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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男友他诈尸了

殡仪馆值夜班,一晚 2800。

我忍不住感慨,「这个工资,晚上不哄睡几个诈尸的,拿着都不安心。」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是吗?那你哄哄我吧。」

1.

我僵着脖子转过脸。

空旷的停尸间里多了一个男人,不,一个少年。

他一脚曲着踩在冰棺上,另一只脚随意地垂落。

我余光瞥见已经掀翻在地的冰棺盖,这男人——他妈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啊我靠!

「啊——」

我刚涌到嗓子眼的尖叫声被一只冰冷的手淹住,

「别叫。」

我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肤色极白,透着死气的白。

眉眼非常漂亮,是那种张扬带着傲气的漂亮。

我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啪嗒啪嗒地掉。

他长眉蹙了蹙,有些烦躁的样子,

「你为什么哭?我吓到你了?」

虽然你真的吓到我了,但我哭还真不是因为你。

我一抽一抽地含糊解释道:

「不是,我有迎风泪。这里阴风一阵一阵的。」

少年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突然还染上这毛病。」

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眸色暗了暗。

我一边哭还一边偷瞄他表情,见他皱着眉满脸戾气地开口:

「不许哭了,再哭我就……」

后面的字声音太小,听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鬼脾气不太好。

我立马收住泪。

「我好了。」

他挑眉,

「好了?」

「好了。」我肯定地点头。

他一跃躺回冰棺里。

「那来吧。」

我傻眼,

「来什么?」

「来哄我。」

2.

「不是你说拿这么高工资没哄睡几个诈尸的不安心?」

「不用几个,哄我一个就够了。」

真他妈撞鬼了。

午夜十二点,我在殡仪馆停尸间哄鬼。

我深吸了口气,

「怎么哄?」

他歪着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讲个故事吧。」

「是不是有个什么童话,叫『睡美人』?」

该说不说,就算是只鬼,大男人喜欢听这个?

但迫于鬼大爷的淫威,我给他讲起了「格林童话」著名篇章之「睡美人」。

我自以为自己讲得声情并茂,谁知鬼大爷听完又皱起眉,

「为什么美人一定得是公主?王子不行吗?」

!?

这你问我?你问格林兄弟去啊!

刚好也在地下呢。

合适。

但我不敢说。

我只敢点头附和,

「王子也行。王子也行。」

鬼大爷见我这么上道,明显开心起来,

「要我说,故事应该这么讲。」

「从前有个王子,他为了救一个蠢女人不小心嗝屁了。本来呢,他是想去投胎的,但是他在地府里天天看着那个蠢女人一副没他不行的样子,于是他决定不再沉睡,诈尸回来保护那个蠢女人。」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讲得好不好?」

好个屁!

格林兄弟听了能掀棺材板并口吐芬芳的程度好吗?

但我看着他脸上那副等待表扬的表情,咽下了国骂,一脸正色地夸道:

「讲得好!」

鬼大爷目光扫过我抽搐的脸,随后勾起唇角,

「既然你这么有眼光,那我送你个礼物好了。」

说完他抬手咬破指尖,嘴里快速地默念着什么,随后我额心一凉。

一直到鼻尖嗅到淡淡血味,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我额头上印了血。

这下我终于怒了。

他可是只鬼诶,不会给我瞎下什么咒吧!

我一边拿衣袖蹭着额上的血渍,一边怒目而视,

「你神经病啊!」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他哪个笑点,他突然就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我是神经病啊!我要是不神经病,我怎么会回来找你呢?」

可我压根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笑起来……实在太好看了。

下唇的那点鲜红为他苍白的面容染上瑰色,那张桀骜又冷漠的脸因着爬上眼尾的这一点笑意变得明艳又张扬。

这样的少年,死前一定是人群中耀眼夺目的存在。

直到他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发火的时候被美色勾了魂!

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定了定神,拉住他衣角继续追问:

「这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滑过我拽着他衣角的手,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缱绻与温柔。

再抬起头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玩笑模样,

「不是说送你个礼物吗?我把自己的命送给你啊~」

3.

第二天一早,我捏着辞呈在员工通道蹲人事王经理。

我说这王胖子怎么出价这么大方,原本夜班 1400 一晚的工资说翻倍就给我翻倍了。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昨晚那个鬼显然脑子有点问题。

这活要命,不能干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提辞职的事,他一句话就让我偃旗息鼓。

「小许啊,我正要找你。」

「你工作做得非常好,这样啊……」

他抬起胖手,大掌一挥,

「工资翻倍,5600 一晚。」

「做满一个月,再发半个月奖金。」

我虎躯一震。

「王经理,你说啥呢!钱不钱的,我主要是喜欢这个岗位!我就是乐意献身祖国的阴间事业!」

然后我在王经理抽搐的目光中淡定说了再见。

别说是一只帅鬼,就算是一只厉鬼,也别想打断我月薪 20 万的步伐!

没钱我要那么长命干啥!

4.

因着工资暴涨,当晚,我看原本就眉清目秀的鬼更加眉清目秀起来。

我心里门清,要不是这殡仪馆里有这么只难缠的鬼,我压根拿不到这么逆天的工资。

我满脸慈爱地打量着他,直打量得他眼泛绿光。

在暴躁鬼大爷眼看着要暴走之前,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棺材……怎么短一截?」

他不甚在意地把脚翘在棺材沿上。

「有点。我死的时候还在长身体,还魂之后……」

「大概长了点。」

死了还能长身体?

真是小刀刺屁股——开眼了。

「你什么时候死的?」

「18。」

那真是……英年早逝了。

我瞅了瞅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不知为什么有点难过,眼眶又开始发酸。

他叹了口气,抬手摁住我的眼尾,

「别哭。」

「你一哭我就活不成了。」

我心底一惊。

该不是活人的眼泪有阳气什么的会伤到鬼吧!让鬼魂飞魄散之类的。

虽然我怕他,但人家好不容易还个魂,我可不能害死他!

我咬着唇,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有些惊奇地看了我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知道这样就能让你不哭,那我不如早做鬼算了。」

我皱眉。

这鬼怎么神神叨叨的,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不过……我还有更好奇的事。

「你为什么能还魂啊?」

他懒洋洋地把手搭在脑后,

「因为……我有钱吧。」

我愣了一下。

「你是说烧纸吗?谁家烧的纸钱多,谁就能还魂?」

我皱了皱鼻子,

「那天下有钱人这么多,得有多少鬼还魂啊?」

一想到身边都是鬼四处乱窜的场面,我不由得心底发毛。

「不是都能,是只有我一个。我是地府首富。」

他的调子依旧很懒,仿佛这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听到这我终于忍不住了,

「你可别(四声)吹牛了大哥!」

「你是有钱,但你能富得过盖茨马爸爸?还首富?」

鬼大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眼里尽是轻蔑,

「他们?他们就是瞎几把烧!没有通灵符文,烧再多也就是污染空气!」

说完他手里凭空出现一张用朱砂写满晦涩符文的纸钱,笔墨间还隐隐泛着金光。

「就这玩意——阴阳通灵符文,带上它的纸钱才能烧到阴间。」

「地府里大把的家里巨富,死后穷得连床铺盖卷都没有的,排队在奈何桥洞底下要饭等轮回呢。」

据鬼大爷的意思,他祖上是通灵人,深谙鬼神之道,因此家里人才能知道这几乎失传的烧纸秘辛。

「所以阎王爷也跟咱们阳世的官一样,用钱就能收买?」

「那倒也不是。」

他终于坐正了些,

「除了钱,我爸还给他烧了 5 个维秘级别的模特、一座八宝阎罗殿、上百件金线织成的官服、几百台最新款 switch……」

……

真棒。

衣住行娱一线全包。

不过看来这哥们关系是真硬。

我舔着脸上前,

「哥们,你看能不能也捎带脚给我疏通疏通关系,让我以后的轮回路顺点?」

至少不是这一世这样孤苦无依,穷困潦倒。

他的眸色突然变得很深很沉,仿佛藏着化不开的忧郁和不舍,

「我替阎王爷答应你了。」

「以后的每一世,你都会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5.

这种屁话我能听吗?

必然不能。

连代传都不代传一下,他一个破落鬼瞎保证啊真是?

我有些不满,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谢谢鬼大爷。那咱们走流程吧。」

「什么流程?」

「哄睡流程啊。」

他低低笑出声来,

「不了。」

「今天我们学习。」

我愣了一下。

「下个月你不是要国考?就你这个水平你能过?」

……

我一边觉得鬼大爷神通广大啥都知道,一边觉得受到了侮辱。

鬼大爷指了指我放在一边的帆布包,

「拿出来吧。今天从行测开始。」

不过我确实时间紧张,此时不练更待何时。

于是我在殡仪馆停尸间刷起了行测题。

最初鬼大爷还很安静地在一边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眉头越来越紧。

终于,他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我笔下的图推题,

「这个不是 B,是 C。」

「出现直角。优先直角个数。」

我一翻答案。

果然是 C。

鬼大爷又把试卷翻到前一面。

「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错了。」

我再翻答案,他果然全对。

我怒了。

「你死的时候才 18 岁!18 岁!18 岁还在上高中吧!你为什么连行测都会做!」

「还是你们做鬼也要国考!」

那我真是连死都不敢死了。

他果然露出嘲笑的表情,

「做鬼当然不用国考。」

「只是我在地下的时候,每天看一个蠢女人做题。」

「看多了所有的题我都熟记于心。可她竟然还没背会。」

我这一寻思,这姑娘得多蠢啊。

人一高中生都看会了,她还没学会。

估计考公也是无望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时间,我在一只鬼的指点下,水平突飞猛进。

我有预感,今年上岸估计是稳了。

在鬼大爷不知道的时候,我有偷偷翻过他的死亡档案。

「顾青舟,17 岁,死于 5 年前。」

路过的同事看看我手里拿的档案,

「哇!这小哥哥好帅啊!」

「名字也跟你好配。」

「……顾青舟。」

「……许思舟。」

6.

夜班第 29 天。

我终于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镜子里的自己眼圈乌黑,嘴唇青紫,眼底尽是血丝,一副被吸干了阳气的模样。

果然,这鬼压根就在骗我。

他绝对给我下咒了。

更难怪,这钱真是血汗钱,得拿命换。

我拿冷水抹了把脸,决定上医院看看。

可医生说我只是熬夜太多,养养肝就好了。

我悟了。

这医生只能看阳间病,压根不懂阴间事。

我找错人了!

我突然想起大姑早年间跟我提起的一个阴阳师,据说我出生那年他就给我算了卦,说我成年前有血光之灾,是早夭的命格。

咋说呢,我现下显然是命硬地活到了小 30 了。

这充分论证了这师傅极有可能是个大忽悠。

但死马当活马医,我还是决定去问问。

等我大巴换拖拉机终于一路问到那个王大仙鸟不拉屎的住处,已经是下午 1 点多了。

王大仙留着山羊胡,正在廊下的摇椅上觑着眼晒太阳。

「大仙,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被鬼吸了阳气?」

他撩了眼皮,在我脸上打量了片刻,然后停顿在我额心上,正了神色,

「你是不是跟鬼定了血契?」

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我 80% 认定他是个骗子。

但他这话一出,我就知道,这是个真高人!

我上前一步抓住他青筋盘错的手,

「爷爷,这血契定了会怎么样?我会死吗?」

他笑着摆摆手,

「哈哈哈,要死也是定契约的人死。怎么会是你死?」

我一愣,什么意思?

「血契一般是滞留阳间、有执念未散的鬼跟血亲定下的契约,借由血亲为宿主,延长在阳间的时间,对宿主是不会有任何损害的。」

「不过最长也不过十四天。」

「生魂十四天不入地府就要魂飞魄散了。」

我一听,这不对啊。

鬼大爷,不,那个顾青舟他才不是啥不能滞留超过十四天的生魂好吗?

「那要是定血契的人是还魂的鬼呢?」

谁知道,听完我的话,王大仙哈哈大笑起来,那张脸一瞬皱得像风干的橘皮。

「丫头莫逗我,这世上不可能有死人还魂的事。」

可他看我一脸认真的模样,慢慢敛了神色。

「丫头我没有骗你。」

「这世间阴阳必守恒。」

「是不可能有人平白无故就能还魂一说。」

「这千年来的古籍里,我只翻到一个类似的记载。」

「说是千年前,一个被敌国皇子伪装身份接近,害得自己国破家亡,亲人死绝的公主死后不甘心,跟阎王签订契约,得以附身在将死的奴隶身上回人间复仇。

她重回人间不过一年有余的时岁,但她付出的代价是此后百年堕入十八层地狱,方能转世重生。

至于已死之人还魂这一说,更是闻所未闻。」

我回去的路上,惊惧全然被疑惑覆盖了。

如果老爷爷说得没错,那么顾青舟就是花了大代价还的魂,还是史无前例的那种。

「如果他当真还了魂并和你定了血契,且你二人并无血缘关系,那么此契便是生死契。」

「魂魄共生,亦共亡。」

他当时选我定血契,大概是殡仪馆的活人里没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毕竟我看起来命最长。

可是为什么呢?

按说以他家人给他烧的纸钱物件,足够他风风光光轮回去往下一世的康庄大道。

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让他这么割舍不下呢?

7.

踏进殡仪馆大门的时候,我依旧心事重重。

没防备突然被人伸手猛拽住,我惊诧抬头,对上一张中年美妇的脸。

她的眉间有几缕哀思,眼里却满是惊诧。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很惊讶。

我明明不认识她。

「我在这里工作,请问有什么事么?」

女人却根本没回话,她一把扣住我的手往外拽。

「不行!」

「你立刻离开这里。」

她力道实在太大,我根本挣不脱,被她拉得踉踉跄跄往外走。

突然右手被另一只冰冷的、宽阔的手掌握在了掌心。

「她不能走。」

女人听到这道声音,宛如被惊雷劈中。

她怔怔地看向顾青舟,身型宛如雨后浮萍,摇摇欲坠。

「你……你……怎么会在这?」

可她不等顾青舟回话,又重新拽紧我的手。

「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能待在这!」

可她拽不动我,顾青舟掐得死紧。

「你放手!」

顾青舟一双眼通红,声音却一字一顿,如钉入木。

「我不放。」

女人情绪激动起来,

「你忘了自己当初滞留阳间的后果了吗?」

「既然你已经选择安心去了地下,就不该再回来!」

现在正是盛夏,四点的太阳依旧毒辣。

顾青舟这些日子渐渐褪去死白的脸在阳光下接近透明,被阳光灼至通红。

他的头发、脸颊和裸露的肌肤出现大片大片的烧焦痕迹。

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的焦味。

任是谁都知道,鬼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女人眼里终于一点一点蓄上泪水,扣住我的手也在不断发着颤。

「妈。」

我听到顾青舟低低叫了一声。

「妈。」

「我试过了。」

「可我放不下。」

8.

女人被顾青舟拉到一边的阴影里,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妈?

妈?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十分钟后,女人自己走了过来。

她显然是哭过的模样,双目通红,眼里泪意未散,却勉强勾出一丝笑容,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我是顾青舟的妈妈。」

「我儿子他……刚重回人世,你能不能帮帮他?」

隔着斜阳铺就的金带,我对上廊下的顾青舟望过来的视线。

他身上脸上满是烧伤的疤痕,那双眼却亮得惊人。

仿佛独自在黑暗中穿行多日的旅人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炙热、明亮,充满希冀。

9.

当晚我和顾青舟两个人一人坐在冰棺上,一人躺在冰棺里。

大眼瞪小眼老半天,我终于败下阵来。

「你都还魂了,干嘛还不跟你妈回去?」

「你管我。」

「我就爱这冰棺,乐意当睡美人。」

……

顾母下午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桓,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没按耐住好奇,

「你当初滞留人间……有什么后果?」

顾青舟一直轻松的表情冷了下来。

他闭上眼,一副不想回应的样子。

可等我迷迷糊糊趴在冰棺上睡着的时候,却分明感觉到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摩挲过我的脸颊。

然后我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周身的凉意一瞬间褪尽。

是顾青舟吗?

不,怎么可能。

他是鬼诶,浑身冷得像冰窖似的。

一夜好眠。

可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茫然看着眼前堆满花圈的房间,这是哪?

冰棺呢?

等我揉着眼走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一眼便瞧见了庭院里的顾青舟。

他穿着简单的白 T 牛仔裤,宽松的 T 恤被风吹得贴上腰腹,勾勒出平坦漂亮的线条。

少年半张脸沐浴在阳光里,微微抬起下颚,眼里的光亮比阳光更甚,

「走吧,许思舟,回家。」

我愣住了,

又使劲揉了把眼。

这是顾青舟?

那个太阳一晒就像个蜕皮蛤蟆的顾青舟?

那天我答应了顾青舟母亲的邀请。

她说顾青舟刚回阳间,需要时间和阳气来帮助他尽快适应阳世。

而和顾青舟定了血契的我,是最好的媒介。

我本来觉得这事有点扯。

但我一听到每个月 10 万的酬金,决定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公民。

我看着远处等我回应的顾青舟。

这就……回了?

好吧。

「你等我一下,我还有个事要处理一下。」

说完我大步朝人事办公室走去。

王胖子承诺我的一个半月工资可没到账呢!

10.

「你谁啊大姐?我们殡仪馆事业单位,事业单位懂不懂啊?哪有你?哪有你?你说!」

王胖子甩给我一本人员记录册,脸上的表情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

上面果然没有我的名字。

可是当时王胖子明明给我签了合同的啊。

合同呢?

我翻遍了背包。

没有。

王胖子早没有当初招聘我时候的温和甚至是谄媚,一脸横肉抖得飞起。

「还一晚 5600?你咋不去抢?」

他招呼着胖手把我往外赶。

「就您这漫天开价信口雌黄的本事我们区区殡仪馆可容不下你,隔壁右拐精神病院待着去吧!」

「去去去!别在这发病!」

王胖子的表情显然是不认识我的样子。

他眼里的陌生和无语绝不是演出来的,否则这届奥斯卡影帝该有他一席之地。

可怎么我就睡了一觉,世界咋就大变样了呢?

我靠在门边怀疑人生。

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罩住了我。

顾青舟!

我宛如救命稻草般拽住他的手,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停尸间会变成杂物房,顾青舟突然就不怕阳光,王胖子对我没有半点记忆?

顾青舟两指在我额上弹了一记,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万次。

我按着眉心怔怔地看着他。

明明不疼,眼里却似乎又漾起了泪意。

我听见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

「大概是我新烧的纸钱到账了,阎王爷在给我善后吧。」

顾青舟在手机上轻点了几下。

几乎是同时,我收到一条短信。

「你的 xx 银行账号入账 252000.00 元,余额为 263000.93 元。」

这是我的……殡仪馆工资?

顾青舟给我打的?

所以……要招聘我的人本来就是眼前这只鬼?

世界有点玄幻。

他朝我伸手,

「走吧,许思舟。」

再一次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我有些发怔。

总觉得在记忆的某一处角落里,似乎有人一遍遍这样叫过我。

「许思舟。」

「许思舟。」

声音清亮,带着笑意。

不疾不徐,饱含深情。

我抖了抖脑袋。

你想什么呢许思舟。

这世上唯一和你亲近点就只有大姑,现在她还躺在病床上呢。

没有其他人……会爱你。

但是有人等着你的钱救命。

11.

我本以为我和顾青舟会跟他父母住在一起。

毕竟,虽然他死了 5 年,可他毕竟是个未满 18 岁的未成年人。

可没想到,他妈妈给我和顾青舟单独安排了个房子。

孤男寡女的,我觉得怎么都不太好。

顾青舟自上而下斜睨着我,眼里似笑非笑。

于是我瞬间悟了。

矜贵漂亮的小少年,压根瞧不上我这根年老珠黄的狗尾巴草。

我就是人眼里一阳气制造机,可能连人都算不上。

「少爷……」

我脱口而出,又赶紧吞了回去,

「顾青舟,我需要做什么?」

「继续准备考试吧。」

顾青舟的家和其他所有人的家都不一样。

因为客厅落地窗的旁边有两张课桌。

两张前后放置的课桌。

就是高中时候那种最常见的原木色、白色支架的课桌,

甚至还不是崭新的,有不少划痕和抹不掉的涂改液,就像是从哪个高中教室直接搬过来的。

我努努嘴。

只能说少年品味当真独特。

课桌上除了「行测」和「申论」的资料,竟然还整整齐齐码了一大摞「司法考试」的材料。

我的目光从「法考真题书」掠过,不自觉垂了眼。

那时候……离司法考明明就只剩两天了。

顾青舟说我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就能为他输送阳气。

没什么其他需要做的,继续准备我的考试就行了。

他说得很认真,我也就信了。

顾青舟指定我坐在前面那张桌子上。

大多数时候他都趴在我身后的课桌上睡觉。

大概在冰棺里待了太多年,他似乎格外喜欢阳光。

偶尔他也会自身后凑过来,看我的试卷。

其实我的正确率如今已经很高了,可这人着实眼尖得很。

每每被他捉到。

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在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下几处标记。

房间很静,只有身边少年低低的讲解声在耳畔响起。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起,却寻不着源头。

我偏头看他,顾青舟的头发长长了些,贴在耳际显得有些乖巧。

可他的轮廓极深,左边的眉毛中间有小小的截断。

小时候听说,这样的面相大多在情感上很极端。

爱和恨都会深入骨髓。

顾青舟……也是这样吗?

「你看什么?」

顾青舟注意到我的视线,抬眼看我,眼里笑意深沉,

「爱上我了?」

我抓回卷子,有些心慌。

「小屁孩,你说啥呢。」

顾青舟身子向后,后脑顶着墙,低低地笑出了声。

我茫然地盯着那随着笑意上下滚动的喉间凸起,突然就红了脸。

12.

半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自顾青舟的妈妈。

「今天是顾青舟的生日。我和他爸都忙,能不能麻烦你陪他过个生日?」

「……好。」

电话那头的顾母似乎松了口气,声音也带上笑意。

「我给他订了个蛋糕。回头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我赶忙接了句,

「阿姨,要不您把蛋糕店地址告诉我吧,我自己去取。」

还能顺便买个礼物。

就挺突然的这生日。

取蛋糕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只隔了两条街。

我推了推趴在桌上睡得很沉的顾青舟,

「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句,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说起来这还是我这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出门。

我拿完蛋糕后在旁边的乐高店买了个汽车模型。

男生应该都喜欢这东西吧?

很贵,肉疼。

在拎着蛋糕走回去的路上,突然一辆风驰电掣的跑车径直闯过红灯直直向这边窜来,敞开的车厢里 DJ 音乐震天响。

一地血色。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被拖行了数十米的长长血痕,鲜红浓郁的血迹直直透过视网膜一路扎进灵魂深处某个被禁锢的地方,翻涌、搅动。

我紧紧抱住自己,身子不住地发着颤,只觉得这一地血迹仿佛什么巨兽吞噬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狰狞咆哮。

下一刻,世界都安静了。

我被紧紧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眼前顾青舟焦急惊惧的脸和五年前那张血肉模糊的逐渐重合……

我想起来了。

顾青舟。

顾青舟。

……顾青舟。

13.

我和顾青舟本该是两列永不相交的列车。

他生来就在高铁。

而我,拼尽了全力也就将将够上一辆绿皮火车。

认识顾青舟以前,我是被佛祖抛进尘世浮沉的无数历劫人最不显眼的那个。

父母意外逝世,被家庭本不富裕的大姑收养。

大姑并不疼爱我,甚至有些冷漠。却因为疼爱早逝的弟弟,尽她所能供我读书。

「舟舟,你要摆脱这里你就得拼命,否则你这一辈子就要跟我一样被陷在这里。」

我看着年纪轻轻就被生活压弯了脊背的大姑,看着她身后四个嗷嗷待哺的表弟妹。

于是我真的拼了命。

我的天资并不聪颖,可幸好应试教育给了我们这些不够聪明的人一条生路。

我白天黑夜地读书,在别人熄灯后的午夜就着透进来的路灯背公式,错题集抄了一本又一本。

终于,我考进了省重点,还拿到了助学金。

我好像看到人生第一次向我递来了未来的车票。

顾青舟本该肆意从我身边疾驰而去。

可不知为什么,他在擦轨的那一刻驻足了。

我永远记得那个晚自习,窗外蝉鸣震天,少年轻轻伸指在我的桌上扣了两记,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我在你后座,看你做这道题两个小时了。我给你讲讲?」

我那时候极为封闭。

来到这里,我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成绩不值一提。

别人的天资聪颖,别人生来就有的资源都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

我自卑,又畏惧被别人发现我的自卑。

于是第一反应是拒绝,

「不……不用,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少年挑着眉,阳光落进他眼里,发着粼粼的光,

「可是怎么办?」

「我心痒,我想讲。」

那时候顾青舟的人生旅程本早已安排好,他会顺利上到高三,然后出国留学。

可从那天起,他总给我讲题。

我的书页被他折了一页又一页,

「这里,这里,这里,重点背。」

我的试卷被他圈了一题又一题,

「这题,这题,这题,都错了。」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地冷。

我仅有的两件毛衣却还破了一件。

我至今还记得当我穿着那件肩头破了个大洞的毛衣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人是怎样窃窃私语投来异样目光的。

只有顾青舟,那个下午顾青舟把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粗针织毛衣剪了四五个洞,就这样混不在意地在体育课上穿着,大摇大摆地在操场上晃了一圈又一圈。

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大把人跟风的偶像。

那一年,附中突然流行起一阵破洞毛衣风。

把教导主任气得跳脚,那一整个冬天都在校门口抓校风校纪。

可我永远记得,那个隆冬,少年露出的锁骨时常被冻得一片青紫。

我知道,他最怕冷的。

从来都像只熊,裹了一层又一层。

可现在,这只熊褪下了皮毛,为我挡住了寒风。

我喜欢上了顾青舟。

耀眼桀骜又温柔的顾青舟。

可我知道,我如果不脚踏实地,就绝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仰望星空。

我看着黑板上方鲜艳的横幅「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把头再一次埋进茫茫的题海。

14.

高三篮球赛是高三生向所有学习以外活动的一场盛大告别。

自此,我们剩下的 200 天将只和黑板上的倒计时齐头并进。

而顾青舟带着我们班球队杀进了决赛。

比赛那天,顾青舟抱着篮球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一步步走向球场。

而我像场边无数的女生那样,在人群里仰望着那个夺目的少年。

红色的球衣愈发衬得少年明艳似火。

他简直是每个女孩心里的流川枫,我默默地想。

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顾青舟停了下来,

他把手里喝了一半的水瓶扔进我怀里,瓶子上的水汽沾湿了我的衣襟。

少年眉眼弯弯,

「许思舟,要是我赢了有没有奖励?」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在我额上弹了一记。

像我答不出题的时候,像我因为排名下降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像我们相处的那么多瞬间。

「那我默认你答应了。」

顾青舟的确赢了。

浑身是汗的少年抱着球站在阳光下,周身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边。

「跟我考一个大学吧,许思舟。」

「我陪你去看更远的地方。」

我们果然做到了。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是顾青舟的生日。

我和他一起去参加班级举办的焰火晚会。在市郊。

可是无限平坦的道路突然窜出来一辆疲劳驾驶的大货车。

重重自右侧撞上了我们乘坐的出租车。

顾青舟本来坐在左侧,那天该死的人是我,这是我的宿命。

可在车子撞过来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把我压在身下,护得严严实实。

他原本是有机会被送医的,却因为那个大货车司机肇事逃逸,在那条荒无人烟的公路生生拖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我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他在满地血泊里看向我的眼神。

不甘又不舍,像只濒死的兽。

「可恶。」

「我都还没来得及亲到你。」

身后是漫天焰火,苍白而惨淡。

那一晚,我的星星坠入黑夜了。

那一年,N 大的校园只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

她的身影被斜阳拖得很长,很孤独。

她不记得那个说好要陪她看更远地方的少年了。

她生命里的那束光熄灭了。

她忘记自己被深爱过,于是她重新变得怯懦、封闭。

15.

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边是顾青舟一连串焦急慌乱的问话:「许思舟,你还好吗?受伤了吗?」

从记忆里抽回神。

我抱住顾青舟,不管不顾地重重吻了上去。

这个吻,隔了 5 年。

可最终,我们还是等到了。

后来,我特意带着顾青舟去了一趟拉萨。

大昭寺佛音缭绕,钟声悠扬。

我在佛前缓缓闭上眼,

「对不起佛祖,我以前不太虔诚。」

「但以后,以后……我想求个跟顾青舟的生生世世。」

【顾青舟视角】

1.

其实许思舟不是因为车祸失忆的。

我是当场死亡,可许思舟其实也受了重伤。

她躺在病床上,眉头紧蹙,似乎每一口呼吸都散发着痛意。

可我不愿意离开。

我和母亲定下了血契,生魂日日夜夜在许思舟的病床前徘徊。

我想,其实如果可以多看她几眼,魂飞魄散也没关系。

我无数次描过她的唇,她的眉眼。

可医生明明说修养几日就会清醒的许思舟在第十天才醒来,而清醒后那双眼睛却再没了神采。

她每日呆呆地坐在床上,那双初见亮得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蒙了尘。

可她似乎能感应到我。

我每一次靠近她,她便会落泪。

这个傻姑娘,她哪里是什么迎风泪。

不过是那时我生魂拂过,带起的阴风刻进她记忆留下的痕迹罢了。

第十四天,母亲终于流着泪跟我说:

「她是肉体凡胎,还受了重伤,是最虚弱的时候。」

「你是鬼,自带阴气,阴气会侵蚀她的魂魄、记忆甚至是生命。」

「如果你再待下去,她会死的。」

我看着她消瘦的身子,眉间的黑气,愈发没了生气的面容。

看了很久很久。

于是我放弃了。

我倾身想在她唇角印上一吻。

却看见自己的身体从她的面颊旁穿过,化入一片虚无。

真的……很不甘心啊。

2.

到了地府后,父母给我烧了许多纸钱,我的地位水涨船高。

黑白无常不说,连阎王都给我几分薄面。

毕竟这世上能给他单独进贡还能到他手里的也就我这一家了。

到地府的第二日,我拿手里所有的纸钱跟阎王换了个阴阳镜。

这玩意可连通阴阳两界,却不能通信,只能用于阴间鬼窥探阳间事,

且对象单一,唯有心中最为牵挂之人事。

我拂开阴阳镜上的符咒,果然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越发地瘦了。

可眉目间的黑气已褪去了许多。

后来她醒了。

但是她忘了我。

这大概是我贪恋人间的报应。

我看见母亲在她病房前抹泪,下定了决心。

「既然她忘了,那别再让她记起了。」

我拽紧了拳头。

其实那个故事我骗了她。

我从未想过去投胎。

我想,我在阴间等她,等她一起轮回。

我有那么多的钱,足够我等很多很多年。

可是,阴阳两界,时间流速竟是 10 倍之差。

她的每一帧画面我在阴间都一遍一遍地看过。

她在阳世读书、考试。

她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拘谨、怯懦、游离于人群。

可她永远那样坚韧,那股子永不散去的劲一如初见。

那双眼睛依旧干净得跟玻璃珠似的,明亮澄澈。

可这个世界却似乎永远不偏爱她。

她毕业了,即将参加法考。

她的眼里重新有了光彩,有了对未来的期盼。

可是她大姑却突然病重了。

明明有着四个亲儿女,可都退避三舍。

所有的重担压在了许思舟身上。

高昂的手术费,无休止的陪护。

我看着她一个人打几份工。

看着她在医院和工作的地方折腾往返。

看着她为了可以方便照顾大姑,决定报考本地的公务员。

我觉得,这个傻子好像没了我过不好生活。

就像那个隆冬,拽紧毛衣衣摆把自己缩成一坨的小姑娘,仿佛世界的弃子。

我带着我爸烧的 5 个维秘级别的模特、一座八宝阎罗殿、上百件金线织成的官服、几百台最新款 switch 去找阎王,

「哥,你说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还魂?」

阎王脸色变得极差,甩袖便走了。

可我多有耐心啊。

我日日磨他。

终于有一天,他松了口。

「死人还魂违逆天道,代价之大你无法想象。你确定要做吗?」

我看着他,笑意盈盈,

「确定。」

阎王长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悲悯,

「好。重回人世的交换是你之后的永世轮回。」

「你所有的怨憎会、爱离别,都只有这一世的机会。」

「阴人回阳世,你必须找一个人结生死契。」

「她死之日,就是你魂散之日。」

我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再也没有比这更让我满意的安排了。

我本就是为她而归。

自然也该随她而去。

3.

可想要跟她契约,我必须要见到她。

而真正还魂之前,我是离不了尸体方圆百米的。

所以我想法子暗示了殡仪馆的王胖子。

其实也不过是拿红烛泪写了几行字,偏偏给他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果然如愿见到了许思舟。

她还是那样蠢。

还说要哄睡鬼。

也不怕真来两个厉鬼吓得你哭鼻子。

本来就是个爱哭鬼。

题不会做也哭,考试考砸了也哭,成绩进步了也哭,高兴了也哭。

可偏偏……把我吃得死死的。

结血契后,每日子时前后,我必须得结契之人的阳气滋养三十日,才能恢复阳间生气,真正还魂。

所以这个傻丫头并不知道,之后把她骗去我家全都是借口。

幸好她依旧很好骗。

一说就信。

后来的无数个夜晚,看着她静谧而安详的睡姿,我心中无限满足。

许思舟,世界不偏爱你,我来偏爱你。

后来许思舟把那两张课桌收进了储藏室,连带着她自己都遗忘的过往和我早已公之于众的秘密。

在那两张课桌桌洞的隐秘角落。

一张刻着顾青舟的爱情,「顾青舟喜欢许思舟,很喜欢,很喜欢。」

一张刻着许思舟的梦想,「许思舟长大要做检察官,为人民服务的检察官。」

幸好,幸好,我们都得偿所愿。

4.

这个傻子死之前还握着我的手说,

「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在一起。我在佛祖面前许了愿的。」

真的笑死。

下辈子谁要跟你在一起啊。

我笑着笑着就留下泪来,滴落在怀中人脸上,晕出一小片水渍。

笨蛋,我早就没有下辈子了。

我抚摸着手下已然沟壑纵横的脸,可却依旧怦然心动。

你这么蠢,这么粗线条,

这么爱哭。

下辈子还能不能找到像我这样喜欢你的人啊。

真是……让人死都不安心。

我将脸贴上她逐渐冰凉的脸,缓缓闭上眼。

感受着自己寸寸消弭。

其实我一直知道的。

不是她离不开我。

是我离不开她。

【后记】

地府。

阎王看着手里的生死簿,长叹一声,

「痴儿,都是痴儿。」

生死簿被摊开,用朱笔一字一句地记载着人间两粒尘埃的生平。

许思舟。

卒于 76。

魂归地府。

来世,为人。

顾青舟,

卒于许思舟魂归之日。

魂散。

无来世。

阎王想起那天自己看着决绝奔赴人间的少年,心中万千不忍,一句问话脱口而出,

「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少年的身影一点点在金光中变淡,脸上的表情却温柔而虔诚,

「我的心愿是:许思舟此后轮回的每一世都有家可依,有良人爱惜,衣食无忧,美满安康。」

阎王嘴唇嚅动,半晌才发出声音:

「本座允了。」

少年终于露出在地狱五十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

作者:南迦巴瓦遇见亚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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