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游乐园

一

钱乐的女儿病了，病很重。

他带着女儿跑了好几家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种基因突变导致的罕见病，最长能活半年，短，就三个月。

确诊的那一刻，钱乐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女儿只有九岁，妈死的早，钱乐一直外出务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女儿几回。

可这次回来，真是吓坏了钱乐。看着女儿惨白的小脸、皮肤下的血点儿，他怕，这次相见，会不会是父女之间的永别？

但好在，大夫告诉钱乐，这个病还有救。

当天在病房里，钱乐听到这儿，一把握住大夫的手，扑通一声就给大夫跪下了。

「大夫，求您无论如何，救我女儿。求您，无论如何……」话没说完，他就哽住了，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大夫慌忙将他扶了起来：「你放心，每个病人我们都会全力救治的。」之后，才给他讲解之后的治疗流程。

治疗的过程极为复杂，钱乐听得一知半解，直到要去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大夫说：「你去把住院费先交一下。」

钱乐看了一眼住院单，仅仅住院押金那一栏就吓得他腿发软。

12 万！就算不吃不喝，一年的工钱，也没有这么多啊！

他的手哆嗦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把我女儿治好，一共要……要多少钱？」

大夫从他的神情猜出了他的担心，沉默了良久，最终说出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大概，需要一百万。」

简短的一句话，就给钱乐的女儿判了死刑。

二

钱乐东拼西凑地交齐了押金，才终于让女儿住了院。他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钱的事情。

去哪里弄这一百万呢？而且还要在半年内凑齐！

借，是不可能了。去卖血？去卖肾？都筹不到这么多钱啊。

再不行，就只能去偷，去抢！

无论如何，都要弄到这笔钱！为了救我女儿，什么事情我不能做？

就是拼了我的命，也得救女儿！

钱乐这样想，心里就安定了些。在安顿好女儿的当天夜里，他回到工棚，大醉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工头儿请了长假，说要出去找钱。可一连数天，他都一无所获，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沉。

直到这一天，钱乐的一个老乡专程过来找他，说能帮忙。

这个老乡比钱乐大上几岁，也没听说他发了什么财，可今天，他进工地大门的时候，竟然开着一辆簇新的帕萨特。那车门上擦得锃亮，能晃出人的影子。

老乡说能帮他，这个时候，就算钱乐心里不信，也没别的办法。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跟老乡上了车，两人来到一处小馆子里，吃喝起来。酒过三巡，钱乐到底按捺不住了。

「老王，你说，真能帮我筹钱？」钱乐问道。

「嗨，你王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专门来，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包你赚钱。唉，你女儿也是我侄女啊。」

钱乐点了点头，一口干了杯里的酒。

老王笑着说：「我说的这个法子，不费功夫，也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来钱又快又多，只是……」他顿了顿，「你需要担一点儿风险。」

这个时候了，哪儿还顾得上风险！

钱乐拍了拍胸脯，说：「王哥，别说只是担一点儿风险，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含糊。你别藏着掖着了，快说。」

老王磨蹭了半天，才从包里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 App。

那图标是一只恶魔的脸，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让人后脊梁发凉！

「撒旦直播？」钱乐读出了 App 的名字。

老王笑着点头，将手机递了过去，说：「我赚钱的门道就是它了，点进去，你全都明白了。今天哥哥把这部手机送你，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讲。」

钱乐有些摸不着头脑，接过手机，正打算点开。老王却一把按住了他。他眼神冰冷，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那表情竟然和那图标一模一样！

「兄弟，哥哥提醒你，这里面标价最高的活儿，你可千万别点开！」

三

钱乐揣着那部手机，回到了工人宿舍里。

一路上，他心里像是揣了块铁，沉甸甸地坠着。那是一种强烈的，不可名状的不安。

他只是从老王那里零星地了解到，这是一款能在网上接活的直播软件。直播他懂，手机上都看过。但具体接什么活儿，老王是抵死了不说，只让他回家看。

可透过老王的神情，他猜到，那图标的背后，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钱乐遵照老王的吩咐，等着所有工友都睡了，才一个人在被窝里

点开撒旦直播。

四下里一片漆黑，钱乐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看着屏幕上的光亮。

首先映入钱乐眼帘的，就是钱！

黑色的页面上，一个个金色的数字格外引人注目。最小的就有 10000 元，从小到大依次排列。

最大的，钱乐数了两遍才数清楚，足足 100 万！

这是什么活儿？能赚这么多！只要这一个活儿，就能救我闺女？！

钱乐脑子嗡嗡地发热，就要点向那个金灿灿的 100 万。可老王的警告猛然在钱乐耳边响起。

「标价最高的活儿，你可千万别点开！」

他的手最终点开了一个 50 万的项目。只看了一眼，他就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那是一场虐待的现场直播！

主播是个孱弱的年轻人，正在残忍地伤害一个长发女孩，嘴里还不停地和观众交谈。

那长发女孩大概十八九岁，左手的小指被那人生生地拔了下来，血都溅上了屏幕。

不到十秒，钱乐就关闭了直播间。

疯子！变态！畜生！

现在他明白了，为啥老王不露一点口风。

这款软件，就是让世界各地的观众躲在屏幕背后，安全地体验到各种突破禁忌的罪行！

标价越高，任务的口味就越重，相应的，风险也就越高。

而金色的数字只是任务的底价，在任务进行时，观众还可以通过高额的打赏，控制主播做更多事情。

金钱，就是这里唯一的规则。

本来钱乐都想好了，为了救女儿，就算是违法也在所不惜。但当他看到这些直播的时候，他终究还是犹豫了。

他一夜都没睡，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一直到天色微明。

忽然间，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吓了一跳。

一看，竟是女儿走到了他的床前！

他慌忙坐起身，说：「欣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一把握住了女儿的手，小手冰凉。

「爸爸，你……你会救我么？」欣欣眼里满是委屈，却努力地绷住嘴，不哭。

钱乐心中大恸，豁然惊醒。

只是一个梦。

他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己手里，那只冰冷的手机。

四

钱乐给自己定了个规矩，5 万以上的任务，绝对不接。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心安。

在众多的犯罪项目中，他挑来选去，最终决定拿一个底价 1 万的项目先试试水。

入室行窃！

有句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钱乐接受了任务之后，连着七天，在目标门口蹲点，为的就是摸清他们的作息规律、家庭背景，排除一切可能遇到的风险。

目标是一对青年夫妻，大约 30 来岁。二人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连说句私房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把这家夫妻二人的工作单位、上班时间、通勤习惯都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准备在繁忙的周一上午，潜入目标的家中。

他能肯定，这个时间段里，家里绝不会有人。

开锁进门之前，他打开了直播软件。

「各位好……哦，不是，各位老铁好。我现在，就要进他们家偷东西了，请给我一些鼓励。」

词是率先准备好的，可今天还是紧张，他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生硬。

好在看这种直播的观众也不太在意主播的言辞，主要是看行动。

「开锁吧，费什么话啊。」观众的字幕在屏幕上闪现。

钱乐不敢怠慢，马上动手开锁。因为他也专门练习过开锁的技能，进门的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可进到屋里之后，却出了一个意外——不知道偷什么。

钱乐这个项目的要求是入室行窃，可规则中没有具体规定，他究竟要偷什么。

这也是直播间的竞拍项目，出钱最多的观众，有权力决定钱乐究竟偷什么！

结果，两位观众意见不合，一个要偷女主人的内衣，另一个却要拿女主人的珠宝首饰。他们俩谁也不服谁，就是不停地出价，势要比个高低出来。

钱乐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急得在屋里一圈又一圈的打转。

这两位祖宗，我还在别人家里呢！万一有人回来了，我怎么说，来查水表的？

钱乐也是命里注定由此一劫，他正想到这，门锁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咔哒！」

坏了！真有人回来了！

五

钱乐脑子里嗡的一声，思维还没转过来，双腿已经飞一样地朝卧室跑去。

卧室有柜子，能藏人！

钱乐刚刚掩上柜门，气还没喘匀，卧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怎么推门这么大力气？完了，这肯定是发现我了呀！

钱乐感觉自己的心几乎是在嗓子眼里蹦跶，紧张地一阵一阵恶心。他闭着眼睛，缩成一团，就等着丈夫推门，把自己抓出柜子。

可等了一会儿，他却听见了一阵十分尴尬的声音。

那个妻子的呻吟声。

钱乐几乎石化了。怎么还能遇到这种事？现在的年轻人，晚上下班不行么？非得大中午的！

怪不得推门跟撞门似的，干柴烈火，急的！

钱乐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直播间里已经炸了锅。

观众也早就听见了妻子的声音。他们对这种意外的「惊喜」最感兴趣，原本只是零星几十人在直播间。现在不仅人数暴涨，讨论更是疯狂刷屏，一致要求钱乐直播外面的情况。

哎呀妈呀，还有意外收获！

钱乐想着，床上的两夫妻这会儿应该不会发现他，便将柜门开了一条缝，将手机的摄像头伸了出去。

可这个角度只能拍到丈夫的脸，观众很不满意，要求钱乐找一个能拍全的角度。

钱乐这可犯了难了，又不是岛国小电影，还能给你拍全了？

忽然在无比的晃动的镜头里，他猛然发现一件事。

床上那个男人，不是她丈夫！

钱乐摸了这么久的情况，她丈夫的脸自然记得是清清楚楚。

偷情！难怪两人挑了这个时候回来。

钱乐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计划，既能满足观众的变态心理，还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各位老铁，我发现了一个新情况。」钱乐笨拙地打字，说：「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丈夫。所以我有个提议，还请各位老铁参考。」

「偷那个奸夫的衣服！」

直播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接着，观众瞬间刷屏，纷纷打赏，一致赞同，气氛顿时热烈到极点。

谁他妈不想看这个热闹？！

钱乐暗自松了口气。其实，他透过门缝早就看见了两人把衣服都抛在了地上。

如果抓起衣服就跑，嘿嘿，这一对儿野鸳鸯应该不敢出来追我。

钱乐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全部神经都被绷紧了。

「咣」的一声，钱乐故意弄出一声响，推门而出！

「啊！」

奸夫吓得大喊一声，光着屁股，从床上滚了下去。摔得只听见「哎哟哟」的声儿。

那妻子先是一愣，接着一叠尖叫声，简直要刺破鼓膜。她疯狂地抓着被子往身上挡。

钱乐呢，一边向外跑，一边捞地上的衣服。一溜小跑，朝门外冲去。

刺激，真他妈刺激！

他会这样想，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钱乐一路跑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此时直播间的观众已经涨到了快 500 人，纷纷打出「播主牛逼！」

钱乐给观众道完谢，终于退出了直播。

正在这时，他手机上出现了一行提示。

「您的银行账户入账 34281 元。」

钱乐愣住了。

三万块钱，就这样到手了？

他看着那个数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女儿，有救了。

六

钱乐回到工棚，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天上乌云密布，闷雷声远远的传来。

钱乐直接去了工地的澡堂，热水从花洒里喷了出来，冲击着钱乐的头脸，放松着他的神经。

他从没赚钱赚得这么快，这么多。他的心情格外好。

可当他哼着小曲从澡堂出来之时，正看见不远处的工地上，有两顶大盖帽对着工头儿问话。

是警察！

「轰隆！」一声炸雷，响彻天际。

钱乐脑中嗡的一声响，全身的细胞就在一瞬间被点燃了。

跑！

这是他脑子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但他不能跑。

手机还放在宿舍里，那是他女儿的命。

钱乐攥紧了手里的盆，强作镇定，缓缓地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工地上的人此刻也都匆忙躲进宿舍避雨，警察没留意到他。

钱乐的宿舍在二楼。他一进宿舍门，翻出了手机和钱夹，拿上就走。

谁想到，工头也是神速，已经带着警察走到了门边儿。

警察恰好一抬眼。

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住了。

完了！

只一眼，钱乐就心下雪亮，警察已经认出他了。

警察身子一动，钱乐就一把关上门，死死抵住，拧上了锁。

「开门，钱乐，开门！」

门外响起了剧烈地撞门声。

「嘭，嘭，嘭！」

每一下都撞击着钱乐的神经。他一把推开二楼的窗子，往下一看，头抑制不住的眩晕。

恐高症，这会儿真他妈是要人命的病！

门锁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发出松动的声音。

钱乐终于把心一横，闭上眼，奋力一跳！

他只觉得全身猛烈地一顿，人就已经滚倒在地。

他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在往下滴。

是血。

「站住！」一个警察从楼上探出头来，指着他大喊。另一个警察不见踪影，应该已经跑下楼。

钱乐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站起来，快点站起来！

他拼命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他分不清楚方向，只顾着跑，浑然不知将要跑向哪里。

他根本没看见，他刚刚跑过了一辆簇新的帕萨特。

老王在车里冷笑着，看着钱乐狼狈的身影，拨通了手上的电话。

「报告老大，鱼就要咬钩了。」

「轰隆」又是一声雷，豆大的雨点终于砸向人间。

七

大雨滂沱。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路灯还亮着。

路灯下是一只铁皮垃圾箱，被弃置在墙角。这种古老的垃圾箱已经淘汰了，没人会来这里倒垃圾。

突然，垃圾箱里传来了一阵哭声。

是钱乐。

他实在跑不动了，也无别处可躲，只能钻进这只垃圾箱里，像只老鼠似的。

他现在是彻底走投无路了，而警察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他。

我要是进了监狱，女儿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钱乐终于崩溃了。垃圾箱里漆黑一片，是男人最佳的哭泣场所。

他哭得肆无忌惮。

等终于平静之后，他打开手机，用微弱的光，照亮了钱夹里的照片。

照片上，女儿正吃着棉花糖，笑得无比灿烂。

那是上次钱乐带她去游乐场时，给她买的。那天天气不错，女儿玩的很开心。

他看着女儿的笑脸，想着那天明媚的阳光，忽然一种力量仿佛传遍他的全身。

不，不，我绝不能放弃，我要救欣欣！

哪怕是死，我也要救她！

他的脑子逐渐清醒，一个念头生了出来。

要在短时间内赚到 100 万医药费，自己只剩一个办法。

他打开撒旦直播，直接翻到了那个悬赏 100 万的任务。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点进了那个任务。

「恐怖游乐场」

那里只有五个大字。没有视频，没有解释，什么都没有。

钱乐正在纳闷，忽然垃圾箱盖子被打开了。

几束手电筒的强光照了进来，他虚着眼抬头，只看见几个黑影。

「谁？」

没人回答，只有一支针管，扎在了他的胳膊上。

下一秒，钱乐就晕了过去。

八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away……」

儿歌，是儿歌！

钱乐仿佛又置身于游乐场中。阳光明媚，女儿在笑，吃着棉花糖。

忽然，那儿歌荒腔走板，像是在融化。它扭曲成一段阴森可怕的旋律。

女儿吃着吃着，嘴里一下涌出鲜血来，棉花糖变得血红。

「啊！」

钱乐惊醒了过来，四周闪烁着星星般的微光。花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一架旋转木马上面。

自己竟真的在一家游乐场里面？！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正打算下马，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地锁在木马的马脖子上。

而马脖子上面，空空如也，没头。

他心里一惊，使劲儿挣扎起来，但毫无作用。那副手铐比他的拇指还要粗些。

接着，他竟然发觉自己的脖子上也卡着一个项圈，就像栓狗的项圈。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当钱乐焦躁的的时候，一个疯狂而响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响。

「Hello，各位主播，你们好啊！」

「终于，终于，集齐十名玩家了！我和观众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请大家把欢迎打在公屏上。哈哈哈哈，好了，言归正传，欢迎各位主播参加这次的百万恐怖直播——」

「恐怖游乐园。」

他话音刚落，旋转木马颤抖了一下，齿轮作响，缓缓转动了起来。音乐还是那首可怕的儿歌。

四周的彩灯也亮了，钱乐终于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这一架旋转木马只有一匹匹无头的木马，血迹斑斑，支棱成一个圈，起起伏伏地转动着。

而每一匹木马上都拷着一个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总共十个，每个人都惊恐地张望着，显然也对目前的情况感到迷茫。

钱乐看到，他们的脖子上也卡着项圈。

「大家都别担心，为了防止大家逃走，各位的脖子上都被装上了一枚小小的——炸弹。」

炸弹，真的假的？！

钱乐低头看了看，心里将信将疑。

「温馨提示各位，别乱跑，小心炸弹爆炸！」

主持人自称，小丑。他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开始公布游戏规则。

「各位，我们在游乐园里，总共要玩三个游戏。最后获胜的人，将共同瓜分 100 万奖金！」

「哈哈哈，相信大家都等不及了。今天的第一个游戏就是——旋转木马！这是一道简单的开胃小菜，游戏只有一个规则，那就是——」

「活下去。」

活下去？什么叫他妈活下去啊？

这个游戏难道……真的会死人么？

正当大家都在惊慌的时候，旋转木马中间的空地上，发出了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

接着，所有人都看见，场中地面打开，伸出了一架电锯。

「嗡咔！」锯齿转动了起来，噪声震撼着每个人的神经。

旋转木马还在慢悠悠地转动。

可电锯的锯齿，竟然在一寸一寸地伸长。

不出一分钟，连最笨的人也明白过来了。

如果打不开手铐，就会被电锯，活生生锯成两半。

小丑疯狂地笑了起来：「各位，游戏开始了！」

九

怎么办？电锯到木马只有不到五米远！

看着电锯一寸一寸的接近，钱乐使劲将手指聚拢，可无论如何也脱不出那手铐。

眼看着电锯越来越近，3 米，2 米，1 米……

钱乐脑中嗡嗡作响。

怎么办？究竟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

钱乐前面的红裙女率先遭遇了电锯，锯齿已经在她胳膊边上旋转。再向前 1cm 就要触碰到她。

可木马转得太慢了，就像在等着电锯伸长。

在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知道，她躲不开了。

这都是真的！全是真的！真的会……死！

不仅是钱乐，所有人的神经都被这血腥的一幕剧烈刺激。

终于，红裙女渐渐没了声息。

咕咚一声，红裙女的下半身重重摔在了地上。

场中一片死寂，只有电锯狂响，再没一点人声。

而再一下一个，就是钱乐！

钱乐听着红裙女最后的叫喊，咬紧了后槽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须活下去，必须！

他用全身的力气拧着双手，早已勒出血痕。眼睛也要瞪出血来，死盯着电锯的锯齿，看着它从光秃秃的马脖子上平平的划过。

逼近！7 厘米，5 厘米，3 厘米！

锯齿离他只有 1 厘米了！

生，或者死，就在这短短的 1 厘米。

「啊！」

钱乐奋力大喊，眼看着电锯要将他锯成两半。

突然，钱乐整个人向后一仰，从木马上滚了下去。

他竟然躲了过去。

十

大家都惊呆了，不知道钱乐是如何挣脱了手铐。

旋转木马却不给大家任何思考的机会，毫不停留地朝着电锯迎去。

钱乐身后的一个英俊大叔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他的眼里写满了绝望。

「掰断拇指！」钱乐猛然站起，高举起双手大喊。

「大家掰断拇指！」

原来，钱乐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一对儿拇指撅折了！

英俊大叔听到叫声，也狠心一折，竟然也脱了出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一看有效，纷纷效仿。

过了一会儿，所有玩家都从木马上下来了，聚在空地上。

「恭喜各位，活下来了！」小丑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不过，应观众要求，这一轮，必须再死一个人。」

什么！再死一个？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所有玩家都愣住了，刚刚逃出生天，又要再死一个人！？

大家聚在一团都吵嚷了起来。

小丑说：「本来这一轮都会死两个以上的人，谁让你们中有人想出了逃离手铐的法子。观众不过瘾，所以——」

「必须再死一个人！」小丑的话斩钉截铁。

大家安静了下来，忽然都看向了钱乐。

没人再说话，眼神里充满了冷漠，谁都明白那个意思。

该死的人，是你！

「看我干什么？为什么是我？是我救了你们啊！？」钱乐喊道。

可他打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救人的人，反而最该死呢？

可现场没人说话，没人解释，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这时，一个老人站了出来，气势夺人，说：「大家干什么！我们的对手，不在这里，而是他，小丑！」

大家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都低下头去。

钱乐感激地看向老人，只听老人说，「别怕，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老人像极了一个领导者。

他对着夜空大喊：「明明大家都活了下来，为什么要再死一个人？你们这是什么他妈狗屁规则？」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大家感到一阵讶异，抬起头来四下寻找。

「你看，他的脖子！」

一位美貌的少妇指向老人的脖子。

他的项圈上有一盏红灯在闪，滴滴声也愈发急促。

像是在催命。

大家看着他，都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

所有人一步步地退开，老头也惊慌地看着大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你们……干什么？别走啊！我们要……团结起来！」

他的手在空中乱抓，想要随便拽住一个人，可大家四散。连钱乐也不例外。

滴滴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一声闷响。

血溅了周围人一脸。

老人的身体，咕咚，倒下。

没人敢说话，僵立在原地，甚至连脸上身上的血迹都不敢动手去擦。

钱乐感到恐惧从骨髓里渗出来，正一点一点吞噬着自己。

「请大家都记住，观众的意思就是规则。」小丑冷冷地说，「所有玩家，请前往下一个游戏。」

所有人自觉地排好队，乖乖地顺着指示灯地方走向下一个游戏。

钱乐听见了女人压着声音的哭泣。他抬头看，不止女人，男人也在哭。

可有一个长发女孩没哭。不仅没哭，她还在微笑，冷冷地微笑。

看年龄，她只有十八九岁。钱乐特别留意到她。

她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

十一

下一个项目——打气球。

八个人，分四组，两两 PK。

规则简单明了，每人五只气球，五发子弹，谁打破的气球多，谁就获胜。

胜的活，败的，死！

但如果打平，两个人都能活。

这个游戏有个 Bug 啊！打中气球或许需要枪法，但如果两个人约好，一枪都不中，不就都能活下来么？

一边想着，钱乐和大家一起遵照指示，领了枪。

「哎呀，这东西，我拿着就害怕。」

一把娇滴滴的嗓子吸引了钱乐，正是刚刚的那位美貌少妇。

钱乐的目光不禁停在她身上。

不是因为她的美貌。

而是，她的手紧紧地和一个英俊的大叔牵在一起。

少妇似乎很害怕，大叔正在轻声安慰她。

怎么，他们俩相互认识么？

「好了，各位老铁，」小丑忽然说话了，「有请我们的第一组选手。何琳和吴少波。」

少妇顿时满脸欣喜，看着英俊大叔。

可大叔先是一阵错愕，才跟着笑了起来。

「老铁们，」小丑笑了起来，「这一对儿我可要特意介绍。他们两个可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呢！男的生意失败，欠了钱，老婆和他一起参加游戏，就是为了帮他还钱。啧啧啧，令人羡慕啊！」

钱乐心中一阵凄凉，想起了自己的早逝的妻子。

「还有哦，何琳现在还怀着孕呢！」

什么？怀了孕还来参加这么危险的游戏？这男的怎么搞的？！

大家发出「唔」的一声，表示惊讶。

「嘿嘿嘿，这可是老铁们最喜欢的夫妻档。每年的夫妻档都给大家带来不少的乐趣。」

小丑笑着说，「好了，游戏开始！」

吴少波和何琳两人站上了射击位，只见少妇摇摇晃晃，根本端不稳那只单管猎枪。而大叔却一看就是个高手，姿势标准，呼吸匀称。

「啪、啪、啪、啪、啪」

一连五响，女人的枪，都是冲天放的。

打完，她就连忙把枪扔在一边，好像枪管会咬她似的。

可男人，却迟迟不动。

「你……你怎么了，还没开枪？」少妇猛然疑惑起来。

大家都盯着大叔，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在这对情人周围。

「少波，你怎么了……枪……出问题了么？」少妇轻声问道，可语气中有一丝颤抖。

「没有。」大叔回答很直接。

「那你在等什么！」少妇开始激动了，语气重了些。

「好，我不等了。」大叔说。

啪，枪响。

啪，气球破了。

女人好像被定死在了地上。

十二

少妇脖子上的项圈开始滴滴地响。

「少波……你……你这是干嘛？」少妇的声音都在颤抖。「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还债，一起抚养我们的宝宝，一起看着他长大，一起慢慢变老么？你……你这是在干嘛？」

大叔转了过来，说：「阿琳，对不起啊。这一百万，根本救不了我，根本不够。」

少妇一错愕，说：「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对不对？你……你快帮我打一个气球，我们就能打平了。」

大叔忽然抬起头，说：「我要……要和……小华结婚了。」

「小华！我的……闺蜜……小华？」

「我不爱她的，我真的不爱她，我爱的是你。可是……我……需要她的钱。我都是没办法，对不起。」

「嘿嘿嘿！」小丑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很是得意。

这个变故大家都始料未及。钱乐更是难以置信。

这个男人，他妈的还是人么？这女人为你生孩子，还为你冒这么大险，你娶她的闺蜜？！还要把她害死？

「啊！」

愤怒冲昏了少妇的头脑，她疯了一样吼叫起来，扑了上去，骑在他身上，照着大叔的脸就抓了两把。

大叔英俊的脸庞顿时被抓出几道血痕。

「疯女人！」

大叔一拧腰，就把少妇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都扬了起来。

接着，少妇双腿间鲜血顿时淌了出来。

「啊，孩子，孩子！」

她惊慌地惨叫起来，料不到，她爱的男人竟然会如此狠心！

大叔一步一步逼近她，少妇一边向后挪，一边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阿琳，我都是没办法的，小华她逼我的！她让我在这个游戏里杀你，你不死，我就拿不到钱……你就当是救我了，好不好？别怪我！」

大叔眼神一狠，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枪托，狠命地朝少妇肚子上砸落。

「嗵」的一声，少妇被砸得弯了起来，嘴里也吐出鲜血。

一下，两下，三下……

王八蛋！我操你大爷！

钱乐再也忍不住了，飞扑而上，一拳出去，直接将大叔打翻在地。

大叔的身体，打女人还凑合，和干体力活的钱乐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一拳，两拳，三拳，钱乐才打到第三拳，大叔的整个脸都被打变了形，像个肿大的猪腰子。

「让让。」

钱乐听见头顶一个冷冷的声音，一看，长发女孩已经捡起了大叔的枪。

「啪、啪、啪」

连开三枪，全打在他脸上。

十三

可少妇也活不了了，她几乎整个人淹没在血泊中。

最后她还摸着自己的肚子，却说不出话来，眼里深深的，全是悲愤。

钱乐才握住她的手，她就咽了气。

她始终闭不上眼。

项圈的滴滴声停止了下来，大家一片静默。

「哈哈哈哈，精彩，好一出人伦大戏啊！」小丑说：「不过比赛还要继续，下一组，冯跃和 Lucas！」

一说 Lucas，一个混血男孩几乎是跑着就出来了。他大概 20 来岁，一对蓝眼睛，一脸乖戾和嚣张。

他参加游戏的理由更是奇葩——因为无聊。

这世界上的一切，对他来说，得到都太容易了。金钱，家里不缺；女人，都主动倒贴；就连打游戏也是，无人能敌。

无聊，这个世界，太无聊了。

为了打发无聊，他来参加这个游戏。

可 Lucas 虽然疯，实力却很强，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冯跃，看着他被炸死，Lucas 的眼神里终于透出一种兴奋。

看着他兴奋的眼神，钱乐心里有些害怕。

这小子，是个疯子！

「下一组，钱乐和张晓！」

话音刚落，钱乐一抬头，见到一个眼镜男向他走来，看起来单纯木讷。

他点头微笑，很友好地和钱乐握手，还叫他大哥。

更可贵的是，他是为了给母亲治病，才来参加游戏的。

钱乐对他很有好感。

钱乐正想着和他提议打平的事，张晓就跑过来说：「大哥，我们打平吧，如果一枪都不中，我俩就都能活。」

张晓眼里透出真诚，钱乐急忙点头，放下心来。

他们约好同时开枪，谁也不占谁便宜。

钱乐站在射击位上，看见 10 米外的一个圆盘上，粘着五只气球，每只气球都印着小丑的脸，在嘿嘿冷笑。

看着小丑的冷笑，钱乐心里忽然犹豫起来，他的食指摩擦着扳机。

如果，我打中一只，就能轻易地减少一个竞争者！

不，不行，我决不能这么做！我和他们不一样！

钱乐正在说服自己，这时，眼镜男的声音从旁边的射击台传来：「1、2、3。」

啪！钱乐来不及瞄准，便胡乱开了一枪。

两人都没打中。

钱乐长出一口气，不禁暗自庆幸起来。

幸亏没打中，不然真的害死这小伙子。

世上的人，并不都是坏人！

之后，接连四枪，两人都是对天放枪。钱乐还在为找到这样一个伙伴感到高兴。

只听眼镜男又喊：「1、2、3。」

啪，两人又是一同开枪。钱乐的靶上，五只气球依然完好无损。他放心地扔下枪，正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张晓的靶上，只剩下四只气球。

钱乐彻底傻了。

十四

上当了！

这是钱乐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大哥，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打中的。」张晓匆匆跑了过来，头低在胸口，十分沮丧。

钱乐脖子上的灯闪烁了起来，滴滴声也如同催命一般响起。

「大哥，对不起！」张晓的语气悲伤至极。以至于，钱乐真的认为他是不小心的。

忽然，他抬起了头。

他在笑，阴毒地笑。

钱乐的背上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回，他确信，他上当了。

为什么，人能够虚伪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我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为什么，我明明在帮你们，却被背叛、欺骗了一次，又一次……为什么？

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已经没有子弹了。

「都是我不好，我不小心的……」张晓嘴上在笑，可语气还是在道歉。

那声音真诚的无以复加，充满悔恨，谁听了都要相信，这不过是他的无心之失。

炸弹倒计时还在继续，钱乐已经彻底没时间了。

钱乐的双手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开始颤抖，可他忽然醒悟过来。

想这些有什么用！女儿才是最重要的，我要救我女儿！

怎么办？该怎么办？谁也不会有多余的子弹？就算有，谁会借给我呢？

忽然，钱乐找到了一条生路。

他撞开张晓，冲了出去，跑到大叔的尸体旁，捡起他的枪来。打开弹夹，一枚金灿灿的子弹躺在里面。

没错，他的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钱乐直朝自己的射击位冲过去。

举枪，瞄准，一定要打中！

啪！

钱乐开枪的同时，背后竟然被猛烈地一撞，打偏了。

是张晓。他毁了钱乐最后的希望。

老子操你大爷！

钱乐的愤怒直冲天际！

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的生死、欺凌与背叛，神经所承受的压力早已超出了负荷。此刻，已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的，你小子找死！

毫不犹豫，他反手就用枪管勒住张晓的脖子。

害我不要紧，害我女儿，你就得死！

他的拇指无法用力，直接用胳膊别住枪管，死命地往怀里勒。

张晓的脚拼命地踢腾。

王八蛋！我操你大爷！

钱乐心里的怒火让他不断加劲儿，今天的压力让他彻底疯狂，使劲儿一拧。

咯吧，张晓的脖子直接被他拧断了，两条腿软了下来。

「哇，精彩啊！」小丑不禁喝彩起来。

钱乐坐倒在地，喘着粗气。

「可是，他始终比你多一分。你的时间不多了，10，9，8……」

钱乐脖子上的计时器越发急促起来。

怎么办？！这回是彻底没有子弹了。

十三

「7，6，5！」

钱乐忽然回过身。

谁说打爆气球，一定要子弹？！

他倒退两步，加速助跑，抡圆了胳膊，将手边的两把枪都朝着十米外气球扔去。

「4，3，2！」

第一把枪撞在了气球旁边的墙上。

「1！」

「啪啪」两响。

第二把枪，撞破了两只气球。

滴滴声急促地刺耳，然后顿停。

可能取消，也可能，是爆炸前的宁静。

钱乐闭紧了双眼，他不知道，气球爆炸是不是在倒计时之内。

这是他一生经历的最长的一秒钟。

「恭喜！」小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钱乐双腿一软，一跤，坐倒地上。

「各位老铁，这样精彩的节目，不要吝啬你们的打赏。我们马上进行下一组比赛。下一组是，宋晨晨和秦汉。」

宋晨晨就是那个断指女孩，她来这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复仇！

复仇？这里有她的仇人么？

钱乐感到一阵疑惑。可小丑接下来一句话，震惊了他。

「她要向这个世界复仇！」

难以想象，这个宋晨晨经历过什么。可那种怨恨，让钱乐感到不寒而栗。

更奇怪的事，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宋晨晨。

此时，见到她走进射击位，钱乐准备离开，忽然，他发现一件怪事。

宋晨晨没有瞄准气球，而是在瞄准——隔壁。

啪，她一枪打死了对手。

平局，结束。干净利落。

钱乐彻底傻了，甚至连小丑都愣了半天。

还他妈能这么玩啊？

宋晨晨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钱乐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终于闯进了最后一轮。

十个人，只剩三个。

最后一局，决不能输，我一定要活着出去！

钱乐擦了擦脸上的血浆，慢慢爬了起来。

最终局——疯狂过山车。

展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列真的过山车，轨道很长，曲折翻滚。

只有两点不同。

第一，这辆过山车，只有一截车厢。没座位，也没安全扣。与其说是车厢，不如说是轮子上面放了一只方形的盒子。

第二，过山车的后半段，轨道上套了一环一环的铁圈，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小丑怪笑起来：「每年这都是我们的一个仪式。各位玩家，看仔细——」

「点火！」

话音刚落，那些轨道上的铁圈，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铁圈变成了火圈，原来整趟过山车的后半段要从火焰中穿过！

钱乐站在地下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风。

神他妈点火！不论谁坐上这车，只可能被活活烧死。

「哈哈哈，别担心，这火焰终究会熄灭的。」小丑忽然变成了朗诵腔。

「当车里只剩一个人的时候。」

十四

游戏规则——玩家必须在点火之前，徒手杀掉另外两人！

三人进入了车厢，地方狭小，几乎是面对面。钱乐此刻竟然出奇的平静。

刚刚绞杀了张晓，他感到自己的心里产生了一些变化。

杀过人，仿佛连自己的人性也被杀死了。

他打量着他的对手，Lucas 和宋晨晨，他们眼神里都带着相似的冰冷。

杀吧！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车厢里只有三条安全绳，系在腰上，脚下也被锁住了。这样过山车翻滚的时候，他们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钱乐刚刚系好腰间的安全绳，抬头就看见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Lucas 和宋晨晨两人转过身，一起看着他。

他们结盟了。

小丑兴奋地喊道：「各位，疯狂过山车——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列车徐徐启动，开始爬坡，三人一起斜了过来。

趁钱乐还没站稳，Lucas 一拳就打在他脸上。

别看他年纪小，拳是真重！

但钱乐毕竟比他壮不少，两人有来有回，立刻扭打在一起。

忽然，钱乐腰上一阵剧痛袭来。

回头一看，是宋晨晨一肘打在他的腰眼上。

他扭头还击，又觉得脖子上一紧。

Lucas 已经用胳膊，扼住了他的脖子。

钱乐还要去拉扯 Lucas，可宋晨晨也在同时，两只胳膊穿插到他腋下，反别住了他的肘关节。

这个擒拿手法，钱乐就算有天大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完了！双手、双脚，还有头，都不能动。

钱乐虽然还在拼命挣扎，但心里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锁死了。

手臂收紧，钱乐顿时呼吸困难！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就要憋炸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漫天的星星都在缓缓沉入黑暗。

女儿，对不起，爸爸尽力了！爸爸终究……没能救你。

可就在钱乐几乎要放弃的时刻，突然，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

是过山车刚刚翻过了坡顶，几乎九十度的下坠。三个人脚下一空，手本能地张开，寻求平衡。

钱乐脱困！

肺里再次涌入空气，钱乐剧烈地咳嗽起来，四周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

可还没等三人从失重中恢复，过山车又冲入了一段高耸的环形轨道。三人此时维持平衡尚且不能，完全顾不上相互搏杀。

当过山车冲到最高点时，三人都倒吊了过来。钱乐在混乱中看了一眼下面。

我的天呐！

离地将近五十米的距离，顿时让钱乐的恐高症发病，脑中一阵可怕的眩晕袭来，连手指也不能动上一动。

而更要命的是，这时过山车终于进入了平缓路段，Lucas 和宋晨晨又一次扑了上来！

十五

还是 Lucas，他又用胳膊死死地压住了钱乐的脖子！

钱乐一边用胳膊抵住他，可 Lucas 越压越紧，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可这次有一点不同——宋晨晨没有锁住他的双手！

你去死吧！

钱乐濒死一击，双指直插 Lucas 双眼，既快且狠！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甚至该国了过山车隆隆的响声。

Lucas 的双眼竟然被钱乐挖了出来！

他失去了眼睛，双手乱抓乱打，竟然攻击起宋晨晨来。

「我要……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我……」

他的惨嚎戛然而止。

因为宋晨晨在他身后，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钱乐愣了一下，瞬间扑了上去，一把拧住了他的双手。

两人莫名的默契。

只是短短的一会儿，Lucas 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终于，钱乐面前，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敌人。

一拳，宋晨晨毫不犹豫地向钱乐攻来。

钱乐抬手一挡。

一阵刺痛钻心！

钱乐缩手一看，手心竟然被一根钉子扎穿了。

再看宋晨晨左拳指间，夹着一颗正在滴血的钉子。

原来，她刚刚摔倒，发现了一颗凸起的钉子。她费了半天力气才拔了下来，再回头，Lucas 已经被废了双眼。

宋晨晨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她挥着钉子，朝钱乐的太阳穴打来。

钱乐力气本来就大，这回有了防备，仰头躲过，反而抓住了她的手，捏着钉子，朝宋晨晨刺去。

生死关头，宋晨晨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脸上青筋暴露，死死顶住钱乐推来的钉子。

带血的钉子，已经抵在宋晨晨的眼前。锋利的尖儿，似乎能刮到她的眼球。

还在一点一点的向前。

钱乐终于看到，宋晨晨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可就这个表情，顿时击中了钱乐！

原来是她！

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宋晨晨。就是第一次点开撒旦直播的时候，那个悬赏 50 万的任务。

生生被人拔掉小指的女孩！

被那个畜生凌虐的女孩！

难怪她要报复整个世界！

钱乐顿时心生怜悯，手定住了。

「是你，你是那个视频里的女孩！」钱乐颤抖着说。

宋晨晨惊得瞪大了双眼，接着她脸上显出无比的憎恨与愤怒。

「杀了你！」那声音简直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无法用人类的嗓子发出这样可怕的、怨毒的声音。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小丑的声音又一次在空中响起。

「我也不想打扰二位，可是，」小丑笑了起来，「你们看啊，火圈就快到咯！」

两人闻言都是一震，前方火圈果然越来越近，周围的空气也顿时热了起来。

钱乐忽然下定了决心。

「小姑娘，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能让你活下来！」

让她活，他就必须死。

宋晨晨彻底愣住了，她不明白钱乐在完全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交易。

「我是为了给我女儿治病才来这里。我……我下不去手杀你，可如果你答应拿钱帮我女儿治病，我……我可以让你杀我！」

为什么？宋晨晨大惑不解。

「快答应我，救我女儿！」钱乐攥着宋晨晨的手喊了出来。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口。

「因为我也有个女儿。」

一句话，击中了宋晨晨。

她本以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关心别人的苦乐和死活。她本以为，现在的人只会拿别人的痛苦取乐。她本以为，世上没有人还配称作人，因为他们丧失了人性。

可钱乐证明，她错了。还有人，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你是个好人！」宋晨晨说，她笑了笑，接着一把将手中的钉子，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血喷溅出来，她的身体迅速冷了下去。

十六

火漫了进来。

钱乐将宋晨晨的尸体护在身下。

背上被火灼烧得剧痛，发出一阵焦味儿。

在宋晨晨断气之前，钱乐护着她穿过了三只火环，背上烧得黑烂。

过山车回到了地面，钱乐终于撑完了全部游戏，赢了一百万奖金。

给他的钱，满满的，装了一袋子。

钱乐提着那只袋子，痛哭了起来。

但他不能哭太久，女儿还在等着他。

当他带着一身的伤，血淋淋的到医院的时候，天刚刚黎明。

看着熟睡在病床上的女儿，钱乐顿时泪如雨下。趁着没人，他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额头，怎么看也看不够。

之后，他就义无反顾地去到了警察局自首。

「你是个好人！」这句话一直回荡在钱乐的耳边。

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他必须要将这个犯罪组织供出来，哪怕自己也难逃法网。

可就当他即将要走进警察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在背后叫住了他。

是老王，他摇下了帕萨特的车窗。

「大兄弟！」老王招呼他过来，说：「你可别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大侄女儿想想啊。」

钱乐背后一凉，一把抓住老王的领子，说：「你敢动我女儿，我就……」

「就怎么样？杀了我？」老王笑了起来，挣脱出来，「你还以为是在游乐园里面呢？哈哈，行了，手机给我吧。」

钱乐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将那只可以作为证物的手机，递给了老王。

「哎，这就对咯，大兄弟。难保有一天，你还要需要这手机，哥哥先替你管着。回见！」

直到老王已经看不见了，在四周布控的便衣警察才纷纷现身。

原来这一切都是警察的计划。

他们在之前追踪钱乐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医院布控。钱乐也早已和盘托出了整件事的始末。

他们知道，这个犯罪组织一定会监视钱乐，于是故意让他们以为钱乐报警不成，放松戒备。

领头的队长走了过来，说：「看这意思，他们可能还会让你进去，这对我们搜集证据很有利。如果有机会，你请能再进一趟恐怖游乐园么？」

钱乐心头一颤，只觉得四周的气温，骤然低了四五度。可他想了想，点头说道。

「能，只要能保护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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