘴上说没事、理解,望着左绪精干的八块腹肌,心里遗憾的快要滴血了。
左绪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突然弯了弯唇,「周末再来吧。」
「啊?」
他摸了摸我的头,大步走了。
我捂着胸口,里面那颗老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妈的,最受不了闷骚了。
在一起后,我心疼左绪胃不好,反正两家公司离得不远,就经常给他带饭。
他的员工基本都认识我,我一进去就笑嘻嘻地喊老板娘。
我表面矜持,实则内心非常高兴。
左绪不在办公室,我把热好的饭盒放到办公桌上,刚准备离开就撞见他进门。
左绪握住我的手腕,将门关上,「坐下来陪我吃吧。」
别人不懂。
但其实,这是我们之间的潜台词。
他刚搂住我的纤腰,低头蹭了蹭我的鼻尖,刚打算吻下来,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了敲。
左绪退开,整理了一下表情,「进来。」
左晟冷冰冰地站在门口,「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什么东西?」
「笔。」
我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之后的某天,我找了个机会和左晟谈判。
「过去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利用你接近左绪的。」我先道歉。
左晟还是冷冷的。
「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我诚恳地问。
「消气?」左晟盯着我,「我就是见不得你追在我哥屁股后面跑的样子。」
「可我一直是这副样子。」
只是过去追的比较隐晦。
左晟脸色难看。
「你不会还对我余情未了吧?」
「滚。」
听到这个滚字,我放了心。
毕竟左晟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是左绪的弟弟,也是我弟弟。」我掏心掏肺,「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还是会照顾你的。」
左晟看了我半晌,轻哼一声,「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叫你嫂子的。」
生日这天,我谁也没告诉,只单独把左绪叫来了我家。
这次,我让他把手机关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